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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特別白 -【大明武夫】《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2 04:20 AM     標題: 特別白 -【大明武夫】《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7-1-8 09:15 PM 編輯

【書名】: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內容簡介】:

趙進平凡一生,沒想到在明末有了新的開始

他要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憑手中矛,平萬里河山,這就是大明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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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2 04:24 AM

第一卷 第一章 開始

  「..他們攜帶的火炮威力不足,沒辦法..」

  單人病房中,病床邊的一名中年男子正在認真朗讀。

  躺在病床上的趙進已經極為虛弱,現在的他連轉動下眼珠都很困難,趙進想告訴讀書的那個朋友,這本書他不喜歡,也不想聽對方讀下去,他只想聽這個朋友多講講生活,回憶下當年。

  孤兒院的好勇鬥狠到社會上的努力拚搏,歷經風雨後工作總算有了點起色,然後突發重病,經過幾次不成功的手術後到了瀕死的邊緣一直撲在工作上的趙進發現自己很孤單,孤兒沒有父母,忙於事業沒有成家,也就談不上什麼妻兒,到頭來只有這位來自孤兒院的好友每日探望陪伴。

  趙進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本就不多的生命力正在流失,他不甘心,他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太短了,這太不公平,趙進想要哭,可他現在連眼淚都流不出來,趙進掙扎著說:「我不想死..」

  他用盡全身力氣的這句話在外人看來,只是呼吸略有起伏,然後一切歸於靜止。

  趙進看到自己朋友停下了朗讀,臉上有悲痛的表情,他隱約聽到有人大喊,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

  「兒啊,你要有個好歹,娘也不活了!」

  聲音好像響在遠處,又好像響在耳邊,死去好像很久,又好像在瞬間之前,趙進猛地反應了過來,自己還活著。

  眼前的確一片黑暗,可那是因為自己閉著眼睛,趙進睜開了眼睛,能睜開眼睛,不是什麼都不能動了嗎?

  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身體好像很虛弱,狂喜震驚中的趙進總算意識到不一樣的地方。

  「小進醒了,小進你醒了!」趙進視野裡出現了一張中年婦人的臉,臉色有些黑,看起來很富態,淚水滿面,但臉上卻有狂喜的神色。

  看到這個面孔,趙進心裡油然而生一股親切,虛弱的叫了一聲「媽」,喊完之後不由自主的痛哭出聲,自己又活了。

  「媽?」那婦人對這個稱呼有點錯愕,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想要伸手摸趙進的臉,然後又縮了回去,站起身對著門外扯著嗓子大喊道:「你個殺千刀的,孩子醒了,你還不去請郎中。」

  趙進這才注意到被自己叫「媽」的這婦人頭髮散亂,但還梳著古時候樣式的髮髻,身上的衣服也是古裝,屋子裡的佈置也都和古代影視劇的很相近。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小孩子和自己一個名字嗎?趙進驚訝無比,但馬上就不去理會,管他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最重要的是自己活著,他「哇」的一聲大哭出聲,淚流滿面。

  那婦人慌不迭坐在趙進床邊,急忙說道:「小進莫哭,剛才那事你快點忘了,想吃什麼,娘給你去做。」

  趙何氏,何翠花,自己的娘親,屠戶的女兒,趙進腦海中浮現出這些印象,他很怕自己的母親,母親很討厭懦弱膽小的孩子,因為這個自己經常挨訓。

  母親臉上的眼淚和醒來那個瞬間的狂喜,自己從未見過,現在的關切和小心更讓自己有些不習慣。

  趙何氏猛地站起來,打開屋門對著院子吼道:「你個殺千刀的混賬,還蹲在那裡發呆,快出去找郎中!」

  突然的動作和大嗓門嚇了趙進一跳,哭聲頓時停住,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心底升起,這才是自己的親娘,那個風風火火的暴躁婦人,不知不覺間,那個趙進和這個身體從前的記憶已經融合,他有些模糊,不知道那孤兒人生和病床上的彌留真實發生過還是剛才的一個夢。

  他哭聲一停,卻把正在門口大吼的趙何氏嚇到了,急忙回頭看,屋門外更有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一名胖大漢子出現在門口,伸頭朝著床這邊看,粗聲說道:「怎麼不哭了,又怎麼了?」

  趙進差點喊出一聲「爸」,想到剛才那聲「媽」趙何氏的陌生反應,他猶豫了下,輕聲喊道:「爹。」

  趙振堂,徐州衛百戶,自己的父親,世襲軍戶,現在的主要營生是..砍頭的..

  想到這裡,趙進腦中突然浮現,趙振堂手持大刀砍下,犯人腦袋落地,鮮血噴出的情景,下意識的被嚇得一顫。

  趙進剛才突然聽了哭聲,趙振堂和何翠花還以為他重新失去意識昏厥,看到他臉色蒼白歸蒼白,身子還在發顫,但保持清醒,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兩個人這才鬆了口氣。

  那趙振堂鬆口氣之後,眼睛又瞪了起來,虎著臉說道:「虧你還是徐州衛的子弟,瞧瞧你那慫包軟蛋模樣!」

  才訓了一句,何翠花頓時暴怒,伸手就把趙振堂推出門去,指著大罵道:「你個殺千刀的,你們徐州衛怎麼了,還不是一群種地的苦哈哈,快去給小進請郎中去,小進真有個閃失,老娘就跟你拼了!」

  那邊趙振堂猝不及防,被何翠花推的向後趔趄幾步,差點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穩住,屋門已經被直接關上。

  「你個婆娘知道什麼,你那殺豬的爹沒教你三從四德嗎?」趙振堂氣哼哼的低聲吼了句,一轉身正看到院子的木架上,自己養的那隻猴子正在慢條斯理的啃果子,絲毫沒被院子裡的鬧騰驚動,趙振堂呸了一口罵道:「早晚把你這個猢猻也一刀砍了。」

  那猴子眼皮都沒抬,趙振堂也沒奈何,這時院門卻被人推開,一個瘦削漢子大步走了進來,這漢子眉眼間和趙振堂極為相似,卻臉色蠟黃,明明走的不快卻有些氣喘,看著就很虛弱,這漢子穿著青色棉袍,上面打著兩個補丁,不過漿洗的還算乾淨。

  這漢子一看到趙振堂就埋怨說道:「大哥,小進才十歲,還是個孩子,你領他去看什麼殺頭斬首,咱們趙家就這麼一根獨苗,嚇出個..」

  「混賬東西,何翠花那婆娘訓我,你也訓我,要不是老子去行刑砍頭,哪有錢給你小子治病,哪有錢吃肉穿衣,徐州衛裡面多少人賣苦力都沒個地方賣去,老子想讓這好日子一代代傳下去,倒被你們數落了沒完了!」趙振堂在何翠花面前還好,跟這瘦削漢子卻沒有好脾氣。

  正罵著,緊閉的屋門又被打開,何翠花站在門口掐腰吼道:「在院子裡喊什麼,快去請郎中,你還有臉和趙振興說這個。」

  老婆一吼,趙振堂也沒了脾氣,轉頭向外就走,趙振興點頭招呼了聲「嫂子」,轉身也是跟上,兩個人還沒出院子門口,就聽何翠花在身後又大聲喊道:「和趙振興一塊去買三斤羊肉,去桂元齋稱斤精細點心,給小進好好補補。」

  兩個人離開院子後,趙振興鬆了口氣,笑著說道:「能吃肉,能吃點心,小進看來沒什麼事了。」

  「沒出息的小崽子,連點血都見不得,等好了,老子一定要好好教訓他!」趙振堂嘟囔著說道。

  趙振興扭頭剛要說話,卻是一愣,仔細看看問道:「大哥,你這眼睛怎麼這麼紅?」

  趙振堂連忙低頭,狠狠揉了幾下眼睛,低聲罵道:「進沙子了,你大驚小怪什麼。」

  看著自己兄長逞強,趙振興笑著搖搖頭,不再追根問底

  外面發生的對話,趙進有的聽見,有的沒有聽見,不管那粗壯婦人的吼叫還是那胖大漢子的斥罵,趙進都能從裡面感覺到濃濃的慈愛和關心,這種感覺又熟悉又陌生,上一世作為孤兒的他從沒有經歷過。

  趙進終於從不可思議的驚喜中恢復過來,他知道現在自己是在徐州,但現在是什麼時候,腦子裡面沒有一點頭緒。

  「娘,現在是哪一年?」趙進輕聲問道。

  正在屋子裡忙著收拾的何翠花聽到這個問題,身子一顫,急忙走過來,滿臉都是擔心,仔細看了趙進幾眼,發現沒什麼事之後才鬆了口氣,伸手輕輕撫摸趙進的額頭說道:「真是嚇掉魂了,今年是萬曆三十八年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2 04:27 AM

第一卷 第二章 爹、娘、叔

  萬曆?萬曆!趙進愣了下終於想明白這是什麼時代,自己來到了明朝!

  *********

  請來的郎中先前給趙進看過,當時斷定趙進活不了多久了,再被叫來的時候很不耐煩,心想這都是父母愛子心切,自己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沒曾想診脈之後發現除了虛弱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郎中也說不出原因來,只能退回診費,捏著鼻子恭祝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被何翠花罵了幾聲庸醫之後狼狽離開。

  三天後,趙進就能下床行走,沒有什麼異樣了,一直在震驚和混沌中的趙進終於搞清了狀況。

  如今是大明萬曆三十八年九月十五,換算成公元歷的話,現在應該十月上旬或者中旬,那一世這個時間段,趙進曾經去徐州出差過,覺得氣候很宜人,只不過中午稍熱,沒曾想這個時代這麼冷,已經下過兩場小雪了。

  父趙振堂,三十八歲,徐州衛世襲百戶,母何翠花,三十六歲,徐州城西何屠戶之女,叔父趙振興,三十六歲,還有自己,趙進,十歲,趙家的獨苗。

  身為六品武官的趙振堂卻在徐州城內做劊子手,前幾天趙振堂領著趙進去看行刑砍頭,那血腥的場面直接把剛剛十歲的趙進嚇得昏厥,郎中診治後活不了多久了,卻沒想到發生了那麼不可思議的變化。

  大明衛所的百戶是正六品的武官,一個知縣才不過七品,這六品武官聽起來很煊赫,實際上卻不值一文。

  如果單管個百戶所,自成小局面,也還有點權力實惠,可徐州衛拱衛徐州,根本沒有分在各處的千戶所百戶所,所以趙振堂這個百戶,不過是個名頭而已。

  徐州衛還是大明開國時候由太祖朱元璋設立的,當年據說也南征北戰,號稱勁旅,可這兩百年下來,當初的悍將精兵已經退化為地主農民,衛所本身就是軍隊屯田,朝廷給圈定一大片土地,衛所的軍戶們在田地上耕種,當初的軍將成了收租經營的地主,而軍戶們則成了種地納糧的農戶。

  說起來,這百戶手裡有一百兵,也就是有一百耕種土地的農戶,手裡能有一百戶人家的地主那可不小了,日子過得一定不差,但帳不能這麼算,首先,軍戶也要繳賦稅,而且除了給官家那份,還要給指揮使以及幾個千戶交,這兩份下去,個人手裡就剩不下什麼了。

  更不要說徐州這邊因為黃河經常氾濫,土質極差,收成也好不到那裡,指揮使和五個千戶一定要吃飽的,在中間的百戶、總旗就落不下好處,成了領人幹活的工頭,也就能維持自家的溫飽,有時候年景不好,上面催逼的緊,自家還要倒貼,這百戶成了標準的苦差事。

  這些事,趙振堂和何翠花經常念叨,從不避開趙進,十歲的小孩子的確聽不懂,但現在的趙進卻能從裡面分析出很多東西。

  「小進,去叫你叔來家裡吃飯,外面冷,你多穿幾件衣服。」何翠花在廚房喊道,飯菜香味已經飄了出來。

  趙進答應了一聲,穿上棉襖出了屋子,走在院子裡,那隻猴子叫了兩聲,像是在打招呼,趙進下意識的對那猴子點點頭,隨即啞然失笑,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當初見到這隻猴子的時候,趙進很是錯愕,他弄不懂一個衛所的百戶為什麼要養隻猴子,如果養寵物的話,養貓養狗都比這個正常,也要省事的多。

  趙進很快就弄懂了原因,自己的父親趙振堂養這隻猴子是為了琢磨,琢磨怎麼更好的砍下人頭,每天都能看到趙振堂用手掌在猴子後脖頸的地方摸索,應該是在研究脖頸處骨節分佈比例。

  想到這裡,趙進回頭看了看自家的宅院,兩進的院子,地方不太大,但很是齊整,一看就是富庶之家的住處,對這個宅院趙進也有印象,是父親趙振堂從一個商人手裡買下來的,雖說因為那商人急著搬家低價轉手,可也要不少銀子。

  一個衛所百戶最多也就混個全家溫飽,那裡住得起這麼好的宅院,趙家之所以這麼寬鬆,是因為趙振堂不靠著衛所的屯田吃飯,而是自己在徐州城內找了差事——劊子手。

  劊子手殺人砍頭,很多人覺得這營生晦氣,而且在知州衙門裡,劊子手連衙役都算不上,連個沒品級的捕快都不如,地位極低。

  但這劊子手卻是個熱門差事,因為行刑殺頭後,衙門會給紅包,人犯親屬會給紅包,甚至有些買血饅頭的也要給紅包,因為劊子手身上有殺氣,百邪辟易,有些做法事的場合也要劊子手到場,這又是一份,這一份份的加起來,每年賺的銀子當真不少。

  這樣的位置,就算位置低,不吉利,也有大把的人想幹,不過八年前徐州城的劊子手突然連續暴死,當時沒人敢接這個活計,而趙振堂抓住了機會,拿出微薄的積蓄,還跟老丈人那邊借了些銀子,找門路送禮,把這個劊子手的位置拿了下來。

  六品武官做不入流的下賤差事,面子上過不去,可日子卻一天天好起來了。

  趙進在路上走得很慢,帶著稚氣的臉上卻有著成年人的思索神情,細看起來很彆扭,趙進這幾天一直是這個樣子,整日裡魂不守舍,讓趙振堂和何翠花擔心的很,以為孩子被嚇壞了還沒完全恢復。

  沒人能想到趙進在回憶,回憶這一世所有能想起的一切,在這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地方,這一世回憶的一切細節都會給他巨大的幫助。

  儘管才剛剛來到這裡,可趙進卻沒什麼陌生的感覺,他喜歡被父母疼愛的溫暖,喜歡一大家子的吵吵鬧鬧,喜歡這有點破敗有點冷的徐州城,所以趙進很慎重,很仔細,不想放過一切的細節。

  現在的街道上很冷清,快到午飯時間,大家都回去吃飯了,趙進邊想邊走,拐過兩條街,就來到一間商舖的後門,後門敞著,這裡同樣冷清,來過幾次的趙進在門口喊道:「二叔,我娘喊你去家裡吃飯。」

  喊了一句,裡面有人答應一聲,看著那趙振興走了出來,趙振興個子比趙振堂還要高,可臉色蠟黃,走路氣喘,身體很虛弱,趙進知道自己這個叔叔在這家商舖裡給人看門,做點零碎活計賺工錢,不過,趙進自己能推測出來,應該是趙振堂幫忙找的工,衙門裡的人不論地位高低,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小進,身體好點了沒有?」趙振興笑著摸摸趙進的頭。

  那一世,當孤兒的時候沒什麼人關心,成人後更是自己打拼,趙進現在對摸頭還很不適應,下意識的就想躲開,身子顫了下還是忍住,故作天真的說道:「全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趙振興笑著拉起趙進的手,兩人一起向回走去,這行為同樣讓趙進很彆扭,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孩子就要有個孩子的模樣。

  拐上街道,此刻中午時分,街面上卻冷冷清清看不到什麼人,街邊店舖很多都關門上窗,上面貼著封條。

  「泇河一開,咱們徐州的市面就完了。」趙振興長歎了口氣,有些悲涼的說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2 04:31 AM

第一卷 第三章 小胖子陳昇

  這句話讓趙進完全摸不到頭腦,他沒有冒失的去問,只是跟著趙振興向家走去,趙振興骨節很粗大,手上的繭子很厚很硬。

  每戶軍戶的田地都有限,一代幾個孩子,一代代傳下來的,田地根本不夠分的,所以衛所軍戶家裡,除了能繼承軍戶身份的長子之外,次子往往要自謀生路,但趙家這種世襲百戶卻能想想辦法,補個軍戶位置什麼的,不過按照趙進腦海裡的印象,自己這個叔父從小就練了一身好武藝,不甘心在衛所裡過太平日子,十六歲就出去闖蕩,九年前回到了徐州,大家都不知道趙振興在外面遭遇了什麼,只知道他回來的時候,身無分文,而且已經有了舊傷。

  外傷好治,內傷難養,趙振興的傷病讓他不可能有後代,而且身體虛弱,還要定期吃藥,整個人差不多廢掉,也多虧趙振堂做劊子手這個行當,手頭寬裕,能夠時常接濟自己這個弟弟,要不然生活會很淒慘。

  這些話,趙振堂和何翠花經常念叨,何翠花總是抱怨小叔子花自家錢太多,兩口子弄不弄就為這個吵起來,從前的趙進不懂,但現在的趙進卻知道自己母親是刀子嘴豆腐心,說得難聽,卻從沒短了自己叔叔一文錢,每天吃飯都叫著一起。

  「你爹今天在家嗎?」走在路上,趙振興開口問道。

  「早晨就被叫出去了,說是中午回來吃飯。」趙進回答道,都說劊子手晦氣,可城內城外請趙振堂過去的場合當真不少,除了出紅差的時候,很少能閒下來在家。

  剛過了個路口,兩個孩子迎面跑來,一個人十歲左右年紀,比趙進高了小半個頭,白白胖胖,手裡拎著一根木棍,他身後跟著一個很墩實的男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兩個人長得相似,應該是兄弟兩個。

  兩個孩子跑的氣喘吁吁,看到趙進後,那個胖子一愣,喘著氣招呼道:「趙進,你好了?」

  趙進點點頭,那胖子一舉手中的木棍,笑嘻嘻說道:「下午我來找你玩。」

  還沒等趙進答應,那胖子回頭對他弟弟說道:「二宏,咱們跑快點,午飯回去晚了,不然又要被娘罵!」

  那被叫做二宏的大力點頭,兄弟兩個急匆匆的快跑離開了。

  看了那兩個兄弟的背影幾眼,叔父趙振興臉上帶著笑容說道:「小進,咱們趙家這一支就你一個獨苗,等你長大了也沒個幫扶,要多交點朋友啊。」

  趙進下意識的「嗯」了聲,直到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兩個孩子的姓名,是鄰街陳家的兄弟倆,那胖子叫陳昇,他弟弟叫陳宏。

  這陳昇和趙進從前倒是經常一塊玩,可回憶起來,兩人說不上是朋友,趙進倒是經常被陳昇欺負。

  ************

  吃過午飯,趙進撓著頭從家裡走了出來,滿臉苦惱的回想午飯時的對話。

  他和叔父趙振興回到家的時候,父親趙振堂已經回來了,還買了壺酒,切了點熟肉,看起來上午收入不錯。

  大家落座吃飯,小戶人家沒那麼多講究,何翠花也上席吃飯,不知道怎麼,就說起了趙進的將來。

  父親趙振堂喝了兩杯酒,話有些多:「等小進養好,還是要跟著我出幾趟紅差,把砍頭這手藝學會,以後吃喝花用就不愁了。」

  一提這個,何翠花頓時不願意了,在飯桌上不留情面的吼道:「小進到底是不是你兒子,上次差點嚇出個好歹來,你還想去折騰他啊!」

  還沒等趙振堂說話,何翠花開口說道:「軍戶沒出息,砍頭太晦氣,小進還是要讀書,有個功名光宗耀祖,沒準還能當宰相呢!」

  聽到這話,趙振堂把手裡的酒盅朝著桌上一放,指著趙進說道:「你家屠戶,我家軍戶,先不說這身份不能去考,就算花銀子通了關節,你覺得這小子是讀書的料嗎?私塾念了兩年都,千字經他能背下來嗎?你這婆娘整日裡亂想,功名,功名,想讀書風光,也要看咱們有沒有那福分!」

  趙進只在那裡低頭吃飯,這場合也輪不到他插嘴,從前那個趙進因為是獨苗,從小受家裡人寵溺,養成了個懦弱性子,又因為家裡沒什麼讀書的氣氛,在私塾讀書也是一塌糊塗,不然趙振堂不會琢磨讓他繼承劊子手這職業。

  眼看就要吵起來,一直微笑傾聽的叔父趙振興開口了,他聲音很輕,說得很慢:「大哥大嫂,眼下這個世道,有個好身板,學身武藝才是要緊的,不過這段日子,小進才恢復過來,讓他多出去活動活動,好好玩幾天吧!」

  「學武藝,你倒是學了一身好武藝,你看看你..」趙振堂的話說了一半,就被何翠花用惡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趙振興臉上笑容依舊,伸手摸摸趙進的頭,笑著說道:「小進,多出去活動,多交幾個好朋友,對你將來有好處,明白嗎?」

  趙進之所以苦惱,並不是因為父母的爭吵,實際上這種爭吵趙進感覺到很親切溫馨,有人關心你的將來,為你的將來著急,從前的趙進可從來沒有體會過。

  讓趙進苦惱的是自己將來要做什麼,一個十歲的小孩子不會操心這個,可趙進不同,他有清晰的認識。

  自己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這個機會當然要好好珍惜,那一世從比別人低很多的起點開始刻苦奮鬥,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取得成就和榮耀,但卻半途而廢,萬事終結。

  當年歷史學的很潦草,趙進知道明朝,恍惚聽過萬曆,這段歷史前後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個時代的徐州城又發生了什麼,他一概糊塗。

  這一世要做什麼?趙進還不知道,但他不想和上一世一樣平凡一生,既然來到這個時代,就一定要證明自己來過,在歷史長河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想到這裡,趙進臉上浮現出堅毅的神情,小小的拳頭握緊,正在這時候,聽到後面有人大喊道:「趙進,你出來了!」

  回頭一看,正是上午見到的小胖子陳昇,陳昇後面跟著他弟弟陳宏,小兄弟兩個快步走過來,陳昇滿臉好奇的問道:「趙進,聽我爺爺說你被嚇死了,你怎麼活過來的?」

  「我沒死,就是嚇昏了!」趙進沒好氣的回答說道。

  陳昇手裡還拿著那根三尺長的短棍,他根本不在乎趙進的回答,興沖沖的繼續說道:「走,咱們去武安門那邊玩。」

  武安門?趙進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徐州的西城門,那邊原來有幾個商舖的貨場,現在商舖關門,貨場空地就成了小孩子們的樂園。

  還沒等趙進回答,陳昇拽著他就快走起來,陳昇比趙進高一點,力氣可大了很多,這麼一拽,趙進身不由己的跟著走,那邊的陳宏笑嘻嘻的跟上,趙進又忍不住苦笑,看眼下這個樣子,要功成名就,似乎很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2 04:34 AM

第一卷 第四章 我和你打

  趙家宅院就在徐州城西,距離那武安門不遠,沒多久就到了那地方,這片貨場空空蕩蕩,很是寬闊,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孩子在這裡玩,東邊幾個,西邊幾個扎堆玩鬧。

  記憶中趙進不太喜歡這個地方,因為這裡大家總喜歡打架或者角力,瘦弱的趙進往往很吃虧。

  看到陳昇和趙進來,立刻有幾個孩子打招呼,直接湊了過來,好像大家都知道趙進看殺頭的時候被嚇死了,所以看著趙進活生生的過來,孩子們都很興奮的過來問,還有人以為趙進可能是鬼,讓人哭笑不得。

  這麼折騰了一會,那邊陳昇揮舞了手中短棍,抬高嗓子說道:「我又學了新招式,誰和我比武?」

  圍過來七個孩子,有三個孩子明顯比陳昇年紀大一些,個子也要高,可聽到這個「比武」都向後縮,其他的更不要說,這讓趙進覺得很奇怪,男孩子爭強好勝,比武打架的事情從不落於人後,一說這個應該很多人參與才是,怎麼沒人搭腔。

  其他幾堆的孩子朝這邊看了看,明顯都對「死而復生」的趙進很感興趣,卻對陳昇的「比武」不接腔。

  「誰打贏了我,我明天給他拿芝麻餅吃!」陳昇舉著短棍用更大的聲音吆喝,還是沒人理會。

  這幾天趙進出來進去,一路上看到的成人孩童,大部分都是瘦子,大部分面有菜色,陳昇這樣的胖子罕見的很,其實連趙進自己的瘦弱身體,放在人群中也顯得很健康,氣色很不錯,大部分人都吃不飽,這芝麻餅已經算難得的好東西,貨場上玩的小孩子面黃肌瘦的不少,穿著破衣服的也不少,怎麼沒人眼饞這芝麻餅?

  下一刻,趙進就醒悟過來,不是沒人眼饞,而是根本拿不到,因為還沒人能打贏這陳昇,別看這陳昇白白胖胖,卻十分能打,自從兩年前陳昇在這裡「比武」以來,還沒有人贏過。

  記憶中這陳昇總拿著這根短棍,可他的勝利並不是因為別人空手他拿棍子,有的孩子拿了更長的棍子,但依舊被陳昇打敗,還有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身高力量都比陳昇強,居然佔不到便宜,久而久之,大家也不願意去接茬了,被打的好疼,還拿不到綵頭,何苦來呢。

  「我捏到他了,不是鬼,鬼是虛的!」有人伸手在趙進胳膊上捏了一下,又有孩子好像發現什麼新玩意一樣指著趙進身後大喊:「你們看你們看,他有影子,鬼不會有影子的!」

  莫名其妙的,沒人理會陳昇,一幫孩子圍著趙進開始研究起來,趙進外表是個瘦弱孩童,但心裡不是,對周圍的舉動不厭其煩,陳宏早就湊過來了,小心翼翼的碰趙進,陳昇也顧不得吆喝比武,滿臉好奇的盯著趙進,看著也要湊過來了。

  趙進感覺很不好,覺得自己好像實驗室裡的小動物,被人翻來翻去的研究,而且被人圍得嚴實,想要衝出去都難,趙進煩躁之下,索性抬高聲音喊道:「陳昇,我和你比武!」

  一聽到這個,圍著趙進的孩童們先一安靜,隨即散開,都用不能相信的表情看著趙進,還有人小聲說道:「趙進,你行嗎?」

  「陳昇打人很疼的..」邊上又有人小聲嘀咕,趙進點點頭,開口說道:「行不行,打過才知道。」

  他也不和小孩子打架,搞什麼過家家一樣的比武,而且趙進知道自己比陳昇瘦弱,打贏很難,但趙進寧可挨打,也不願意再被一幫孩子圍在身邊議論「是人是鬼」,讓人煩躁的要命。

  「趙進你要和我打?」陳昇不可思議的問了一句,隨即興奮的說道:「這裡就你沒和我打過了,你要贏了我,我給你拿芝麻餅,桂花糖也行。」

  趙進只覺得無比彆扭,心想快打完然後跑到別處去玩,他倒沒有直接就跑或者抵賴,他知道那樣會失去朋友和玩伴,趙進還記著叔父趙振興的那句話,要他多交些朋友,來到這個時代,就要適應這個時代,多有幾個同齡人的朋友總是好的,那一世在孤兒院的時候,為了不被欺負,趙進好勇鬥狠,也因為這個沒交到什麼朋友,這個讓他一直很遺憾,趙進可不想犯同樣的錯誤。

  看著趙進點頭,陳昇興沖沖對他弟弟陳宏說道:「二宏,還是你喊開始!」

  孩童們已經閃開了一片地方,其他幾堆少年也都湊過來看熱鬧,陳昇後退五步和趙進拉開距離,雙手握住短棍的下端,緩緩舉起。

  看到這個架勢,趙進立刻覺得不對,陳昇的兩隻小手好像兩個白饅頭,胖胖鼓鼓的,圓臉嘟著,強作一個嚴肅表情,看起來很可愛,但現在的陳昇卻變了一個人,手裡好像不是拿著短棍,而是拿著一把刀。

  趙進頓時明白過來,這小胖子肯定練過,怪不得這麼能打,剛想到這裡,那邊陳宏已經興高采烈的喊了「開始!」

  恍惚間,趙進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自己在孤兒院在學校經常和別人打架,那時候自己也很瘦弱,想要不被欺負的法子就是先動手,比對方更狠!

  趙進猛地向前衝去,圍觀的孩子們一陣驚呼,他們都以為懦弱的趙進會被嚇住,看熱鬧的孩子裡很多人和陳昇打過,他們都知道,陳昇站定,舉起手中短棍的時候,和他比武的對手往往感覺到害怕。

  陳昇也很意外,他停頓了一下才邁步迎上,陳昇向前邁步,上肢腰背同時發力,手中短棍直劈下來。

  這一棍速度很快,趙進抬起胳膊一擋,那短棍重重的打在小臂上,趙進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歪倒,左臂疼痛鑽心,好像要斷了一樣,尋常孩童打架,這一下打中,往往不敢再動手,可陳昇動作卻連續順暢,他雙腕一翻,手中短棍朝上撩起來,卻對準了趙進的下巴。

  果然練過,趙進心裡這麼想,動作卻沒停,忍著痛彎腰繼續向前衝,距離不遠,兩步就到了跟前,趙進右拳猛地打中陳昇的肚子,這一拳直接陷了進去,這陳昇還真胖,肚子裡那裡好像有一團棉花。

  圍觀的孩子們又是驚呼,平常和陳昇打,陳昇第一棍劈下來,很多人直接就被打倒了,沒想到趙進居然還能頂住,還能打中那陳昇一拳。

  陳昇肚子挨了一拳,痛叫一聲,孩童動手,喊疼後往往就要認輸或者大哭,可這陳昇居然能忍住,雙手豎著握住短棍,用尾端狠狠的砸向趙進背心。

  「碰」的一聲,趙進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後背好像都麻了,但他也打發了性子,猛地撲了上去,一把抱住陳昇的粗腰,雙腿一蹬,直接把人掀翻在地上。

  到這個時候連驚呼都沒了,整個貨場的孩子們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兩個人倒地,誰也沒想到懦弱的趙進居然把陳昇掀翻在地上。

  翻在地上,陳昇棍子也被摔的脫手,他更沒想到趙進能把自己掀翻,陳昇也急了,伸手就要把趙進從身上扯下來。

  陳昇的手一抓住趙進,趙進就知道不好,這小胖子力氣絕對比同齡人要大,要把自己從身上掀開肯定會麻煩,這一刻的趙進已經忘了,對方就算把自己從身上掀下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此時的趙進已經回到了從前小時候打架的狀態,既然開打,那就一定要贏。

  趙進肩膀猛晃,甩開了陳昇的撕扯,向上一掙,用腦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又是「碰」的一聲,陳昇的動作一下子沒力氣了,雙手也不再繼續撕扯,而是摀住了自己的臉。

  趙進剛才那一下頭槌砸中了陳昇的鼻子,雖說力氣不大,沒有砸出鼻血,可卻讓陳昇鼻頭發酸,鼻涕眼淚湧出來,再也沒辦法打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2 04:37 AM

第一卷 第五章 習武

  「服不服..」趙進險些說出這句話,剛才的打鬥雖然低級,卻讓他好像回到那一世的小時候,反應過來,趙進啞然失笑,纏鬥時候的緊張和狠辣立刻散去,整個人放鬆下來,趙進大喘了口氣,想要從陳昇的身上撐起來。

  廝打的時候還沒感覺,撐起來的時候胳膊用力,剛才被短棍擊中的地方好像斷了一樣,疼得要命,趙進急忙收手,整個人又趴在陳昇身上,那小胖子卻顧不得趙進,只在那裡捂著臉說道:「你耍賴,你耍賴!」

  周圍看熱鬧的孩子本來又是叫好又是驚呼,現在卻一片安靜,這幫孩子都張大嘴看著,滿臉的不可思議,按照孩子們打架的規矩,兩個人都摔倒,在上面的那個算是佔上風,而且誰哭誰輸,現在陳昇捂著臉,趙進在上面,分明是趙進贏了!

  那個平時瘦弱怯懦的趙家小子居然打贏了從沒輸過的陳昇,孩童們一時間都轉不過來,都呆愣在那裡。

  「哇」的一聲,陳昇弟弟陳宏大哭起來,陳宏跑過來抓著趙進向外拽,邊哭邊喊道:「放開我哥哥,放開我哥哥。」

  趙進咬牙忍痛,總算爬起來,陳宏看到他站起,急忙去扶自己哥哥,陳昇已經恢復過來,用袖子在臉上胡亂蹭了幾下,臉上眼淚鼻水混合塵土,弄成了個花臉,看著很可笑,陳昇摸了摸陳宏的頭,甕聲甕氣的說道:「二宏,我沒事!」

  聽到這話,陳宏才不哭了,陳昇這才盯住了趙進,趙進忍不住後退了步,心想這小胖子力氣大會武藝,認真打起來,自己現在這身體根本不是他對手,沒想到那陳昇揉了揉鼻子說道:「趙進你耍賴,比武要你一招我一招的打,不過你還是贏了,我會給你桂花糖和芝麻餅的,到時候咱們再打!」

  趙進想笑,可一咧嘴,手臂和後背一起疼痛,五官跟著扭曲,變成了很古怪的表情,小孩子的想法很天真很好笑,真要動手,還管什麼招式套路,打贏才是真的,不過從這件事也能看出來陳昇的品性不錯,真的可以交朋友。

  那邊陳昇撿起短棍,拽著抹眼淚的陳宏直接回家了,其他的孩童們安靜一會,都朝著趙進湊過來,七嘴八舌的套近乎。

  這場面趙進也明白,打架贏的那個總會被其他人討好,看來從古至今都是一樣,不過他沒心思理睬這些孩童,因為渾身幾個地方都在疼,身上也全是泥土,回家肯定要被母親何翠花絮叨訓斥,想想都心煩。

  如果從前,趙進在貨場上這些孩子中間根本不敢出聲,別人不讓他走就不敢走,可現在,儘管趙進自己注意,開口說道:「我要走了!」,但看在其他孩子眼裡,卻很有主見,很成熟的樣子,再加上剛才打贏了陳昇,誰也不敢說什麼,目送他離開。

  來時三個人,回去的一個人,趙進疼的呲牙咧嘴,他又想起叔父趙振興說的那個「多交朋友」,這幾天下來,從各處趙進都能觀察出來,自己父親趙振堂母親何翠花的脾氣都不怎麼好,萬事覺得自己沒錯,但對叔父趙振興的意見卻很重視,他一說什麼,大家都很認真的聽。

  那一世自己是成年人,也見了許多懂得許多,可那些經驗和能力絕大多數用不到大明萬曆年間,只能多聽多看,叔父趙振興的意見既然被重視,肯定有他的道理,趙進很認真的聽從照做。

  趙家只能算個殷實富戶,軍戶和劊子手的身份很下等,縉紳大戶自然不願意和趙家來往,能在一起玩的也就是貨場上那些孩童,可從前的趙進身體和性格都偏弱,而且很沉默,這樣的作風和那些貨場上瘋玩的孩童根本玩不到一塊,每次去都很被孤立,仔細回憶,還就是那個陳昇每次都主動招呼,一起玩玩。

  趙進又忍不住苦笑,這幾天苦笑的次數未免太多了,先不要說自己耐著性子和小孩子們交朋友,就算自己想要去,從前處的關係這麼差,想要交到朋友可真不容易。

  拐出貨場,穿過兩條街,趙進的胳膊和後背總算恢復了點,擼起袖子一看,左臂上已經被打的青紫,還以為比武不過孩童嬉戲亂打,沒曾想陳昇這小子會武藝,分明練過,看著自己佔上風,實際上自己吃虧了。

  趙進不想琢磨太多剛才的打架,儘管廝打的時候也很激動,他還是準備盡快想明白這一世的目標,然後努力,畢竟趙進已經下定決心奮發,不想像那一世那樣半途而廢,也不想就這麼渾渾噩噩的平淡一生。

  向前走了兩步,趙進突然停下,整個人呆在那裡,趙進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人生目標是什麼還要考慮,但現在要做什麼他已經想明白了。

  要學武,要自強,經過剛才和陳昇的廝打,趙進突然想明白了,現在並不是現代,這裡沒有良好的治安,沒有豐富的物質供應,也沒有完備的社會規則和相對公平的法律,自己不能把那一世的一切來套這裡,對自己最要緊的事情是要自強,首先自己能保護自己,沒有了這個,一切都不要提。

  趙進用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早該想通這個道理,學文走科舉之路,自己上一世學習成績就不行,更不要說學這不同體系下的四書五經八股文章,至於從商做生意,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孩童趙進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貨場,見識淺薄,根本無從下手,現在能做也最應該做的就是習武。

  想到這裡,趙進又想起午飯時叔父趙振興的話語「眼下這個世道,有個好身板,學身武藝才是要緊的」,這句話讓趙進更覺得自己的思路正確。

  這個世道不好嗎?趙進知道萬曆不是明朝最後一個皇帝,明朝後面是清朝,也知道改朝換代的時候天大大亂,但什麼時候才會改朝換代?趙進絞盡腦汁的回憶,隱約記著點東西,那一世在病床上被動的聽了不少書,可記不清楚了。

  渾身髒兮兮的趙進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叔父趙振興那邊,說起來商舖就算沒生意,店裡的掌櫃夥計總應該在,可他叔父所在的那個地方,根本看不到什麼人進出。

  商舖後院門敞開著,趙進看著沒人,直接走了進去,院子裡也不見人,冷冷清清的,趙進也不知道自己叔父在那裡,剛要開口喊,院子北邊的一間小屋門被推開,趙振興從裡面走出來,笑著招呼說道:「小進過來了,來幹什麼?」

  「二叔,店舖裡怎麼沒人啊?」小孩子身份就是有這個好處,想問什麼都能開口。

  趙振興左右看看,笑著解釋說道:「自從開了泇河,就沒什麼人來咱們徐州做生意,這店舖也做不下去,東家去濟寧了,留下這間宅院給叔叔看著。」

  這話趙進聽了不止一次,似乎徐州的市面冷清和開泇河有關係,但現在知道的信息有限,趙進弄不懂是怎麼回事,這幾天儘管活動的範圍不大,可看到街道上的店舖大多關門,一片衰敗景象,感覺就和那一世去過的老工業城市,沒有什麼生氣。

  趙振興已經注意到趙進身上滿是塵土,臉上還有點發青,頓時皺眉問道:「小進,你怎麼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問話裡的關心讓趙進感覺很溫暖,他笑嘻嘻的回答說道:「沒被欺負,我和陳昇比武,我打贏了。」

  聽到趙進的回答,叔父趙振興一愣,又追問道:「開炭廠的那個陳家嗎?」

  什麼炭廠,趙進依稀有點印象,連忙點頭,得到他肯定回應的趙振興更加驚訝,滿臉不信說道:「小進,被欺負了沒什麼,叔叔幫你說理去,可不要和大人撒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6 11:49 PM

第六章 掛在牆上的兩把刀

    「我真的打贏了!」趙進急忙爭辯,事情雖小,可明明做了卻不被人相信,這讓他很不滿。

    發現自己的侄不像說假話,趙振興臉上浮現笑容,摸摸趙進的腦門,溫和的問道:「跟叔叔說說,你怎麼打贏的。」

    小孩打架有什麼好說的,趙進第一反應就是這麼想,但他隨即注意到叔父趙振興眼神很認真,趙進覺得奇怪,不過還是把過程都說了。

    趙振興聽得很仔細,聽到最後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笑了笑說道:「陳家的單刀可是戚家軍的路,陳昇應該從五歲就開始練,居然被你打翻,一來是他沒什麼經驗,二來是小進你居然衝到他跟前近身肉搏,讓他手裡那短棍施展不開。估計下次再打,你就佔不了這麼多便宜了。」

    即便以趙進這樣的歷史水平,也聽說過戚家軍,那可是明朝赫赫有名的軍神戚繼光的軍隊,不過這戚繼光和徐州城沒什麼關係,不知道陳家怎麼和這個有的淵源。

    趙振興笑著繼續說道:「陳昇的祖父做過戚將軍的親衛,借這個關係回徐州得的巡檢差事,他家刀法是戰陣沙場的路,好用的很。」

    說到這裡,趙振興搖搖頭,自嘲說道:「講這麼多幹什麼,你也聽不懂。」

    自嘲一句,趙振興又問趙進說道:「小進,你來找叔叔做什麼,怕打架回去被你爹娘怪罪嗎?不用怕,叔叔給你求情去!」

    戚繼光的親衛,徐州的巡檢差事,這些趙進的確聽不懂,不過他能看出叔父趙振興的心情很好,在這個時候提要求成功的可能會大很多。

    趙進抬頭盯著自己叔父,盡可能做出嚴肅模樣,開口說道:「二叔,我想學武!」

    小孩終究是小孩,做出嚴肅模樣,看在大人眼,卻顯得很可愛,叔父趙振興忍不住笑,剛要逗弄兩句,卻反應過來趙進的話,頓時一愣,開口問道:「小進,你想學武?」

    趙進用力的點頭,他知道成年人不會認真對待小孩的要求,不過今天午飯的時候,趙振興很誠懇的建議父母讓自己學武,而且在記憶,叔父趙振興不止說了一次,只不過父母都不同意,而且從前的趙進怕事怕累,不願意吃苦遭罪,所以也就從沒有做過。

    趙振興盯著趙進看了會,他發現自己侄兒的神情很認真,趙振興神情變嚴肅了些,鄭重問道:「小進,從前你不願意舞刀弄槍,今天怎麼想要學武了?為什麼?」

    「我想打贏別人!」趙進大聲說道,他反應的很快,而且這個理由也比較能讓人接受,什麼「要自強,學從商這兩條路自己很難走」之類的當然不能說。

    叔父趙振興緩緩點頭,男孩打架打贏後,那種得勝的感覺無與倫比,自己侄兒從前懦弱,這次打架碰巧贏了,或許就起了學武的心思,趙振興臉上浮現出笑容,他一直想讓自家的這根獨苗學武,但一直沒成功,哥哥嫂心疼孩不說,趙進自己性也懦弱,對這件事趙振興一直很著急。

    他走南闖北,見識廣博,比一直在徐州沒出去過的大哥大嫂更瞭解這世道,知道身為男丁一定要有一身武藝,要有自保的能力,趙進從小說不上聰明,在私塾讀書很勉強,其他的更不用說,出路也只有學武,但怎麼說都沒人聽,而且孩越大,學武就越麻煩,趙振興心裡一直掛著這事,沒曾想今天趙進自己提出來了。

    趙振興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他拍拍趙進單薄的肩膀,笑著說道:「你只要跟著叔叔好好學,肯定能打贏,但你和叔叔說沒用的,要你爹娘答應才行,今晚叔叔就去找爹娘說,到時候問小進你願意不願意學武,小進你怎麼說!」

    這個套路,趙進當然明白,立刻大聲回答:「我說我願意!」

    趙振興笑著點點頭,又上下看看趙進,搖頭說道:「先去叔叔屋裡,我給你把這泥土擦乾淨了,要不然你回去又要挨罵!」

    趙進心裡鬆了口氣,這次學武的目的達成了,午吃飯時候父親趙振堂說自己叔父「你倒是一身好武藝」,這句話他記得很清楚,學武當然要找有真本事,而且會用心教授的人,自己這個沉穩的叔父就是最好的選擇。

    從前的趙進性怯懦畏縮,來這裡叫叔父趙振興吃飯好多次,卻從不敢進去,現在的趙進卻不在乎,跟著趙振興來到了偏院屋裡。

    這裡地方不大,屋裡有火炕,炕上鋪著狼皮褥,窗紙發黃,不過卻沒什麼孔洞,很是暖和,趙振興讓趙進坐一會,他去打水。

    趙進四下張望,有幾樣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一根長矛掛在房頂上,這根長矛足有尺多長,一張弓放在炕邊的木箱上,弓弦已經被卸下來,兩根羽箭隨便的擺在那裡,牆壁上沒有貼年畫什麼的,卻掛著兩把刀。

    這兩把刀和這個屋很不協調,一把刀一尺多長,刀身有個弧度,黑色蒙皮刀鞘。刀鞘上有個圓形徽章,徽章的圖案是上面一條橫槓,下面三角形分佈的三個黑點,黑色符號,底襯金色,黑色蒙皮和金色徽章都很黯淡,刀身也很陳舊,另一把刀則沒這麼精緻,甚至連刀鞘都沒有,刀身就用一個袋蒙住,四尺多長,厚背方頭,木柄上用布條纏繞,布條上有些黑紫色的污漬,看著好像積年的血污。

    那長矛和弓箭都是漢家樣式,從前的趙進在各種場合也多次見到,但那把短刀分明是倭刀的形制,是什麼「肋差」,而那柄厚背方頭的刀,趙進也曾經在博物館民俗村之類的地方見過,那應該是西南苗族瑤族所用的刀。

    自己叔父怎麼會有倭刀和瑤刀,在這個時代,很多人一輩都沒離開過家鄉,更不要提什麼各地特產流通,這些相隔幾千里的刀怎麼得來的,難道是倭寇,可那瑤刀怎麼得來的?

    正在那裡想著,趙振興端著一盆水走進來,小孩的好處就是不知道的隨時開口問,別人也不會怪罪什麼,趙進指著牆上那兩把刀,好奇的問道:「叔叔,這是什麼?」

    趙振興瞥了一眼,淡然說道:「那把黑色刀鞘的是倭刀,是那邊的軍將家丁什麼的隨身佩戴的,另一把是瑤刀,是貴州那邊的土司護衛們的。」

    「叔叔,這兩把刀怎麼來的,買的嗎?」趙進故作天真的的詢問,實際上小孩應該問貴州和倭到底是那裡,甚至會問土司是什麼,卻不會問這個。

    但趙進這個問題明顯勾動了趙振興的思緒,趙振興本來彎腰要拍打趙進身上的塵土,聽到這個,身體僵硬了下,到最後輕歎了口氣,沉聲說道:「當年打仗的繳獲。」

    繳獲?單純繳獲一樣還說得過去,但倭刀和瑤刀不會出現在一個戰場上,自己這個叔父,不僅有一身好武藝,還有很多故事。

    注意到趙振興的情緒變得低沉,趙進知趣的沒有再問。

    趙振興給趙進拍打完塵土之後,把沾濕了手巾開始擦拭,趙振興的動作很細緻,長輩的關懷趙進還是這一世才感受到,每逢這種時刻,他就變得很安靜,但趙進也注意到趙振興的身體的確很不好,擦拭衣服這個動作好像都牽扯到什麼地方,讓趙振興時不時的咬牙忍痛。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趙振興才重新露出笑容,對趙進說道:「小進你先回家,和你娘說今晚叔叔要過去吃飯。」

    趙進連忙答應,趙振興又笑著叮囑了一句:「學武的事情你先別說,等叔叔過去了再說。」

    這種辦事的手段趙進當然明白,不過還是用力點頭答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6 11:52 PM

第七章沒吃虧就好

    看著趙進蹦蹦跳跳的出門,趙振興臉上的笑容消失,轉身關門回到了自己屋,他站在那裡看著牆壁,緩緩伸手,摸了摸掛在牆上的兩把刀,惆悵一會,又長歎了口氣,然後站在火炕上,伸手將那根長矛摘下,提著去了院。

    這商舖現在就趙振興一個人看守,冷冷清清的,趙振興拄著長矛,站在那裡發了好一會呆,才搖搖頭,把長矛平端而起..

    趙進回到家裡後,正看到何翠花在院裡洗菜醃菜,大小壇擺開,木盆裡擺滿菜蔬,何翠花在那裡來回忙碌不停,看到趙進回來,何翠花隨口問了句:「有沒有感覺到不舒服?」趙進搖頭,何翠花繼續說道:「屋裡暖和,你進去呆著,娘還要忙。」

    「娘,二叔說今晚要來家吃飯。」趙進說了聲,何翠花點點頭,趙家生活富裕,多一個人來吃飯無非多雙筷,操持起來也很簡單。

    趙進說完就向屋裡走去,何翠花拿起一根白菜剛要扒掉外面的,突然抬頭看著趙進的背影,納悶的自言自語說道:「這孩倒不膩著我了。」

    從前趙進膽小怯懦,整天跟在娘親何翠花身後,他現在雖然努力保持和從前一樣,可很多細微處都已經改變了,這個趙進自己感覺不出,但知莫若父母,何翠花卻有清晰的感受。

    何翠花正在那裡想,卻聽到身邊有動靜,轉頭一看,卻是那隻猴正在木盆裡向外拽蘿蔔,何翠花立刻大吼道:「死猢猻,不要過來搗亂,給老娘滾一邊去!」

    那猴抱著蘿蔔立刻朝著院另一邊飛奔而去,邊跑邊大聲吱吱叫,很是得意的樣。

    在屋裡坐著的趙進聽到了外面這一切,他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樣的家庭生活讓他感覺到溫暖,不過趙進很快就把笑容收起來,時間寶貴,自己不能浪費一點,那一世途停止,彌留的時候後悔自己曾經荒廢了時日,這一世不能再那麼做了。

    目前來看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打算進行,叔父趙振興答應教授自己武藝,而且會來勸說自己父母,不過趙進也發現了其他的問題,自己對身邊瞭解的太少了,不僅對這個時代,對住的地方,還有親人和身邊的那些人,自己都瞭解的太少。

    趙進想到一件事,那一世從孤兒院到社會,自己學習不好,也沒有讀太多書,反倒是住院彌留的時候,那位朋友過來陪床,為了緩解他的病痛和無聊,每天都給他讀書,那段時間雖然心煩,不過也被動的讀了不少書。

    現在想想,那些書裡有的沒用,有的卻對現在有大用,可讓趙進痛苦的是,能回憶起來的太少,趙進不敢就這麼放任遺忘,他絞盡腦汁的回憶,想起來點什麼,就要記下來。

    好在從前的趙進上私塾還有紙筆,可趙進不會寫毛筆字,靠著記憶的印象磨墨,然後用一根小木棍蘸著墨汁寫,字七歪八扭。

    折騰了好久,幾張紙都用完,記下的東西卻有限的很,不過拿著黑乎乎的紙,趙進滿臉苦笑,沒曾想記住的都是些西方戰爭史的片段,當初聽的不耐煩,可這些很新鮮,不自主的就記下來,印象也很深,可這些什麼方陣、長戟、火炮之類的東西有什麼用?而且都是片段,根本不成系統。

    這時候天色已經變暗,何翠花把菜弄好了放進壇裡,然後自己出去買了點魚肉,已經在廚房忙碌起來。

    猛聽到院門「碰」的一聲被推開,院裡啃著蘿蔔的猴驚叫一聲,已經竄上了房,何翠花在圍裙上擦擦手,出門去看,還沒到院裡,就聽到她丈夫趙振堂的大嗓門吼道:「趙進,給老子出來,你小子昏了一次,居然還長本事了,居然還敢在外面打人了,混小子,你。。」

    一邊吼,一邊走過來,何翠花本來想要出門對吼,一聽趙進在外面打人,頓時一愣,轉頭看向廂房,心想自家孩病好了以後的確不太對勁,可那個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老實孩居然能打人了,這轉變未免太大。

    何翠花正想著,屋門已經被推開,身形胖大的趙振堂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兩包東西,兩包都是油紙包著,趙振堂一進屋先抽了抽鼻,納悶的說道:「做肉菜了?今天又不是過節!」

    「振興晚上要過來吃!」何翠花回答了句,然後緊張問道:「小進打人了?怎麼回事?你別吼,別嚇壞了孩!」

    趙振堂一擺手,開口說道:「等下和你說!」

    說完這句,又扯著嗓吼道:「混小子,給老出來。」

    那邊趙進已經苦著臉走了出來,心想小孩打架就是麻煩,難不成還要被父母教訓一頓。

    「陳家大小被你打了?」聽到父親的問題,趙進低頭點點頭,他只能用當年對付老師的手段來對付父親了。

    「真被你給打了?」沒曾想趙振堂又追問了這麼一句,趙進連忙解釋說道:「陳昇說要找人比武,我說我來,然後就把他打倒了!」

    何翠花手放在圍裙上,長大了嘴,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時卻看到自家男人朝著兒走過去,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小孩打架有什麼..」

    這時候趙進下意識的身一縮,心想這要挨打了。

    巴掌重重的拍在趙進的肩膀,讓趙進身一趔趄,可預想的毆打沒有到來,趙進抬頭一看,趙振堂滿臉笑容,用力拍著趙進的肩膀,大笑著說道:「陳武那小整天和我吹,說他家兒從小習武,將來肯定有出息,還不是讓我兒收拾了,等明天去了衙門,我要好好臊他,你這混小子,得了個病倒是有男孩樣了!」

    看到這幅情景,何翠花也鬆了口氣,想一想後臉上露出笑容,開口卻是叮囑的話:「小進,少和人打架,傷到自己傷到別人都不好。

    趙進連忙點頭應了,趙振堂舉起那兩個油紙包,笑著說道:「回來的時候特意給這混小買了點豆沙團,切了半斤肘花,孩他娘,你拿去收拾收拾!」

    何翠花喜滋滋的接過東西,趙進反應過來了,敢情父母因為自己打架心裡高興,從前的趙進性懦弱,趙振堂和何翠花一方面覺得孩老實讓人放心,另一方面又覺得男孩這麼老實沒個男孩樣也不好,今天知道趙進打架的事情,而且還打贏了,都覺得心裡高興,反正自家孩沒吃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6 11:59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0-27 12:00 AM 編輯

第八章我要學武

    那包點心直接打開給趙進吃,趙振堂坐在椅上和廚房裡的何翠花閒聊,趙進在那裡邊吃邊仔細聽。

    陳昇的爺爺陳鵬當年跟隨戚繼光南征北戰,戚繼光在薊鎮做總兵官的時候,陳鵬求了個恩情回到故鄉徐州。

    當時戚繼光威權正盛,面不小,幫陳鵬謀了個巡檢的差事,那時徐州還是運河樞紐,每天數不清的人、錢、貨經過,金山銀海一般,這個巡檢也是大有油水,要是沒有戚大帥這樣的背景靠山,這位置根本做不長。

    陳鵬做了四年,戚繼光失勢,這位置也做不下去了,好在他家本地大族,做巡檢這些年又處下了關係,所以即便不做這巡檢,也沒人圖謀他的財產,陳鵬便做了個安穩富家翁,他有一兒三女,女兒都嫁的不錯,兒陳武自己開了個炭廠,徐州城內城外富貴人家,生火做飯都講究用炭,陳武做這一塊生意,也有不少進項。

    有錢無官的人家那就是塊肥肉,陳家很懂這個道理,早早給陳武弄了個衙門捕頭的差事。

    捕頭的位置當然比劊手要高,而且陳家已經算本地土豪,權勢地位自然是趙家遠遠比不上的,因此雖然都在徐州知州衙門裡當差,當然和趙振堂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交集,不過趙振堂還有個徐州衛百戶的身份,說起來也算品武官,在陳武面前也不怯場,一來二去,兩人倒有點交情了。

    這幾天的聽聞,從前回憶,加上趙振堂剛才的解說,趙進腦裡才有個完整的概念。

    「..陳武一個人拿著刀鞘放翻過七八個漕丁,家裡有傳授的,他家大小已經練了幾年,沒想到卻被咱們家小進打翻了.。。」

    趙振堂坐在那裡,興致勃勃的說著,何翠花從廚房裡端出一盤炒菜來,聽到這個笑罵說道:「陳家也沒啥了不起的,你不是也在何家村一個人打走了四個嗎?」

    趙進立刻抬頭,沒曾想自己看著平庸胖大的父親居然還有這等事跡,趙振堂嘿嘿笑起來,搓著下巴上的鬍鬚說道:「沒那本事,也娶不了你。」

    夫妻二人相視而笑,隨即反應過來孩在旁邊,趙振堂乾咳了聲,坐正身體說道:「我這不算什麼,振興那才是了不得,那次我們兄弟和鄰村的人打架,他拿著桿放翻了十幾個..」

    正說著,聽到外面有拍門聲響起,趙振堂一拍手站起說道:「振興來了,我去開門,順便喂餵那猢猻。」

    何翠花搓手也要回廚房,轉身前看了趙進一眼,趙進在那裡消化父母剛才的對話,何翠花卻以為孩被嚇到了,笑著安慰了句:「小進不要怕,男孩哪有不打架的,別打吃虧了就行。」

    這話趙進沒聽進去,他只是在想,自己父親一個人曾經能打過四個,自己叔叔居然一個人能打十幾個,有這樣的底和背景,自己學武還真對了。

    趙振興來到,飯菜擺好,大家落座,趙進打贏這件事讓三位長輩都很高興,趙振堂還特意拿了一小罈酒出來。

    「大哥,我還是覺得小進應該學武,這對他有好處!」趙振興老話重提,一說這個,飯桌上就有點冷場。

    趙進看到父親趙振堂的笑容立刻消失,把酒盅的酒一下干了,何翠花笑容也有點僵硬,轉移話題說道:「振興,餅再不吃就涼了,快吃點。」

    趙振興放下筷,很嚴肅的說道:「大哥,大嫂,徐州城內城外三百里方圓,處處舞槍弄棒,鹽上的,河上的,官家的,莊上的..小進將來不管做什麼,有一身武藝總不會吃虧,最起碼能護住自己。」

    對叔父所說的話,趙進全神貫注的聽著,唯恐漏掉一句,這些東西從前長輩們根本沒在趙進面前說過。

    趙振堂把手酒盅重重的放在桌上,悶聲說道:「學武,學了有什麼用,強身健體嗎?你看看你這一身傷,整日裡舞刀弄槍,稍有個閃失人就沒了,舞槍弄棒的倒是不少,做正行的都是苦哈哈,你就願意小進走歪道?」

    聽著兄弟兩個口氣都變得衝起來,何翠花左看右看,連忙插話打圓場說道:「你們兄弟兩個說這麼多有什麼用,還要看小進自己願意不願意?」

    在何翠花看來,自家兒是個柔弱性,和人大聲說話都臉紅,平時連趙振堂砍頭的那把鬼頭刀都不敢去看,這樣的孩根本不敢學武,問問他,正好堵住小叔的嘴。

    「小進,你願意學武嗎?」何翠花柔聲問道,趙振堂和趙振興兩個人停下了爭執,扭頭看向趙進,叔父趙振興眼神隱藏著一絲笑意,本想自己來問,沒曾想大嫂這邊先開口了。

    趙進左右看看,故意猶豫了下,好讓父母覺得自己最起碼想了想,然後響亮的說道:「爹,娘,我想學武,我想跟著二叔學武!」

    何翠花根本沒想到趙進這麼回答,吃驚的瞪圓了眼睛,連忙說道:「小進別胡說,學武很苦的,你再想想?」

    「娘,我想清楚了,我想跟著二叔學武。」趙進乾脆的回答,趙振興咳嗽了聲,開口又說道:「大哥,大嫂,小進自己都這麼說了,你們怎麼看?」

    「學什麼學,學武沒什麼好下場,小進讀不了書,還能繼承我這殺頭的營生,也能每天吃白面吃羊肉,不比地主差。」趙振堂根本不接茬,只是粗聲說道。

    這場面趙進根本沒辦法插嘴,他肚裡也有大道理,可如果這些不符合年齡的話說出來,沒人聽不說,還會把人嚇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後果,趙進其實也覺得奇怪,自己叔父趙振興的理由足夠有說服力了,父母趙振堂和何翠花也不是那種嬌慣孩沒邊的,怎麼就這麼堅持。

    趙振興身向前湊了湊,滿臉懇切的說道:「大哥,咱們趙家的根在徐州衛,身在軍總要有一身武藝,早晚能用得上,沒有好武藝,光想著做行刑殺頭的營生,那不長遠,也沒什麼前途..」

    話沒說完,趙振堂重重拍了下桌,手邊的酒盅都掉下去摔碎,嚇了趙進一跳,趙振堂抬起手指著趙振興,瞪眼吼道:「根在徐州衛,那衛所有什麼,賣兒賣女的你沒見過?讓自己婆娘出來賣的你沒見過?落草的你沒見過?」、

    連問三個問題,何翠花連忙伸手勸阻:「當家的,當家的,別和他二叔吼,讓鄰居..」

    「這沒你的事,老二,我知道你瞧不起我這殺頭的差事,可你回徐州等死,就是這差事賺的錢給你抓藥看病,讓你活到今天,咱們小時候吃飽過幾頓,現在頓頓有肉,靠的就是你哥哥我去砍頭,一身好武藝,那武藝有個鳥用?我從小學的,現在又用的就是砍下去那一下,你學的倒是好,撈到了什麼,生裡死裡小十年,到最後帶著一身傷回來,你想讓小進走你那條路,想都不要想!」趙振堂指著自己弟弟的鼻,吼著說完這番話。

    邊上的趙進目瞪口呆,心想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很少看到自己父親有這樣狂怒的樣,話裡面的內容更讓人琢磨,當年發生了好多事。

    正想著,那邊叔父趙振興慢慢站了起來,趙進心裡一陣失望,心想雙方說僵了,叔父要離開,今晚的勸說恐怕失敗了。

    沒曾想趙振興站起來之後沒有走,反倒盯著趙振堂說道:「大哥,咱們爹娘死得早,你拉扯我長大,我回來後又是你和大嫂照顧我,這個我記在心裡,大哥,我問你一件事,你若是沒這個百戶身份,這個殺頭的營生能做長久嗎?」

    聽到這個,趙進一愣,這問題和自己學武全然不相干,不過道理他能想明白,劊手這差事不吉利晦氣,卻是個肥差,很多人想當,就算你有膽量敢做,也要看你有沒有做下去的本事,趙振堂身為徐州衛的百戶,再怎麼貴武賤,也是有出身有品級的人,別人不敢亂動。

    趙振堂點點頭,趙振興悶聲又問道:「大哥,你怎麼當上這個百戶的,我還要說嗎?」

    本來還要繼續咆哮的趙振堂聽到這句話,立刻沒了脾氣,臉色變幻了一會,到最後長歎了口氣,趙振興繼續追問:「大哥,大嫂,我這個樣,活一天就是一天的造化,我讓小進學武,難不成還是為了我自己嗎?」

    這下何翠花也沒了言語,趙振堂隨手拽過一個空碗,拿起那小壇朝裡倒滿,舉起來一口喝乾淨,低頭看著桌說道:「學,讓小進跟你學!」

    聽到這句話,邊上的趙進鬆了口氣,趙振興點點頭,臉上露出寬慰的神情,剛要說話,卻嗆了一下,用手摀住嘴,劇烈的咳嗽起來。

    趙振興一咳起來就停不下,腰都彎了,臉上全是痛苦神色,趙振堂抬頭關切的看著他,何翠花猶豫了下,還是盛上一碗湯,端過去放在桌上:「振興,喝口湯壓一壓。」

    咳嗽總算停了,趙振興用手在嘴邊抹了下,沙啞著嗓開口說道:「大哥,大嫂,我先回去了,明早給小進預備上練武的行頭,讓他去我那裡。」

    說完離開座位,他想要伸手摸一摸趙進的腦門,可伸出手之後又縮了回來,趙進整個人愣在那裡,連趙振興衝他勉強笑了笑都沒注意到,趙進看到叔父趙振興的掌心全是血污。

    屋裡很安靜,趙振興走到門口的時候,趙振堂才甕聲甕氣的開口問道:「那藥你現在還吃嗎?吃完了我再給你抓!」

    「還在吃,但這藥也就是壓一壓,治不了根本,大哥你不要費錢了。」趙振興回頭說完,轉身出門。

    「小進你去送送你叔。」何翠花總算反應過來,那邊趙振堂又長歎了口氣,把酒碗倒滿,一口氣喝了下去。

    趙進跟著趙振興穿過院,那猴已經鑽進自己的窩裡睡了,院裡很是安靜,按說叔侄二人的目的已經達到,此時應該興高采烈,可經過方才屋那對話,氣氛莫名的很沉悶,一直送到門口兩人都很沉默。

    「小進,你學武就是為了打贏嗎?」在門口的趙振興又問了一個問題。

    趙進想了想,還是慎重答道:「現在我就是為了打贏才學的。」

    聽到這個模稜兩可的回答,趙振興笑了笑,沒有繼續,轉身回屋了。

    等到趙進再回到屋,趙振堂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看到趙進後,趙振堂大著舌頭罵道:「你這樣的孬種也能學武,看個殺頭都要嚇死的貨,早晚要哭著回來。」

    何翠花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催促著趙進快些去睡覺,趙進答應了聲,朝

    朝自己的屋走去,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歎息「我對不起振興啊!」,然後屋門關上,外面的聲音聽不清楚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12:03 AM

第九章對手難得

    本以為很簡單的家庭會議卻成了這個樣,趙進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家庭裡很多糾葛,很多前因後果自己都不知道,不過趙進也沒什麼辦法,這也是華夏幾千年的傳統,大人的事情從不和小孩說。

    到底父親和叔父當年有什麼事情,因為什麼對不起,趙進就在這翻來覆去的琢磨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的時候,趙進就被何翠花叫起來,洗漱後吃了早飯,然後何翠花拿著一套冬天穿著的厚布短袍套在趙進身上比劃,拿尺標誌,然後讓他脫下來裁剪,趙進頓時明白過來,這是給自己去做練武的衣服。

    何翠花難得的很沉默,只是說了句「你要覺得苦就回來。」

    趙進點點頭,這時聽到外面有劈砍木頭的聲音,趙家日過得不錯,燒柴燒炭都是從集市上買,這時候誰在家裡劈柴,趙進好奇的走出去看。

    打開屋門,卻看到趙振堂正拿著一把大刀砍木樁,那大刀刀身長四尺,刀背一指厚,就是那種行刑砍頭用的鬼頭刀。

    趙振堂的神情很專注,趙進看到那直徑幾寸的木樁上面全是刀痕,刀痕很新,看來都是今早砍的,趙振堂瞥了眼趙進卻沒有出聲,就和昨晚上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趙振堂走向一邊找了個板凳坐下,那隻猴就在邊上,趙振堂用右手撫摸著猴的脖頸,用力很輕,動作很細緻,不過那只活潑的猴卻老實的很,在那裡一動不動。

    就那麼摸了一會,趙振堂又站起來,雙手拿起鬼頭刀,猛地砍向木樁,悶響了聲,旁觀的趙進卻愣住了,木樁上的刀痕都很淺,幾分深淺而已,而這一刀直接劈進了一半。

    趙振堂稍一停頓,手臂回擺,將刀帶出,雙腕翻動,又是砍去,「卡嚓」一聲,木樁已經被砍斷。

    旁觀的趙進張大了嘴,自己父親第二刀準確的砍在第一刀的切口裡,而且兩刀砍斷這麼粗的一根木樁,力度、精度都非同小可,沒想到自己父親居然還有這個本事,這一定也是武技!

    這兩刀砍完,趙振堂有些臉紅氣喘,從懷裡摸出一塊果干丟給那猴,老老實實坐在那裡的猴這才活潑起來,接過果干衝著趙進吱吱叫了兩聲。

    趙振堂等呼吸平穩,走到趙進身旁,趙進心裡有點惴惴,心想自己父親會不會因為昨晚的事情發脾氣,趙振堂盯著趙進看了會,伸手在趙進頭頂摩挲幾下,開口說道:「你既然願意學武,就要下力氣去學,別怕辛苦,如果你受不了跑回來,老子拿鞭抽你回去,你知道嗎?」

    趙進一愣,心想自己爹娘昨晚上的態度和今早的態度都有些微妙,不過對這個問題,他抬起頭大聲的說道:「爹你放心,我會堅持下去!」

    斬釘截鐵的回答,充滿決心的神情,這些趙振堂從沒在自己兒身上發現過,趙振堂愣了下,笑著說道:「你小看了次法場,嚇暈歸嚇暈,倒是比從前有點男孩樣了。」

    又囑咐了一句好好練,趙振堂進屋簡單收拾,出門辦事去了,何翠花在屋裡對趙進吆喝著說道:「等衣服做好了你就去你叔那裡!」

    趙進在外面握緊拳頭揮舞了下,不管過程如何,自己學武的事情成了!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趙進自己咧咧嘴,心想這才幾天,自己越來越孩子氣了。

    衣服一時半會改不好,趙進無聊的裡外跑動,這讓做活的何翠花很奇怪,原來的趙進喜靜不喜動,病了一場後非但沒有虛弱,反倒歡實了很多,而且飯量也比從前打,膽氣也壯了不少。

    這些事情都是細小的改變,趙進自己以為很注意了,卻沒想到父母的關注更加細緻,這些改變都被他們看在眼。

    在院裡跑了會,看到那隻猴坐在柴垛上左顧右盼,趙進湊了過去,想要試著摸摸這猴的脖頸,看看那到底是什麼感覺,怎麼自己父親摸了以後就揮出那麼有力的劈砍。

    看父親趙振堂摸的時候,猴很安靜,可趙進剛一伸手,那猴猛地呲牙尖叫,嚇得趙進向後一縮,那猴又竄上了房。

    「小進你不要去招惹那猴!」何翠花的聲音響起,趙進鬱悶的答應,心想這猴居然還看人下菜碟。

    正無聊的時候,聽到拍門聲響起,還有人在喊:「趙進在嗎?趙進在嗎?」

    居然是陳昇,趙進納悶的走過去打開了院門,門口站著陳昇兄弟兩個,不知道為何,弟弟陳宏有點怕趙進,一看他出來就躲到自己哥哥身後。

    陳昇手裡拿著一個紙包,裡面散發出點心特有的甜香味,陳昇看到趙進後就把那紙包遞了過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昨天打輸了家裡不讓出門,這是桂花糖和芝麻餅,你拿去吃。」

    孩童打鬥的賭注當不了真,趙進早把這件事丟在了腦後,沒想到陳昇不光記得,還照做了,這讓趙進對陳昇的印象變好了不少。

    趙進接過紙包,卻看到陳昇身後的陳宏正盯著那紙包,而且在那裡嚥口水,陳家是富戶,不缺這口點心,不過小孩總歸嘴饞,趙進心思一動,直接在門口打開紙包,笑嘻嘻的說道:「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咱們三個一起吃!」

    聽到趙進的話,陳宏立刻伸手抓過去,卻被陳昇重重的打了下,呵斥說道:「別這麼沒出息,咱們家也有,回去吃,這是輸給趙進的!」

    「沒關係,一起吃就是了!」趙進笑著又向前送了送,看到趙進真心實意,陳昇這才猶豫起來,他弟弟陳宏一邊拽他的衣角,一邊眼巴巴的看著他,打開紙包後,點心的甜香瀰漫,他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陳昇這才點點頭,看到自己哥哥同意,陳宏歡天喜地的抓了一塊芝麻餅,一塊桂花糖,就那麼大吃起來。

    陳昇也拿起一塊,桂花糖和芝麻餅加起來才五塊,趙進也拿起一塊,芝麻餅和桂花糖其實做的都很粗糙,和那一世的工業製造品沒得比,不過純天然的材料卻獨有一股清香,趙進也覺得好吃。

    五塊點心,最小的陳宏吃了三塊,在那裡眉開眼笑的,對趙進也不那麼怕了,陳昇擦擦嘴後笑著說道:「趙進你夠朋友,也夠厲害,我在那邊比武,還沒人能打過我,沒想被你打倒了,咱們今天再去比吧,你要贏了,我再給你拿好吃的,你輸了,你也拿好吃的來,你說行不行?」

    小胖很熱切的看著趙進,看到趙進沒什麼反應,陳昇急忙又說道:「咱們比武就行,我輸了我給你拿好吃的,你輸了你不用拿,你看行不行?」

    趙進忍不住笑出了聲,陳昇又急切的說道:「我爺爺說我整天和人亂打,根本沒什麼用,就昨天被你打翻還有點意思,還說,還說..」

    「還說哥哥你以後遇到的比這個更險,所以要多和這樣的對手打!」邊上的陳宏大聲補充說道。

    「對,對,就是這麼說的,只有和你打,我才能變得更厲害!」陳昇嚷嚷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12:11 AM

第十章天賦

    陳昇的爺爺曾經是戚繼光戚將軍的親兵,那單刀術是戰陣沙場上的武技,叔父趙振興的話讓趙進印象很深,陳昇的祖父這麼講,肯定是有道理的。

    不過趙進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笑著說道:「我今天就要跟我叔叔學武了,沒時間和你打的。」

    聽到這個,陳昇眼睛一亮,上前抓住趙進的手說道:「好啊好啊,等你學了武,咱們兩個比起來更有意思。」

    「我有時間一定過去找你。」趙進敷衍的說道,陳昇卻很認真的說道:「一定要來比武,只要你來,我就給你拿好吃的!」

    兩人從前見面的時候,趙進怕陳昇,兩人之間都是陳昇主導,可經過昨天的比武,不知不覺間,趙進佔據了主導,而且他不經意間那種成年人做事說話的樣,讓陳昇覺得對方了不起,值得交朋友。

    這時聽著院裡何翠花招呼,陳昇和陳宏兄弟兩個手牽手離開,趙進關門回去。

    看到趙進臉上的點心碎渣,何翠花很是奇怪,一邊給趙進換上改好的練武短袍,一邊詢問原因,趙進一五一十的解釋,何翠花給趙進繫上腰帶,笑著說道:「你這孩子說事情也比從前清楚了,這病啊還真都不是壞事。」

    趙進心裡跳了下,知道這是和從前不同的改變,不過母親何翠花沒有糾結這個問題,笑著繼續說道:「陳家總是端著架,卻有一副熱心腸,街坊鄰居幫了不少,他家孩子也不會差,你們要多來往才好。」

    衣服很快穿好,褲腿、袖口和腰間都被收緊,還特意做了幾根布帶到時候綁著,很快就打扮完畢,何翠花最後趙進拽了拽衣服,滿意的笑著說道:「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趙進沒有說話,他在靜靜感受這從未感受過的母愛,何翠花卻沒注意到這個細節,開口問道:「小進,小蘭回來了嗎?」

    小蘭?這個名字被問起,趙進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母親何翠花問的應該是自己的玩伴木淑蘭,雖說趙進從小被嬌生慣養,可趙家也不是大戶豪門,趙進也在外面玩,不過和陳昇那一幫玩不到一塊去,因為性弱溫和,反倒和街坊一個女孩天天在一起。

    那女孩比趙進小兩歲,梳著羊角辮,因為是外地來的,所以沒個玩伴,一來二去和趙進玩在一起,趙進性好,不像大多數男孩整日裡亂瘋,和這個小蘭能玩到一塊去,兩人關係還真不錯,整天不是她找他就是他找她。

    很多事很多人,見過接觸過才會有印象,這幾天那木淑蘭跟著大人回鄉,趙進根本沒放在心上。

    被母親提起,趙進卻有點頭疼,那一世從孤兒院開始一直到最後,也沒什麼和異性打交道的經驗,他知道怎麼和男孩交往,女孩,還是這麼大的小女孩,真不知道怎麼辦?

    不知道怎麼回答,趙進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開口說道:「娘,我爹不是說,不要和她家走的太近嗎?」

    他這麼說,何翠花卻誤會了,笑著伸手掐趙進的臉頰,笑罵道:「你小倒害羞了,她家不好是她家,我倒是想讓小蘭給你當媳婦。」

    雖說這時代成親早,可十歲八歲在一起只能叫過家家,趙進心智雖然成熟,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接話,鬧了個紅臉。

    好在何翠花沒有追問,只是說道:「快去你叔那裡吧!練武的時候小心點,午喊著你叔回來吃飯。」

    趙進連忙答應了聲,轉身快步跑出去,趙家居住的這片在徐州城北關附近,距離戶部山那片區域不遠,算是徐州城富戶人家的聚集地,在這裡跑動的時候,各家出門的人不少,做事辦差,各有去處,等出了這塊區域,進入東剪股周圍,街面上就冷清了很多,店舖商行講究個天亮開張,天黑打烊,但這時候很多沿街的店面依舊大門緊閉,門窗鎖閉,甚至在門前都看不到打掃的痕跡,還有垃圾和塵土,好多天都沒有清掃過的樣。

    徐州的市面在凋敝,趙進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按照自己叔父的說法,這些都是因為開泇河的影響,泇河這個名字趙進都是在這個時代第一次聽到,根本弄不清楚,他準備找機會問問。

    一路小跑到趙振興看守的那個商舖後院,院門開著,不過趙進沒急著進門,而是在門口雙手扶住膝蓋,大口喘息。

    趙進一直沒怎麼鍛煉,又不像其他男孩那樣在外面亂瘋亂跑,所以沒什麼體力,跑這段路不遠,速度也不快,卻把他累的夠嗆。

    他這邊還沒恢復過來,叔父趙振興已經出現在門前,和昨日不同,今天的趙振興也換了一身利索的短打扮,手裡拄著一根長棍,看到趙進在門口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樣,趙振興臉上的笑容消失,皺眉說道:「小進,你的身板太差了,要練啊!」

    趙進點點頭,既然要學武,就要鍛煉身體,一切從今天開始。

    叔侄兩個走進院,昨天還有些亂的院今天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不少,留出好大一塊寬敞地方,趙振興站在那裡笑著說道:「昨晚回來就喊了幾個人幫著收拾,這還真有點天注定的意思,這院就是上好的練功場。」

    趙進四下張望,心想怎麼不見自己叔父把兵器拿出來,那一世他從小好勇鬥狠,也未能免俗的喜歡各種武俠題材的書籍影視等等,一直想要學武,但小時沒有機會,長大沒有時間,這次能夠學武,而且自己的叔父趙振興明顯不是庸手,讓他很是期待,從昨晚就想著今天要學什麼。

    「先扎馬步!」趙振興的這句話澆滅了趙進的幻想,趙振興先做了個姿勢,然後趙進照做。

    趙振興把手的長棍豎直的插入泥土,指著一個位置說道:「等影到了那裡,你才能停,不然就打手心二十下!」

    說這話的趙振興不是慈祥寬厚的叔父了,而是一名嚴厲的師傅,說完話,還拿起了邊上早就預備好的一根籐條,虛抽了兩下,發出尖嘯,聽到這聲音趙進身一顫,這東西打在手心一定很疼。

    趙進苦著臉紮下馬步,他注意到叔父所指的那個位置,估計要過兩個小時影才回到那裡,也就是整一個時辰,本以為能學些精彩的武技,沒曾想開頭這麼枯燥。

    趙振興搬了一把椅坐在邊上,趙進知道自己叔叔不是擺架,而是身體虛弱,能休息的時候盡量多休息。

    一刻,兩刻,三刻,半個時辰,叔父趙振興驚訝的坐直了身,小孩性活潑,很難沉下心來,扎馬步這種枯燥的訓練很難堅持下來,往往開始一炷香的時候還能像個樣,再長一點時間就受不了了,各種走神,各種變姿勢,趙振興清楚記得自己和哥哥剛學武的時候是什麼樣,頭幾天手和屁股都被打腫了,吃飯靠喂,睡覺趴著。

    之所以選站馬步開始,一方面是循序漸進,另一方面趙振興想給趙進立下規矩,平時自己也很寵著這個侄兒,教授武藝可不能含糊,一定要嚴肅嚴厲,小孩挨了打,就能記住規矩了。

    但沒想到的是,趙進居然堅持了下來,他身已經開始擺動,額頭全是汗水,可這不是在偷懶,趙進一直在堅持,只不過因為體力撐不住才出現這個樣。

    趙振興微微點頭,能有這份心性和堅持,自己侄兒果然有學武的天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12:15 AM

第十一章木淑蘭

    叔父心裡的讚賞趙進聽不到,他現在眼睛已經被汗水糊住,雙腿酸痛到了極點,趙進這個時候感覺不到身體在晃動,他差不多到極限了。

    不過趙進還在咬牙堅持,他早就明白一個道理,不管做什麼都要勤奮刻苦持續才會有所成就,趙進有一個優點,或許是那一世的坎坷經歷養成的優點,那就是能吃苦,能沉住氣,這些在練武上都用到了。

    因為從前好勇鬥狠,想要練出好身體,所以體育課的時候格外專心,趙進清楚記得老師說過的話,人在運動的時候都有一個極限狀態,在極限狀態的時候,整個人好像要崩潰,但撐過這個狀態,身體反倒會穩定。

    趙進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不是極限了,但他希望撐過去就好,就在那裡咬牙的時候,就聽到怯生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小進哥哥在嗎?」

    趙家叔侄的眼光都看向院門口,一個穿著紅襖的小女孩正在朝裡看,看到趙進之後,兩個眼睛頓時變成了月牙形狀。

    這個就是小蘭,木淑蘭,梳著羊角辮,五官端正,皮膚白淨,胸前掛著一個銀鎖,這幾天過去,趙進越來越熟悉周圍的環境,能從很多細節分析出東西來。

    木淑蘭的家境應該很不錯,這個時候的孩,因為吃不飽穿不暖,大部分都是黑瘦模樣,白淨端正,要很不錯的人家才能養出來,木淑蘭的家境顯然不錯,外地來徐州經商的富戶女兒,這樣的女孩能有什麼問題,不知道為何,自己父親趙振堂要和她家保持距離。

    「小進哥哥,我今天才回來的,趙姨說你在這裡。」說的是官話,卻帶著些山東口音,脆生生的很好聽,趙進還沒答話,只聽到籐條抖動的呼嘯,叔父趙振興說道:「不要分神!」

    趙進身一激靈,連忙端正姿勢,經過這麼一打岔,他的極限狀態已經挺過去了,平穩呼吸,又在那裡站穩。

    看到趙進的樣,趙振興頗為驚訝,沒想到沉住氣這個關頭自己侄兒過了,頂住最疲憊的時刻,這個關口趙進又過了,還真是學武的好苗!

    站在門口的小蘭卻很乖巧懂事,而且這裡她從前和趙進也來過,也和趙振興說過話,木淑蘭又說道:「叔叔,我不說話,就坐在邊上看,好不好。」

    趙振興皺著眉頭剛要拒絕,瞥了一眼趙進,卻改了主意,笑著點點頭,小蘭歡呼一聲,小跑著進了院,找了一塊乾淨石頭坐下,趙振興笑著又開口說道:「小進,你若分神,打手心十下!」

    這麼一個白淨秀氣的小姑娘在邊上,就算不說話也讓人舒服,可趙振興這麼一說,卻成了考驗,趙進連忙凝神專注。

    木淑蘭比趙進還小,站馬步時候人完全是靜止不動的,十分無聊,本以為這個小姑娘看一會就會覺得無聊離開,沒想到這小蘭笑吟吟的坐在那裡,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好像看什麼雜耍一樣興致勃勃的看著趙進,一直等到他站完馬步。

    足足站了一個時辰,趙進雙膝一軟,差點跪倒,邊上觀看的小蘭連忙站起來,好像要跑過來攙扶。

    「讓他自己站起來!」叔父趙振興淡然說道,平時的趙振興很溫和,可此時言行卻有一種不容違背的味道,聽到這話的小蘭身一縮,又坐了回去。

    趙振興眼神一凝,他本以為自己侄兒過一會兒才能站起,沒想到這句話說完,趙進咬牙站了起來,真是有毅力,從前怎麼就看不出他有這份心性。

    「二叔,我想喝點水。」趙進虛弱的說道,剛才出汗不少,水分流失的厲害。

    趙振興臉上有讚許的神情,自己的侄兒沒有求饒訴苦,趙振興伸手指了指院角落,那裡用棉套包著一個水壺,邊上放著碗。

    還沒等趙進動作,小蘭跑到那邊倒了一碗水,小心的端了過來,雙手送過去說道:「小進哥哥,你喝。」

    趙進還真不知道怎麼應對,只能點點頭,接過碗喝起來,這天氣下就算有保溫的棉套,水也涼了,只不過不冰而已。

    小姑娘笑瞇瞇看著趙進,脆生生的說道:「小進哥哥好厲害,我老家那邊的哥哥弟弟,站一會兒都頂不住了。」

    趙進喝完水,小蘭接過碗,從前和現在,趙進都沒什麼和女孩打交道的經驗,這個小蘭之所以和他親近,也是因為趙進性溫順厚道,知道體貼照顧,他不知道怎麼接話,卻注意到小蘭話裡的內容。

    木淑蘭家裡有不少和他差不多大的孩也在練武,趙進順口問了句:「小蘭,你家是那裡的?」

    「說了好多次,小進哥哥都記不住,山東曹州的。」木淑蘭撅著嘴回答。

    還是沒什麼印象,趙進剛要繼續說話,就聽到叔父趙振興開口說道:「小進,那邊最小那個箱,你雙手拿住,平端到胸口二十次。」

    院一邊擺著石鎖,石鎖旁邊還有幾個木箱,從大到小,木箱看著都很陳舊,趙進已經猜到這個是做什麼了,石鎖幾十斤的份量他承受不了,只能從小的做起,那木箱裡應該都裝滿土石。

    趙進過去一提,果然很沉,裡面應該放著石頭,提起來不難,平端到胸口也不難,但二十次就比較困難了,最後幾次趙進臉紅脖粗才算完成。

    叔父趙振興微微點頭,今天的馬步和舉箱,是實實在在的訓練,可也是給自己侄兒出的難題,沒曾想趙進都撐過來了,誰都能看得出來力量不足,但力量不足可以鍛煉加強,毅力和心性卻不是誰都能有的。

    他心滿意,神色卻還是淡淡,那邊小姑娘看到趙進完成,也不用人去喊,自顧自的去倒水給趙進喝,趙振興搖搖頭,開口說道:「先歇一會,然後再站馬步!」

    趙進倒顧不上叫苦,因為小姑娘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什麼濟寧那邊怎麼繁華,吃了什麼好吃的,他只在頭疼休息這段時間裡怎麼應付過去。

    剛才的訓練讓趙進渾身酸痛,聽到等下還要繼續,他沒有隨便找個地方一坐,反倒在那裡活動手腕,抬腿壓腿,然後圍著院慢跑。

    從前的體育課上的比較認真,工作後瞭解一些健身的知識,知道在劇烈運動前後不能馬上靜止,要做些放鬆的運動,準備動作很關鍵。

    叔父趙振興本來想要阻止,可看了會,發現這些看著古怪的動作很有道理,也就由著趙進去了。

    木淑蘭則笑嘻嘻的旁觀,絲毫不覺得枯燥無聊,

    休息的時間不長,很快又是枯燥的站馬步,一個上午很快過去。

    到了午飯的時候,這次趙振興不用趙進邀請,直接領著趙進和木淑蘭向趙家走去,從前小姑娘和趙進一起玩,基本都在趙家吃午飯,這已經成了習慣。

    走在路上,趙進感覺到筋骨酸軟,腳步虛浮,實在是累壞了,他幾乎是拖著雙腿向前蹭,反倒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很高興。

    好不容易蹭到了家門口,趙進聞到了一股混雜著膻味的濃香,家裡應該在燉羊肉,他立刻感覺胃口大開,上午體力消耗當真不小,急需補充。

    他剛跨過門檻,小蘭已經跑進了院裡,脆生生的招呼道:「嬸,我從山東回來了,小進哥哥他們也回來了!」

    要是不知道的人聽到了,還以為趙進和木淑蘭兩個人一起從山東回來,何翠花的大嗓門也響起:「快去洗洗手,幫嬸把碗筷端上去。」

    那邊答應了聲,小姑娘高高興興的去忙了,此時的趙進步邁大一點都覺得肌肉撕裂,疼的呲牙咧嘴,慢走在他後面的叔父趙振興笑著問道:「小進,上午就這麼累,下午還要練,明天還要練,你還想練武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02:25 AM

第十二章堅持

    男孩都願意學武,學之前充滿幻想,可吃苦之後,就未必能堅持下來了,趙振興這麼問也是個試探,如果趙進這時候反悔,趙振興就會講道理給他聽,讓他繼續堅持下來。

    「我會堅持練下去的!」趙進斬釘截鐵的回答,因為聲音大了點,又倒吸涼氣,不知道疼在那裡。

    趙振興一愣,大道理都憋在肚裡,隨即露出微笑。

    有小蘭的幫忙,飯菜很快都擺在桌上,一盆羊肉湯,一笸籮烙餅,還有幾樣醃菜,香氣撲鼻,看起來很豐盛。

    「不用等你爹了,你先吃就是。」看到自己兒子很累很慘的樣,何翠花心疼的說道。

    也是巧,剛說這句話,聽到外面門響,趙振堂大步走了進來,趙振堂看到趙進呲牙咧嘴的坐在那裡,忍不住搖頭一笑,等看到木淑蘭的時候,神色卻冷了下,小姑娘倒是很乖巧的上前問好。

    如果是小孩,不會注意到大人這些微妙的情緒變化,可趙進卻不一樣,他每時每刻都在關注周圍,觀察周圍的細節。

    看到這個,趙進想起從前的事情,隱隱約約記得,木淑蘭家裡來到這邊,是何翠花熱心幫忙找的房住下,而且何翠花很喜歡小姑娘,經常主動讓小姑娘過來吃飯,木淑蘭家裡人整天忙個不停,好像也沒工夫照顧,順水推舟的托付趙家照顧,飯費之類的每月給些銀或者送點特產,大家都不虧。

    不過趙振堂對木淑蘭家裡好像有惡感,私下裡還和何翠花說過,還被趙進聽到「你和他家來往幹什麼,就不怕被牽扯上?」「一個小姑娘有什麼干礙,再說了,這裡裡外外的多少人有關聯,上面那麼多呢,咱家小門小戶的輪不上!」

    當時聽到這個對話不懂,現在依舊想不明白,不過趙進知道這其必然有緣由,不然自己父親不會這麼小心。

    對趙振堂的冷臉色,木淑蘭根本沒感覺,等趙振堂和趙振興、何翠花依次坐下後,她和趙進坐在了下首。

    「大哥,大嫂,小進真應該練武,是個好苗!」一落座,趙振興就開口誇獎,上午趙進的很多表現讓他這個做叔父的很意外,實在是個驚喜。

    趙振堂撕了塊烙餅,沒好氣的說道:「一代代都練,當然是個好苗,可練好了又有什麼用,吃飯吃飯!」

    趙振興一笑,沒有接話,趙進卻想明白了一件事,從刀砍木樁來看,自己父親有武功底,自己叔父更不用說,在這樣的軍戶世家裡,既然代代習武,遺傳下來的身體素質肯定差不多,自己學成的可能也比平常人家大了很多,選這條路果然沒錯。

    小姑娘在趙家也呆熟了,一點也不怕生,甚至還主動替趙進夾菜拿餅,弄得趙進很不習慣,不過這舉動卻讓趙家的大人很高興,連趙振堂臉上都帶了笑容。

    「嫂,小進要練武,吃上就不能省了,要經常給他燉肉喝湯,要不然身子跟不上。」趙振興沉聲說道。

    何翠花在那裡看著大口吃飯的趙進,笑著說道:「這孩平時吃的少,練武倒是吃飯香了。」

    「要不是我做紅差,恐怕就要被這小子吃窮了!」趙振堂始終對趙進練武沒什麼好話,不過也不多說了。

    吃完之後,飯氣攻心,加上上午的疲憊,趙進眼皮開始打架,要放在從前,何翠花就該催他午睡了,不過叔父趙振興卻不答應,讓趙進在街上慢慢走消食,不能坐下。

    何翠花滿臉心疼,就連趙振堂都盯著趙進,看那神色,恐怕趙進要叫苦的話,他立刻能攔下來,趙進卻沒反對,把最後一口湯喝乾淨,撐著自己離開椅,和小姑娘一起出門了。

    既然要學武,那就堅持下來吧,趙進心裡很明白,走到院,能聽到後面的議論「..這才多大的孩,你還真以為能給你做兒媳婦..」「..放在咱家看著也好,她家大人整天不在家,這麼好的小姑娘太容易被拐們盯上了..」

    自家父母還真是熱心腸,趙進邊走心裡邊想,木淑蘭說不上美人胚,說不上傾國傾城,但這麼白淨秀氣的女孩也不多見,家裡沒人管,那些有壞心的肯定會盯上。

    那一世拐賣兒童的事情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家庭,現在這個時代人販是合法的,拐賣兒童的事情肯定更加猖獗囂張。

    上午的新鮮感一去,下午的訓練更加難熬,下午站馬步的時間短了點,不過搬舉木箱時間加長,趙進累的滿頭大汗。

    這麼枯燥的訓練,小姑娘卻一直跟著看下來,她也未必真的感興趣,下午時分,木淑蘭打了幾個哈欠,揉眼睛不停。

    趙振興雖然覺得自己侄兒定力不錯,可有個外人在,總歸分神,他曾經開口說了一次:「小蘭,小進還要練很長時間,你先回去睡覺吧!」

    小姑娘聽到這話後拚命搖頭,急忙說道:「我爹說,一定要跟著小進哥哥,不能一個人亂走。」

    說到這裡,大家也能聽明白了,估計這木淑蘭的爹也是怕孩一個人在家被拐了或者怎麼,索性跟著趙進,趙進整日裡不離家有大人看著,等於木淑蘭也被看管。

    既然這樣,趙振興也不堅持,直接讓木淑蘭進屋睡覺。

    睡了大半個時辰之後,木淑蘭又從屋裡走出來,這次精神好了許多,笑嘻嘻的看著趙進練。

    此刻的趙進已經顧不上這麼多,只在那裡咬牙撐著,希望這一天能堅持完成。

    決心和毅力足夠,可體能終究有限,太陽沒入城牆後,趙進再也堅持不住馬步,直接趴在了地上,嚇了邊上的木淑蘭一跳,連忙過去攙扶。

    看到這景象,趙振興站起身回到屋裡拿了一個葫蘆,遞給趙進說道:「喝吧,小口喝,不要喝得太急。」

    趙進拔掉葫蘆上的塞,喝了一小口發現是鹽水,沒曾想這時代練武的人就知道補充鹽分。

    「今天先練到這裡,晚上回去讓你爹給你鬆鬆筋骨,明天這個時候再過來。」趙振興叮囑幾句。

    今天趙振興本來準備了很多話,自己侄兒如果怕苦,如果不想堅持,如果哭鼻,趙振興都有相應的辦法和大道理,沒曾想趙進就這麼咬牙堅持下來,這讓他很有些有勁使不出的感覺。

    趙進和木淑蘭走出大門口,趙振興把院裡的東西收拾了收拾,剛要準備晚飯,卻想起剛才木淑蘭的那番話,還是走出院,遠遠的跟在兩個孩童的後面。

    一天練完,身體不僅僅是酸疼,直接沒有感覺了,趙進感覺自己的胳膊和腿不是自己的,沒辦法操控,走路都東一腳西一腳的不穩當,如果不是木淑蘭在邊上攙扶,早就摔倒了,在這樣的感覺下,他們根本沒發現身後趙振興在跟著。

    走出這條街,路上行人多了起來,看到趙進的狀態大家都有點奇怪,不過也沒什麼人多管閒事,反倒白淨漂亮的木淑蘭很多人多看幾眼,趙進還聽到有人私下議論「這是誰家的孩,這麼白淨出挑。」

    正在這時候,聽著街道那頭有人吆喝「趙進」,隨即兩個小孩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卻是陳升陳宏兄弟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02:36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0-27 02:46 AM 編輯

第十三章  我教你個法子

    說是小孩,實際上陳昇比趙進還要高壯,木淑蘭看到陳宏就笑著去摸頭:「二宏,想姐姐嗎?」

    陳宏在那裡乖乖的點頭,陳昇沒理睬木淑蘭,而是滿臉不高興的對趙進說道:「不是說今天比武的嗎?你一天都沒來,去你家問了才知道你在這邊,走,去打一場。」

    「你看我現在這個樣,怎麼和你打,我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走路都走不動。」趙進苦笑著。

    「就是,就是,小進哥哥練了一天,累壞了。」邊上的木淑蘭幫腔說道。

    趙進這虛弱樣一看就能看出來,陳昇臉頓時垮了下來,滿臉不願意的說道:「我都等你一天了,還特意拿了木刀出來,」

    趙進這才注意到陳昇手的那根短棍,形制已經和昨天的不一樣,短棍差不多是個刀的形狀,而且有個弧度,趙進突然聯想到在自己叔父家看到的那把倭刀,大小不同,形狀很相似。

    看到這個,趙進更不想去比武,且不說沒體力,估計就算體力充足,陳昇拿了趁手的兵器,又不會輕敵,再打起來,自己沒有一點勝算,肯定要吃大虧。

    現在趙進疲憊之極,只想回家吃飯睡覺,剛走了一步,看到陳昇滿臉失望垂頭喪氣的樣,又停住了,笑著說道:「我不和你打,你可以找別人和你比武,昨天那些人裡比我強的不少吧!」

    昨天貨場上那些孩童,比陳昇高壯的也有幾個,就算不和趙進這樣出奇制勝,和陳昇打起來也未必吃虧,陳昇大可以找他們比武。

    一聽趙進說這個,陳昇滿臉無趣,扁著嘴說道:「他們不和我打。」

    那就沒辦法了,趙進搖搖頭準備回家,陳昇在那裡繼續說道:「本來我想先贏弱的,再打強的,沒想到贏了幾個人之後,他們就不和我打了,膽小鬼,真沒意思!」

    聽著陳昇憤憤然的抱怨,趙進笑了,他已經想明白因果,畢竟他也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趙進開口說道:「陳昇,我教你個法,保準有人和你比武。」

    這句話說出,陳昇頓時眼睛一亮,不光是他,連邊上的木淑蘭和陳宏都看了過來,小姑娘也知道陳昇的事情,聽說趙進有法解決,頓時好奇了起來。

    「你拿出糕餅來當獎品,大家都願意和你打的,可一看贏不了你,沒有東西吃不說,還要被你打,誰也不願意上去受苦,你要給他們點甜頭才行。」趙進侃侃而談。

    其他三個孩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儘管趙進盡可能說的簡單,可陳昇、木淑蘭聽了還是覺得很了不起,那一世趙進的工作就是和人打交道,善於揣摩人心,孩童們的簡單心思自然瞞不過他。

    但趙進這一套理論和分析聽到其他孩童耳朵裡,就覺得很有道理,很了不起了。

    趙進繼續說道:「你要是捨得出糕餅,不如讓他們先比,誰贏了就得一份糕餅,然後你和贏家打,如果能贏了你就可以得兩份糕餅,那些人就算打不過你也有糕餅吃,當然願意打。」

    陳昇晃著腦袋在那裡想了會,手中那把木刀猛地向下一揮,握緊小拳頭說道:「你說得對,我明天就這麼幹,肯定有很多人願意和我打。」

    看著陳昇滿臉發光的樣,趙進也覺得心裡高興,索性多說幾句:「如果這樣還沒人和你打,你就這麼做,說誰能打你或者讓你後退,你也給獎勵,這樣大家都覺得拿到糕餅很容易,肯定有人和你比武。」

    陳昇重重點頭,拽著陳宏的手剛要走,卻又想起來一個事情,笑著問道:「趙進聽說你也去學武了,你能打倒我,學武後肯定更厲害,什麼時候咱們再比?」

    「等我不這麼累了,我一定和你比!」趙進笑著回答。

    陳昇拽著弟弟興沖沖的離開,站了這麼一會,趙進倒是恢復了些,和木淑蘭慢慢向回走去。

    走過這條街,木淑蘭盯著趙進說道:「以前從沒發現小進哥哥這麼了不起!」

    趙進覺得有趣,開口說道:「以前覺得我很差勁嗎?」

    木淑蘭下意識的點頭,隨即反應過來,抓著趙進的胳膊亂晃,滿臉埋怨的表情,趙進在那裡哈哈大笑,一天的疲憊都下去不少。

    發生的這一切都被跟在後面的趙振興收入眼,他心裡頗為驚訝,自己侄兒從前在木淑蘭跟前縮手縮腳的,現在卻自然主動,而且能和其他的孩子侃侃而談,以前自己侄兒在外人面前很靦腆拘謹,現在卻放得開了,還有今天練武所發現的,這場大病,自己侄兒還真的因禍得福。

    跟著走到趙家那條街道前,眼看著趙進快要走到門前,趙振興扭頭回轉。

    趙家門前站著一個中年人,身穿皂色的長袍,頭髮簡單束起,看起來和街面上的人很不一樣,可這個打扮又不是讀書人,中年人頗為俊朗,頜下長鬚,很是瀟灑。

    看到這個中年人,木淑蘭甩開趙進,高興的喊了聲「爹」,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趙進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可那中年人卻淡漠的點點頭,領著木淑蘭離開。

    到這時候,趙進才隱約記起來,木淑蘭好像早就沒了娘。

    回家之後,飯都已經做好了,看到趙進整個人都要散架的樣,何翠花又是好一陣心疼,午剩下來的烙餅,何翠花又燉了一碗肉。

    晚飯倒是沒什麼事,趙振堂回來後一起吃飯,看到趙進的疲憊樣,冷笑了句「自找苦吃」,除此之外也沒說什麼別的。

    睡覺前,趙振堂過來給趙進鬆筋骨,趙振堂用力不小,把趙進按的大呼小叫,可弄完之後,趙進感覺到酸疼減弱了許多,看來自己父親這邊也不僅僅只會殺頭。

    弄完後,趙振堂朝著趙進的屁股上狠狠一巴掌,打的趙進痛叫一聲,趙振堂哼了聲說道:「沒個出息,唸書兩年不認得幾個字,一學武倒有了精神,這輩也就是個苦命。」

    看來從前發生了很多事,趙進睡意湧上,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屁股上那一巴掌都感覺不出來了,這時候何翠花又進了屋,吹熄了燈,給趙進把被蓋到身上。

    趙進迷迷糊糊的問道:「娘,二叔說小蘭到咱家玩是怕拐,什麼是拐?」

    何翠花一愣,坐在趙進的邊上,一邊用手輕拍趙進,一邊解釋說道:「小進,拐都是些殺千刀的雜碎,他們把小孩騙走,賣給別人。」

    趙進說這個,實際上純粹閒談,沒曾想卻把何翠花的話勾起來了:「..拐了孩,你要是賣到好人家去做兒女也罷了,有的賣到火坑裡,有的直接被賣給人做牛做馬,還有的賣給別人當藥,南邊有些畜生..」

    「在那裡聒噪什麼,孩子都睡了!」屋門外面響起趙振堂的低喝,何翠花這才給趙進塞了塞被角走出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02:44 AM

第十四章 炫技


    居然還賣給別人做藥....
    到底做什麼藥,趙進只覺得很驚悚,可記憶也找不到答案,此時睡意不住上湧,意識越來越模糊,還是睡著了。

    頭天趙進累慘了的樣都被何翠花看在眼裡,心疼的很,一晚上覺沒睡踏實,第二天早早起來,想要看看孩休息的怎麼樣,一起床發現自家男人的被窩也空著,何翠花知道趙振堂習慣早起打熬身體,倒沒什麼奇怪的。

    何翠花輕手輕腳的來到趙進屋,掀開簾一看,發現趙進的被窩也空著,放在箱上的衣服也不見了,何翠花一愣,腦裡禁不住想起昨晚說的拐話題,莫名的心裡就慌了,急匆匆向院裡走,才走到院門口又是一愣,因為趙振堂正站在門前。

    「當家的,孩..」何翠花剛開口,趙振堂就沒好氣的說道:「正在街道上跑呢,病了一場,腦好像燒壞了。」

    正說到這裡,趙進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額頭上全是汗水。

    「當家的,孩子為啥要跑?」

    「打熬身體,自己加練。」趙振堂冷冷的說道,何翠花搖搖頭,伸頭看著趙進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低聲說道:「莫非咱家孩子還真是練武的材料。」

    趙振堂沒有轉身,冷哼了聲說道:「練武有個毛用,代代練武,代代窮。」

    何翠花笑了笑,轉頭回屋去忙活早飯,趙振堂站在那裡沒動,看著趙進從街道那頭又跑了回來。

    徐州秋日早晨寒意很重,趙進卻跑的滿身大汗,從那一世到這一世,昨天趙進還是第一次練武,儘管昨天練的項目很枯燥,可趙進卻敏銳的意識到自己力量不足。

    學武練武沒個好身體一切休提,趙進從前被父母溺愛,身體很虛弱,也沒有什麼速成的法可以改變,只能加大運動量強化身體了,跑步可以全方位的強健身體,趙進對這個記得還算清楚。

    趙進早早起來跑步,跑了第一圈之後,父親趙振堂就站在門前,趙進問好後趙振堂也沒出聲,只是點點頭,趙進悶頭在那裡跑圈,咬著牙跑了小半個時辰,趙振堂一直在那裡看。

    洗漱完畢,早飯已經預備好,身體得到鍛煉後,胃口也變得格外好,趙進大吃了一通,吃完後,小姑娘木淑蘭笑嘻嘻的走了進來。

    「小蘭,你別一個人在街上走。」

    「嬸子放心,都是我爹送我接我的。」

    昨晚趙進說的拐那番話,何翠花直接記在了心裡,趙進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能猜到,自己娘親應該看到聽到很多類似的例,所以一說就緊張起來。

    吃完飯,趙進就要去學武,這次何翠花沒有讓他們兩個小孩過去,而是直接讓趙振堂送他們過去。

    趙振堂依舊沒什麼好脾氣,不過也沒反對,但他們這邊還沒出發的時候,那邊趙振興卻上門來接了。

    叔父趙振興走在前面,趙進和木淑蘭走在後面,趙進看著自己叔父的腰有些佝僂,頭上的白色也很多,看起來比真實年齡大十多歲。

    「小進哥哥,你是不是吃蔥了?」正走著,木淑蘭小聲問道。

    趙進一愣,早起來何翠花用蔥絲拌的醃菜,很開胃的小菜,自己吃了幾口,但吃完後漱口才出來,怎麼小姑娘鼻這麼靈。

    木淑蘭皺著眉頭說道:「真難聞,我家從來不吃蔥的。」

    走在前面的趙振興回頭看了眼,小姑娘嘻嘻一笑,轉開了話題。

    這一天的項目和昨天沒什麼區別,還是馬步,端舉木箱,趙進做起來比昨日輕鬆了點。

    人的身體很脆弱,但人的身體也很強韌,適應性非常強,昨日感覺那麼辛苦,今天就有些習慣了。

    昨天木淑蘭在邊上看的仔細,今天卻一直蹦蹦跳跳,趙進看了幾眼,發現木淑蘭學的好像是舞蹈之類的東西,沒來得及細看,就被趙振興拿著籐條抽了下。

    趙進端正姿勢的時候禁不住納悶,心想那一世孩學舞蹈很正常,可在這個時代,藝術都是倡優所為,地位很低賤,怎麼還讓孩學這個,而且看木淑蘭的父親,和歌舞之類沒什麼牽連的樣。

    不過下午的時候,趙進看到了叔父趙振興的武技,趙振興在牆上點了三個點,每個點都是指頭肚大小,三個點呈一條線,上下排列,間隔幾寸的樣。

    趙振興手平端長矛,站穩之後,雙臂急速擺動,矛尖連續的刺那三個點,沒有一個落空。

    趙進和木淑蘭都看呆了,反應過來後,小姑娘拚命拍手,趙進則連忙恢復站姿,免得被籐條抽到。

    那一世趙進也看過別人用長矛,幾米長的柔軟木桿,在手裡抖的好像風車一樣,十分精彩。

    可眼前所看到的卻不同,趙振興手的長矛木桿硬直,一下下刺出基本看不到什麼抖動。

    趙振興持矛刺擊的時候十分專注,根本沒理會趙進的走神,只看到他後退幾步,大步衝上,他邁步加速加力,到了牆跟前,發力刺出,矛尖準確無比的刺入最上面那個點,矛尖刺入一半。

    趙進突然明白那三個點的意義,這分明是人上身咽喉胸膛小腹的位置,被刺必死。

    趙振興後退的距離越來越遠,人跑動距離越長,身體就越不穩定,就越難刺目標,可趙振興每一下都沒有落空,矛尖沒入牆面也越來越深。

    看人演武,如果是小孩,肯定喜歡那種花哨的,蹦跳旋轉,越像跳舞越精彩,但趙進不一樣,他從趙振興的動作看出了森森殺氣,每一下都沒有多餘的動作,都是用來殺人的技巧。

    不知不覺的,拍手喝彩的小姑娘已經躲到了趙進身後,悄不作聲,她已經有點被這演武嚇到了。

    這就是殺人的武技嗎?趙進看得目眩神迷,正在這時候,趙振興突然停住,單手拿著長矛猛地朝著趙進劈過來。

    長矛在半空畫出尖利的呼嘯,趙進整個人都嚇呆了,其實那矛尖距離趙進足有三尺,可正當面的趙進卻感覺整個人要被劈成兩半,心膽俱裂。

    矛尖還沒碰到地面就被剎住,趙進下意識的後退,腳跟踉蹌,直接坐在了地上,渾身全是冷汗,木淑蘭也被嚇得尖叫一聲,不過倒沒有跑,還記得去攙扶趙進。

    「練武的時候不許走神,下次再這樣,我就用矛桿抽你!」趙振興臉上帶著微笑說道。

    趙進抹著冷汗站起,也不知道怎麼說,心想這樣的事情再來幾次,身體未必變強,精神肯定會被嚇壞。

    趙振興剛要繼續說話,臉上突然出現疼痛的神色,伸手摀住左肋,呼吸也急促起來,趙進剛要上前詢問,趙振興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恢復了正常,笑著說道:「小進你只要這麼練下去,早晚能和叔叔一樣,甚至比叔叔還要強。」

    聽到這個,趙進才明白過來,敢情自己叔父是要給自己立個榜樣,覺得小孩可能受不了這麼枯燥的訓練,才演武給自己看,吸引自己繼續練下去。

    趙進心苦笑,如果不是自己,而是從前那個趙進的話,看到剛才那番演武恐怕就沒有興趣繼續練下去了,那種單調的刺殺根本沒什麼吸引力,只是純粹的殺人技巧而已。

    心裡想歸想,趙進還是關心的問道:「二叔,你沒事吧,看你很疼的樣。」

    趙振興搖搖頭,卻不知道哪裡又疼了下,咬咬牙溫和說道:「沒事,老傷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02:52 AM

第十五章 貨場上

    想到趙振興屋的那兩把刀,再想想長輩交談流露出的蛛絲馬跡,趙進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知趣的奉承說道:「二叔,你的本事在咱們徐州是第一了吧!」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趙振興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笑容滿面,但還是搖頭說道:「什麼第一,說出去讓人笑話,這些軍把式,你用心練過,上陣廝殺過,自然就熟了,要說名次,徐州城內城外,三個衛所裡面,比你叔強的不知道有多少,不要偷懶了,站穩馬步!」

    趙進連忙站直身體,他能看得出來,剛才趙振興並不是在謙虛,強中更有強手,這徐州城還真了不得。

    演武的插曲過後,學武又變得無聊和枯燥,快到午飯的時候,何翠花上門來接,還和趙振興打了個招呼,以後午晚上都去家裡吃飯,順便接送趙進和木淑蘭。

    午吃的很不錯,趙振堂又氣呼呼的說了句「沒有我去做那營生,你們怎麼能吃的這麼好」,按照趙進的印象,很多人家的生活遠遠不如他們家,每天吃兩頓的都有不少,更別說頓頓見到葷腥,看來這衙役和劊手的各色進項的確豐厚。

    讓趙進感覺到有點奇怪的是,午後趙振堂在外面帶回一包奶酥點心,木淑蘭既然跟著吃飯,自然也要給她,沒曾想小姑娘盯著那包點心猶豫了半天還是拒絕了,說我們家不讓吃。

    趙進還注意到三位長輩對視,彼此露出瞭然的表情,趙進自己想不清楚,只覺得家裡不讓吃蔥,不讓吃含乳品的東西,這太奇怪了,哪有女孩子不喜歡吃甜點心的。

    單調而有規律的生活總是很快,早起跑步,學武一天,然後休息,轉眼間就是五天過去。

    這五天裡,趙振興並沒有繼續展示他的武技,每天依舊是很單調的馬步和鍛煉力量。

    儘管才練了不到十天,可趙進能感覺到身體上的變化,耐力越來越強,精神也越來越足。

    練到第八天的時候,趙進可以用最輕的石鎖鍛煉力量了,提舉二十次之後,胳膊也不是那麼酸疼。

    午在家吃完飯,趙振興又帶著兩個孩回返,走過兩條街道,卻發現陳昇兄弟兩個正在拐角站著,一看到趙進,陳昇立刻走了過來,大聲嚷嚷說道:「趙進,你那法不好用..」

    說了一半,看到趙振興站在邊上,連忙縮頭不敢說了,趙振興知道自己一個大人在邊上,孩子們感覺不自在,笑著對趙進說了句「下午早些回去練武」,就自己回去了。

    「你那法不子好用,他們打贏了一場,吃了我的東西卻不認真和我打,一動手就趴下,那麼好的點心,這不是白費了嗎?」陳昇滿臉不滿的念叨。

    邊上的陳宏用力點頭,陳昇繼續說道:「你這法不好用,再想個法子給我吧!」

    「最開始那幾天是不是有用?」趙進突然問道,陳昇一愣,下意識的點點頭,隨後又說道:「可現在沒用了,你要拿個主意,不然你就要把那些點心還我。」

    木淑蘭在邊上聽著,用手指刮臉,不住說道:「耍賴耍賴,真丟人。」

    連邊上的陳宏都有點臉紅,躲開兩步,趙進卻覺得有趣,他當然不會跟著著急,開口說道:「我跟你去看看,看看他們為啥不和你打。」

    每天早上從家裡出發,晚上從二叔家回去,連續這麼多天兩點一線,每天練著枯燥的項目,讓趙進悶氣的很,去那個全是孩子的貨場散散心也好。

    走在路上趙進就知道了那法不好用的緣故,開始的時候,陳昇去那邊說了那個規矩之後,很多孩都願意打,他們覺得打不過陳昇,但未必打不過別人,只要打贏了就有的吃,而且還是很少吃到的那種精細點心,當時就很多人衝了上來。

    可最初幾天的熱度過後,大家發現,陳昇手裡的點心太少,能吃到的人也就是那麼幾個,而且贏了後和陳昇比武,還是要被打的很慘,吃到的希望不大,很多孩子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而且那幾個能贏的,挨了陳昇打之後,索性躺倒在地上耍賴認輸,讓陳昇也覺得沒辦法,每天拿出來的點心自己吃不著,還找不到人和自己比武,陳昇有點急了,這才今天來找趙進。

    聽到這情況的趙進很驚訝,當時他以為很多孩子不和陳昇打,是因為沒有好處,心想如果和陳昇打的人多了,陳昇就不那麼百戰百勝,沒想到陳昇這麼強。

    其實貨場距離趙進他們這裡也不遠,沒多久就到了,這片貨場怕是已經荒廢了,根本沒人管,成了孩們的樂園。

    有人看到陳昇過來,在那裡招呼了聲,頓時一幫孩圍了過來,在那裡興致勃勃的詢問說道:「今天還比不比?今天有什麼點心?」

    看到這麼一大幫人湧過來,小姑娘立刻躲在了趙進身後,陳宏也抓緊了他哥哥的手。

    「比什麼比,每次你們都糊弄我!」陳昇沒好氣的說道。

    一聽這個,那些孩子就洩氣了,不過還不肯善罷甘休,圍著陳昇說道:「快打吧,我們都等著和你打呢!」

    陳昇拿起手的木刀在身前擺了擺,把人趕開,那些孩子還不肯散,嬉皮笑臉的圍著。

    站在陳昇邊上的趙進眉頭皺了起來,因為他看出來這情況不對,圍在這邊的孩年紀都偏大,比趙進和陳昇大個兩三歲的樣,而且流里流氣,這十幾個孩彼此不停的交換眼色,遠處的其他孩童臉上或者有厭惡或者有畏懼,都避開不過來。

    「你今天不打,每天就沒人和你打了啊!」一個黑黝黝的少年說道,這話已經有點威脅的語氣,趙進頓時明白,這一幫流里流氣的孩是一夥的,他們想要合夥獨佔陳昇的那些點心,他們自己人假打,然後和陳昇耍賴,怎麼也能落下幾份點心。

    趙進這時候想起來了,這個黑黝壯實的少年名叫劉勇,是南關過來的孩們的頭目。

    「不打不打。」陳昇的眼睛也瞪了起來。

    這幫圍上來的孩子對陳昇還有幾分畏懼,立刻不敢再上前糾纏,不過那黑瘦少年邊上的有個矮個,看著年紀和陳昇差不多,個頭卻和陳宏差不多,比木淑蘭都要稍微矮點,這小矮一指趙進,笑嘻嘻的說道:「看,趙姑娘找了個小娘。」

    這「趙姑娘」的名號是趙進從前的綽號,一個男孩很安靜,很怕生,整天跟在爹娘身邊,就被這幫孩子這麼叫了。

    趙進沒出聲,不過木淑蘭聽到那「小娘」三個字,頓時向前啐了口,躲在了趙進的身後,小臉變得通紅。

    那些孩子一陣哄笑,那個黑黝黝的少年劉勇走到趙進跟前,大咧咧的說道:「假姑娘有什麼好的,給我當媳婦吧!」

    圍在這邊的孩們更加興奮,有人笑著大喊:「勇哥,今天就拜堂成親吧!」

    劉勇哈哈大笑說道:「好啊,媳婦來吧!」

    說著伸手就要去抓木淑蘭,手才伸出來,卻被人一把打開,這黑黝黝的少年頓時一愣,他沒想到趙進敢打開他的手。

    這勇哥比趙進高出半個頭,很是壯實,身後又有十幾個小弟兄,而這趙進平時就畏畏縮縮的,膽小的很,劉勇根本沒把趙進放在心上,趙進這麼一動手,劉勇身後的那些少年也都一愣,劉勇還沒說話,就聽到趙進冷聲說道:「滾!」

    場面又一安靜,連遠遠避開這邊的孩童少年都注意到了異樣,紛紛看了過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03:18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0-27 03:30 AM 編輯

第16章 連打

    場面又一安靜,連遠遠避開這邊的孩童少年都注意到了異樣,紛紛看了過來。

    叫自己外號,調笑自己和木淑蘭是小兩口,這不過是孩子們的玩笑,可接下來那劉勇的話語和行動卻已經是下流了,和調戲女子沒什麼區別,趙進自然不會讓他得寸進尺。

    劉勇反應過來後,頓時暴怒,心想被這麼一個小子瞧不起喝罵,實在太丟人了,他咬牙說道:“小子,你說誰..”

    話還沒說完,卻看到眼前只剩下憤怒的小姑娘,趙進人那裡去了,剛想到這裡,只覺得小腹被重重撞到,猝不及防,一口氣上不來,痛徹心扉,連叫都沒叫,直接被撞倒在地上。

    躺下還不算完,趙進已經騎在劉勇的身上,揮起拳頭就砸了下去,碰碰十幾拳。

    這邊十幾個孩子,包括陳昇兄弟和木淑蘭在內都呆住了,誰也沒想到這就開打,而且先動手的還是趙進。

    儘管才鍛煉了十天,但還是有效果的,趙進拳頭雖然疼,但劉勇的鼻子在第三拳的時候就開始流血,十幾拳打下去,劉勇滿臉是血。

    下流歸下流,劉勇也不過十二歲的樣子,被打的這麼疼,滿臉是血,被打到第十拳的時候就開始哇哇大哭。

    “下次再敢亂說,我打死你!”趙進狠狠的威脅了一句,從劉勇身上站了起來。

    劉勇本來在捂著鼻子哭,被趙進這麼一說,躺在地上的身子顫了顫,在那裡拼命的點頭。

    直到這時候跟著劉勇的那些少年才反應過來,先頭說話的那個矮個子左右看看,猛地吆喝說道:“咱們一起上..”

    話同樣說了一半,趙進已經快跑到他跟前,跳起來就是一腳,那矮個子下意識的朝著邊上閃躲,但還是被趙進一腳踢中胸膛,立刻被踹翻在地。

    整個貨場徹底安靜下來,不管圍在這邊還是遠遠觀看的,都徹底呆住。

    地上那個劉勇還在捂著鼻子,那矮個子剛要爬起來,趙進一腳又把他踩了下去。

    趙進身體很弱,不到十天的鍛煉也沒讓他強多少,但他打架和打群架的經驗卻很豐富,趙進知道寡不敵眾,一個人被圍攻的時候,要抓住對方一個狠打,打垮了一個,有可能把對方嚇走,就算嚇不走,自家也不吃虧,總比被圍毆還不了手強。

    這等意氣之爭,人多欺負人少,根本沒什麼血戰死打的覺悟,只要一方露狠,另一方往往就怕了,而且這幫少年以那劉勇為首,打垮了當頭的,打倒了不服的,其他人也就縮了。

    面對面單挑,趙進打不過那劉勇,可能連那個矮個子都打不過,可誰也沒有想到他這麼狠,敢先出手,一下子震懾全場。

    趙進站在那裡掃視周圍,他個子不高,稚氣十足,可被他目光掃到的人都禁不住向後縮一下。

    可趙進畢竟一個人,那些劉勇身後的少年,縮了縮之後,又蠢蠢欲動,正在這個時候,陳昇已經反應過來,他手中的木刀猛地向前一劈,呼嘯一聲,陳昇大聲說道:“誰敢對趙進動手,我就打誰!”

    陳昇的厲害貨場上的少年們都很清楚,立刻不敢再動。

    場面雖然暫時安靜,但每個人都在盯著這邊,陳昇看到全場的少年都被震住,他轉頭看著趙進,眼神中充滿了熾熱,笑著說道:“趙進你真厲害,咱們兩個比一場吧!”

    趙進搖搖頭,他在外面耽擱太久,快要到下午練武時間了,趙進看了看整個貨場上的少年,開口說道:“我不和你打,不過明天我會找很多人和你比武,你能拿出多少點心?”

    陳昇一愣,看了看站在他邊上的陳宏說道:“我能拿出來八塊,算上二宏的,能有十四塊。”

    一聽這話,陳宏立刻緊張的盯著他哥哥,心想自己的那份自己還要吃。

    趙進點點頭,又開口說道:“今天就不打了,明天你給我準備三十二個黑木牌子,三十二個白木牌子,木牌盡量小一點,,上面寫上一到三十二的數字還要準備一個大的瓦罐,這些木牌要全都能裝進瓦罐裡。”

    “你..你要幹什麼?”陳昇瞪大了眼睛看著趙進,滿臉的迷惑,此刻不光是他,連地上躺著的劉勇也捂著鼻子傾聽,大家都滿臉好奇。

    趙進沒工夫解釋,今天上午二叔趙振興虛劈的那一下可把他嚇得夠嗆,晚點回去,肯定要挨教訓。

    “聽我的沒錯,如果這麼做了還沒人和你比武,我和你打!”說完這句,趙進轉身離開,木淑蘭緊緊跟上。

    陳昇還要再問,一聽這句話,立刻笑嘻嘻的連連點頭。

    看著趙進走遠,陳昇拽了把身邊的陳宏,開口說道:“咱們回去撿石頭去。”

    不過沒人關心陳昇的去向,貨場上的少年們都在盯著趙進的背影,眼神中都帶著驚訝和畏懼。

    趙進走出貨場,抬頭看看太陽,覺得耽誤的時間太多,心裡著急,忍不住快跑起來,這時候也有一點不好,計時只能看天,沒個準確的估計。

    兩個小孩子快跑起來,男孩總比女孩快些,木淑蘭跟不上,猶豫了下,伸手抓住趙進的手,趙進也沒多想,卻沒注意到,這是小姑娘第一次牽他的手。

    手拉手奔跑,速度慢了下來,趙進回頭看了下,小姑娘小臉蛋紅撲撲的,嘴角帶著笑,真好看,趙進心裡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半路上就遇到了趙振興,叔父趙振興腳步匆匆,臉上有些擔心,看到兩個孩子攜手跑來才鬆了口氣,隨即神色變得很嚴肅。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練武不能偷懶..”趙振興嚴肅的說了兩句,隨即神色一凜,伸手在趙進的衣服上一捻,然後放在鼻尖聞了聞,嚴厲的問道: “這些血怎麼回事?”

    趙進低頭一看,身上迸濺了不少血滴,想來是剛才和那劉勇對打的時候,打出對方鼻血濺上去的,看到趙振興神色嚴厲,趙進禁不住有點發慌,這幾天的學武使他已經很敬畏自己叔父。

    看到趙進支支吾吾,趙振興眉頭皺起,這時候邊上的木淑蘭走上前說道:“二叔,是這樣..”

    趙進從沒想過木淑蘭口才這麼好,言語也很有條理,七八歲的女孩子能做到這一點可是稀罕,特別是在這個時代。

    小姑娘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的很清楚,不過畢竟年紀小,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連幫著陳昇籌備比武的事情也都說了。

    趙振興開始臉色嚴肅,慢慢的,神情變得和緩,看著趙進的眼神全是驚訝,到最後臉上甚至帶了點笑意和讚賞。

    “..小進哥哥是為了幫我,二叔你不要怪他。”小姑娘脆生生的結束了自己的話。

    趙振興笑著搖搖頭,伸手摸了摸趙進的腦門,緩聲說道:“傻孩子,下次遇到這麼多人,跑才是最要緊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03:26 AM

第十七章  父母眼中的孩子

    趙進一愣,當真不習慣,那一世打架之後,保育阿姨和老師總是嚴厲批評,說打架是不對的,現在可倒好,居然告訴自己遇到人多的時候就跑,這可不是品評,分明在傳授打架的秘訣。

    不過不挨訓總是好的,趙進心裡感覺很輕鬆,跟著趙振興一起回去,沒走幾步,趙振興笑著回頭說道:「每天午在那裡多玩一會,整天來這裡練武也太憋氣了。」

    叔父這邊就這麼過去,下午繼續練武,晚上回家的時候卻有麻煩了,一進院,那隻猴就吱吱大叫,平時進出院,這隻猴根本不理睬趙進,沒想到今天反應這麼大。

    正在準備晚飯的何翠花納悶的走出來,接著廚房的火光仔細看了幾眼,立刻發現了趙進身上的血點,何翠花的反應和所有母親的一樣,立刻慌張起來。

    「..怎麼能和別人打架..」

    「..傷到自己沒有?」

    「..都是學武的壞處,原來你多老實個孩子..」

    趙進只覺得尷尬無比,心卻又有感動,這種母愛和關心,他從前沒有感受過,可看著自己母親的擔心,趙進覺得愧疚,除此之外還有些害怕,嚴父慈母,母親這個態度,等下自己父親趙振堂回來,會不會大發脾氣。

    沒過多久,趙振堂回來了,那隻猴對這一家之主十分巴結,一看到主人回來,就從木架上跳下來討好。

    何翠花急忙和趙振堂說趙進身上沾血的事情,趙進在那裡低著頭準備迎接訓斥,可能還要挨打,卻沒想到趙振堂淡淡說道:「我已經聽振興說過了,男孩子打架沒什麼,打人總比挨打強。」

    他這麼一說,何翠花也無話可說,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進屋端飯上菜了,嘴裡還不停念叨著:「真是家風,你們兄弟倆當初就惹事打架,本以為養了個老實孩子,沒想到還這也樣。」

    打架還不被訓,甚至還有隱隱的誇獎和讚賞,這樣的感覺真好,本來很緊張的趙進頓時輕鬆起來。

    心情一好,食慾大開,趙進在飯桌上吃的很開心,不過趙振堂和何翠花的心思卻沒在晚飯上,趙振堂從懷裡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口袋丟在桌上,悶響了聲,說明口袋很沉重。

    何翠花拿過這個小口袋打開,很詫異的說道:「這個月怎麼這麼少,還有銅錢?」

    每天晚飯何翠花總是給趙振堂溫一壺酒,趙振堂喝了一杯後才悶聲說道:「城內鋪越來越少,收不上來錢,太爺又要離任,大家要把手裡的份讓出來點。」

    「城外那些不是大頭嗎?」

    「泇河一開,都去邳州了!」

    這些話趙進聽得似懂非懂,那個太爺說的應該是徐州知州,城內城外什麼的,想必就是說衙役們的灰色收入了。

    趙進正在啃一塊羊骨頭,覺得很滿足,根本沒心思顧著大人的話題,他現在覺得自己很快樂,專心練武,快樂的玩著。

    趙振堂和何翠花的心情都不太好,不過和趙進沒關係,吃完晚飯,趙進自己在屋裡又做了俯臥撐和仰臥起坐,換了衣服簡單洗漱,上床睡覺。

    儘管趙進已經漸漸適應了學武的大運動量,但不代表不累,每天腦袋一挨枕頭,睡意就無可阻擋。

    今天真不錯,打了劉勇,從前那伙南關來的孩子就橫行霸道,還不住的嘲笑自己,真痛快,而且回來自己父親和叔叔都沒有訓斥,隱隱約約還有點誇獎,感覺很好,今晚的羊肉湯也好吃,明天可以去貨場那邊玩了,到時候給陳昇出個主意,一定很出風頭..

    迷迷糊糊的就要睡去,趙進突然醒了過來,就那麼坐在床上,瞪大雙眼,滿頭冷汗。

    屋漆黑一片,只有門縫透出正堂的燭光,趙振堂和何翠花在那裡低聲議論著什麼,沒人發覺趙進的不妥。

    趙進沒有喊父母進來,他就那麼呆呆的坐在那裡,趙進並不是做了噩夢,也沒有出現什麼可怕的幻覺,之所以突然驚起,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來到這個時代不到二十天,可趙進感覺就是這個時代的人了,那一世的很多東西都在慢慢淡忘,甚至不去想起。

    難道就這麼一輩子過下去?雖然在學武強身,可按照目前的趨勢發展下去,自己也不過會變成一個壯實的男人,能繼承自己父親的劊手和衙役的身份,然後過著小康生活。

    然後呢?趙進自己問了自己一句,就這麼平平淡淡一輩過去?

    那一世自己從基層拼到層,甚至有很大希望成為副總,這樣充滿拚搏和奮鬥的人生因為重病戛然而止。

    可這樣的人生拚搏過奮鬥過,發出過自己的光彩,而這一世呢?就這麼平平淡淡的成長成家,當個身手好一點的衙役?

    人生一世,不能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去!坐在床上的趙進握緊了拳頭,有了重來的機會,不能隨意放棄,要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讓自己變強,讓自己發光,讓自己在歷史上留下名字!

    趙進長出了一口氣,以前自己太累了,從沒有休息過,乍一遭遇親情的溫暖,情不自禁的放鬆下來,幾乎要被同化,可這樣的生活不是趙進想要的。

    躺在枕頭上,趙進感覺心思很穩,他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了,定下人生的目標,心底隱約的惶然煙消雲散。

    那一世的見識和經驗都是寶貴的財富,在病床上朋友朗讀的那些書都很寶貴,現在要仔細回憶起來,牢牢記住。

    想到這裡,趙進自己罵了自己一句,不知不覺的已經忘記了不少,等於白白丟棄了一大筆財富。

    一夜過去,趙家人已經習慣了趙進早起跑步,趙振堂調整了自己的作息,每天和趙進一起起來,趙振堂開著院門,有時候拿著鬼頭刀砍砍木樁,有時候站在門口看趙進跑圈。

    不過今早趙進出門給趙振堂問好,卻嚇了趙振堂一跳,因為趙進的眼睛裡全是血絲,看著沒睡好的樣,但趙進沒出聲,趙振堂也就懶得管。

    早飯時候,趙進沒睡好的樣又被何翠花看到,被心疼的教訓了一通,說因為打架鬧事所以才睡不好,老老實實的吃得飽睡得香,趙進也只能邊吃邊聽著,他昨晚因為絞盡腦汁的回憶根本沒睡好。

    吃完早飯,趙進放下碗,何翠花已經在那裡收拾了,趙進猶豫了下,開口說道:「娘,我想把家裡的奶酥點心帶出去。」

    這點心也是何翠花給趙進買來補身體的,怕他在學武的時候餓到,現在還剩四塊,聽到這話,何翠花點點頭,隨意說道:「想吃就拿去,記得給小蘭吃,別自己吃獨食。」

    「娘,我還想再多買點拿出去。」趙進繼續說道。

    拿點心出去吃很平常,可還要多買點就讓父母不明白了,何翠花停下收拾的動作問道:「你想吃什麼娘給你買,小蘭吃的少,你叔叔也不吃這個,你拿這麼多幹什麼?」

    這時連要出門的趙振堂都轉過身,有些好奇的看著趙進,想要聽他的理由。

    身為孩童,想做點事情真難,說服父母就很不容易,心裡埋怨幾句後,趙進繼續說道:「我不是給自己吃的,我想拿去給別人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09:06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0-27 09:07 PM 編輯

第十八章敗家子

    聽到這個,何翠花和趙振堂都是一愣,何翠花把碗重新放回桌上,板著臉訓斥說道:「你這個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先跟別人打架,現在又要拿咱家東西給別人吃,這麼敗家,你當咱家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嗎?」

    趙進被訓的不知道說什麼,只在那裡撓撓頭,放低了聲音說道:「要不拿十個燒餅也行..」

    「碰」的一聲,何翠花重重的拍了下桌,聲音猛地拔高:「從前訓你兩句,你馬上認錯,現在倒好,還知道講價錢了,十個燒餅就不花錢了。」

    發火之後又覺得不對勁,何翠花放緩了語氣說道:「小進,不要怕,是不是在外面被欺負了,是不是有壞孩讓你這麼幹的,不要怕,誰敢欺負你,娘去找他。」

    聽到母親這麼說,一方面感覺到關心,另一方面卻哭笑不得,趙進在那裡搖搖頭,認真的說道:「沒人欺負我,我要拿出去用的。」

    何翠花的眼睛瞪了起來,臉色越來越嚴厲,看著就要發火了,趙進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雖然不怕,但面對母親的怒火,下意識的還會緊張。

    眼看著何翠花就要發作,邊上的趙振堂沉聲說道:「你拿這些吃的幹什麼用?給誰去吃?」

    何翠花回頭看了眼,似乎要說什麼,卻被趙振堂用眼神制止,趙進坐在凳上本想編個理由,憑著當年在企業混過的經歷,隨便找個合情合理的說法實在太簡單了。

    但遲疑了下,趙進還是準備實話實說,跟自己父母沒必要說什麼假話,就算靠著撒謊能騙一次兩次,長遠卻不可能,自己要做的事情要持續很長時間。

    「爹,娘,我昨天跟著陳昇去貨場那邊..」趙進詳細的把昨天的經歷說了一遍,然後又把自己的打算仔細說完。

    本來準備出門的趙振堂聽趙進說完,轉身走回到飯桌旁坐下,伸手捏了捏趙進的臉,笑著說道:「那一場病之後居然變得這麼大,你嘴皮上的本事不比師爺差了,說得這麼明白。」

    口齒清晰,邏輯分明,能把一件事前因後果說得別人能聽懂,這也是能力,從前的趙進見外人都害怕,更不要說有這樣的口才了。

    趙振堂的表態讓趙進心情輕鬆了不少,趙振堂繼續笑著說道:「你剛才說那一套大道理老我聽不懂,你就說說你想拿點心吃食去幹什麼?」

    「我..我看到那邊孩子那麼多,想用個法把他們聚起來,多交朋友。」趙進咬咬牙,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聽到趙進明白說出想法,趙振堂禁不住一愣,趙進心裡跳了下,心想自己說這話是不是太超前了,會不會讓大人以為自己腦不正常。

    趙振堂回頭看看何翠花,何翠花也是滿臉迷惑,趙振堂繃著臉又問道:「這些話是你叔叔教給你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趙進回答,趙振堂眼睛瞇了下,想要看看趙進是不是在撒謊,小孩子的臉上一片坦蕩。

    趙振堂盯了趙進一會兒,緩緩搖頭,臉上的笑意慢慢擴大,到最後戲謔的說道:「又是學武,又要交朋友,你這孩子犯什麼魔怔了。」

    說完之後,趙振堂站起,趙進立刻變得垂頭喪氣,心想恐怕要想別的辦法了,可恨從前連點零花錢都沒有。

    沒曾想趙振堂站起來之後又開口說道:「你先去你叔叔那裡學武,點心燒餅什麼的有人送過來。」

    趙進猛然抬頭,居然答應了,儘管他沒有什麼和父母相處的經驗,可也知道這樣的要求在大人心裡有多麼荒誕,趙進今早說出來,也只是想要試試,沒想到真被答應了。

    現在納悶的是趙進自己,他不知道趙振堂怎麼考慮,不光趙進想不通,站在一邊的何翠花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橫眉倒豎,瞪著趙振堂說道:「當家的,孩子胡鬧,你也跟著胡鬧,沒這麼慣著孩子的,每天點心燒餅的要花費多少錢,還是給別人吃的。」

    趙振堂在那裡緊了緊自己腰帶,他穿著一身皂色的差役服裝,聽到這話抬頭嗤笑了聲:「又不用咱家花錢,你操這個心幹什麼,一個男孩就該多交點朋友,跟從前一樣整天跟著你打轉就好?」

    一聽「不花錢」三個字,何翠花怒氣立刻消了不少,不過還在那裡念叨著說道:「當初多老實個孩子,現在卻變成這樣子,真是。」

    趙進在那裡納悶,那些點心吃食為什麼不用自己家花錢買,正想著,趙振堂已經出了院。

    「娘,為啥爹說不用花自家錢?」趙進好奇的問道,現在他也摸清了這個門道,在自己爹娘面前,有什麼說什麼,有什麼問什麼,不用考慮太多。

    何翠花瞪了趙進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爹在衙門裡當差,買什麼東西要花錢,那是給他們面子。」

    趙進聽到這個先是一愣,隨即憋不住笑,自己活動範圍太小,對這個時代瞭解的不夠,居然沒想到仗勢欺人這一茬上,父親趙振堂身為衙役,又有劊手差事,還是徐州衛百戶出身,雖然說不上什麼大人物,但在街面上恐怕也是橫行的。

    「還有臉笑,沒你爹操持,咱們家日怎麼能這麼好,小蘭來了,快走,快走!」何翠花訓斥一句,不客氣的開始趕人。

    小姑娘進了院之後,先對那猴做了個鬼臉,說也奇怪,那隻猴對木淑蘭的態度相當不錯。

    木淑蘭甜甜的給何翠花問好,然後喊著趙進一起走,何翠花站在屋門說道:「午有點心,小蘭你多吃點,別讓那小子便宜了外人!」

    剛出了院門,趙進和木淑蘭就看到趙振興站在路口,衝著他們點點頭,轉身走在了前面。

    趙進沒有注意到今天的木淑蘭笑的特別真誠,而且一上來就抓著他的手,手拉手一起走。

    對這些小細節趙進沒有關注,才拐過門前那條街道,木淑蘭甩脫了趙進的手,嘟著嘴說道:「小進哥哥,你不要和我家那些叔伯一樣好不好,走路還要唸唸叨叨的。」

    趙進這才反應過來,對著小姑娘笑了笑,也沒解釋,繼續向前走去。

    之所以走路的時候還在低聲念叨,是因為趙進在默誦,他在回憶,用一切能夠加深記憶的手段,包括默誦。

    看著趙進還在那裡自顧自的念叨默誦,小姑娘氣得甩開趙進的手,走在了趙進的前面,沒走幾步,小姑娘自己又放慢腳步,抓住了趙進的手。

    學武的項目有了些變化,原本單調的扎馬步,現在扎馬步的時候還要平端一根四尺長的木桿,木桿本身不重,不過長時間的保持一個姿勢,會讓雙臂酸疼無比。

    叔父趙振興比昨日嚴格了很多,趙進胳膊一垂下,他的籐條就會抽下。

    午回去吃飯,飯桌邊上擺著一個油紙包,邊上還有一個小布包袱,都散發出香氣,油紙包應該包著桃酥之類的點心,布包袱裡就是燒餅之類的東西了,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何翠花一邊招呼兩個孩子吃飯,一邊念叨著說道:「真是個敗家子,好好的東西,留下來自己吃多好,還要拿去送給別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0-27 09:12 PM

第十九章  累進和美食的誘惑

    午飯才吃到一半,就看到陳昇兄弟兩個在照壁後面探頭探腦,趙進練武耽誤時間,吃飯的時候比較晚,可陳家兄弟兩個就不練武了嗎?

    「他們兩個估計也就在午前後被放出來玩,其餘的時候也要練武。」叔父趙振興回答了這個疑問。

    看到他們兩個過來,趙進也有點坐不住了,儘管他確定了目標,可心性還是越來越像少年。

    飛快的吃完,不耐煩的等了木淑蘭一會,趙進拿著那包袱和點心出門了,還能聽到身後父親趙振堂說道:「這四個孩子一起不用擔心什麼,賊人拐沒那麼不長眼。」

    陳家來的不止是兄弟兩個,門外還有個四十多歲的家僕等著,這僕人左手拎著兩個包袱,右手拎著一個瓦罐,看起來都是按照昨天趙進的說法拿到的,看到趙進出來,那僕人很客氣的點頭打了個招呼,接過趙進手的包裹。

    看到陳昇兄弟兩個把東西都備齊了,趙進心裡有點遺憾,不過還是笑嘻嘻的說道:「咱們快點走。」

    陳昇兄弟兩個也滿臉興奮,大家情不自禁的加快腳步,木淑蘭和陳宏笑嘻嘻的跟著,走了一半的路程,木淑蘭突然開口問道:「現在這個時候去是不是不太好,大家都吃完午飯,這些麵點勾不住他們。」

    小姑娘聰明伶俐,還真的想到了點上,她這麼一問,趙進停下了腳步,陳昇愣了愣也想明白了,陳宏在後面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發生什麼,趙進懊惱的拍拍腦門,還以為自己妙計,沒曾想還沒個女孩想的明白。

    趙進和陳昇的臉色都有點猶豫,心想是不是換個時間,沒曾想跟在後面的那位家僕笑著說道:「二位小爺不用擔心,徐州城裡多少人家一天只吃兩頓飯,有的人甚至只吃一頓,他們現在都餓著呢!」

    「只吃兩頓,吃一頓?不都是吃三頓飯嗎?」陳昇吃驚的問道。

    那家僕笑著繼續解釋說道:「早晨吃飽,出去做活,晚飯再吃,一天就這麼過去了,不少人家只有在忙碌的時候才能吃三頓,更不要說很多人家裡連吃飽都做不到,很多人一天能有頓飯吃就不錯了.。。」

    說了幾句,家僕笑容消失,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陳昇則滿臉吃驚,他可能第一次聽到現實的嚴酷和苦難,心震撼,趙進神色很正常,儘管他也是第一次聽說,但趙進從前通過很多渠道有所瞭解,

    不管在什麼時候,窮人的生活都充滿苦難,在這個毫無保障的時代尤其如此。

    就這麼安靜了會,到底是小孩子恢復的快,陳昇興高采烈的說道:「那咱們快去,一定會有人和我比武。」

    氣氛重新活躍起來,大家又朝著貨場那邊走去。

    貨場依舊很熱鬧,看起來應該很多人都沒吃午飯,大家似乎也習以為常,在那裡照舊玩的高興。

    來了幾次,包括從前的記憶,趙進都看不出什麼,可有了方纔那番話,趙進就注意到了很多細節。

    很多孩子身上穿的很破,現在已經深秋時節,可大家都穿得很單薄,南關劉勇那幫少年都是單衫,露著胸膛肯定不是因為剽悍,而是沒有那麼多厚衣服。

    大家雖然東一堆西一堆的玩,可真正活蹦亂跳的不多,很多人就在那裡坐著站著,活動少消耗少,就不會太早感覺到餓,也有那麼十幾個穿著棉襖皮袍的孩子精神好得很,到處亂竄,這些孩子氣色不錯,每個人都有幾個窮孩子跟著。

    而且趙進還注意到一件事,在這貨場上,年紀最大的孩子也不會超過十四歲,細想也很快得出原因,大孩子都要去做活補貼家用養活自己,那有來這裡胡混的時間。

    大家也都看到趙進和陳昇出現,放在昨天,還會有一幫人圍上來,可昨天那場鬥毆之後,看著滿臉是血的劉勇,還有在地上打滾的矮個,大家都怕了,加上陳昇在這裡威風八面,現在誰也不敢靠前來。

    跟著過來的那個陳家家僕很是知趣,把手的東西放下,打了個招呼之後,自己轉身離開了。

    「你在邊上看著就行,我來做!」趙進對陳昇說了句,陳昇不以為意的點點頭。

    「把東西搬到那邊,那邊高點。」趙進領著他們幾個去了貨場西邊一個土台上,那上面玩的幾個孩子慌不迭的閃開。

    不過貨場上這些孩童少年的好奇心全被趙進和陳昇所吸引,很多少年已經圍了過來,就連昨天吃虧的劉勇一幫人也遠遠盯著這邊。

    「把裝著點心的包袱打開。」趙進和陳昇說道,不知不覺間,陳昇下意識的聽從趙進的話

    兩個人把包袱打開,奶酥餅,豆沙糕,芝麻燒餅,桂花糖都出現在大家眼前。

    陳昇每天都會帶點好吃的過來,可那些零敲碎打的很不起眼,但現在趙進和陳昇的加起來足有三十多個,好大一堆。

    圍觀的少年們下意識的向前走了一步,趙進清楚的看到很多人的喉結移動,都在吞嚥口水。

    做完這些之後,不僅場少年們看著趙進,連陳昇兄弟和木淑蘭都在盯著趙進,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動作,他們都不知道趙進要幹什麼。

    趙進拿過那瓦罐,又打開那個裝著小木牌的包袱,黑的白的各有三十二個,大小差不多一樣,半寸大小,也虧得陳家是富戶,不然一夜之間也弄不出這麼多牌,趙進把這些木牌倒入瓦罐,又拿著瓦罐搖晃了下。

    每個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唯恐漏過一步,就好像看別人變戲法似的。

    把這些都做完,趙進站起來,扯著嗓大聲說道:「我和陳昇在這裡準備辦一個比武。」

    聽到「比武」兩個字,下面的少年們立刻失去了興趣,很多人直接轉身,馬上就要散去了。

    「前八名每人一個點心,前四名每人還能拿一個,前兩名每人兩個,第一名拿十個!」趙進大聲喊道。

    很多孩童少年依舊轉身向外走,一邊的陳昇都有些著急了,剛要說話,貨場上的這些孩童在這個時候都反應了過來,各個轉身,朝著土台這邊湊過來。

    一個人能拿十個!這足夠吃兩三天,而且那點心還是加糖放油的精細點心,很多孩子過年都吃不到,如果能贏下第一名,這可是好大一份,幾個壯實的孩子更在那裡躍躍欲試。

    「趙進,我要是進了前八拿到一個,我要是還能進前四,是不是還能拿一個,就是兩個了?」有人在底下喊道。

    趙進向下一看,發現是個穿著棉襖的胖子,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個大白饅頭一樣,個子比陳昇還要高點,記憶裡這胖子姓孫,家裡開布莊的,聽到這個問話,趙進心裡一喜,自己想要說的卻被別人問出來,這樣效果更好,趙進也有點驚訝,沒想到還真有人能算過這筆賬。

    「沒錯,你在前八拿到的和你在前四拿到的是兩碼事,你要能進前四,最少能拿到兩個。」趙進大聲回答。

    那姓孫的胖孩眼珠轉了轉,滿臉驚訝的喊道:「那..那..要是能拿到第一,一共能拿到二十個!」

    他說話有點結巴,周圍的少年先是哄笑,隨即神色更熱切。

    陳昇拿來的芝麻燒餅還冒著熱氣,被風一吹,那香味飄散,有幾個年紀小的孩子都忍不住留出口水。

    到這時候,劉勇那幫少年又擠了上來,惡狠狠的瞪著那些不讓地方的人,很多孩子都害怕的躲開,除了南關這一幫,也有其他壯實些,拉幫結派的圍過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5:57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1-4 05:58 AM 編輯

第二十章  抓號開打

    看到這個局面,陳昇又有點著急,他也不傻,知道如果被劉勇這幫人玩手腳,這些點心又被坑了,但現在陳昇等著趙進出聲,他下意識的覺得趙進肯定有主意。

    「大家到這個瓦罐裡摸牌子,黑牌子和白牌子都是從一到三十二,摸完了之後,數字一樣的人對打,打完了有三十二個勝利的,再重新摸牌子,黑白對打,一直到比出第一名。」趙進在那裡繼續大聲喊道。

    趙進說的其實有點複雜,很多少年腦子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土台周圍又有點安靜,趙進也不理會,又在那裡大聲喊道:「空手對打,把對方打倒在地上就算贏,倒地後不能追打,不能打後腦,不能戳眼睛,不能踢下面,打這幾個地方就算輸。」

    下面的少年中開始有輕微的騷動,幾個人小聲議論,然後議論的人越來越多,每名少年的眼神都變得很熱切。

    趙進看了看下面,臉上露出笑容,預想的效果達到了,他趁熱打鐵的喊了一嗓子:「願意來比武的就舉起手來!」

    沒什麼停頓,大家都爭先恐後的舉起了自己的手,趙進把那瓦罐向前一放,大聲喊道:「想參加比武的就過來摸牌子!」

    轟然一聲,少年都湧了過來,站在趙進身邊的木淑蘭和陳宏慌忙向後閃,陳昇先被這群情激昂的場面嚇了一跳,隨即納悶的問趙進說道:「你怎麼沒說誰和我比武?」

    「你也來抓牌子,你要有本事就拿個第一!」趙進對陳宏喊道,不喊不行,因為這邊已經聲音嘈雜。

    好歹昨天趙進打劉勇踹矮子的威風還在,陳昇手裡那木刀也不是吃素的,秩序還沒有徹底亂掉,不過距離土台前面幾步的地方彼此擁擠甚至彼此廝打是免不了的。

    陳昇看到這個,慌忙在這瓦罐裡摸了一塊牌子出來,趙進也在瓦罐裡摸出來一塊,兩個人摸出來的牌子都是黑色。

    有趙進和陳昇兩個人盯著,摸牌子進行的還算順利,貨場中的孩子看著雖然多,但也不足百個,也並不是人人都願意去比武,有的年紀小,有的家境不錯,有的看著懦弱。

    劉勇一幫人本來不敢上前,看到趙進沒有阻止的意思,也都擠過去,每個人摸了一個牌子,那個說話結巴的孫胖子也擠過來拿了塊牌子。

    本來大家都很擔心那些成幫結派的少年們控制比武,成了他們內部遊戲,可在那瓦罐裡摸木牌做不了假,一夥的摸到了不用顏色的牌子,先前還是朋友兄弟,一看牌子顏色不一樣,眼神就不同了,沒準會成為對手。

    看著下面熱烈的氣氛,陳昇整個人都驚呆了,從前他也舉著點心吆喝,但也沒幾個人願意和他比武,怎麼今天的效果這麼好?

    「趙進,這是怎麼回事?」陳昇好奇無比的問道。

    「要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機會贏,然後要把頭獎設置的無比豐厚。」趙進笑著解釋了兩句。

    陳昇聽得似懂非懂,其實趙進所借鑒的東西就是後世的彩票,門檻低,很少的錢就能參與,頭獎豐厚無比,只要中了就可以改變生活,規則設置的讓每個人都感覺自己有中獎的可能,實際上中獎非常難。

    這次比武也用類似的法子,儘管拿不出什麼大獎,可這麼多的點心對少年們是足夠的誘惑了,摸牌子的方法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機會,而且趙進還特意說用空手打,很多孩子都覺得陳昇手裡拿著木刀短棍才厲害,一空手,機會更大。

    還有一點,實際上摸黑白牌子對打比武,這件事本身就很有趣,大家都會有參與的慾望。

    這套道理說出來陳昇也未必懂,現在的陳昇興高采烈的看著土台下的人群,在琢磨自己的對手是誰。

    「我念到一,拿到這個牌子的兩個人就站出來。」趙進在土台上喊道。

    兩個孩子站了出來,可也巧,正好是劉勇那伙的兩個,這兩個相對高壯,都很有信心的樣子,先前沒摸牌子的時候兩人嘻嘻哈哈的,摸了牌子彼此都沒了笑臉。

    一個個數字念下去,讓趙進哭笑不得的是,一二三大家都能認識,其餘的數字認得的人就不多了,趙進還要在土台側面把這些數字寫出來,讓少年們對照。

    他覺得認識這些數字很正常,那一世,十歲的孩子也差不多能夠認識,但趙進沒想到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是文盲,認識數字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趙進自己在那裡忙碌的很投入,卻沒注意到在貨場的另外一頭,有兩個大人在看著這邊,一個是陳家的那個家僕,另一個則是他的叔父趙振興。

    「沒想到貴府的小少爺這麼聰明伶俐,這些法子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怎麼想不出一個小孩子能想得出。」那家僕很客氣的說道。

    趙振興也在看著貨場那邊,聽到這話笑著回答說道:「什麼貴府,我們趙家的好日子才過了不到八年。

    那家僕嘿嘿一笑,趙振興又緩聲說道:「我知道你話裡的意思,不過小進這些主意都是他自己的,沒人教他,我哥哥嫂子可沒這個心機,至於我,我現在比你還驚訝。」

    「昨天孫少爺回去說了這幾個法子,家裡忙到很晚才做出來,今天老爺就吩咐小的過來跟著看看,還真沒白來。」那家僕笑著說道。

    趙振興知道這家僕是陳昇祖父陳鵬的親隨,現在也是陳家的管家,他嘴裡的老爺是陳昇的祖父,弄出黑白木牌子來,還要拿那麼多點心出來,大人肯定要關注下,看看到底要幹什麼。

    「開打了。」趙振興開口說道。

    那家僕向那邊看過去,笑著說道:「進少爺運氣不太好,對上了個大個子!」

    趙進手裡的號牌是黑色五號,喊到這個號牌的時候,下面一個少年也舉起了手中的牌子,白色五號,趙進不知道這個對手的名字,不過也有點印象,這少年總是和住在剪子股的那幫孩子混在一起。

    這少年比趙進高一點,壯實很多,似乎大一歲的樣子,看到自己的對手是趙進,恨恨的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這段日子,趙進在這裡打倒陳昇,打翻劉勇,威風無比,相對於他的反應,其他人都鬆了口氣。

    陳昇抽到的對手是一個比較瘦弱的小個子,那小個子哭喪個臉,陳昇臉色也不好看,他是想要找個像樣的對手痛快打一場的。

    那個姓孫的胖子也拿了牌子,他的對手卻是劉勇,兩個人個頭差不多,只不過劉勇長得精悍,而且平時就好勇鬥狠,大家都覺得孫胖子打不過對方。

    貨場雖大,可要保證公平較量,趙進現在還沒辦法讓三十二場比武同時開始,只能一場場的打,就在土台邊上畫了一個圈作為場地,大家都在那裡看著,想要搗亂弄鬼也做不到。

    趙進不住的抬頭看天,他心裡有點著急,練武學武才是他的第一大事,現在耽誤的時間已經太多了。

    「小進哥哥,現在還早呢,昨天咱們走的比這個時候晚多了。」木淑蘭在邊上脆生生的說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02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1-4 06:05 A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興高采烈

    小姑娘看天色判斷時間可比趙進準確多了,趙進笑著點頭,卻發現木淑蘭滿臉都是崇敬的神情,眼都不眨的盯著自己。

    趙進被這眼神看的打了個寒顫,連忙轉頭。

    孩子少年們的單對單戰鬥每一場都很快分出勝負,不說那些強弱懸殊的,就算彼此差不多的也不會相持太多時間。

    很快就輪到了第五號,趙進和那個壯實少年走進了圈內,那少年滿臉都是警惕,身體已經微微弓起,趙進咧了下嘴,從前他打架多了經驗豐富,看到對方這樣子就知道對方不是善茬,只有經常打架的人才有這種下意識的動作。

    進入圈裡之後,站在邊上的陳宏問道:準備好了嗎?」

    趙進和那個壯實少年都點點頭,陳宏舉起一隻手,大聲喊道:「開始!」

    陳宏很興奮,聲音也大,從前他跟著自己哥哥來這邊玩,就是個跟班,都是在邊上看著,沒想到現在還能參與其中,喊「開始」,這讓陳宏覺得自己很重要,又激動又興奮。

    一喊開始,那壯實少年朝著趙進就撲過來,從體型來說,他比趙進大不少,直接就能把人撲倒,人一躺倒,他就贏了。

    看著對方撲來,趙進心中猛跳,身子卻沒動,居然紮下馬步。

    趙振興和陳家家僕已經走近很多,想看看自家孩子們的戰鬥,看到趙進扎馬步,趙振興皺眉搖頭說道:「腦子壞了,這時候居然扎馬步,肯定要被打飛。」

    圈子不大,撲擊過來不過是瞬間,那少年眼看到了跟前,趙進扎馬揮拳,一拳迎上,直接擊中這少年咽喉下方的胸口。

    看到這一幕的趙振興一愣,趙進這拳分明就是自己的槍術,長矛急刺上身的三個要害。

    能打出這一拳兵不稀罕,但能在對方撲擊過來的緊張時刻準確的打出這一拳就很難得了。

    趙進這一拳穿過了那少年撲擊雙臂的格擋,正中咽喉下面的胸口,那少年胸口劇痛,動作頓時就亂了,趙進第二拳又是揮出,這次則是擺拳,正中那少年的左臉,直接把人打倒在地上,至於這第二拳就是他當年打架的心得。

    兩人廝打,沉住氣,朝著對方臉上打,最起碼不吃虧,趙進也算積累了很多經驗,更不要說這一世還有過專業訓練。

    「進少爺了不得啊!」那家僕滿臉驚訝的誇讚說道,趙振興也被震驚了下,隨即滿臉笑容的說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還真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那少年倒在地上沒有動彈,倒不是受了什麼重傷,而是感覺到很失望灰心,嘴裡嘟囔著罵了兩句也沒有繼續,光明正大的比武輸了,也沒什麼可埋怨的。

    圍觀的一幫少年都在驚歎,心想趙進還真厲害,正在感慨,卻看到趙進朝那個少年走過去,大家都禁不住一愣,心想不是說倒地就算輸嗎?難道趙進還要追打?

    沒曾想趙進走到那少年身邊,伸出手說道:「我叫趙進,你叫什麼名字?」

    趙進一伸手,那少年情不自禁的向後縮了縮,還以為趙進要動手追打,沒曾想趙進滿臉笑容的溫和發問,語氣充滿了友善,那少年遲疑了下,悶聲回答道:「我姓吉,叫吉香。」

    回答後伸手抓住了趙進的手,直接被拽了起來。

    「吉祥?」趙進一愣,心想這名字起得很有水平,邊上卻有人高聲起哄道:「燒雞的雞,吃著香的香。」

    「吉利的吉,香就是那個香。」吉香慌忙解釋,轉頭惡狠狠的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瞪過去。

    外面人人哄笑,卻看不出誰說的,本來比武打架,貨場上少年們之間的氣氛有些緊張,趙進這一舉動卻讓全場緩和了下來。

    一喊「燒雞」,趙進卻想起來,順著自家向南走出去,距離彭城書院不遠的地方有一家買熟肉的飯鋪,開店的人就姓吉,自家爹娘一說起來,都是「老燒雞」「老燒雞」,這吉香應該就是他家的孩子了。

    「黑五贏了!」陳宏在那裡大喊,木淑蘭在一邊興奮的拍手。

    這邊兩個人把牌子丟回瓦罐裡,接下來又有進圈子裡打的。

    接下來的打鬥都沒什麼意思,無非是力氣大個子大的贏,要不然就是有打架經驗的贏,少年們整日裡呆在這貨場,也沒什麼武鬥的經歷,所以打的很簡單,趙進和陳昇看的都很無聊,可其他少年都看的興高采烈,男孩子本來就喜歡打架,這種看著像打擂台一樣的比武,又有那麼多的獎品可以拿,參與度的確很高。

    等到孫胖子和劉勇開始的時候,趙進和陳昇才有了點興趣。

    孫胖子剛才給趙進比較深的印象,劉勇又是昨天打架的對象,自然會注意到。

    陳宏這邊剛喊了一聲開始,劉勇已經衝了過去,朝著孫胖子的下體踹過去,街頭鬥毆,這是不二法門,不過伸出腳又急忙收了回來,事先說過這壞規矩的。

    即便臨時變換動作,劉勇依舊比孫胖子要快,一腳揣在孫胖子的大腿上,孫胖子痛叫一聲,踉蹌了兩步,劉勇拳頭已經揮起,重重打在孫胖子前胸上。

    劉勇的那伙小兄弟在外面大聲叫好,趙進和陳昇兩個人在那裡搖頭,孫胖子雖然個子比劉勇大很多,但動作慢,這麼打下去肯定吃虧。

    可現在劉勇想要把孫胖子打倒也不容易,躺倒或認輸才算輸,這樣就要繼續打過去,此時劉勇在朋友們面前出風頭,高興的很,怪叫一聲,衝上去就要繼續打,一高興,動作就大了點,孫胖子瞅準這個機會,迎頭就是一拳,一拳打在劉勇的胸口。

    「碰」的悶響一聲,兩個人分開,劉勇動作停住,用手捂著被打中的地方,五官有點扭曲,周圍的喝彩聲也停了。

    趙進和陳昇頓時來了精神,還以為接下來要打的精彩,沒曾想劉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喘了幾大口,擺手說道:「不打了,我輸了。」

    孫胖子用手在自己被打中的地方揉了揉,興奮的揮了下拳頭。

    「孫大雷抗打,他拳頭又重,他挨幾拳沒事,打別人一拳別人可受不了。」陳昇在邊上故作深沉的分析道。

    趙進這才記起來,這胖子叫做孫大雷。

    「小進哥哥,再不回去練武就晚了。」正在這時候,木淑蘭小聲提醒了句,趙進一驚,籐條打在身上可是很疼的。

    趙進拍拍腦門,對陳昇說道:「我要回去練武了,等三十二場比完了,你拿十六個黑牌子,十六個白牌子放進瓦罐裡,讓贏家重新抽,重新配對打比賽,就這麼一直到最後兩個人。」

    陳昇在那裡愣愣的點頭,趙進覺得不放心,聲音變得嚴厲,盯著陳昇說道:「一定要按照我說的來,比武的時候誰犯了規矩就算輸,你也一樣,點心一定要給贏家,不要不給,你明白嗎?你要不照做,別人就不跟你比了。」

    「你聽到了嗎?」趙進抬高聲音,嚴厲無比的又問了句,陳昇嚇了一跳,他已經有點怕趙進了,連忙說道:「記住了,記住了!」

    趙進轉身就要離開,陳昇猛地想起來一件事,追著後面喊道:「趙進,你不是贏了嗎?接下來你的對手怎麼辦?」

    「剛才那場就算我輸了,讓吉香上!」趙進喊了一嗓子,拽著木淑蘭快步跑開。

    本來站在人群裡的吉香垂頭喪氣的,一聽這個,精神立刻振作,帶點感激的看著趙進的背影。

    倒是木淑蘭還想繼續看下去,邊跑邊回頭看場地接下來的對打。

    才跑出貨場,剛到路口,就看到叔父趙振興笑著等在那裡,趙進頓時停住了腳步,心想自己回去晚了,肯定要被叔父教訓,挨籐條抽都有可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10 AM

第二十二章  第一不是陳昇

    還沒等他解釋,趙振興笑瞇瞇的問道:「你怎麼不繼續比下去了?」

    看著叔父心情很好,趙進撓撓頭說道:「急著回去練武,怕耽誤了時間。」

    趙振興笑著點點頭,開口說道:「等明天你可以比完了再回來,這也浪費不了太多時間。」

    沒想到自己的叔父會這麼說,趙進一愣,連忙點頭。

    趙進即便是成年人的心性,也覺得剛才的比武很有意思,忍不住回頭看過去,卻正好是陳昇剛開打,只一下,那個瘦弱的對手就被打飛了出去。

    相比於中午時的豐富多彩,下午的練武依舊枯燥,趙振興卻拿出長矛在院子裡使了一通,相比於那急刺,這次多了不少格擋和抽打的動作,依舊很簡單實用。

    不過這演武不代表會教授,叔父趙振興下午對趙進盯得更緊,動作稍有不對,就是一籐條抽過去。

    好在趙進有遠超同齡人的專注,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因為回來耽誤了點時間,所以練得比平時要晚一些。

    趙振興送兩個孩子回去的時候,在路上特意對趙進說了一句:「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你想要學武就不能心急,想要在長槍上有所成就,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趙進在那裡點頭,腦海中卻有記憶閃現,似乎在大明萬曆年間,歐洲的火器已經開始大發展,不過這個時代西方軍隊好像也在使用長矛。

    當時在病床上根本沒心思聽,現在拚命回憶也只有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倒是那朋友喜歡讀些軍事政治類的東西,這些知識放在現在還不算屠龍術,還有用的地方。

    送到趙進家門前的那條街道,趙振興就不往裡走了,這些天一直如此,開始趙進以為自己叔父不願意總去自家吃飯,後來才發現自己叔父不願意和木淑蘭的父親照面。

    身邊一個個的人看著平凡,其實都有自己的故事,趙進時常這麼想,不過他也知道,可能這個時代一些司空見慣的事情對自己來說很新鮮,所以才有這樣的感受。

    不過今天有點奇怪,小姑娘的父親卻在路口等著,趙振興冷淡的點點頭,領著趙進就這麼擦身而過。

    相對於自家長輩的冷淡態度,趙進對木淑蘭的父親很好奇,而且印象不差,這個時代大多數的平民百姓都不怎麼乾淨,鬚髮亂糟糟的,這讓趙進很不習慣,但木淑蘭的父親卻很注意修飾,衣服從來都是乾乾淨淨,鬚髮整齊,走路說話也都是風度翩翩。

    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知道為什麼木淑蘭的父親來到路口這邊等人,因為自家門前有人在那裡等著,一個大人一個少年。

    太陽已經落山,街道有些昏暗,趙進還是能看清那兩個人,那少年認得,這少年是貨場上最壯實的孩童之一,膚色黝黑,從前的趙進不太敢和這樣的人接觸,隱約記得姓石。

    石家少年手裡拎著個包袱,滿臉不服氣的表情,看著臉上還有淚痕,似乎剛才哭過,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趙進隨便看了眼,立刻一愣,擦擦眼睛再看,發現那包袱就是自己裝點心的包袱,看到這個趙進才從練武的疲憊迷糊中反應了過來,比武的名次自己還不知道呢?

    「石師傅,今天鐵匠鋪裡有閒?來這邊有什麼事?」趙振興開口招呼說道。

    被稱作石師傅的那位成年人身材也很魁梧,和身旁的少年長相相似,兩人都是厚嘴唇,細眼腳,大鼻頭,一看就是父子的關係,絡腮鬍子頗為顯眼。

    這麼威猛的性格,說話卻很客氣,趙振興開口招呼,這石師傅抱拳說道:「二爺,今天我家小子惹了禍,還說是趙大爺的少爺做的,我不能慣他這個毛病,問明白了,好好教訓下!」

    「街坊鄰居的,說什麼二爺大爺,小進就在這裡,石師傅直接問就行了..大哥,你回來了。」趙振興快要說完的時候,看到趙振堂慢悠悠的從另一邊回來。

    那姓石的鐵匠師傅對趙振堂的態度更可氣,連忙作揖下去,開口說道:「趙大爺回來了,近日可好?」

    看到這一幕的趙進被震撼了下,他對自己家庭的地位始終沒什麼概念,趙進一直覺得自己父親是衙門裡的差役,有個劊子手的營生,徐州衛百戶的身份平常根本用不到,自己二叔給人看店舖,趙家也就是一般人家。

    今天這位鐵匠師傅的態度,讓趙進明白過來,在百姓眼中,趙家已經算高高在上了,想想今早買點心不用花錢的那句話,這一世和那一世還真是不同。

    對石師傅的問候,趙振堂的態度很冷淡,只是點點頭,開口直接對趙振興說道:「老二,中午晚上直接就來家裡吃飯,弄那麼生分幹什麼,還真要你嫂子過去喊啊!」

    趙振興笑了笑,開口對那石師傅說道:「小進也在,有什麼直接問吧!」

    石師傅有些拘束的點點頭,伸手狠拍了身邊的少年一下,開口說道:「今晚這小子拎了一包點心回來..」

    事情很簡單,石師傅的大兒子石滿強還沒到去鐵匠鋪做活的年紀,現在鐵匠鋪沒有多少活,也不用他幫忙,每天就去貨場那邊玩,今天比武,石滿強拿了個第一,贏了二十多塊點心回來。

    石滿強在貨場那邊沒捨得吃,興沖沖的拿回家,給自己的弟弟和兩個妹妹吃,奶酥點心,桂花糕、豆沙糕什麼的,都是平常人家難得吃到的精細玩意,就連那芝麻燒餅石家都要年節才捨得給孩子買一點,要知道,石家那鐵匠鋪子是和別人合開的,有自己的產業已經算不錯了。

    石家老人走的早,石滿強的母親也在店舖裡幫忙,家裡平時鎖著門,孩子們就關在院子裡,石滿強翻牆出去就沒人管了。

    夫妻兩個回家看到幾個孩子在那裡歡天喜地的吃著精細點心,而且數量不少,那些點心自家過年過節都不捨得多買,現在卻有這麼多,石家夫婦立刻就擔心起來了。

    石滿強說自己比武贏得,石家夫婦當然不信,一幫孩子在那裡混,什麼比武,什麼獎品,分明去茶館偷聽評話後編出來的故事。石家夫婦喝問石滿強從那裡偷拿的點心,並且把沒吃了幾口的點心重新包了起來。

    聽父母說自己偷拿的,還說什麼窮不要緊,要有志氣,石滿強頓時就急了,弟弟妹妹嚇得哇哇大哭,讓石滿強更憋得滿肚子火,結果被石師傅狠狠的打了一頓。

    石家夫婦也沒想到平時老實的孩子這麼嘴硬,挨打了之後依舊咬牙堅持先前的說法,而且扯到了「趙老爺家」,石師傅也被逼急了,決定豁出臉面,帶著兒子去問個明白,讓自家兒子無話可說,到時候回家打斷一條腿,好好教訓教訓。

    「居然是你拿了第一?」最讓趙進驚訝的是這個,忍不住開口詢問,本以為陳昇沒什麼懸念就能奪魁,沒想到不顯山不露水的石滿強拿了第一。

    這話一出,那石師傅也張大了嘴,再怎麼說,從趙進這個疑問也能聽出來,自家兒子真拿了第一,那點心真的是獎品。

    石滿強氣哼哼的看了自己老爹一眼,孩童到底是孩童,情緒變化的很快,說起得意的事情,臉上居然又有笑容浮現,石滿強得意的說道:「陳小胖子拿著棍子厲害,不拿棍子他可不行,想摔我沒摔成,被我直接抱起來丟了出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16 AM

第二十三章  傳授

    陳昇練了幾年刀術,空手的武技也不會差,他那個胖子模樣,力量也很大,問題是在這個年齡段,他的武技和力量未必趕得上石滿強的本能和力氣。

    石滿強在鐵匠鋪幫忙,力氣也熬出來了,而且石家比陳家趙家差很多,但也能讓孩子吃飽飯,也吃三頓飯的,這就讓石滿強力量和反應都不虧,精神也足,他和陳昇都進入了決賽,過程也很簡單,扛住陳昇幾拳,陳昇想要抱摔他,石滿強硬是把陳昇橫抱起來丟了出去。

    趙進聽得連連點頭,連一邊的趙振堂和趙振興都聽得很入神,趙振興跟著看了過程,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滿臉也有驚訝。

    那位石師傅聽得瞠目結舌,現在就算沒人說什麼,看大家的表情也能知道,自己兒子沒撒謊。

    「石叔叔,石滿強沒撒謊的,我和陳昇出的獎品,說得了第一名就能拿到那些點心。」趙進最後說道。

    石師傅一愣,連連搖手說道:「這怎麼使得,這些點心可要不少錢。」

    一邊趙振堂卻有點不耐煩了,隨口說道:「小事情,又不是偷來搶來的。」

    那石師傅連忙點頭,又客氣的行了禮,才帶著石滿強離開,趙振堂剛邁進門檻,卻想起來一件事,回頭喊道:「那點心是孩子贏的,直接給孩子們吃了,不要窩著存著,到時候放壞了。」

    這話一說,趙進差點笑出來,自己父親還真明白其中道道,如果不說,這些點心很可能就被存下來留到「有用」的時候,孩子們反倒吃不到。

    那邊石師傅身子一頓,咳嗽起來,乾笑著回頭說道:「曉得,曉得。」

    趙家三個男丁走進院子,還能聽到外面傳來石家父子的聲音「你小子惹事亂來,居然還想著你弟弟妹妹。」

    趙振堂哂笑一聲,調侃著說道:「陳武今天下午就和我吹牛,說他兒子一定會在比武上奪魁,不但不會賠點心進去,還要給家裡拿回去點,還說會把小進打敗,明天上差的,好好笑話他一下。」

    趙振興笑著摸摸趙進的頭說道:「陳家那小子也是輕敵托大了,而且他們這年紀打架,學武用處不大。」

    兄弟兩個向前走,趙振堂也被說起了興趣,哈哈笑著說道:「沒錯,關鍵要看有沒有心,咱們兄弟兩個當時打翻了多少個,那些廢物有幾個還是從小練武。」

    沒想到自己父親和叔父當年還有這等事跡,趙進聽的眉飛色舞。

    飯桌上的何翠花又念叨了幾句,說趙進敗家浪費好東西,不過趙振堂瞪了她一眼,趙振興笑著說小進多交朋友也好,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晚飯時候沒有提太多趙進比武的事情,無論輸贏在大人眼中就是孩子們的遊戲而已。

    趙振堂照例溫了一小壺酒,喝了幾杯後話就開始多起來。

    「現在邳州那邊日子好過不少,泇河一開,南下北上的人和貨都走那邊了,咱們徐州一天不如一天,份子錢越來越少,要不是我有個砍頭的差事,日子當真沒法過了,每天窮忙不說,麻煩事還多,今天師爺還交辦了差事,說京師有個大人物不當官了回來住,讓大家去清淨下地面,真是想不開,要不就留在京師,要不去就江南住著,回徐州這破地方幹什麼,三天兩頭被黃河淹..」

    晚上睡覺的時候,趙進結合自己的回憶,和這些天的見聞,總算大概搞懂了開泇河對徐州的意義。

    從前京杭大運河過境徐州,徐州是樞紐之地,連接黃河和運河,又是南北節點,人貨聚集,繁盛無比,但因為黃河氾濫,影響運河的航運,前些年就開始在距離徐州百餘里的地方修新河,把泇河和運河連接,完成之後運河重新開通,不從徐州經過。

    沒了南來北往的旅人商人和財貨,徐州自然變得衰敗,這就是大人常掛在嘴邊的事情「開了泇河,徐州的市面就完了」。

    而且因為黃河在徐州邊上,黃河水患一直是大難題,這個時代近乎無解,隔幾年就有潰堤決口的事情發生,徐州城內城外經常被水淹掉,從前被淹後,因為是樞紐繁華地方,很快就能恢復,以後就難說了..

    自從開始回憶之後,趙進每天晚上都睡得不怎麼好,這回憶讓他十分痛苦,腦海中的千頭萬緒都翻了出來,更麻煩的是,現在只能記在腦海中,沒辦法用文字記錄,因為趙進曾經上私塾,趙家倒是有文房四寶,可趙進根本不敢把文字記錄留在家裡,生怕被發現後惹麻煩。

    這兩天下來,趙進總算有個了思路,自己叔父趙振興看的商舖有幾個屋子常年無人,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少,那裡倒是可以放置。

    第二天早晨起來,趙進依舊眼有血絲,何翠花以為是每天起太早的緣故,忍不住埋怨了幾句,但也沒有說太多。

    臨出門前,看到天色陰沉,何翠花又給趙進拿了件衣服,順便找了件布衫給了木淑蘭,說下雪的時候先別著急出門,在屋裡等著大人去接。

    趙進有點納悶,心想才十月初,換算公歷也不過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徐州在這個時候居然要下雪,可天氣的確好像北方初冬的樣子,很冷了。

    路上的木淑蘭比從前的話多得很,嘰嘰喳喳無比活潑,小姑娘一直認真看著趙進的表情,每當自己的話讓趙進臉上有了笑容,她也跟著喜笑顏開。

    趙進和她說了昨天拿到第一名的是石滿強,讓小姑娘也很驚訝,木淑蘭也以為陳昇會拿第一。

    今天的練武總算有變化了,在扎馬步之前,趙振興把趙進叫到跟前,讓他揮拳打自己..

    「你要看對方的肩膀,肩動代表手動,腿腳上你要看他的腰,你還要盯著對方的眼神,他下一步想要幹什麼,眼睛就會看到你那裡。」

    「拳頭要放平,四根手指要平,拇指不要突出,打下巴,打胸口,打肋部。」

    趙振興邊和趙進比劃,邊開口指點,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之後,趙進才被趕回去重新扎馬步。

    方纔這番指點讓趙進收穫非常大,趙振興所說的沒什麼花架子,都是武鬥的經驗和心得,有些技巧趙進其實一直在用,從前單挑群毆也積累了很多經驗,培養了本能反應,但這些經驗知識被人一講出來,一下子就透了,掌握的更加透徹,應用的更有效率。

    趙進心裡明白,這是叔父傳授自己打架的本領,這讓他很高興,因為貨場比武這件事被叔父趙振興看到之後,非但沒認為是胡鬧,反覺得對學武有好處,

    不然的話,以自己叔父趙振興這樣的性格,肯定會讓他專心學武,不要荒唐胡鬧。

    到了午飯時候,天沒那麼陰了,不過風變大了不少,天氣又冷了些,今天趙振興直接和趙進他們兩個一起回去吃飯。

    趙進吃得很快,儘管他心裡很成熟,可趙進一想到那貨場比武也感覺很興奮,這是少年甚至是男性的本能,彼此較量戰鬥分出名次。

    飯還沒吃完,陳昇兄弟兩個就來了,昨天拿點心的那位家僕也跟著,手裡這次提了個食盒。

    看到這位家僕,趙振堂、趙振興兄弟都打了個招呼,那家僕在外面找了個地方坐下,距離那猴子的木架很近,趙進本以為自家那猴子會亂叫甚至上去抓人,沒曾想那猴子很安靜。

    「當初他陳招財如果願意,也能在衙門裡找個差事,不過他伺候陳鵬久了,不願意出去,所以直接做了個管家。」趙振堂低聲說道,這是說給何翠花聽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20 AM

第二十四章  只是兒戲

    以前的陳昇都是穿著短打扮,但都是袍服什麼的扎腰束袖,今天的陳昇則不同,一身練武的打扮,排扣短衣,腰間袖口褲腳都收緊,小腿上有繃帶捆紮,手腕上還有皮質的護腕。

    趙進更看到陳昇眼圈發紅,已經淡了不少,不過還能看出哭過的痕跡,笑嘻嘻的表情已經不見了,很有些嚴肅。

    不用說趙進也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陳昇肯定因為沒拿第一名,回去被人訓斥,今天做好了準備再來打,趙進心中暗笑,沒想到陳家對陳昇期望這麼高。

    趙進三口兩口的吃完午飯,卻沒看見點心包,剛要問就聽到外面有人招呼,趙振堂回應了句,一名夥計打扮的人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個小包袱,那包袱還向外散發著熱氣。

    「趙大爺,這是小號的點心,要不要開包看看。」那夥計在屋外就作揖說話。

    「不用了,給我兒子就行。」趙振堂簡單回答了句。

    趙進接過那包點心,和屋裡的長輩打了個招呼,就要和木淑蘭出發,聽到身後趙振堂說道:「點心熱乎點吃起來好吃,比起來也有勁。」

    原來是這個用意,看來自己父親也想這比武的效果更好點,趙進回身答應了,剛邁出門檻,又聽到身後說道:「好好打!」

    又是趙振堂的話,趙進險些絆倒,心中苦笑,敢情自己父親對自己期望同樣不低。

    陳家的管家陳招財拿著裝木牌的瓦罐跟在後面,趙進和陳昇各自拿著麵點,一起走過去。

    後面木淑蘭倒活潑的很,笑嘻嘻的問陳宏說道:「你哥哥昨晚是不是哭了?」

    陳宏怯生生的看陳昇一眼,小心點點頭,陳昇臉都紅了,咬牙切齒的說道:「昨天腳打滑,不然我就贏了。」

    走不多久就到了貨場那邊,遠遠的就能看到貨場上的少年們,還能看到少年們一直朝他們這邊看。

    「來了,來了!」隱約間能聽到那邊有人喊道,看來這些少年已經等他們好久了。

    到了貨場邊上,趙進喊了一嗓子:「誰來幫陳伯拿東西?」

    立刻有幾個少年跑過來搶著接過那瓦罐,陳進財頗有些驚訝的看看趙進,沒想到這孩子這麼懂事。

    看著他們幾個過來,少年們自動的分開一條道路,不管是趙進拿的還是陳昇拿的,這一次都有意拿的熱食,香味散發的格外厲害,少年們聳動鼻翼,都是雙眼發光。

    「吉香昨天第幾名?」趙進突然想到這件事。

    「進了前八。」陳昇回答說道,他已經開始深深吸氣,很嚴肅的回答,看來已經緊張的準備了。

    正說到這個,吉香正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到趙進後撓撓頭有些侷促的上前問道:「趙進,要我幫你拿東西嗎?」

    「不用,就一個包袱!」趙進笑著回答,他覺得很高興,這麼下去,吉香肯定會成為朋友。

    相比昨天手忙腳亂,今天就方便不少,趙進又來到那土台上,高聲喊道:「大家還想不想比武,想的舉起手!」

    下面齊刷刷的舉起一排,趙進大概掃視了圈,卻發現比從前的人要多,有十幾張陌生的面孔,六個差不都年紀的,還有十個年紀小的,想必消息傳開,有人也想過來試試,最起碼想要看看熱鬧。

    趙進看到了比陳昇更胖的孫大雷,今天他也換了身更適合打鬥的短袍,還看到了正拿著塊燒餅在那裡吃的石滿強。

    他清楚記得從前石滿強在貨場玩的時候都是一個人,今天卻有幾個孩子圍在他身旁。

    「石滿強,來這裡!」趙進在土台上大聲喊道。

    正在那裡吃的石滿強一愣,看到趙進招呼,石滿強也不知道叫他過去幹什麼,可看看吃的東西,想想昨天趙進說的公道話,把燒餅揣進懷裡,朝著土台走了過去。

    陳昇對石滿強可沒什麼好臉色,一直在那裡死死盯著,石滿強性子也很硬,在那裡寸步不讓的看回去。

    來到土台上,趙進又在那裡大喊說道:「這就是咱們昨天比武的第一名石滿強,大伙跟著我喊,石滿強,威武!」

    「石滿強,威武!」下面稀稀落落的喊聲,趙進已經舉起石滿強的胳膊,又在那裡喊,喊到第三聲的時候,全場少年的聲音步調已經一致,石滿強開始有點尷尬,可馬上就充滿了自豪感,胸膛也情不自禁的挺起來。

    貨場上的少年們看著石滿強的眼神都充滿了羨慕,拿到那麼多好吃的,而且還這麼風光,簡直就是男孩子的夢想。

    大家喊完,有人已經忍不住高聲喊道:「快發牌子,開始比武!」

    趙進沒理會這個聲音,只是笑著拍拍石滿強的後背,開口說道:「希望你今天也能得第一。」

    本來石滿強充滿戒心,他對這些富家的孩子也有牴觸,不過剛才露臉,又有這個祝願,他臉上也出現了笑容,鄭重的點點頭。

    石滿強一走下這個小土台,少年們也自動的閃開一條路,有幾個和他親近的都上前拍肩膀,石滿強嘿嘿笑著,從懷裡掏出了燒餅繼續吃。

    這邊走下去,土台上陳昇的臉色卻很不好看,戳了下趙進冷聲說道:「你為啥這麼幹?」

    「這樣會有更多人來比武,你要贏了,你也能和他一樣風光!」對這樣的小孩子脾氣,趙進當然知道怎麼對付。

    這麼折騰完,下面的少年們都有點急了,他們想著早點摸牌子開始比武,當第一名太誘人了,那石滿強也不見得多麼厲害。

    不過趙進安撫完陳昇後,卻把包袱解開,食盒打開,今天和昨天不一樣,趙進這邊是加了果子干的發糕,陳昇那邊則是肉包子,這兩樣東西比昨天的還要誘人,大家眼睛都跟著瞪圓了。

    「趙進,快點吧!」有人下面催促說道。

    趙進知道這種調動情緒的事情一定要做足,效果才會達到最好,到現在差不多了,他把那瓦罐朝著前面一推,開口說道:「摸牌子,昨天的前八名先來拿!」

    今天少年比昨天多,擁擠的比昨天還要厲害,那些瘦弱年紀小的直接就擠不到前面來,不過趙進這句話說不說其實差不多,因為這八個少年自然而然的站在最前排,沒人和他們爭,他們已經證明了自己比別人強。

    石滿強拿了第一個,陳昇拿了第二個,孫大雷和吉香也在前面八個人之中,其餘四個不是身高體壯,就是精悍靈動。

    等這八個少年拿完,後面的少年擁擠上來,可第一個到了瓦罐跟前的少年看看趙進,小心翼翼的說道:「趙進,你不拿一個嗎?」

    這個少年這麼一說,後面的人也都反應過來,儘管趙進昨天沒有比武完畢,可這幾天他的實力已經得到了證明,加上這活動是趙進來操持,不知不覺之間,趙進已經在這些少年心裡有了威信,相比於趙進,儘管陳昇拿來的點心可能還要多,卻沒什麼人記得這件事。

    「你們先拿,我最後拿。」趙進笑著說道。

    聽他這麼說了之後,少年們才衝過來拿牌子。

    一切的規程都和昨日一樣,今天黑白牌子的分佈還很均勻,沒出現劉勇對孫大雷這種提前的「強強對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24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1-4 06:24 AM 編輯

第二十五章  少年心計

    趙進第一輪面對的對手很弱,個子和他差不多,卻沒什麼打架的技巧,只知道揮著拳頭叫著衝上來,趙進朝邊上一閃,一腳直接把人踹倒。

    進入第二輪重新摸牌子,趙進這次的對手是個熟人,卻是和劉勇一幫的那個矮個子,這矮個子本來為自己進入第二輪而得意,卻沒想到和趙進對上。

    「我認輸..」那矮個子盤算了下,垂頭喪氣的認輸。

    十六強戰的時候也很簡單,對手比趙進壯一點,不過兩人近身,卻被趙進一拳打中鼻樑,眼淚鼻涕橫流,捂著臉說認輸了。

    其他幾個強手的戰鬥並不比趙進困難多少,陳昇今天下手又快又準,基本上一下子結束戰鬥,他的對手不是疼的認輸,就是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石滿強和吉香沒有他打的那麼漂亮,不過也是兩三下結束比武。

    孫大雷打的最難看,誰跟他對上都能佔上風,拳擊腳踢總能打中孫大雷,他又胖動作又慢,吃虧的很,不過只要距離拉近,孫大雷就有勝算,被孫大雷打到一下,往往勝負就分了。

    進入第四輪的時候已經是八強戰,趙進、陳昇、石滿強、孫大雷、吉香、劉勇,還有兩個少年,那兩個少年昨天連八強都沒有進入的,這讓趙進很意外,原本以為進入八強的人選不會有大變化了。

    貨場的少年們聚攏了一個大圈,比武場地就在裡面,瓦罐裡只剩下八塊木牌,陳宏吃力的抱著瓦罐晃了晃,然後放在地上,大家都伸手去摸。

    圍觀的少年們神態各異,有些剛打輸的神情懊惱,看著土台上的點心咬牙發狠,不過所有人臉上都有興奮和期待的表情,這八個人都是一層層打上來的,強手對抗好看的很,大家都還有個期待,今天誰是最厲害的?

    說來也巧,這次趙進和劉勇碰到,陳昇和石滿強碰上,這兩對都算是老冤家了。

    儘管昨天叔父趙振興說打完再回去,可趙進還是想早點回去練武,他舉辦貨場上的比賽並不是為了打架,也不是為了給陳昇找比武的對手,而是想要多交朋友,凝聚人氣。

    想是這麼想,不過趙進不會臨陣脫逃,那邊陳昇則是等不得了,要求和石滿強先戰。

    兩人對上,石滿強信心滿滿的撲了上去,陳昇迎上,按照昨天的經驗,兩人糾纏上,石滿強就可以靠著力量獲勝,沒曾想今日有了變化,兩人就要角力的時候,陳昇朝著邊上一閃,左臂掛住石滿強的右臂,右拳朝著石滿強的砸了過去,一拳砸到了耳根處。

    石滿強本來想要硬挨一拳,可這一下挨到,立刻頭昏腦漲,身體發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滿場安靜,本以為會是精彩的對打,沒想到陳昇一拳致勝,圍觀的少年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但隨即想到,從前陳昇拿著短棍在貨場上喊著比武,除了輸給趙進一次之外,從沒有輸過。

    陳昇抖了抖胳膊,臉上沒有一點獲勝的喜悅,轉頭看了看其餘的六個人,神情嚴肅異常,像在看誰是接下來的對手。

    這一下太快了,大家都沒來得及反應,只有陳宏拚命的拍手叫好,趙進注意到了陳昇的神情態度,心想昨天沒拿第一,陳家長輩到底給了陳昇怎麼樣的壓力。

    第二場就是趙進和劉勇,劉勇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有種「你小子總算落在我手上」的感覺。

    「你那天耍弄詭計打了我,今天我就要找回來,讓大家看看,誰更厲害!」少年們比武都是開始就打,劉勇卻得意洋洋的廢話幾句。

    劉勇昨天看了趙進和吉香的比鬥,覺得趙進力量也不大,速度也不快,只要自己小心點就不會輸。

    趙進搖搖頭,他懶得廢話,邊上陳宏已經大喊「開始」,喊聲剛落,劉勇就衝了過來,這次劉勇沒有胡衝亂打,速度不快,上身都已經繃緊,可趙進卻沒有動。

    外面圍觀的人都愣住了,心想趙進難道不想打了?

    他不動,劉勇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當頭一拳就是打過來。

    一拳打來,趙進揮手擋開,劉勇第二拳又打來,又被趙進推開,劉勇抬腿就踢,可趙進已經朝著邊上邁開一步閃開了。

    少年孩童打架,你一拳我一腳,都是硬碰硬的,也有本能的閃躲反應,但趙進這種有意識的格擋極為少見,兩拳一腳打過去都被擋下,劉勇那股氣已經洩了,在那裡忍不住有點發愣。

    趙進一拳就要揮過去,不過臨到打上卻改了主意,上前一個抱摔,劉勇就這麼倒在了地上。

    邊上的少年們都看得目瞪口呆,躺倒在地上的劉勇也灰心的很,懶得爬起來,只在那裡呼呼的喘粗氣,心想明天還是不要來了,來這裡也翻不了身。

    劉勇正在那裡胡思亂想,卻覺得衣服前襟一緊,反應過來看過去,卻是趙進抓著他領子直接把他上身拽起來了。

    「我要回去練武了,我那份點心給你,好好打,名次太差了我就虧了!」趙進笑嘻嘻的拍了拍劉勇的肩膀,起身喊了木淑蘭一聲,兩個人向外跑去。

    到這個時候,劉勇還沒反應過來,只是坐在那裡發愣,陳昇在一邊不願意了,在那裡喊道:「趙進,你怎麼走這麼早,我還等著和你打呢?」

    剛才看著趙進擋住劉勇的拳腳,陳昇直看得兩眼發光,貨場上的少年很多,很能打的也有,可真正懂得武技的只有趙進一個,陳昇總覺得自己和趙進打才算棋逢對手。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昨天趙進就半途離開,今天趙進還這麼幹,陳昇滿心失望。

    「學武要緊,等咱們碰上再說。」趙進頭也不回的喊道。

    眾人給趙進閃開一條路,貨場上的孩童少年們都下意識的對趙進產生敬畏,整個這比武都是趙進一個人安排的,大家按照他定的規矩決出名次,這個原來畏縮瘦弱的趙進現在變得很強,這幾天的打架都沒有輸過,而且那麼豐厚的獎品,那麼多好吃的點心他不放在心上,總是大方的讓給別人。

    這幾方面加在一起,讓這些孩子覺得趙進與眾不同,自從重病瀕死之後,趙進言談舉止的確比同齡人成熟許多,這更讓這些少年心存敬畏。

    剛跑出貨場,叔父張振興卻從路口閃出來,還能看見陳家的管家陳進財在另一邊張望,趙振興臉上有迷惑不解,開口問道:「小進,我不是說你可以比完再去練武嗎?你為什麼中途離開?」

    趙進遲疑了下,抬頭笑著回答說道:「二叔,我弄這個比武是為了交朋友,又不是為了比武拿第一。」

    趙振興一愣,他沒想到趙進居然是這個回答,這種想法只有成年人才有,而且是心機很深的成年人才會有,自己侄兒怎麼想得到,這個時候的木淑蘭已經知趣的站在一邊,不打攪他們的叔侄。

    「其實每天打架比武,對你學武很有好處,每天在我那裡苦練,那是閉門造車。」趙振興又開口勸道。

    趙進頓了頓,笑著小聲說道:「二叔,我現在沒把握拿第一,所以不會比到最後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29 AM

第二十六章取巧

    趙振興又愣住了,這句話本來是孩童少年天真的實話,可趙振興稍一琢磨就覺得其中還有別的意思,而眼前的侄兒趙進心思靈便,已經不能把他當成平常的少年了。趙振興臉上露出笑容,躬身彎腰湊近問道:「小進,告訴叔叔這些事誰教你的?你爹嗎?」

    趙進搖搖頭,這謊不能撒,因為對證就露餡了「沒人教給我,是我自己想的。」

    「你自己?」

    「嗯,病好了之後,腦子就變得清醒,想明白好多事情。」

    趙進的回答讓趙振興再次愣住,隨即點頭,緩聲說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這是咱們趙家的福分啊!」

    重病後腦筋清楚,這個好似神話,十分荒誕,可古往今來這樣的傳聞事跡比比皆是,這個理由很容易被接受,當然,這麼解釋,實際上趙進模糊的說出了事實。

    果然不出趙進所料,趙振興接受了他的理由,實際上,有了這理由,重病前後的恍若兩人的變化都可以解釋了。

    趙振興瞥了一眼邊上的小姑娘,鄭重其事的對趙進說道:「剛才那些話不要跟外人講,那怕你的朋友也不可以,明白嗎?」

    趙進笑嘻嘻的點點頭。

    第二天吃完午飯,陳昇兄弟兩個和往常一樣來趙家和趙進匯合,看到陳昇意氣風發的樣子,趙進知道昨天的第一名是陳昇。

    在土台上舉起陳昇的胳膊,趙進大喊「陳昇是第一名」下面的孩童少年們大喊「陳昇,威武」,陳昇激動的滿臉通紅,他在這邊比武這麼多次,第一次感覺到這麼威風。

    這一天參加比武的孩子比昨天又多了十幾個,口耳相傳,少年們都知道貨場這裡好玩,比武還能贏到東西吃。

    趙進這次打到了八強,遇到的對手很陌生,差不多比趙進大兩歲,動作快,力量大,趙進儘管快速格擋,還是被這個少年踢中了大腿,行動都不利索,不過趙進的拳頭也狠狠砸中了對方的下巴,一拳打倒獲勝。

    這次趙進沒有直接離開,反倒進入了四強戰,四強戰中遇到了孫大雷。

    只有離近了看,才知道孫大雷有多胖,相比於貨場上大部分偏瘦的少年來說,孫大雷的身材更加顯眼,一個人足有趙進三個粗。

    他一身肥肉,你拳頭打上去他能抗住,他一拳打中別人卻經受不了。

    趙進大腿還是生疼,但他知道不能放棄,對付孫大雷趙進卻用上了從前打架的法子,和孫大雷繞了幾個圈,然後弓身衝上去抱住對方的腿,一頭撞在對方肚子上,孫大雷下意識的後縮,趙進扳腿一掀,直接把人放倒。

    打到這個時候,趙進把孫大雷叫起來,說自己回去練武,這才離開,那邊陳昇打倒了吉香。

    還沒走出去,趙進又轉了回來,進入前四名已經可以拿到兩塊點心,趙進拿了兩塊,給陳宏掰了一塊,然後又把十幾個年紀小沒辦法比武的孩子叫到一起,將點心掰成小塊,分給了他們,笑嘻嘻的說道:「這比武缺人幫忙,你們明天幫著收牌子做裁判好不好?」

    這些小孩子一邊把點心放進嘴裡,一邊點頭答應,每天看著大孩子們比武贏點心,他們羨慕的很,這些小孩子連擠到前面拿牌子都做不到,只能乾看著,現在卻有參與進去的機會,當然喜出望外。

    「你們誰得了第一,都留下幾塊點心,分給這些孩子們,咱們需要人幫忙。」做完這些,趙進回頭喊了句。

    正準備開打的陳昇和孫大雷沒怎麼遲疑就答應下來,第一名手裡二十多塊點心,分出幾塊不算什麼。

    「真仁義..」少年裡面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那些小孩子各個喜笑顏開。

    自從昨天趙進和趙振興說了那番話之後,趙振興就不來貨場這邊看他比武了,每天學武的傳授也重新變得枯燥起來。

    第二天,也就是大明萬曆三十八年十月初六,徐州下了第一場雪,趙進從父母那裡聽說,今年下雪下晚了,去年九月份就有小雪。

    天亮時雪就停了,趙進和木淑蘭都加了衣服,中午午飯吃完後知道,昨天陳昇又拿了第一名。

    來到貨場上,貨場上的人又多十幾個,雪在眾人的踩踏下已經化掉,滿地泥濘。

    「咱們大伙別急著比武,先墊出一塊乾淨地方來,不然渾身是泥,晚上回去還要挨罵。」趙進開口號召說道。

    少年們沒什麼遲疑紛紛答應,他們越來越習慣趙進的發號施令。

    「你去那邊借個筐」「你去把土台上的雪弄乾淨,下面有乾土。」趙進一個個命令發出,少年們按照他的指派各自忙碌。

    曾經做過部門中層,指揮統籌的事情經常做,貨場上大大小小的孩童少年卻沒這個能力,被趙進井井有條的安排,大家信服佩服。

    新來的那些少年看到這番景象,立刻推斷出誰在這裡說話算話。

    這一天,趙進打到八強就回去了,第二天中午知道,陳昇又拿了第一名。

    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十五天,徐州又下了兩場雪,天氣愈發的寒冷,在這些日子裡,貨場上的少年數量翻了一倍。

    在這十五天裡,陳昇拿了十次第一,石滿強拿了三次,孫大雷拿了兩次。

    比武的時間比從前縮短了很多,因為二十多個年紀小的孩童幫忙做裁判,很多比武可以同時舉行。

    趙進每次都是到八強就離開,說來也巧,趙進和陳昇始終沒有碰上,摸牌子的隨意性太大了。

    比武已經進行了快有一個月,來參加的少年們對局面也大概有個判斷,第一第二就是那麼幾個人,大家爭得是前八和前四。

    徐州北關西貨場的少年比武,現在已經有了些名氣,城內爭強好勝的少年都想過來試試,陳胖子太強,小鐵匠太壯,孫胖子太胖,這已經是大家公認的。

    並不僅僅是陳昇和趙進學武會武,徐州這邊武風昌盛,學武的少年不少,可來到這邊也沒佔得了什麼便宜。

    陳昇從小練武,這一個月實戰經驗大大豐富,而且這一個月他埋頭苦練,生怕被人超過,從前為了好玩,現在為了爭勝,心態完全不同,趙進的叔父趙振興曾經點評了一句「陳昇可算是突飛猛進」。

    孫大雷家裡富裕,在半個月前也請了個拳師教授,現在動作雖然還是慢,但越來越有章法,經常賣個破綻,把人引到跟前,然後動手。

    石滿強和吉香、劉勇這些比較強的少年,家境都很不好,請人教授沒那個條件,不知道誰開的頭,每當趙進、陳昇兩個人比武的時候,他們就聚精會神的看著,打完了還很誠懇的詢問請教。

    陳昇覺得能傳授給別人是很有面子的事情,趙進則熱心幫忙,兩個人都很細心很耐心的講解。

    趙進心智成熟,學武的時間卻短,即便加上當年打架的經驗,所能講解的也有限,陳昇練武時間不短,不過少年人不會有太深刻的理解,所以講解的東西和趙進也差不多。

    能教授的東西少,可石滿強他們學習的很用心,平時練的一樣刻苦。

    沒有放鬆的人,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提高自己,所以舉行了一個月,不斷有外人加入,這幾個人始終在前八名裡呆著。

    漸漸的,在貨場少年的心中也有了一本「英雄譜」,少年們都以能排在前幾名為榮。

    不過,誰強誰弱各有爭論,大家有一點共識,在這貨場上說話算數的是趙進,他安排什麼大家都要照做,而且大家始終不認為陳昇是最強,因為趙進從沒輸過,只不過趙進要回去練武,不打到最後而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32 AM

第二十七章  紙上的記憶

    趙進的生活依舊很單調,趙振興看守的那家店舖裡有不少沒拿走的東西,比如說賬本和毛筆,趙進把這些收集起來,又把家裡上私塾用的墨和硯台拿出來,用歪歪扭扭的毛筆字記錄下一些他認為關鍵的回憶,然後把紙張存在店舖的角落。

    在這樣單調枯燥的生活中,趙進能清楚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比從前更結實,力量更足,精神更好。

    以前從家裡跑到學武的地方,會喘粗氣冒虛汗,現在基本上和正常一樣,在貨場上和其他少年武鬥,擊倒別人的時間越來越快。

    雖然趙進開始練武也才一個月不到,不過少年人的身體見效快,只要練就能增強,而且趙進自己每天早晨跑步,每天晚上在房中俯臥撐和仰臥起坐,加上飲食跟得上,身體素質飛速增強,因為馬步和其他訓練,身體動作的穩定性以及力量和速度都快速提升。

    前些日子是秋決,趙振堂每天精神抖擻的出門,晚上醉醺醺的回家,遞給何翠花的銀子也多了起來,劊子手自然在殺頭的時候最忙,不過也忙得高興,因為各路好處滾滾而來。

    天氣越來越冷,差不多月中的時候,趙進已經換上了棉衣,他注意到一件事,街上的衙役捕快越來越多,雖說衙門裡的公人也在街上轉悠,可天氣這麼冷,誰也不願意受苦挨凍,都在衙門烤火,或者茶館賭坊裡面消遣,這麼頻繁的轉悠巡邏實在少見,有幾次趙進還看到了自己的父親趙振堂,更讓人驚訝的是,居然還能看到穿著破爛戰襖的兵丁巡視。

    趙進知道不用打聽,從家裡的談話中就能知道答案,自己父母親的感情很深,何翠花也不是那種沒見識的婦人,趙振堂經常和何翠花聊外面的事情,從這些談話裡趙進能知道很多信息,趙振堂也不避諱他什麼,或許以為小孩子聽不懂,正因為這樣,趙進聽得更仔細。

    街上的差役捕快之所以多,是因為一位徐州的京官致仕返鄉,趙進開始不懂這個詞,聽到後來才知道是退休的意思。

    徐州武風昌盛,文風卻比較衰弱,萬曆年就出了這麼一位進士,這位十二年前得中,成為徐州的光榮,本以為這位會在官場大展宏圖,沒想到才當了十二年官就回鄉了。

    做官時間不長,但進士出身、京官身份,這對於徐州來說,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這等人在京城的時候,在家鄉已經有莫大的影響力,回鄉閒居,等於在徐州憑空豎起一桿旗,徐州知州哪裡敢怠慢,這幾天上下操辦,務求給這位大人一個好印象。

    趙進聽得奇怪,心想官在其位的時候,周圍的人奉承巴結倒也正常,這致仕回鄉,已經是個沒位置的閒人,徐州知州好歹也是大州的太尊,怎麼也要如此小心逢迎。

    不過趙振堂和何翠花都說的理所當然,趙進也找不到機會插嘴詢問。

    這件事說說過去,趙進也沒有放在心上,第二天早晨起來,繞著街道跑步的時候看到有人斜靠在牆邊,似乎是睡著了。

    天氣已經很冷,要跑到第三圈身上才熱乎,這人居然就那麼睡著了。

    等趙進跑完了回家,父親趙振堂也已經起來,在院子裡揮了一會兒刀,正在那裡撫摸猴子。

    這種撫摸並不是愛撫,而是用手指捏著猴子的後脖頸,趙振堂眼睛微閉,動作十分的輕柔,可那只平時膽子很大的猴子卻佝僂著在那裡,細看那猴子還在微微顫抖。

    「爹,路上有個人在睡覺,這麼冷天也虧他睡得著。」趙進隨口提了一句,過了一個多月,他越來越適應這個身份,和父母的感情越來越深。

    趙振堂睜開了眼睛,就在這個瞬間,趙進只覺得熱騰騰的身體變得冰涼,趙振堂在那裡晃晃頭,手指離開猴子的脖頸,那猴子如逢大赦,尖叫了聲,直接竄進了廂房裡。

    「路上有人睡覺?」趙振堂先詫異的反問。,隨即眉頭皺著站起,嘴裡低聲罵了幾句,大步走出了院子。

    早飯時候趙進才知道原因,何翠花因為自家男人吃飯晚了問了句,趙振堂呸了口說道:「又有個路倒,剛叫人抬出城了,大早晨的真是晦氣。」

    「哪一年不是這樣,下雪天冷,就有人撐不過去。」何翠花也平淡的說了句。

    趙振堂隨口訓斥趙進說道:「你知不知道每天這徐州城都有人被凍死餓死,你每天拿著十幾塊點心去敗家,還從不認真打,糟踐東西,還愣著幹什麼,吃飯。」

    說完後,趙振堂夫婦神色平淡的開始吃飯,趙進在那裡卻被驚呆了,他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路上的那個人不是喝醉睡著了,而是凍死的。

    更讓趙進震驚的是父母的神情語氣,他們根本不驚訝,想必在他們的心裡,這麼冷的天氣街上凍死人很正常,估計如果沒有那位京官致仕,那被凍死的人根本沒人理會,趙進對這個時代的殘酷認識的更深了一點。

    隨著天冷,貨場上的少年們又有了變化,儘管不斷有外來的人加入,但數量卻在變少,這麼冷的天氣,出門一定要吃飽穿暖,很多人家做不到這一點,來這邊的最起碼家境殷實。

    石滿強和吉香這樣比趙家和陳家是不如,可相比於其他人,也算有產業的人家,有棉衣能吃飽。

    再有一種就是劉勇這類,他們未必能吃飽穿暖,可贏一塊點心卻很關鍵,有的人自己吃,有的人則是帶回家和弟弟妹妹分掉,越是寒冷冬天,吃飽就越關鍵,家裡沒錢去買,唯一的途徑就是在貨場上。

    因為這樣的變化,少年們的相鬥激烈了,石滿強和吉香、孫大雷開始不能每次都進入前八,不過實力終究是實力,陳昇拿第一的時候還是最多。

    十月二十那天,學武的內容終於發生了變化,除了扎馬步平端木桿之外,又多了手握木桿刺擊的項目。

    趙振興極為嚴格的要求動作準確,按照趙振興的話說,只有姿勢作對,才能發出最大的力量,才能刺準。

    看似簡單的動作實際上卻很難做到,邁步擺臂,渾身聯動,做錯一處,就效果大減,因為做錯,趙進的挨了無數次的籐條抽打。

    原來趙振興還擔心趙進挨打後不願意學武,這一個多月過去,教訓趙進已經不會留手,真正把趙進當成一個徒弟來看待。

    儘管穿著羊皮襖,可籐條總抽在防護薄弱的地方,趙進疼的咬牙,但都能忍住,他注意到叔父趙振興在入冬之後,臉色變得很差,咳嗽也加劇了,寒冬對他的身體似乎影響很大。

    趙進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在練武閒暇的時候,去這家店舖的倉庫和店面亂轉,反正已經廢棄,沒什麼影響。

    裡面都是些粗重的東西,趙進在裡面鑽來鑽去,等要練武的時候趙振興就叫他出來。

    小孩子都喜歡探索未知的空間,這店舖倉庫店面對外都上鎖,安全的很,趙振興也由著自己侄兒去玩,總比去街面上瘋跑的強,但他想不到趙進在裡面幹什麼。

    趙進每次進去都會在店面的櫃檯那裡呆很久,他拿著藏在那裡的紙筆,將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記下來。

    他在白紙上用毛筆吃力的畫出一個方框,然後正方形的四角畫了四個小方框,咬著筆桿沉吟了下,又歪歪扭扭的在大方框裡寫了「長矛兵」,在小方框裡寫「火槍兵」。

    當時在病床前讀書的那位朋友對軍事歷史很喜歡,讀到高興的時候,還經常舉起書給趙進看圖例。

    「..好像是葡萄牙..不對..是西班牙大方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36 AM

第二十八章  大家都在進步

    趙進吃力的寫完這幾個字,毛筆和硬筆完全不同,如果沒有小學時候的教育,能寫出字來都很難。

    又拿出一張紙,也虧得這店舖剩下幾本賬本,要不然去那裡淘換紙也是個難題。

    趙進用毛筆畫了幾條橫線,又在邊上標注「穿著盔甲的長矛兵」「戟兵」什麼的,到最後在下面寫到「瑞士方陣」。

    回憶出來的內容很多,比如說燉牛肉的時候放個茶葉包能燉爛的小知識,還有領導喜歡抽上海的大前門這種,這些自然沒什麼用處,趙進發現病床上那段時光,所聽到看到的內容幫助最大。

    因為那個時候是朋友在讀他自己喜歡的書,所以瞭解了很多趙進喜好和專業之外的知識。

    這些有關戰陣的知識應該很重要,趙進儘管對歷史並不怎麼懂,可也知道正是在明清時代,西方的軍事實力開始超過東方,而且他那個朋友還興致勃勃的說道,即便不用火器,歐洲那幾隻精銳步兵也強悍無比。

    自己要學武,這等戰陣的知識一定要保留好,趙振還注意到一點,不管什麼西班牙還是瑞士,這些所謂的精銳步兵都講究用長矛,這麼說的話,自己現在學武學長矛豈不是走對了道路。

    當時那朋友給他看圖例的時候,上面也有步兵持矛的動作示例,這些沒辦法用毛筆畫出來,只能找了根釘子在櫃檯上刻畫。

    看著木板上的一個個圖案,趙進忍不住想笑,這看起來很像武俠小說裡那些刻在石板上的秘籍。

    除此之外,趙進呆在這空無一人的倉庫和店面裡覺得很自在,這是他自己的空間,可以隨意去想,隨意去做,比較有趣的是,木淑蘭很不喜歡進去,小姑娘覺得裡面陰森森,而且塵土太多很不乾淨。

    十月二十三那天早晨出來,趙進看到相鄰那條街的一個宅院裡有許多人進出,好像有人在打掃,還有一輛輛的牛馬大車運過來各種用具。

    在飯桌上他聽到了原因「這讀書人想什麼真弄不明白,雲龍山那邊不去,非要來北關這裡住」「他那個身份,去揚州,去江南都能活得舒舒服服,會徐州這破敗地方幹什麼。」

    敢情那宅院就是那位京官老爺要住的,這個消息讓趙進的確很意外,他知道徐州城內有民謠「窮南關富北關,當官的都住戶部山」。

    徐州城靠著黃河,屢次因為黃河氾濫被淹,所以不容易被淹的就成了好地方,徐州城依雲龍山而建,北高南低,城內雲龍山一側就是戶部山,所以有這個說法。

    父母閒談到後來,趙進才明白那位京官老爺為什麼這麼做,因為這位老爺從小就是北關人,也有些思念故鄉的意思。

    從這閒談中,趙進終於知道這位京官姓王,在徐州沒什麼近親,族裡人丁並不怎麼興旺。

    十月二十五那天中午,趙進和往常一樣,和叔父一起回家吃飯,木淑蘭倒是沒有跟著,小姑娘在昨天很不情願的和他講,說以後每天要學東西,不能經常出來玩了。

    趙進開始覺得很正常,七八歲的女孩也到了學知識的年紀,可細想才覺得不對勁,這時代女孩子無才便是德,相夫教子學家務活才是正常,不過聽木淑蘭的語氣學的又不是這些。

    沒了小姑娘在身邊,趙進倒是感覺很輕鬆,每天陪著一個八歲的女孩,而且這女孩很親近你,對他來說很彆扭。

    叔侄兩個走到路口的時候,卻看到前面已經熱鬧非凡,外面馬車和轎子排成長隊,還能看到穿著紅邊黑衣方帽的衙役在那裡盤查巡視,趙進更是看到了自己父親趙振堂,趙振堂按著腰刀刀柄,挺胸疊肚的站在路口。

    趙進在那裡擺手打招呼,趙振堂也注意到自己的家人,連忙揮揮手,示意他們繞路回家。

    看到這些,趙進終於反應過來,那位致仕的京官老爺回來了。

    晚飯時候,有了白天的由頭,趙進總算可以詢問了,說起來這家人也算街坊鄰居,何翠花也很感興趣,也在那裡問個不停。

    王友山,號「望山老人」,在京師的官職是御史,據說是和人爭某個官位不成,辭官回鄉,王友山的結髮妻子早去,也沒有續絃,有一個兒子,父子兩個相依為命。

    趙振堂作為在外面靜街值守的衙役,也就知道這些消息了,何翠花慨歎了幾句可憐,大凡婦人,總是對這種妻子亡故不納妾的男人印象不錯,還自己發揮說道:「這位王老爺一定是清官吧!」

    「頭髮長見識短,你見過清官搬家幾百個大箱子,家裡丫鬟僕役的使喚人幾十個,這份家業靠著俸祿怎麼能置辦起來。」趙振堂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第二天早起跑步的時候,趙進從這王家門前經過,看到前些日子還破敗陳舊的大門已經煥然一新,門前還挑著燈籠,上面寫著「王」字。

    可能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門房還打開門向外看了看。

    午飯回來的時候,依舊要繞路,按照趙振堂的話說,不光徐州的,徐州下轄的豐沛蕭碭四縣的,淮安府、揚州府,甚至鳳陽府都有人過來,這面子當真不小,趙振堂很有怨言,因為貴客越多,他們這些差役越忙,他這劊子手沒有紅差不說,連撈外快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進則是驚歎這位「退休京官」的人脈,這樣的交遊氣派,還真是了不起。

    驚歎歸驚歎,生活還要繼續,中午比武的時候,來的少年又少了幾個。

    這次比武趙進在八強戰中又一次打倒了吉香,說起來在這些少年中,趙進的力量和技巧提高的最快,但進入決賽的是孫大雷和陳昇,趙進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邊上的幾個少年都覺得有點奇怪,他們當然想不到趙進想到了「合肥」這個地名。

    陳昇和孫大雷是少年裡力量最大的兩個,孫大雷因為體重的原因,力量還要勝過,不過並沒有勝過太多,力量相差無幾,陳昇的速度不比那些瘦削的少年差,武技更不用說,大家都以為勝負已經分明。

    沒曾想兩人相鬥,孫大雷慢悠悠的挨了幾下抓住機會和陳昇糾纏住,從前陳昇可以迅速的擺脫開反攻,沒曾想這次卻被孫大雷別住了胳膊,陳昇剛要揮拳,孫大雷伸腿去絆,肩膀撞向陳昇。

    這一套組合起來的動作,讓陳昇沒辦法保持住平衡,整個人向後倒下去,落地認輸。

    「孫大雷,你學了相撲摔跤?」陳昇從地上坐起,立刻嚷嚷著說道,現在的陳昇已經對勝敗比較看得開了。

    孫大雷得意的笑了,邊上的少年已經對陳昇的勝利感覺厭倦,一看到平時和氣的孫大雷得了第一,頓時轟然叫好。

    喝彩聲響起,孫大雷更加興奮,從前拿到第一還好說,最近大家都在說陳昇不可戰勝,恐怕只有趙進才能打贏,自己這場勝利真是有面子。

    得意過後,孫大雷學著趙進平時的做法,上前把陳昇拽了起來。

    今天趙進倒是沒有走,他很想看看陳昇和孫大雷之間的打鬥,看到結果也小小的吃驚了下,剛要離開,就聽到孫大雷豪氣干雲的說道:「明天我也拿點心過來,總讓你和趙進拿東西也不合適。」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39 AM

第二十九章  偶遇


    如果前些日子,孫大雷這麼幹趙進肯定會阻止,不過現在卻沒什麼關係了,正好可以分擔一下,讓自己的目的性不那麼強,趙進心中這麼想,笑著打了個招呼,轉身準備離開。

    轉過身卻正好看到一男一女送木淑蘭過來,那對男女都四十多歲年紀,穿著臃腫的棉衣,氣色上好,看著像是城內一般偏上人家,不過這對男女應該不是木淑蘭的長輩,因為他們對小姑娘的態度很恭敬,而小姑娘則氣勢很足,沒什麼好臉色。

    在趙進印象裡,木淑蘭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沒想到能看到她頤指氣使的模樣,正發愣的時候,木淑蘭衝著那兩人擺擺手,那對男女躬身陪笑著離開,小姑娘轉過了身,木淑蘭一看到趙進,臉上立刻浮現出甜甜的微笑,快步跑過來說道:「小進哥哥,這幾天學東西真沒意思,還是看比武好玩。」

    真是孩子心性,剛感慨一句,趙進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小姑娘每天被父親接送,看他們一家的穿著打扮和氣色,本以為是個中等之家,可看今天這情景,恐怕也不簡單,能有僕役的人家怎麼也不會太差,再想想自己父親和叔父的態度,小姑娘那邊不簡單。

    木淑蘭當然不知道短短時間,趙進腦海裡轉過這麼多,她笑嘻嘻的牽住了趙進的手,跟著趙進一起朝練武的地方走去,趙進漸漸習慣這種親密,小姑娘則覺得無比自然。

    男女授受不親,男女大防,雖說趙進和木淑蘭年紀都很小,可他們倆的親密還是很扎眼,有新來的少年嬉笑著說道:「小兩口,這麼漂亮的小媳婦。」

    話還沒說完,就被其他少年惡狠狠的目光堵了回去,趙進在少年們心中的威望很高,大家還都清楚的記得當時劉勇說這句話後,口鼻流血的慘狀。

    趙振興在冬天身體不好,在趙家吃完午飯後一般都去廂房休息,這樣中午給趙進的時間寬裕了很多,兩個人不用急忙忙的跑回去了。

    小姑娘嘰嘰喳喳說著閒話,不過讓趙進感覺到有趣的是,木淑蘭嘴很嚴,不提這幾天到底學什麼了,只說自己哭鬧懇求,才把一天改為半天。

    正走著,卻看到前面兩個青衣小帽的中年人陪著一名少年迎面走來,青衣小帽是僕役打扮,這兩名僕役穿著很得體的棉袍,腳下居然是皮靴,收拾的很乾淨,那少年更讓趙進多看了幾眼,銀冠束髮,寶藍色的對襟長袍。

    不說別的,單從打扮上就能知道這少年出身不凡,更不要說這少年舉手投足間透露的修養和氣派,這樣的人物趙進這一世未曾看過,也就那一世曾見過幾個。

    這少年長相俊美,面紅齒白,目若朗星,真心有些畫中人的意思。

    賈寶玉?不知為何,趙進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名字,這少年公子的形象和紅樓夢影視以及書籍插畫的模樣頗為類似。

    更難得的是,這位少年儘管修飾精雅,長相俊美,卻沒有一絲紈褲氣和脂粉氣,反倒英氣逼人,雙眼極為有神。

    「小進哥哥,他真漂亮。」木淑蘭小聲對趙進說道,雙方此時正擦身而過,話音雖小,那少年卻聽到了,轉頭朝這邊瞥了眼,小姑娘頓時羞紅了臉,躲在趙進身後不敢出來。

    那少年微笑著點了下頭,趙進下意識的回應下,這時代這個年紀的少年能從容淡定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也罕見的很。

    「沒想到徐州也有這樣的人物。」聽到少年和家僕的談話,趙進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和木淑蘭。

    相比於邋遢不乾淨的少年,趙進總是很整齊乾淨,木淑蘭更是打扮的很精細,和同齡人不同的是,趙進身上有一股沉穩,木淑蘭則是天真爛漫,這兩種氣質也罕見的很,那少年這麼說也不奇怪。

    倒是這句話讓趙進放鬆了些許,這種故作大人的口氣說明對方還是個孩子,不管誰面對太完美的存在總有壓力。

    「少爺,那地方距離不遠,就要快到了。」話音遠去,人也走遠了。

    趙進和木淑蘭一直回頭看著,等人走遠,小姑娘才好奇的詢問:「小進哥哥,這人是誰?」

    「不知道,不像咱們徐州這邊的。」趙進回答,他突然想到剛才那幾人說的是官話,從未見過,說得又是官話,他有個大概的判斷了。

    日子又過了兩天,王家門前的客人非但沒有減少,反倒更多了,這也不奇怪,這個時代在路上的時間要用天來計算,四周府縣的人才剛剛趕到。

    趙進已經不在王家門口的那條路晨跑了,他起床跑步的時候天還沒亮,可即便這麼早的鐘點,那邊門前都有人拿著拜帖等候,另一方面,趙進已經決定要加量了,原來早晨所跑的距離可以很輕鬆的完成,武夫世家的身體果然好,從前雖然虛弱,但加強鍛煉,營養跟上,身體提高的也很快。

    今天早上木淑蘭沒有來,應該是在家學什麼,趙振興過來接了趙進一起過去,學武還是很枯燥,前幾天的新項目一旦被大量的重複也就沒那麼有趣了。

    讓趙進感覺到有點詫異的是,自己沉默寡言的叔父趙振興突然話多了,他在練武的時候,趙振興就在邊上喋喋不休的說話。

    「..岳爺爺說,上陣握得住槍,嘴裡有唾沫,那就是好兵,戚少保還說,上陣廝殺,再好的武藝也無用,你人在隊中,只有整齊劃一,陣型不亂,才能向前殺傷,這都說的沒錯..」

    「..真要上陣廝殺了,盔甲要弄一身的,記得就算借錢也要買套綢子的小衣,有這套綢緞的小衣,被弓箭射中了,拔箭頭的時候就能方便點,絲綢有韌性,運氣好了箭頭射不穿,拔出來的時候人也少遭罪,要不然就要挖一塊肉出來.。。」

    趙進聽得很認真,自己叔父所說的都是戰陣之上的戰例和實用知識,而且這些知識可以和他的回憶相印證,病床前通過朋友讀書所瞭解到的軍事知識不少,回憶起來的也不少,但對於毫無基礎的趙進來說,大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現在有自己叔父說那些真實的例子,趙進發現自己開始理解了。

    枯燥的練武過程中有人給你講戰例和經歷,讓這個過程變得有趣起來,趙進還發現另外一個有趣的地方,什麼瑞士和西班牙的方陣,什麼尼德蘭莫裡斯王子的軍事理念,和戚繼光的兵法相似的地方非常多。

    但在聽的過程中也不能走神,有幾次聽得太專注,動作走形,叔父趙振興的籐條毫不留情的抽了下來,因為講的太精彩,趙進聽得入神,著實被抽中十幾下,趙進有點委屈的想,難不成叔父講述這個就是為了考驗自己的注意力。

    趙振興講述這些事的中間,劇烈咳嗽了幾次,趙進清楚的看到叔父手掌上的血跡,病得很重!

    「叔父你不要緊嗎?」現在的趙進已經融合的很徹底,父母就是父母,叔父就是叔父,他們本來都是自己的至親。

    「沒事,從前落下的舊傷,天一冷就這個樣子,動作又歪了,不要走神,真要在廝殺場上,你就了賬了!」趙振興回答了幾句就吼了起來。

    這也是趙進覺得奇怪的地方,自己叔父突然間就變得嚴厲起來。

    不過這一上午收穫當真不小,趙進心想找個時間要去廢棄的店面一趟,把這些有用的東西在櫃檯上記錄下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43 AM

第三十章  貴公子

    午飯時候趙振堂的火氣很大,知州衙門上上下下的精神狀態都和他差不多,現在四鄰府縣的達官貴人都來徐州拜訪王大人,徐州知州童大人下令手下人一律上街巡視,將乞丐遊民趕出城去,有凍斃的貧民也要盡快處理,衙門的衙役和那些幫閒的擋子灰手全都派了出去。

    這活計沒好處拿,冷天又在街上辛苦,這幫衙役平時那裡遭過這個罪,自然怨氣滿滿。

    一上午的緊張訓練,還有戰場上的實例灌輸,趙進整個人都處於繃緊的狀態,中午聽父母家長裡短的埋怨也是一種放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木淑蘭進了院子,何翠花招呼小姑娘吃飯,木淑蘭甜甜的謝了句:「嬸子不用操心,我吃過了。」

    然後又對趙進埋怨說道:「那家當官的真麻煩,客人把路都塞住了。」

    大家時間卡的都很準,飯快要吃完的時候,陳昇又來了,昨天的比武,陳昇又是第一名,孫大雷則是第二,兩個人糾纏了一陣才分出勝負。

    自從有了像樣的對手之後,陳昇對這個第一名也非常重視,贏了後興致很高。

    大家出發去比武的貨場,各種規矩走完,現在來到貨場的少年不足七十個,但這七十個不是家境富裕,就是好勇鬥狠的,家境富裕的也屬於那種能打有力氣的,那些好勇鬥狠的則是有把握拿到點心的,不然在這裡挨不住凍,活活遭罪。

    孫大雷倒是不含糊,每天從家裡拿出三個肉饅頭,儘管是冷的,可這種油水十足的食物對人有很大吸引力。

    每天到來,趙進總是習慣性的安排少年們收拾下場地,有一次有少年摔在石頭上,幾天行動都不方便。

    等在土台上舉著陳昇的胳膊高喊:「這是昨天的第一名」,下面喝彩「威武」

    的時候,趙進看到了一個新面孔,不算陌生的新面孔。

    實際上不僅僅是他注意到了,「威武」喊過,陳昇放下胳膊小聲問趙進說道:「那公子哥是誰?」

    貨場上的少年不少人都扭頭看過去,一個穿著寶藍色袍子的少年站在邊上,正興致勃勃的看著場內,這個少年一身富貴人家的打扮,身後跟著一名中年僕役。

    這少年趙進有印象,正是那天和木淑蘭看到的那個英俊公子,今天這少年倒是沒有銀冠束髮,而是用頭巾包住。

    「應該是新搬來那個京官王家的孩子。」

    「你認得?」

    「我猜的!」陳家儘管算是富人,但陳昇的祖父是九品巡檢,父親是衙門的差役,沒資格去和那位京官打交道,所以這件事僅僅知道,卻不認得是誰。

    「抓牌子了!」趙進喊了一嗓子。

    少年們都顧不上注意那個新來的公子,一擁而上去抓牌子,僧多粥少,擠不上去就抓不到了。

    這次趙進打了兩輪就不打了,但他也沒有離開,留下來看其他人比武,但趙進的真實用意不是這個,他想知道那個王家的子弟到底想要幹什麼。

    那個王家子弟沒有來摸牌子,但也沒有離開,現在已經走在人群中和少年們搭話了。

    趙進裝作關注比武,換了幾個位置,靠近了那個王家子弟,他正在和一名少年聊天,貨場上的少年家境最好的也就是趙進和陳昇這樣的,每天混在一起,也感覺不出什麼高低貴賤,可這位穿著考究,長相俊美的富家公子出現,就讓很多人覺得新奇,當這位王家子弟很客氣的詢問聊天的時候,被問到的少年都覺得受寵若驚,當即知無不言。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們在比武!」

    ..

    被問到的人結結巴巴的把比武的規則介紹了一通,問話的那位王家子弟語氣有些驚訝,又問道:「這是誰想出來的?」

    「就是那位趙小哥。」儘管趙進沒回頭,也知道後面正在朝著自己指指點點,他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看比武。

    「剛才站在土台上喊是為什麼?」那少年官話標準,聲音也很清越。

    聽完解釋後,這少年忍不住笑了,笑聲裡帶著些輕蔑,開口說道:「這個第一名有什麼意思,你們的比武不過就是亂打吧!」

    這種瞧不起誰都能聽出來,貨場上的少年們都為能參加這個比武而自豪,聽到這個頓時不願意了,可對方那種富貴氣派卻很壓人,他也不敢發作,只是急著分辨說道:「誰說亂打,等你看到八強、四強的時候,都是一身好武藝,那個得第一的陳昇小哥更是了不得。」

    頓了頓,那少年又繼續解釋說道:「那位趙小哥也了不得,不光這比武是他辦的,比武也從沒輸過。」

    不知道誰插了句嘴:「咱們貨場打贏的,在這徐州城裡也算最強了!」

    這時後面的人應該看過來了,趙進回頭看了眼,正好和那少年眼神對上,那少年一愣,或許記得趙進和自己面對面碰到過,當下笑著點點頭。

    趙進也轉過頭,這裡算是他的地盤,不管那個王家的小公子想幹什麼,總會找到自己,自己沒必要主動攀談。

    前面幾輪的比武的確看著像亂打,但結束的很快,在這裡摸爬滾打一個多月,大家都有了經驗,就算不會武技也都能琢磨出技巧,往往三五下就能分出勝負。

    趙進轉了轉方向,看到那位王家小公子背著手含笑觀看,臉上有些不以為然的神色。

    「那人真討厭,滿臉瞧不起人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木淑蘭來到了趙進的身邊,小聲念叨了幾句。

    趙進笑著沒出聲,人果然要接觸的多了才好下判斷,那日初見,還以為這公子完美沒有缺點,現在看還到不了那個地步,就是個早熟些出色些的少年。

    幾輪打過去,很快就到了八強,抓牌子的隨意性太強,會導致很多人提前相遇,比如說這一次,陳昇和石滿強碰到了一起。

    現在的石滿強已經不是憑著蠻力猛衝猛打,他也會試探,還會見招拆招,但陳昇更勝一籌,也沒用太長時間,石滿強已經被打翻在地上。

    八強以後的每場比武都有可看之處,少年們或者猛烈互攻,或者守衛森嚴,也有互相露出破綻設局的。

    趙進注意到那王家公子的神色變得不那麼輕視,開始看的投入起來。

    瞭解到這裡已經足夠,趙進笑了笑,帶著木淑蘭回去,臨走的時候還看到那王家的公子正主動和身邊的少年打聽什麼。

    走到半途,那天送木淑蘭的中年男女又出現了,小姑娘一看到他們兩個立刻扁了嘴,走近後大發脾氣說道:「你們來幹什麼?」

    「木先生說小姐玩了一中午足夠,下午還要去學東西。」那婦人賠笑解釋,態度很恭謹。

    「小姐,還是回去吧,不然連這一中午的時間都沒了。」邊上那中年人說的也很客氣,不過還是有點唱黑臉的意思,木淑蘭一聽這個就撅起嘴來,可也沒辦法,只好和趙進擺手告別。

    那對男女對趙進很客氣,臨走還點頭致意,小姑娘還是什麼小姐?趙進覺得很有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47 AM

第三十一章這小子練過

    回到叔父趙振興那邊,因為天冷趙振興的身體受不了,午休的時間比從前長,這樣卻給了趙進充裕的時間,讓他鑽進店面裡記錄上午說的那些東西。

    哈著氣磨好了墨,用毛筆歪歪扭扭的記錄下文字,趙進站在櫃檯前,櫃檯側面被他刻了不少圖案,比如說記憶中長矛兵的姿勢,還有些分解動作,拖那一世的福,軍事書籍都很詳實,翻譯的未必好,圖例一定齊全。

    刻這些圖案的時候,趙進只是怕忘記,可經過上午自己叔父的講述,這些看著奇怪的動作都有了他的意義,趙進有點理解了。

    這一天的事情趙進都覺得很正常,直到晚上回家才發現了不對,趙振堂和何翠花吃飯時閒聊,不知道怎麼就說到了趙進這邊。

    「練武能有什麼出息,你看看王家,爹考中了進士,兒子肯定也是讀書種子,將來一路考中..」

    聽到這句話的趙進才反應過來,那京官王家不該是書香門第嗎?家中子弟應該讀書科舉,在這個時代重文輕武,這樣的人家對武夫會輕蔑之極,怎麼會讓家中子弟練武,就算那王公子不是王家的公子,侄子之類的恐怕也不可能,那會被認為有辱門風。

    對這個趙進懶得多想,反正該知道的都會知道,他所想的是,晚上的力量訓練也要上量了。

    第二天學武時候,叔父趙振興督促的依舊嚴格,但講述的事例越來越廣泛,明顯夾雜了很多回憶在其中,說著說著,神色就有些恍惚。

    在講述中,趙振興對長矛無比推崇,說大軍廝殺,什麼刀斧都無用了,只有長矛管用,此外就是火炮和弓箭,被炮子砸中定然會有死傷,被弓箭射中就算不死也沒辦法打下去,趙進下意識以為自己叔父漏說火槍,大著膽子提了一句,趙振興立刻表示了輕視「只要遮住眼睛,最倒霉的也就是臉上落個麻子,那玩意有個鳥用,連棉襖都打不透」。

    這個論斷聽得趙進瞠目結舌,他不知道火槍的厲害,可現代槍械的威力他是知道的,而且記憶中西班牙方陣裡的火槍很重要,殺傷力不低,不知道為什麼叔父會有這個評價。

    趙進也不認為叔父趙振興亂說,從各方面都能看出來自己叔父在廝殺場上經歷過,而且還經歷了很多年。

    第二天中午在比武場上,趙進又看到了王家的公子,和昨天相比,這位少年換了一身黑色的緊身短袍,腰間寬皮帶,護腕綁腿一個不缺,頭髮用綢帶捆住,看到這個樣子大家都明白,這位也是要參加比武了。

    這王家公子依舊有僕役跟著,那家僕是個三十多歲年紀的壯漢,在街角遠遠的看著。

    「第一名,陳昇!」趙進高喊道,下面一陣喝彩,現在大家對這一套也熟了,不像從前那麼熱血沸騰,倒是那個王家的少年眼神變得有點熾熱。

    「你們這幫小子太差勁了,我弟弟每天吃點心都吃厭了。」陳昇吼了一聲,下面人人哄笑,如果從前陳昇這麼喊,大家肯定散伙不玩了,現在這麼說大家哈哈一笑,少年們參加比武更多的是為了爭強好勝,拿到那個第一的名頭比什麼都管用。

    「大家摸牌子了!」趙進吆喝了聲,少年們一擁而上,人多牌子少,總是有人拿不到牌子,陳昇本來想多做幾個,趙進卻說沒必要,能不能擠到跟前本身也是一種較量,擁擠的力氣都沒有,還比個什麼武。

    大家其實都有了經驗,提早來盡可能靠近土台是一個法子,靠著身強力壯擠進去是一個法子,不過有一點很關鍵,就是在土台上說誰是第一名的時候,一定要搶到靠前的位置,不然等摸牌子開始,後面就擠不進去了。

    新來的那位王家少年顯然不知道這個規矩,開始不願意和大家湊在一起,等到拿牌子的時候才發現不對。

    讓趙進驚訝的是,這王家的這位富貴公子居然擠進來了,擁擠中可沒人考慮什麼身份地位,沒人在乎這人家境,甚至暗自使壞廝打的也有,但這位小公子就這麼輕鬆進來,幾個攔他的反倒被他推開,這力氣和敏捷當真不差。

    那少年摸牌子的時候,趙進看到他背著一根短棍,心想這可和陳昇差不多,索性提醒了句:「咱們這邊空手比武,可不准動器械。」

    少年一愣,微笑著點點頭。

    其實今天新來的少年不止一個,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富貴公子身上了,第七場就是這王家的人開打。

    兩人按照規矩進入圈子,昨天這公子打聽的很詳細,各種規矩不用教也做得差不離。

    還沒等動手,趙進笑著說道:「這位是新來的,不知道尊姓大名,從那裡過來?」

    「小弟王兆靖,家嚴諱上右下山,小弟新來,請大家多多照顧。」王兆靖從容的自我介紹,抱拳環繞為禮。

    「家嚴諱上友下山」這句話對趙進來說拗口的緊,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父親名叫王友山,就是那個回鄉沒幾天的京官。

    這樣的清流文官,兒子居然喜歡學武打架,看這個樣子還不是偷跑出來的,家裡應該知曉。

    王兆靖的對手頗為壯實,曾經進過幾次八強的,看到王兆靖之後還得意的獰笑幾聲,大家都知道他怎麼想,覺得這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子肯定不怎麼會打架。

    短棍已經放在一邊,王兆靖的短棍和陳昇的不同,陳昇那個有弧度,模仿倭刀的形制,而王兆靖的就是一根筆直的短棍。

    陳宏大喊了一聲「開始」,王兆靖的對手直接衝了上去,王兆靖不閃不避,等人到了跟前,朝著右邊一閃,右拳猛地砸中了對方的肋部,那少年立刻歪著倒在了地上。

    全場登時安靜了下,圍觀的少年們家境最好的也就是陳昇這種,石滿強家裡已經算是不錯,王兆靖的家境要比他們強出不知道多少,更不必說這極為從容淡定的言談舉止,處處顯得不同凡響,讓少年們都顯得土氣。

    有這樣的懸殊差距在,加上欺生的心理,很多人都看這個新來的富家公子不順眼,而且下意識覺得這樣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武力很弱,為了一時新鮮來比武,肯定要讓他吃個教訓,哭著回去。

    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這王兆靖居然一招致勝,大家打了這麼久,經驗和眼光都是有的,立刻知道了這位富家公子的實力,沒想到這麼能打。

    今天和往日不同,趙進和陳昇以及其他幾位強悍少年的勝利都沒什麼人關注了,很多人都追著王兆靖的比賽看。

    第二輪裡的少年想要和王兆靖扭打在一起,這也是貨場少年們總結出的套路,和那些會武的人打,一定要近身抱摔拚力氣,對方的武技就沒有了施展的空間。

    沒曾想拼著挨了兩拳,和王兆靖扭打在一起,只看這富家公子沉腰發力,身體擺動,抱著他那少年已經被弄的雙腳離地,王兆靖口中輕喝,猛地一振,直接把人摔在了地上。

    「..這小子練過。」陳昇站在趙進身後說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50 AM

第三十二章  兒戲不兒戲

    那邊王兆靖得勝之後,客客氣氣的對大家抱拳,按說出現了這樣的對手,陳昇應該興奮高興,可陳昇臉上見不到什麼喜色,只在那裡說道:「我聽我爺爺說,有錢練武的人家,不光請師傅來教,還要請人跟著對打對練,這樣才能練出來,看他應該就是這種了。」

    趙進轉頭瞥了一眼陳昇,他能看出來陳昇有點緊張了。

    緊張的不只是陳昇,那幾個有機會進入八強的少年都慎重起來,以前的比武,性子活潑的還喜歡戲弄對手,今天無一例外的快速結束戰鬥,這都是為了和可能與那王兆靖的比武中留力。

    只有趙進無所謂,不過今天王兆靖的出現讓他感覺很有趣,想要多看看,所以只打了兩輪就不打了,專心觀戰。

    瓦罐裡摸牌子的隨意性很大,進入八強後,總是那幾個少年,無非就是你碰我我碰你,說不上巧合的是,陳昇和王兆靖相遇了。

    打過這麼多天,有的比武根本沒人關注,但陳昇和王兆靖的比武當然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兩名少年剛站定,王兆靖卻笑著提議說道:「我聽說陳兄弟從前用短棍使刀術,因為這比武的規矩才改用拳腳,說來也巧,兄弟我也用短棍練兵刃,不如我們拿著器械比一比怎麼樣?」

    陳昇練得就是單刀,習慣了用短棍做木刀,這是他優勢所在,一聽這個,頓時來了興趣,不過這一個月來陳昇已經養成了習慣,比武場上是趙進做主,一切都要聽他的,這習慣自然而然,連陳昇自己都沒注意到。

    「你覺得怎麼樣?」趙進問了下陳昇,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趙進笑著點點頭說道:「既然你們雙方都沒有反對,那就可以,不過你們使用木棍比武,就當手中用的是利刃,點到為止,不要過度傷人。」

    聽到這囑咐,陳昇點點頭,那邊陳宏已經顛顛兒的把短棍給他拿了過來,倒是王兆靖詫異的看了趙進一眼,在所有的少年裡面,沉穩的趙進並不顯得怎麼出色,但卻能做出這麼條理分明的安排,在王兆靖的印象裡,連一些大人都做不到。

    「小進哥哥,他能打得過陳昇嗎?」小姑娘木淑蘭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在趙進身邊問道,這問話被陳宏聽到,陳宏搶著回答說道:「我哥哥肯定會贏的!」

    「說不準。」趙進的確沒辦法下判斷。

    喊過開始,陳昇雙手握住短棍的下端,好像握著刀柄,舉起平肩,緩緩踏出一步,王兆靖微笑著說道:「原來是單刀。」

    說完後,王兆靖單手握著短棍,側身平舉齊胸,身體弓下,兩人表情都肅然冷峻,盯住對方沉默對峙。

    以往少年們觀戰都是叫囂起哄,熱鬧的很,可看到這個場面,大家情不自禁安靜,跟著緊張起來。

    沒有安靜多久,陳昇身體朝前一傾,大踏步,接前進發力,短棍呼嘯劈下,幾乎是同時,王兆靖滑步前衝,擰身發力,左掌推右拳,短棍急刺而出!

    雙方的動作猛然停住,圍觀的少年們很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等看清後爆發出一陣驚呼。

    王兆靖的短棍前端距離陳昇的咽喉處不足兩寸,而陳昇手中短棍還沒有劈下。

    從趙進剛才的話裡,大家也能想明白這比武,如果雙方手裡拿的真是利刃刀劍的話,陳昇已經死了。不過,只有趙進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王兆靖用的是劍術,到底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學的都是劍擊之類的高檔技巧。

    陳昇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剛要放棄,就聽到趙進繼續喊道:「再來!」

    這樣的比武偶然性太多,而且剛才所說的那規矩裡,可沒確定什麼輸贏的條件。

    聽到趙進這麼說,王兆靖詫異的看了趙進一眼,陳昇則深吸了口氣,這兩位少年的層次遠超貨場其他少年的水平,很快就進入比武的狀態,兩人又是作勢相持。

    陳昇劈砍,王兆靖突刺,只不過這次,陳昇變招極快,直接將王兆靖的短棍打開,整個人突進到王兆靖的跟前,王兆靖來不及收回自己的短棍,他左拳朝著陳昇的肚子打去,陳昇卻側身用肩膀一撞,陳昇的力量優勢不小,王兆靖被撞的踉蹌兩步,還沒來得及反應,陳昇的短棍已經停在他脖頸附近。

    陳宏在邊上大聲叫好,場面安靜了下,喝彩聲猛地響亮起來,在貨場少年們的眼裡,陳昇是自己人,王兆靖是外人,如果被王兆靖贏了,大家都臉上無光。

    這局面大家看明白了,如果陳昇手裡是真刀,王兆靖的腦袋已經被砍了下來,王兆靖站直身體,臉上的微笑不見,多了幾分慎重。

    「再來!」趙進笑著喊道。

    兩個人有這麼四個回合,兩勝兩敗,算上最開始的兩次,這是平手,難道還要繼續打下去。

    「你們兩個丟了棍子,拳腳定勝負吧!」趙進建議道。

    陳昇和王兆靖對視一眼,都把棍子丟到一旁,又喊開始,這次沒那麼多對峙虛頭,兩人直接衝到了一起,王兆靖果然練得精,陳昇拳腳齊下,他居然能格擋開大半,迅速反擊。

    只不過王兆靖打得好,卻欠了幾分野性,在貨場上打架比武的少年們卻不缺這個,陳昇身上挨了四五下,五官都已經疼的扭曲,可還是拼著抓住了王兆靖,方才有少年用同樣的方法打過,卻被王兆靖卸掉反擊,但陳昇的動作卻不一樣,手腕反轉,將王兆靖牢牢鎖住,直接丟了下去。

    王兆靖後背重重著地,輸了。

    「陳昇勝!」趙進喊道,少年們的歡呼聲隨即響起,趙進卻看到跟著王兆靖來的那個壯漢臉色有些緊張,急忙上前幾步,好在這時候,王兆靖從地上站了起來,這位富家公子用手扶腰,臉上有痛苦的神色,在那裡扭動幾下之後卻笑了,開口說道:「真有意思,真過癮,明天還要來打,點心那個算我一份!」

    說完又對陳昇說道:「今天我輕敵,明天我一定會找回來。」

    陳昇在那裡也疼得呲牙咧嘴,聽到這話不屑的說道:「明天你還是挨打。」

    那位王家的壯漢僕役神色已經變得輕鬆不少,站在那裡沒有別的舉動,貨場上的少年們對這位王家公子的印象也變得好起來,比武就是比武,如果急眼了想要報仇,那大家都沒得玩了。

    本以為富家公子哥輸不起,沒曾想和大家一樣皮實,大傢伙自然覺得欣賞。

    趙進這次沒急著回去,一直看完了比武,陳昇和王兆靖對打,也吃了不少虧,四強和石滿強對上,力量和速度都跟不上了,被對方掀翻在地上,最後石滿強得了第一名。

    有輸有贏,不過到最後卻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陳昇臉上帶著興奮神色,總算來了一個像樣的對手,可以打個過癮了,其餘的少年神色則頗為嚴肅,以往覺得自家把式就很了不起,今天見了這個王公子的武技,才知道武技是什麼,想要保持名次還要學習的很多。

    趙進臉上一直有笑容,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照舊領著木淑蘭離開。

    走在半路上的時候,小姑娘想和趙進說話,一轉頭發現趙進表情很嚴肅,伸伸舌頭不出聲了。

    送木淑蘭來的中年男女算準了時間,或者就在附近等著,在半路上又把滿不情願的小姑娘接走了,直到這個時候趙進才從沉思中反應過來,揮手和女孩道別。

    「二叔,我現在和他們打,能保證全勝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4 06:54 AM

第三十三章今天我要打到最後

    聽到趙進的這個問題,趙振興啞然失笑,搖頭說道:「一直覺得你是個小大人,沒想到還是個孩子,比武打架那有全勝不敗的。」

    說到這裡,趙振興的神情變得很嚴肅,用講道理的口氣說道:「能贏就贏,該輸就輸,打不過就跑,輸贏是小事,性命是大事,只要活著,什麼都能找補回來。」

    趙進連連點頭,等趙振興說完,他撓著頭問道:「我一直不打到最後,如果輸了,從前那些舉動會被人以為膽小的。」

    趙振興哈哈笑出聲來,自己侄兒這番算計他是知道的,但這麼實實在在的說出來卻顯得很誠懇質樸,趙振興想了想,卻轉身走到牆邊拿出一根五尺的木桿遞給趙進,自己也拿了根差不多長短的,然後說道:「盡你所能攻過來,叔叔稱量下你的本事。」

    接過木桿,趙進平端起手,看著自己叔父咳嗽了聲,有些擔心的問道:「二叔,你的身體能行嗎?」

    趙振興又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連帶著咳嗽,好不容易穩住了呼吸才笑著說道:「你這孩子,叔叔就算咳出心肺來,也不會被你打傷,上來吧!」

    趙進深吸了口氣,沉腰蹬腿,向前衝刺,雙臂擺動刺出,趙振興站在那裡不動,手中的短棍一擺一探,直接架開趙進的短棍,刺中趙進手腕,手腕一疼,頓時拿不住落地。

    「再來。」趙進愣了愣,心想這話今天比武的時候自己也喊過。

    連續六次,趙振興的短棍每一次都用不大的力氣刺中趙進的手腕、肩膀甚至胸口,點到為止,但點這一下趙進也沒辦繼續了。

    趙振興看著灰心喪氣的趙進,臉上露出笑容,溫和的說道:「你才練了不到兩個月,可你的力氣和架勢都已經不錯了,難為你十歲大的孩子,能沉下心去苦學。」

    趙進剛要開口,趙振興好像知道他心裡所想一樣,笑著繼續說道:「你練的是槍術,悟性高,又下了苦功,幾分火候雖然說不上,但對上陳昇的刀術,勝負應該能在五五開。」

    陳昇和王兆靖差不多的實力,要按照自己叔父的說法,自己和這兩個最強的差不多,別是哄自己的,二叔疼愛自己,趙進知道的很清楚。

    「二叔,他可是練了好多年,我才練了這麼點時間,而且..而且,我們主要是比拳腳。」趙進的言談舉止和同齡人越來越接近。

    趙振興把手中的木桿放下,點點頭繼續說道:「單論練的長短,甚至論起力氣,連打架的經驗,都有比你強的,不過你有一點也是他們比不了的,你能隨機應變,不會學了什麼就死用什麼,但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你有一股氣,一股一往無前的勇氣,身為武人,這個是根本。」

    說得激動起來,趙振興臉上浮現不正常的紅色:「戰陣沙場,什麼武藝能施展開,你練了十年二十年,嚇得手腳哆嗦,也就馬上交待,只有有殺心有戰心,一往無前,才能留得住。」

    趙振興彎腰盯著趙進說道:「只要你拿出這股狠勁和勇氣,你在比武場上就不會輸!」

    趙進深吸了口氣,自己叔父這番話讓的信心足起來了。

    但讓他意外的是,說歸說,下午訓練自己叔父也沒傳授什麼絕招殺手之類的,還是老樣子的項目,依舊容不得一點馬虎。

    晚飯時候,已經連續幾天心情不好的趙振堂總算有點笑臉,說那京官王老爺人不錯,因為這些日子知州衙門忙碌不停,那王老爺今日對知州童大人講,說地方上太勞煩了,老這麼弄也太過招搖。

    既然關鍵人物都開口了,衙門裡上下對這種事也滿是怨言,童知州也就見好就收。

    「..聽鄭戶書說,這王老爺才四十多歲年紀,正當年的時候,我還以為以為年紀大了才回徐州..倒是和咱們家一樣,就一個兒子,歲數也一般大..」

    這話讓趙進也奇怪的很,四十多歲是官場盛年,退休幹什麼,正想這個,趙振堂又把話題扯到了趙進身上:「王老爺的兒子將來肯定中秀才,中舉人,還是去做官,哪像你就知道上街瞎打,每天白白耗費糧食。」

    聽這個,趙進忍不住低頭笑,心想你肯定不知道這個王家公子今天在貨場和我們打的高興。

    做完力量訓練後,趙進簡單洗漱就上炕睡覺,幾十年的回憶,可太多太雜,沉澱下來的,有用的就不多了,時間越近記憶的越清楚,比如說病床上聽朋友讀的那些書能記住的就很多。

    真正讓趙進無奈和苦笑的是,歷史類的東西記住的少,學校裡學過,到社會上基本用不上,差不多忘了個乾淨。

    閉上眼睛回憶,火炕的熱氣烘上來,回憶變成了胡思亂想,趙進發現自己很期待明日的比武,明天總算能打滿全場了,在這樣的想法中,趙進沉沉睡去。

    第二天晨跑完吃飯的時候,還被何翠花念叨了句「這孩子不知道遇見什麼事了,居然高興成這個樣子。」

    上午趙進在練武,趙振興則拿了一根五尺長的桿子,用砂紙打磨乾淨,又用小刀在握的地方刻了幾條淺凹槽。

    吃過午飯,陳昇兄弟兩個來找趙進,臨出門前趙振興撫摸趙進的腦門說道:「不要太在意輸贏,如果你從沒輸過,他們不會和你交朋友的。」

    從家裡走到貨場,一路上趙進都在想這句話,叔父說的的確有道理,不過眼下的要緊處是先贏。

    今天趙進是拿著短木桿出門,陳昇好奇的詢問,趙進沒說這短木桿是什麼,只是回答:「今天我會打到最後!」

    陳昇不再繼續詢問,不過一路上都是笑嘻嘻的。

    王兆靖今天來得很早,在他身邊放著三層的籠屜,上面用棉套包著,還能看到熱氣冒出,孫大雷手裡拿著個藍布包袱、

    現在的貨場比武,一共四方出獎品,東西越來越多,但規矩始終不變,也就是說,第一名贏到的東西越來越多。

    一切如常,十六強的時候,趙進碰到了孫大雷,如今的孫大雷是最難纏的對手之一,力量大還有技巧,就算陳昇碰到也會吃虧。

    「今天我要打到最後,不會臨時走了。」開打前,趙進笑著打了個招呼,因為大家都知道趙進會中途離開,輸給他沒什麼關係,有些心眼多的往往會在和趙進比武的時候故意認輸或者留力。

    聽趙進這麼一說,孫大雷撇撇嘴,深吸了口氣,明顯認真了。

    開始喊過,趙進躬身就衝了過去,現在大家都知道和孫大雷這胖子戰鬥不能近戰,一定要打完了就跑,剛開始都繞彎躲避。

    趙進卻根本不管這個,直接衝到跟前,孫大雷雙手張開,胸腹間卻露出破綻,趙進當然知道對方這是個套路,如果你更加靠近,他雙手摟住直接擒抱摔出去,但趙進依舊上前,對準孫大雷的肚子揮拳打去,一拳兩拳..孫大雷的雙手已經抓住趙進的肩膀。

    不過接下來孫大雷嘴一咧,鬆開手,後退幾步,雙手摀住了肚子,趙進一口氣打出十幾拳,就算肚子肉厚吃不住疼,眼看著趙進就要追上去繼續打,孫大雷連忙認輸。

    「打得好,打得好!」邊上有女孩高興的喝彩,轉頭看,木淑蘭已經到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04 PM

第三十四章  趙進的第一

    十六強還有一對,就是王兆靖和石滿強,戰鬥結束的很快,王兆靖在石滿強的臉上重重拍了下,趁著閉眼,在石滿強肋部和大腿上重擊,直接把人打倒。

    看到這一幕,趙進搖搖頭,他倒不是為這強弱輸贏感慨,因為現在比較強的少年太早相遇,打到最後沒什麼懸念,趙進琢磨明天是不是設立幾個種子選手,搞點優先摸牌子或者輪空的規則。

    「三號是誰?」陳宏煞有介事的大喊,趙進舉起了手,轉頭一看,王兆靖微笑著舉起了手,沒想到雙方在八強就能碰上。

    王兆靖的笑容很真摯,他發自內心的高興,因為王兆靖覺得趙進是因為沒本事才不打,每次都打過比較簡單的前幾輪後放棄,顯得自己常勝不敗。

    還有一點,王兆靖覺得自己才應該是這裡的中心和焦點,輸給陳昇只是偶然,勝過不難,這件事沒放在心上,可自己這樣出色的人物來到,這些徐州鄉下人居然沒怎麼重視,只把趙進當成核心,這讓他心裡很不服氣、

    而且還有些藏在心底的原因,王兆靖每次看到趙進和木淑蘭在一起就覺得心裡不舒服,這樣精靈純淨的女孩子居然對自己不怎麼理睬,反倒和不如自己的趙進親近。

    王兆靖覺得一切「不公正」,在對打自己勝利之後就能夠解決。

    「趙兄弟今天也拿了東西過來,我們用器械如何。」王兆靖也看到趙進拿的五尺木桿。

    趙進點點頭,邊上早有少年討好的拿了過來,王兆靖又笑著提議說道:「趙兄弟,咱們對打的規矩還是不要把木棍當做兵刃點到為止,就按照這比武的規矩,打倒或者認輸結束,怎麼樣?」

    那種點到為止,貨場上很多人根本看不出輸贏,但把人打倒在地上或者求饒認輸,才能更顯出強弱,顯出勝利者的氣勢。

    少年的心思不難猜,即便是比較出色的少年,趙進當然知道王兆靖怎麼想的,他今天要打到底,還拿了自己的武器來,也正是因為對方的出現。

    對王兆靖的要求,趙進都乾脆的答應,王兆靖的嘴角弧度更大,心想對方果然想不通這裡面的關節,自己爭取到了最有利的條件。

    昨天陳昇和王兆靖比,雙方你來我往的很是精彩,今天難得看到趙進也帶了器械來,又要拿著器械比武,少年們頓時圍了起來,不過沒人敢搶小姑娘的地方,還是讓木淑蘭呆在最前排。

    王兆靖單手舉著短棍,前端指著趙進,身體緩緩拉開,好像弓弦張開,趙進平端木桿,向前踏出一步,身體放低,他能大概判斷出王兆靖接下來的動作,對方無論進攻還是防守,一定都有很多變化。

    不過趙進馬上就反應過來,管他娘的什麼變化,我學的這一套簡單無比,無非就是發力筆直刺過去。

    「開始!」陳宏大聲喊道,話音未落,趙進大踏步向前,雙臂擺動前刺,直衝而上!

    王兆靖手中的短棍猛地向外一甩,他想要格擋架開,然後貼近刺擊,可這個動作做出之後王兆靖就意識到不對,對方直刺過來,最節省時間,力量最大,又是雙臂發力,還有奔跑的慣性,自己格擋不開,等反應過來這一點的時候,連閃躲都來不及了。

    胸口被重重戳了下,整個人收不住,直接向後翻倒,重重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王兆靖張大了嘴,胸口好像被打碎了一樣,沒辦法喘氣呼吸,王兆靖心在碰碰狂跳,剛才那短暫的對決他突然感覺到恐懼,細想起來,那瞬間趙進不僅僅是在比武,而是在殺人。

    王兆靖也不知道殺人是什麼樣子,什麼感覺,但在那個瞬間,情不自禁的有這種古怪的感覺。

    按照規矩,王兆靖還不算輸,但接下來也不難解決,趙進拿著棍子去戳王兆靖的肩膀,王兆靖這時候能喘過氣了,連忙搖手認輸。

    認輸之後,圍觀的少年們卻沒有喝彩,不僅僅是王兆靖一個人感覺到了那種凌烈的殺意,大家未必能覺得這是殺意,卻都被嚇到了。

    趙進四下看了看,大家才反應過來,轟然叫好,趙進對這喝彩並不在意,在剛才那幾下中,他有些明白叔父趙振興的話語,什麼叫沙場上的武技,什麼叫一往無前。

    要說巧合總是連在一起,四強摸牌子的時候,趙進對上了陳昇,陳昇已經抑制不住臉上的興奮之情,問都沒問已經把短棍拿在了手上。

    王兆靖臉上有點灰心喪氣,不過少年就是少年,捂著胸口也圍過來看熱鬧了。

    「拿傢伙打?」趙進問了句,陳昇連忙點頭,趙進搖頭笑了。

    趙進還是平端木棍,做持矛狀態,而陳昇則雙手握緊手中的木棍,高舉過頭。

    兩個人一做出對峙的狀態,場面就跟著安靜了下來,少年們都能懵懂的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肅殺。

    「一個用槍,一個用刀,徐州還真是武風昌盛。」捂著胸口的王兆靖低聲念叨。

    等看到雙方都準備好了,陳宏才在那裡大喊開始,趙進沒搞什麼後發制人,怒吼一聲,平端著木桿猛衝了過去。

    趙進衝上,陳昇只是踏出一步,手中短棍劈下,目標不是人,卻是趙進手中的木桿,重重的打在木桿前部,趙進手中的桿子頓時歪了,陳昇手中的短棍馬上又貼著木桿,朝著趙進的手滑了過去。

    這如果是真刀,直接就把趙進的手斬下,可趙進這時候只記得上前,他桿子被擋住,直接丟了手中的木桿,赤手空拳撲了過去,現在趙進的拳頭就是木桿,就是手中「長矛」。

    陳昇的注意力全在趙進的木桿上,沒曾想趙進這麼兇猛的直接撲上,倉促間手中的短棍來不及收回來,可反應都來不及了,被趙進一拳打中了下巴,身子一歪踉蹌幾步,又被趙進在大腿上踹了一腳,直接倒在地上。

    「喔」大家情不自禁的倒抽了口涼氣,誰也沒想到趙進的進攻居然猛成這樣。

    趙進在那裡大喘了幾口氣,上前把陳昇拽了起來,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現在已經有力氣把陳昇這麼大胖子拽起來了。

    「你這麼強,為什麼不早點來打,真過癮..哎喲!」陳昇倒是打的很過癮,說了兩句,牽動痛處,倒吸了口涼氣。

    和趙進在決賽對上的是吉香,吉香好不容易打贏了劉勇,沒想到碰上了趙進,吉香先是苦了臉,後來又撓撓頭,自暴自棄的說道:「反正打不過,不如試試。」

    圍觀的少年們都在那裡哄笑,現在場中氣氛不錯,被大家視為最強的趙進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沒有輸給外來的王兆靖,少年們都覺得很高興。

    看著兩個人都已經準備好,那邊陳宏就要喊開始,就在這時,在南邊的入口處傳來一陣混亂。

    「好狗不擋路,滾一邊去!」「小崽子滾開!」

    有人罵罵咧咧過來了,這不是貨場裡的人,趙進馬上就能聽出來,轉頭看過去,南邊的少年們都慌不迭的朝兩邊閃躲,五個年輕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這五個人看起來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穿著不怎麼合身的棉衣皮袍,棉衣皮袍都顯得很髒,為首那個身材瘦高,腦袋不大,看著好像竹竿上插著個窩頭,三角眼,嘴唇看著青紫,還叼著一根草莖,流里流氣的樣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08 PM

第三十五章  圍毆

    貨場上的少年最大的也不過十三歲,個子也都不高,這五個人一進來,就有點虎入羊群的意思。

    比武歸比武,大家比劃打架可以,一面對這些潑皮混混,少年們都害怕了,紛紛朝著兩邊閃躲。

    一個九歲的孩子不知道嚇呆了還是怎麼,躲閃的慢了點,被為首那人一個耳光扇在臉上,直接打到一邊,捂著臉哇哇哭起來。

    現在自然談不上什麼比武,趙進眉頭皺起來,他沒注意到,場中除了王兆靖和陳昇以及他自己,其他人都滿臉畏縮的樣子,連劉勇和石滿強這種混不吝的性子都是這樣,孫大雷也是個例外,他在那裡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看那邊,又看看這邊。

    那五個混混四下瞄瞄,直接朝著土台那邊走過去,那上面放著包袱和蒸籠,裡面都是點心和吃食。

    「這..這是黑虎財神廟銅頭的人..」

    總算有人說出了他們的來歷,只不過聲音壓的很低,回頭看,卻是劉勇在那裡小聲說,不過黑虎財神廟趙進知道,是城南一處沒什麼香火的小廟,銅頭他就不知道來歷了。

    五個混混直接走到那土台上,把包袱解開,為首那混混「嘖」了聲,隨手拿起一塊桂花糕來,放在嘴裡咬了幾口,把剩下的朝著下面一丟,正好砸在一個少年的頭上,那少年摀住頭什麼話也不敢說。

    幾個混混七手八腳的把包袱和食盒都打開,那為首的混混哈哈笑著說道:「果然有好東西,都拿回去,咱們兄弟們晚上吃!」

    其餘四個答應了聲,立刻開始打包,打包的時候還不忘自己吃,吃的時候也不吃完,學著他們頭目把手裡的食物朝著少年那邊丟,砸中了一個就哈哈大笑。

    貨場上的少年都呆了,完全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個場面,為首那混混手裡肉包子吃了一半,又朝著下面丟了下去,被他瞄準的那個少年朝邊上一閃,那肉包子沒有砸中。

    不少孩童看著那半個肉包子滿臉心疼,很多人也就是能吃飽飯,這白面有油水的東西稀罕的很,如果憑著手段打架贏來倒罷了,但卻被這幾個混混如此糟踐。

    那為首的混混沒有砸中,有點惱羞成怒,快步從土台上走下來,一腳把那個躲閃的少年踹倒在地上,大聲罵道:「臭小子,居然還敢躲。」

    圍在那附近的少年們都驚呼著閃開,混混踹了幾腳,瞪著三角眼大聲說道:「這地方是我家的地盤,你們在這裡玩了這麼多天卻沒給錢,今天老子就來要賬了,這些吃的就當成是第一筆,明天你們還要拿這些來付賬,還要.。。五百文錢.。。」

    說到錢的時候打了個磕絆,這混混想來是在算能在孩子們身上搾出多少錢來。

    「不許走,虎爺讓你走了嗎?你就敢走!」有的孩子已經想要離開,卻被土台上的混混一聲大喝嚇住,站在那裡不敢動彈。

    那為首的混混看著少年孩童們膽怯的眼神,更加得意,在那裡恫嚇說道:「別以為你們明天不來就能混過去,虎爺我知道你們住在那裡,你們不來我就去..」

    「雜碎,滾出去!」那被稱作「虎爺」的三角眼混混,話說了一半就被打斷。

    五個混混都是一愣,隨即大怒,為首的那個三角眼都倒豎起來,大聲吼道:「誰說的..」

    「我說的!」混混的話說了一半又被打斷。

    本以為自己來到這幫孩子面前還不是為所欲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斷,這位虎哥整個人都暴怒起來,瞪著三角眼準備發作,可卻看到一個個子不是最高,也不是最壯的白淨少年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根五尺長的木桿。

    趙進的相貌相比於貨場上的大部分少年來說的確白淨些,不過各方面看起來確實不出眾。

    不過這些混混卻沒注意到,全場少年的眼神都集中在趙進身上,而且眼神不是驚訝,而是佩服,貨場上的少年們先是驚愕,隨即覺得理所當然,趙進不站出來,誰會站出來,只有趙進才有這樣的氣概!

    那三角眼虎哥氣得笑了,指著趙進說道:「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崽子,居然敢亂放屁,去你..」

    說著話,這虎哥抬腳朝著趙進就踹了過去,本以為接下來這個孩子就會被自己踹飛,滿地打滾的哭,沒曾想踹出一腳落空,那少年居然躲開了。

    趙進躲開那一霎那,手中的木桿已經在手,猛地倒抽上去,重重抽在那虎哥的襠部,把這三角眼混混的所有言語都打了回去,這混混的五官登時扭曲起來,顧不得發威,捂著下體朝後退了幾步,也多虧穿著棉褲,不然這一下直接把他抽趴下。

    這虎哥摀住下體,後面的四個混混都呆愣住了,他們根本沒想到這些比他們小七八歲的少年居然敢主動動手,就連那虎哥劇痛之中也震驚無比。

    不過趙進可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倒抽過,木桿一翻,雙手摀住,踏步前刺,這就是標準的槍術!

    那邊虎哥正彎腰,趙進的木桿已經刺過來,好像他把腦門正送到木桿上,「碰」的一聲,額頭和木桿碰撞,這混混腦袋猛地朝後一仰,直接仰天翻倒,居然不動了。

    少年們齊齊震動,有幾個還叫出聲來,沒人想到趙進居然敢上去打,更沒人想到趙進能直接把那個兇惡的混混打倒,他們從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展,只聽到趙進在那裡大喊:「這是我們的地方,滾出去!」

    聽到這個,一邊的陳昇抓緊了手中的短棍,大踏步的衝了上去。

    在這虎哥身後的四個混混總算反應過來,靠前的那個把手中食物一摔,伸手就去抓趙進。

    此刻趙進剛剛勢盡,正在收力發力的當口,眼看就要被人抓住,趙進心叫不好,但他當年孤兒院廝打的狠勁已經上來,趙進微微張嘴,只要被抓住就咬下去。

    那手伸到半途,呼嘯一聲,被一根帶弧度的短棍重重砍上,那混混痛叫了聲,急忙把手縮了回去,能看到手腕已經黑掉,陳昇一擊得中,怒喝一聲,手中短棍上撩,直接砍在這混混的脖頸上,這人直接趴了。

    看到陳昇也動手了,滿場少年熱血沸騰,好像被點燃了火苗的乾草堆,猛地燃燒了起來,大家群情激昂,都衝了上來。

    剩下那三個還在向下衝,已經倒了兩個同伴,但他們卻更加憤怒,滿場都是比他們矮一頭甚至兩頭的少年孩童,混混們不覺得自己會輸,他們覺得同伴倒下是因為湊巧和輕敵,混混們還想,只要抓住一個孩子猛打,打老實了,其餘的人也就怕了。

    「日你.。。」一人憤怒咆哮,喊了一半,身邊有身影猛地撲過來,直接把他摟住,小孩子能有什麼力量,被抱住的混混就要把人甩開。

    沒曾想甩沒甩開,反倒被那撲擊直接帶得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在了地上,怎麼這麼重,還沒反應過來,被人在小肚子上狠狠踩了一腳,整個人疼的蜷縮起來。

    一個大胖子從他身上爬起來,很不滿的回頭說道:「我弄的人,你..你..佔便宜。」

    這人正是孫大雷,以他的身量體重,就算成人也趕不上,這一撲沒準備真擋不住,不過跟上去那一腳卻是劉勇踹下去的。

    又少了一個,另外兩個腳步都有些軟,不過嘴裡叫罵的更響,雙臂胡亂比劃,顯得兇惡無比,倒也嚇住了幾個少年,其中一個混混借此加快腳步,想要衝出去,打就不要想了,跑出去再說。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11 PM

第三十六章  後怕

    沒曾想才走一步,就覺得肋部劇痛,轉身一看,一個富家公子模樣的少年正在他左邊,這混混也氣急了,心想老子豁出去和你拼了,就算挨打,也要把你揍一頓,大罵一聲,抬手就上,

    沒曾想他向前,那少年猛地一閃,還沒等他轉身,只覺得腋下又是劇痛,這裡可是人身要害,整個人抽搐著倒在地上,王兆靖後退一步,得意的把手中短棍轉了一圈。

    最後一個混混已經急了,那還顧著打人報復,只想著向外衝,吉香已經攔在他面前,混混罵了句,揮拳就打,吉香沒有閃過,被一拳打在肩膀,整個人趔趄了下,可石滿強弓著腰衝上,一把抱住這混混的腰,朝著邊上一滾,那混混控制不住平衡,吉香跳起來又踹到他腰上,直接把人放倒。

    剛才氣勢洶洶的五個混混,現在一個站起來的也沒有。

    不過人都有個從眾的心思,少年們開始的時候不敢,現在打開了則是蜂擁而上,趙進幾個衝在前面動手的已經停下,但其他的人已經圍了上去,每個混混身邊都圍著八九個,在那裡用腳猛踩。

    「這是咱們自己的地盤,想要來惹事,要問問我們答應不答應!」趙進大聲說道,他話音未落,少年們轟然答應。

    這時候木淑蘭跑到趙進的身邊,滿臉關心的詢問說道:「小進哥哥,你沒事吧?」

    「趙進,好樣的!」還沒等趙進回答木淑蘭,陳昇大聲的誇到,那邊王兆靖也走了過來,笑著說道:「趙兄弟慷慨剛烈,讓人佩服!」

    孫大雷、劉勇、石滿強、吉香幾個也圍了上來,眼中臉上又有敬佩又有興奮,趙進衝著大家點點頭,抬高了聲音喊道:「不要打了,讓他們走!」

    冬天人穿得厚實,少年孩童們的力量不太大,但打的時間久了也容易出問題,趙進知道適可而止。

    奈何其他少年正打得高興,混混來的時候畏縮的人不少,痛打落水狗的時候人人爭先,聲音嘈雜,趙進的話沒幾個人聽到。

    「趙大哥讓你們停手,耳朵都聾了!」還沒等趙進再喊,吉香一嗓子吼了出來,他中氣足,嗓門大,這麼一喊,少年們都聽到了,都慢慢停手。

    「放他們走!」趙進又說了一次,這次誰也不敢再動,剛才和混混的戰鬥裡,趙進的勇敢和勝利已經徹底樹立了威嚴。

    貨場上的少年們彼此看看,都朝著趙進那邊走去,陳昇和王兆靖站在趙進的身後,石滿強、吉香和孫大雷站在第三排,劉勇挨著吉香落後半步,其他的少年們自動自覺的站在後面。

    剛才的戰鬥裡,已經按照把大家的強弱分了出來,大家自動自覺的按照這個排序。

    厚棉衣抗打,少年孩童力量不大,沒過多久,那五個混混都從地上爬了起來,五個人都滿臉青紫,還有三個口鼻流血,站在那裡搖搖晃晃的。

    那三角眼虎哥拿手抹了一把臉,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最後晃晃頭盯著趙進,惡狠狠的指著趙進說道:「小兔崽子,你..」

    趙進把手中的木桿一頓地,冷聲說道:「快滾,不然打死你!」

    木桿一頓地,那虎哥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腳下拌蒜,直接坐在了那裡,其餘四個混混慌忙上前攙扶,那三角眼虎哥把身邊人推開,悶頭向外就走,本來這混混站起惡罵,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少年們都有點緊張,沒想到對方不敢贏來,直接狼狽走掉,頓時哄笑一片。

    沒曾想那虎哥走到街口,又轉過身,指著人堆咬牙說道:「兔崽子們,你們先笑著,以為爺爺不知道你們是誰,那個,你不是老燒雞的兒子嗎,爺明天就砸了你家的攤子,那個,老子明天就去給你家鐵匠鋪添把火,還有你..」

    吉香,石滿強、劉勇幾個都被點名,趙進聽得厭煩,把手裡的木桿一舉,直接拋了出去,嚇得那虎哥不敢再說,帶著人向外跑了一段距離,才回頭大喊道:「你們給我等著!」

    「鼠輩!」趙進冷笑一聲,陳昇和王兆靖也在那裡笑,但剛才群情激昂的氣氛已經消失,滿場只有他們三個在笑,趙進覺得納悶,回頭看過去,卻發現大多數人神色都很緊張,不少人甚至還很害怕,孫大雷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趙進搖搖頭,開口說道:「吉香,咱倆還沒打,比吧!」

    吉香滿臉發愁的擺擺手,回答說道:「趙大哥,我認輸,你贏了。」

    以往吉香是明知打不過也要拼的,而且心態很好,總是笑嘻嘻的說「打不贏我也能學到東西。」可今天卻很消沉。

    趙進一愣,前後聯想,迅速反應了過來,那五個混混臨走前的威脅起了作用,讓這些人擔心害怕了。

    混混潑皮麻煩就在這裡,他未必多能打,但沒有底限,糾纏不休,平民百姓沒幾個願意打官司的不說,就算去衙門告狀,這些混混滾刀肉一樣不怕,平民百姓卻沒這個功夫和他們耗,而且從古到今,百姓都不願意打官司,不願意見官。

    一來二去,這些混混潑皮屬於惹不得,惹了就甩不脫的大麻煩。

    剛才大家打的過癮,但事後冷靜下來聽了威脅,想到後果,就覺得嚴重了,少年孩童的年紀都不大,可整日在街面上玩,也見過聽過,知道麻煩。

    不過那五個混混,認得吉香,石滿強那些人,卻不認得趙進、陳昇,想來這幾個混混在城南黑虎財神廟,和吉香他們都互相有印象,而趙進他們住在北關的富貴人家孩子則很陌生。

    「誰和他們說的,誰這麼混賬。」邊上的石滿強有些氣急敗壞的大喊道,少年們都在那裡低著頭,貨場這裡每日比武有獎品之類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徐州,誰都有說的可能。

    趙進拍了拍石滿強的肩膀,勸阻說道:「不要追究這個了。」

    「趙大哥,這..這怎麼辦?」劉勇在那裡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問道,他年紀其實比趙進還要大,不過經過剛才之後,叫的無比自然。

    趙進看過去,發現劉勇整個人都要哭出來的樣子,趙進大概猜到,不過還是問道:「怎麼回事?」

    「..他們住的離我家不遠,這事回去告訴我娘,我要挨打,可不告訴,他們還要去找我家的麻煩,我怎麼辦?」劉勇話裡帶了哭腔。

    平時行事頗為霸道的劉勇居然這個表情,趙進只是想笑,不過還是強忍住,他還注意到,不僅僅劉勇這樣,其餘的少年孩童也都很害怕擔心。

    趙進沉吟了下,抬手大喊道:「各位,今天咱們大伙打跑了那幾個潑皮混混,大家都有功勞,來,大家把這些東西分著吃了!」

    趙進幾個人拿來的吃食不少,儘管被混混們禍害了些,可剩下的還是能夠每人分一個。

    聽說有好東西吃,大家興致總算高了點,圍上來一人拿了一個,在那裡吃起來,陳昇幾個人完全無所謂的樣子,趙進走到土台上,高聲問道:「大家明天還來嗎?」

    很多少年孩童根本無處可去,又不想憋在家裡,每天都來到這裡,這話問得等於廢話,不過今天不同,趙進一開口,下面就有人遲遲疑疑的說道:「趙大哥,明天..明天不敢來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13 PM

第三十七章  小事而已

    一人開口,其他人也都點頭,石滿強和吉香雖然沒出聲,可臉色也不好看。

    果然不出所料,這在趙進的預料之中,趙進舉起手大喊說道:「我知道你們擔心那幾個潑皮糾纏,我跟大家保證,明天那幾個潑皮不會去找你們麻煩,如果沒事,你們還願意來嗎?」

    「如果沒事,當然要來!」下面回答的很響亮,趙進在那土堆上笑著點點頭,然後走了下來。

    走下來之後比武算是結束,不過趙進沒急著回去練武,反倒把陳昇和王兆靖叫到跟前,低聲問道:「今天你們兩家沒跟人過來嗎?」

    「我不願意讓人跟著來,東西放下,我就讓財伯回家了。」陳昇納悶的說道。

    「下人跟著總歸不自在,所以今天沒來。」王兆靖沉聲說道,說完之後似乎反應過來什麼,又開口說道:「趙兄弟,比武打架這事家父本就不怎麼贊同,如果再和什麼混混扯上,恐怕家父更不高興,兄弟我幫不上什麼忙了!」

    趙進瞥了王兆靖一眼,心想這小子還真是聰明,知道自己想要找各家大人幫忙,居然提前推了。

    「我就是問問,這件事我來想辦法。」趙進笑著說道,王兆靖笑著點點頭,陳昇有點懵懂,左看看右看看。

    打架打的激動,不過潑皮們叫囂的報復卻讓大家的心情壞了,少年孩童們三三倆倆的散去,趙進也領著木淑蘭回去。

    人盼望什麼往往要失望,往日來接木淑蘭的那對男女今天也沒出現,小姑娘很興奮,趙進心裡卻在苦笑。

    「小蘭,下午打架的時候你怕不怕?」

    「不怎麼怕,小進哥哥你在這裡,我更不怕了。」

    趙進真不是隨口一問,下午幾十個少年發狠打架,木淑蘭從頭到尾居然還算正常,這本身不太正常。

    比武畢竟有規矩圈著,講究點到為止,而打架不用講究這麼多,趙進覺得中午打的很痛快,打完之後覺得對槍術又有了新的理解,所以下午練武格外專心致志。

    趙振堂晚上沒有回來吃,按照何翠花的說法,好不容易清閒下來了,衙門那裡人肯定要扎堆喝酒快活快活,讓趙進吃完自己睡覺,不用等著。

    回到自己屋裡,趙進照例開始做仰臥起坐和俯臥撐,還起身不停的拉筋,盡可能的活動自己。

    差不多快到平日睡覺的時候,趙振堂回來了,坐在堂屋裡大喊:「家裡的,倒點茶水來。」

    趙進一直在等著,聽到這個,連忙跑了出去,笑嘻嘻的倒了碗茶水送過去,趙振堂滿臉通紅,鬍鬚上還有點油漬,渾身都是酒氣,接過茶水後笑罵了句:「茶要熱茶,喝涼的壞肚子。」

    說這麼說,還是喝了個乾淨,趙振堂長出了口氣,把身上的皂色袍服的腰帶解開,摸了摸趙進的腦袋說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白天打的怎麼樣?」

    「爹,我遇到了點麻煩。」趙進小聲說道。

    「什麼麻煩,你這孩子怎麼不和娘說,什麼事?」趙振堂還沒說話,拿著熱手巾的何翠花先急了,快步走過來說道。

    趙振堂打了個酒嗝,沖何翠花擺擺手,大大咧咧的說道:「小孩子的麻煩能有什麼,別那麼大驚小怪的,小進,你仔細說說。」

    「嗯,今天我..。」趙進開始細細闡述,這個年紀的孩子遇事很不願意找家裡人解決,特別是這種,因為害怕被家裡人責罵訓斥,還有的覺得自己找父母丟人,不過趙進卻想得很明白,兒女的靠山就是父母,遇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找父母幫忙這是天經地義的。

    趙振堂一邊喝著熱茶,一邊傾聽,不過精神不太足,連打哈欠,聽到那王友山的公子也去比武的時候,趙振堂忍不住愣了下,估計也沒想到這樣的書香門第居然會讓孩子去打架學武,聽到趙進一路打贏,到最後進了決賽,趙振堂臉上有了笑容,等聽到趙進先衝出去打倒一個混混的時候,趙振堂滿臉喜色,伸手狠狠拍了下趙進的肩膀,哈哈笑著說道:「好小子,比你爹和你叔當年都強,有出息,有出息啊!」

    「你喝多了是不是,這有什麼出息,小進沒病之前多老實一個孩子,可好了之後就這樣,長大沒準就是個惹禍精,都是你領孩子去看什麼殺頭,凶煞之氣入體..」何翠花絮絮叨叨的說道。

    趙振堂把茶碗一放,不耐煩的說道:「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能打又不是什麼壞事,最起碼不被人欺負了去。」

    說完這句,又笑著問趙進說道:「小進,那伙潑皮反正也不敢找你的麻煩,你管這麼多幹什麼?」

    這才是問到點子上,混混潑皮也知道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趙進和陳昇,王兆靖看衣服相貌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那潑皮當然不敢招惹,其實這和趙進沒什麼關係,趙進也沒什麼麻煩。

    所以趙振堂有這麼一問,這其實也是喝多了,酒意上頭,平時壓在心底的疑問也會好奇的打聽了兩句。

    趙進沒有耍小聰明,只是實實在在的說道:「爹,我好不容聚齊這麼多朋友,如果因為這個散掉,以前的功夫就白費了,再聚起來可就難了。」

    趙振堂咧嘴笑了,開口說道:「你小子真實在,成了,明早我給你解決這個麻煩。」

    自己父親這麼乾脆利索的回答,趙進禁不住一愣,就這麼簡單,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趙振堂伸了個懶腰,已經朝著裡屋走過去,邊走邊笑著說道:「學武也沒啥不好,這性子讓我歡喜。」

    進被窩的時候,趙進還在迷迷糊糊的想,那個什麼「黑虎廟銅頭」手底下的潑皮來打小孩子的主意,想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可自己父親也不過是衙門裡的普通差役,怎麼就能這麼容易解決。

    臨睡前,趙進突然笑了下,經過今天這場群架,貨場少年的人心算是抓住了。

    第二天趙進吃早飯都有點心不在焉,他感覺緊張,趙振堂大口喝著雜糧粥,看到自己孩子的模樣,忍不住恥笑說道:「看看你這德性,還以為你多大心思呢,今天就怕了?」

    那一世趙進好勇鬥狠,不過卻和社會上的人物沒打過交道,今天去見這些潑皮混混,心裡的確沒底。

    父子兩個吃完早飯,何翠花收拾了碗筷,絮絮叨叨的說道:「小進你可要小心點,千萬別受傷惹事什麼的。」

    「說那麼多幹什麼!」趙振堂滿不在乎的擦擦嘴,領著趙進出門了。

    出了院子趙進才反應過來,自己娘親也沒提那潑皮混混的事情,完全不擔心。

    趙振堂一身黑色紅邊的短袍,帶著衙役的方帽,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走出北關這邊的街道,趙進注意到市面很冷清,太陽都已經出來,可很多鋪面還是下門板窗板,能看到門前沒有打掃過的樣子,應該是停業了。

    市面其實不僅僅是冷清,而是有些破敗,徐州城的衰頹太過明顯,不過父子兩個在路上卻越走越慢,原因很簡單,太多人和趙振堂打招呼。

    「趙爺,今天有空閒?」

    「趙兄,晚上高昇樓一起喝幾杯,小弟做東?」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17 PM

第三十八章  捕快之威

    各色人等滿面笑容的上來招呼,趙振堂一一回應,不過那態度明顯帶著點矜持。

    每個和趙振堂打招呼的人總要客氣的誇讚一下趙進,說趙進可愛,說長大了一定會很出息之類的,趙進表面很正常,心裡卻吃驚不小,大家這個態度他很熟悉,從前大家面對領導和上級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自己父親不就是個知州衙門的差役,再加上劊子手的差事,怎麼就有這麼大的派頭和權勢,趙進在那裡撓撓頭,心想自己把父親當成那一世的基層警察來看待,可能弄錯了。

    就這麼一路招呼著來到城南,徐州是北富南窮,到了城南這片,都看不到什麼太整齊的房子,處處破敗,如果不是此時冬天,路上恐怕都沒辦法下腳,處處都是被凍成冰的污水,即便這樣,也有些難聞的氣味瀰漫。

    看著趙進皺眉嫌棄的樣子,趙振堂忍不住笑了,開口說道:「從前把你圈在家裡,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見過,養出個嬌慣樣子,看到這個就受不了了,這算個鳥,等你去徐州衛裡豈不是下不去腳。」

    難不成徐州衛更破敗,趙進心中好奇,這一世從小到大的確沒去過太多地方,就被圈在家周圍那片了。

    雖說這時代的徐州城沒辦法和上一世比,但從北關走到城南,一路上又要應付那麼多人的招呼客套,父子兩個也走了半個多時辰才來到黑虎廟。

    所謂黑虎財神廟是個小宅院,外面掛著不大的匾額,從前或許很氣派,不過現在上面的漆已經剝落,上面黑虎財神廟幾個字看著難看異常,牆應該被水泡過幾次,也塌過幾次,歪歪扭扭的不像樣子,那兩扇門的門板早就換過,用幾塊板子隨便釘了釘,掛在門框上也算門了,門前一個身穿補丁棉衣的年輕人站著。

    相比於前面擁擠雜亂的居民區來說,黑虎財神廟前面倒是有一片空地,有幾個小攤販無精打采的呆在邊上,絲毫不顧及滿地的垃圾和那些更髒的東西。

    不管是那名年輕人還是小攤販,看到一名衙門的差人出現,明顯都有點緊張,趙振堂領著趙進直接朝著那宅院走過去。

    「這位差爺有什麼事?」那年輕人看著趙振堂走過來,連忙點頭哈腰的賠笑問道。

    這年輕人應該就是放哨的,趙進心裡想到,不知道自己父親怎麼處置。

    趙振堂臉上已經沒了笑容,擺擺手說道:「滾一邊去,我找糞蛋。」

    說話間也不理會那年輕人的反應,直接踹開那虛掩的柴門,大步走進了院子。

    那年輕人一愣,可也不敢做聲,連忙陪笑著跟了進來,趙進心裡納悶,怎麼莫名出來個「糞蛋」。

    院子裡的味道更難聞,邊角全是臨時方便的污漬,能看到角落裡有一個雕工粗糙的黑虎像,也殘破不堪,大概這廟是供奉趙公元帥的坐騎,也和財神能掛的上邊。

    廟宇就是三間磚房,看著也破敗的很,不過也不能小瞧,城南這片,沿路都是土坯和石頭的房子,還不如這小廟。

    外面髒亂,看著破敗,卻能感覺到裡面熱鬧的很,廟門上有厚厚的棉布簾子,裡面傳出嘈雜人聲。

    「快壓,快壓,落下別後悔啊!」

    「開了,開了!」

    居然是個賭場,趙振堂一手領著趙進,一手掀開了簾子。

    簾子掀開,撲面而來一股熱氣,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汗臭和各種說不出來的臭味,不過屋子裡沒人在乎,聚在兩張桌子前面熱火朝天的開賭。

    趙振堂皺著眉頭掃視一圈,揚聲吼道:「糞蛋呢?」

    屋子裡驟然安靜了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一處,卻是背對著趙家父子,站在兩張桌子之間的大漢。

    一看這個人長相,趙進就知道為啥叫做「糞蛋」了,那大漢光頭,頭上卻不想別人那般油光,而是很髒的暗黃色,怪不得有這個稱呼,細想想,這糞蛋和銅頭還真是在顏色上很像。

    「誰他娘的這麼叫,不想活了嗎?」那大漢吼了聲,轉過身來。

    趙進後退一步,他注意到屋子裡有兩個年輕人神色不對,明顯和那大漢是一夥的,對方人多勢眾,自家恐怕要吃虧。

    被叫做「糞蛋」的大漢轉過身,這人比趙振堂稍矮點,挺著個好大的肚子,身上穿著道袍,算是體面人的衣服,奈何髒兮兮的不像樣子,袖子擼起來,下擺塞在腰間,滿臉橫肉,兇惡模樣。

    趙進心裡更加緊張,趙振堂卻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冷聲說道:「你這張臭嘴剛才說什麼?」

    一看到是趙振堂,那大漢橫眉怒目的表情立刻變成了諂笑,自己伸手抽了下臉頰,躬身說道:「原來是趙大爺來了,小的這是臭嘴,掌嘴掌嘴,趙大爺不要見怪。」

    趙進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這人這麼害怕自己父親,怪不得混混嘴裡的銅頭,放在趙振堂嘴裡就成了「糞蛋」。

    還沒繼續說話,那大漢笑嘻嘻說道:「這裡又鬧又髒,趙大爺去裡面坐坐。」

    趙振堂鼻子裡哼了聲,好像對方的謙卑諂媚理所當然,任由對方領路,朝著裡間走了過去。

    說是裡間,廟宇的三間房隔出來的,裡面有個火炕,亂七八糟的,味道不比外面好聞多少,還有些脂粉氣和騷味。

    這大漢在炕邊胡亂劃拉出來一塊地方,請趙振堂坐下,又吆喝著讓外面人倒茶,然後放下隔間的棉布簾子,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來,陪笑著說道:「趙大爺難得來小人這邊,辛苦了。」

    趙振堂接過紙包,捏了下就放在身邊,大大咧咧的說道:「今天來不是為了這個,這是我兒子。」

    說話一指,大漢連忙衝著趙進一彎腰,恭敬的說道:「小少爺真精神。」

    「你手底下人昨天找我兒子的麻煩,還說今天要打上門來,今天我就是想來看看糞蛋你手下的好漢。」趙振堂似笑非笑的說道。

    趙振堂的話還沒說完,那大漢臉色就白了,身體居然顫抖起來,連連搖手說道:「趙大爺,趙大爺,這怎麼可能,小的就算失心瘋了也沒這個膽子,小的都不敢,小的手底下更不敢了,大爺..」

    「昨天五個人,打頭的那個三角眼,別人都叫他虎哥。」趙進開口說道,他知道這個時候該他說話了。

    聽到這個,那大漢頓時愣住,坐在炕上的趙振堂冷笑了聲說道:「不是你的人嗎?看來我找錯了?那真對不住..」

    話沒說完,那大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喪著臉說道:「真不是小的人,是這片幾個不長進的,小人用過幾次,他們就在外面招搖撞騙,趙大爺,小的這就把他們抓過來,當面說個明白。」

    「快點去,我還要去衙門點卯。」趙振堂說了句。

    那大漢如逢大赦,慌忙爬起來跑出去,隔著簾子能聽到外面大吼:「去把陳二狗那幾個破落貨抓過來,快去,不來就動刀子!」

    趙進在邊上看得目瞪口呆,這「糞蛋」銅頭的也算地方上的潑皮混混頭目,手裡還有個場子,能用的人也不少,這樣的土豪惡棍,居然怕自己父親怕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想著,趙振堂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戲謔的說道:「你小子膽氣的確壯了,在這樣的場面居然不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20 PM

第三十九章  驚恐之極

    尋常孩子來到這種亂糟糟的地方,看到這麼多凶神惡煞的人物,早就嚇壞了,可趙進卻鎮定自若,還能在該說話的時候說話,趙振堂當然覺得驚訝。

    趙進嘿嘿笑著沒解釋,這也沒辦法說原因,不過他們父子兩個也沒有等多久,就聽到外面喝罵踢打的聲音傳進來,那大漢掀開簾子走進來,昨天去貨場搗亂那五個混混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

    「趙大爺,小少爺,這五個雜碎找過來了。」被叫做「糞蛋」那大漢氣喘吁吁的說道,說完之後,轉頭給那三角眼虎哥一個耳光,手勁很大,直接扇的口鼻出血。

    「還他娘的不跪下!」那大漢吼了聲,昨天那五個混混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他們臉上有昨天挨打的舊傷,更多的傷痕則是新的。

    「趙大爺,這就是那幾個不長眼的破落貨,您老說句話,怎麼處置都成,小的絕沒二話。」那大漢殺氣騰騰的說道。

    這話一出口,那五個混混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這幾個人從進屋就低著頭,那個被稱作虎哥的到此時才看到趙進在屋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眉心處有銅錢大小的淤血痕跡,正是昨日被趙進刺中的,那虎哥有點猜到被抓來的緣由了,糊塗還好,想通了更怕,虎哥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牙關都在打戰。

    這虎哥的異狀,也被其他四個發覺,好像傳染一樣,這幾個人也都嚇呆了,本以為去欺負個小孩子,沒曾想惹出來大老虎,他們甚至不敢去看身穿公差服色的大漢,趙進覺得自己父親是個平常的衙役,卻沒想到在這些潑皮眼中,一個衙門裡的公差,等同於天一般的存在。

    他們怕成這個樣子,趙振堂卻不屑一顧的掃視了眼,笑著問趙進說道:「小進,你說怎麼辦?」

    屋中幾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趙進身上,心想一個小孩子知道什麼,五個本來嚇癱了的混混心裡湧起僥倖,心想沒準可以少遭點罪。

    「他們五個人去貨場那邊,每人朝著貨場上磕五十個頭,自己扇自己五十個耳光,頭要磕響,臉要打腫,連去五天。」趙進朗聲說道。

    屋子裡頓時安靜,誰也沒想到這少年乾脆利索的拿出懲治的法子,只不過這法子讓人遭罪有點古怪。

    那幾個人還在發愣,被稱作「糞蛋」的那個大漢卻反應過來,猛地踹了身邊的混混一腳,吼叫說道:「還發什麼傻,快磕頭答應。」

    五個混混忙不迭的磕頭,趙進又開口說道:「你們如果不照做,就是不給我爹的面子,想想下場。」

    「小少爺放心就是,他們不去,小的找人綁著他們去。」那「糞蛋」笑著說道。

    趙振堂根本懶得多說,那五個混混狼狽離開,被叫做「糞蛋」的那大漢又拿出一個紙包雙手遞過來,趙振堂把兩個紙包朝著腰間一塞,領著趙進出門,那大漢恭恭敬敬的送出門。

    到了院子外,趙振堂轉身淡淡說道:「銅頭,你要好好管教你手裡那些破落貨,今天老子來找你算你運氣,要是別人來找,抄家滅門都是輕的。」

    直到這時候,趙振堂才用「銅頭」的稱呼,那銅頭從頭到尾滿臉帶笑,謙卑異常,不過怕歸怕,心裡恐怕也有點不以為然,心想小孩子的事情弄這麼大作甚,可趙振堂最後這一句叮囑卻真把他嚇住了,門口放哨的那年輕人小心招呼一聲「大哥」,「銅頭」才反應過來,渾身禁不住打了個機靈,抬頭看趙家父子已經走遠了,他晃晃頭,轉身吼道:「拿鞭子來,老子要好好抽那幾個雜碎一頓!」

    回程沒那麼多人要打招呼,趙振堂和趙進走路的速度快了不少,要先送趙進去趙振興那邊練武。

    走出城南那邊窮髒區域,一過彭城書院,街道頓時整齊了不少,趙振堂突然開口說道:「小進,你沒必要說最後那句的。」

    趙進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不給我爹面子」那句話,禁不住納悶,趙進覺得如果不特意叮囑,那幾個人沒準就糊弄過去了。

    「我上他的門,已經是給那銅頭面子了,如果辦事再敢拖拉。」趙振堂話沒說完,只是冷笑兩聲,不過這冷笑已經把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今天趙進的表現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趙振堂也想多說幾句:「那五個潑皮和銅頭扯不上太多關係,不過既然有人說是銅頭的人,那銅頭就要擔起干係來。」

    趙進聽得仔細,心裡卻已經想明白了,那什麼「虎哥」陳二狗幾個人,就是那些藉著道上大哥名頭狐假虎威的小混混,實際上這幾位連狐假虎威都沒有,只不過貨場上有人說他們是銅頭的人而已。

    這些現在的趙進來說都是細枝末節,他真正驚訝的是自己父親居然有這麼大的威風,趙進能看出來,那銅頭雖然是個潑皮頭目,但也應該有幾分手段,不然不會那麼快就把那五個人找到,可這樣的人物,在自己父親面前畢恭畢敬,發自內心的敬畏。

    自己的父親不就是個衙門裡的衙役,兼著劊子手嗎?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威勢,平時在家裡也看不出怎麼,趙進滿心迷惑。

    趙振堂把趙進送到趙振興那邊後,就自去上差了,臨走的時候囑咐趙振興說道:「孩子還小,有些話沒必要說的那麼透。」

    這句話說得趙振興莫名其妙,不過他的性格也懶得去問,直接讓趙進開始練武。

    在趙進重複那些單調動作的時候,趙振興開始詢問昨日比武的細節,昨日晚飯他沒有去趙振堂那邊吃飯,所以不知道潑皮搗亂的事情,今天乍一知道,頓時嚇了一跳,接下來問的更仔細。

    等瞭解清楚,趙振興盯著趙進看了好一會,讓趙進感覺心裡有些發毛,過了會趙振興才緩聲說道:「若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現在就差兩樣就算學成了。」

    趙進頓時愣住,還以為自己叔父諷刺自己,連忙乾笑著說道:「二叔不要笑話我,我才練了不到兩個月。」

    「不是笑話。」趙振興搖搖頭,卻不繼續這個話題了。

    接下來先開口的是趙進,按說練武時不能分心,說話走神趙振興的籐條槍桿就抽下來了,可趙進按捺不住自己的疑問,他也覺得非問不可,自家事情都兩眼一抹黑,這實在是個笑話。

    不過趙進上一世沒什麼家庭生活,理所當然的以為子女就該對父母很瞭解,卻不知道很多父母根本不和孩子說自己的事情。

    「..二叔,我爹不就是一個差役嗎?怎麼這麼威風,那個銅頭怕的跟什麼是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24 PM

第四十章  無事了

    聽到趙進敘述了今早的見聞,提出自己的問題之後,趙振興沒有怪趙進不專心練武,反倒哈哈笑出聲來。

    「一個差役,你倒是會說,你知道這個差役有多值錢嗎?」趙振興這麼反問,趙進當然一臉懵懂。

    「知州衙門管著這城池內外幾十萬人,你知道多少衙役嗎?」

    趙進自然搖頭,趙振興繼續說道:「一共一百二十人,這裡面養馬的,看門的,看倉庫的,打雜的有六十多個,還有三十多人是各位老爺塞進來吃糧餉的,扣去這些,拿刀在街上晃的,能拿人鎖人的,也就不到三十個,你爹就是其中一個,你說能不威風嗎?」

    也就是說,偌大個徐州城,只有一百多個公務人員,有執法權的合法武裝人員就不到三十個,趙進頓時理解了,敢情自己父親是警察、武警、城管還有各種執法人員的綜合體,怪不得那麼威風,那些混道上的人物,見到這樣的大爺,當然要拜服。

    「馬步站好!」趙振興手中籐條虛劈了下,趙進連忙端正姿勢,趙振興繼續講述,他這個並不是閒談,而是讓自己的侄兒瞭解更多的知識。

    「你爹又和其他捕役、快手不同,你爹有個劊子手的身份,這差事是見血殺人的,衙門裡其他帶刀拿棍的角色狐假虎威還可以,真要見血卻不敢,你爹這又比別人威風不少了,加上你爹做事仗義四海,從不貪多,只拿該拿的,在衙門裡的威望也很高..」趙振興說的很多,他平常看著不太關心這些,但該知道的全都知道。

    趙進一邊繃緊身體,一邊說道:「這麼大的徐州,才這麼點人,管得過來嗎?」

    徐州州城直轄的人口有幾十萬,一共一百多人管,怎麼可能忙碌的過來。

    聽到他這話,趙振興又笑了,忍不住咳嗽起來,等平息下來才說道:「這一百二十個是拿朝廷餉銀的,差不多還有幾千不拿餉銀的白役和做公的,這麼多人怎麼管過不來。」

    趙進目瞪口呆,他也能聽懂了,自己父親是編制內的,還有大批編制外的,這威風的原因有很多種,一方面是拿著朝廷餉銀,另一方面因為劊子手的身份,還有這編製的威權。

    這幾千不拿餉銀的靠什麼吃飯,趙進本來想問,但很快自己就明白了,那麼多撈錢的手段,還拿什麼餉銀。

    隱約記得趙振堂自己在家說過,一年十兩銀子不到的「工食銀」,還經常剋扣延遲,不過趙振堂也不靠這個吃飯,各色好處紅包少不了的。

    「二叔,我爹是徐州衛的百戶,這個是不是加威風啊?」趙進問出這個問題,百戶怎麼也算六品武官,手底下百名兵丁,這個身份肯定讓趙振堂威權更大。

    沒想到問出這個問題後,趙振興反倒沉默下來,過了會才開口說道:「徐州衛百戶是堂堂大明武將,怎麼會做捕快這種賤役,可堂堂武將吃飽都難,做這個有酒有肉。」

    這話不是和趙進解釋,倒像是自言自語,趙振興自己停住,又沉聲說道:「小進,這是筆糊塗賬,徐州衛這個事你少提吧!」

    趙進點點頭,他想不明白原因,但知道這個事肯定牽扯麻煩。

    「二叔,銅頭算是什麼人?」

    一上午的時間就在練武和交談中過去,趙進知道不少知識,身上也結結實實的挨了不少籐條。

    趙進感覺到收穫很大,二叔趙振興每天都在這裡看門,對外面的消息卻很靈通,按照他的說法,城南那邊的江湖人物裡,銅頭排的上前十了,銅頭當年就是被人叫做「糞蛋」,後來好勇鬥狠闖出了名號,大家奉承著叫銅頭,都忘了他當年真名是什麼,只記得姓程。

    他佔了廢棄的黑虎財神廟,在那裡開了個骰子鋪,招人聚賭,私下裡還做窩贓販鹽的聲音,販私鹽的生意不大,就是從城外大鹽梟那裡拿了貨分銷,另外那黑虎財神廟周圍幾條街的土娼和半掩門的都歸他罩著,抽份子保平安。

    說到最後一套的時候,趙振興也說得興起,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失的笑了下:「跟你個小孩子說這麼多幹什麼,你也不懂。」

    但趙進都聽懂了,窩贓走私,包娼庇賭,這種發財的道道,今古傳承,什麼時代都差不多。

    這一上午的時間,趙進總算知道了自己父親到底是個什麼社會地位,在徐州城內城外,除了那些有功名的文人,知州衙門,戶部分司,還有徐州衛所那些有品級的官員之外,趙振堂也算個響噹噹的大人物了。

    不過威勢重,社會地位不高,趙振興解釋的很明白,這在編的差役身份可以世襲,但也有麻煩,比如說算做賤役,就算不當衙門差役了,子孫三代也不准參加科舉,當然,這個對於趙進來說算不得什麼損失。

    名義上的低下和實際上的好處,趙進當然知道選擇什麼,商人也算賤役,可現在那些商人有多風光,大家都看在眼裡。

    說到這裡,趙進也明白為什麼不讓多提徐州衛的事情了,雖說文貴武賤,可徐州衛百戶也是堂堂正正的大明武將,這武將和劊子手的身份肯定是一筆糊塗賬,裡面肯定有些往事牽扯,少提為妙。

    中午趙振堂回家吃飯,在桌子上直接把兩個紙包丟給何翠花,何翠花一愣,開口問道:「常例不是今天吧?」

    問歸問,手上卻沒停,紙包裡是幾塊碎銀子,何翠花一掂量,臉上頓時有了笑容,喜滋滋的說道:「差不多四兩銀子。」

    趙進邊吃飯邊吃驚,心想好傢伙,法定一年才十兩不到,去了一趟城南,直接拿回來四兩,一年的常例份子不知道有多少,不過趙進也想到了另一塊,那麼破的城南,一個道上的人物隨便就能拿出四兩來,不知道能賺多少。

    何翠花剛要收起來,卻又把銀子分成兩份,直接推給趙振興說道:「他二叔,這些你拿去。」

    趙振興剛要推拒,趙振堂淡然說道:「你嫂子給的你就收下,你自己不願意花,就給小進買點吃的用的。」

    聽到這個,趙振興沒有拒絕。

    陳昇兄弟兩個過來找,今天陳家那位老管家跟過來了,走在半路上,陳昇悶聲悶氣的說道:「趙進,我想明白了,我要找我爹去趕走那些潑皮,不然就沒人跟咱們玩了。」

    陳昇的父親陳武在衙門裡的地位還比趙振堂高一點,應該是捕頭之類的位置,他出面對那些潑皮的威懾力更大,不過陳昇的反應慢了點,也有少年的慣常想法,害怕和父母說自己惹事。

    「那些潑皮不敢打人了!」趙進開口說道。

    陳昇一愣,馬上明白過來,立刻高興的說道:「那太好了,我還不敢和我爹開口呢!」

    他們當然沒有趙進想得多,一干人說說笑笑的來到了貨場這邊,快要進入貨場的時候,卻在路邊看到了東張西望的木淑蘭,這次跟在小姑娘身邊的不是那對中年男女,而是兩個青壯漢子。

    看到趙進後,小姑娘連忙跑過來,小臉上帶著點神秘說道:「小進哥哥,昨天那幾個壞人今天還會來嗎?」

    「會來,不過他們是來賠罪的。」趙進笑著說道,小姑娘一愣,接著笑嘻嘻的點點頭,轉身對那兩個青壯漢子說道:「你們回去吧,這邊沒事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29 PM

第四十一章  各有奧妙

    那兩個漢子也沒什麼動作,轉身離開,趙進愣了愣,要說是木家的下人僕役,這兩個人也不見行禮客氣,要說是別的什麼,木淑蘭卻能直接對他們下命令。

    趙進沒有當面詢問,陳昇兄弟兩個根本看不出什麼,不過趙進回頭的時候,卻注意到陳家的那位老管家正在回頭看那兩個漢子,年紀大點,精明一點的都能看出來不對。

    送點心的夥計正在貨場那邊等著,見到趙進後,連忙把一個冒著熱氣的包袱遞過來。

    看過上午自己父親在銅頭面前的威風,趙進總算明白「買點心還用花錢」這句話的意思了,以趙振堂的威勢,要誰家點心的確是給他們家面子。

    這只不過是趙進隨便一想,他馬上就注意到貨場上冷冷清清,以往幾十個孩子等著摸牌子,外面還有十幾個小孩子看熱鬧,現在一共不到二十個。

    王家那位公子王兆靖卻早來了,王兆靖身後有一個中年人,這中年人第一次來,一身青布短襟,看著精悍沉靜,趙進現在也養出點眼力,能看出這中年人是練武的,而且不弱,王兆靖看到趙進出現,笑著走了過來。

    那邊孫大雷也來了,正在那裡四下張望,讓趙進感覺到意外的是,石滿強和吉香也來了,劉勇也在那邊晃蕩。

    貨場上這些少年有窮有富,今天來的都是家境不錯的,昨天那幾個混混臨走叫囂,點的都是場上那些一般人家的名字,富貴人家他們也知道得罪不起。

    劉勇沒被點名,而且是個混不吝的性子,今天沒心沒肺的過來也正常,可石滿強和吉香被那潑皮喊到,今天怎麼也要在家呆著幫忙或者提前說明這件事。

    如果這兩個少年是為了躲事過來,那人品太差了,正在那裡琢磨,少年們已經以他為中心站了一圈。

    人生幾大鐵,一起打過架是其中之一,並肩戰鬥過會大大促進少年們的友誼,這個從古至今都是如此,經過昨天那場圍毆,大家彼此都親近了很多。

    「怎麼今天來的人這麼少?」陳昇不滿的念叨一句,卻沒人接茬,王兆靖在那裡面帶微笑沒有出聲,石滿強和吉香對視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心,走到趙進面前說道:「趙大哥,昨天那幾個潑皮說要去我們家搗亂,點了我和吉香的名字,我們兩個都都不知道怎麼好,昨晚商量了下,趙大哥你有主意,幫幫我們吧!」

    這話很淺白直接,但從爭強好勝的少年人嘴裡說出來很不容易,這個年紀的男孩最不願意示弱求人,特別大家在這裡比武爭勝,放低身段求人更不舒服。

    說完這句後,石滿強和吉香都窘迫的滿臉通紅,擔心的看著趙進,生怕這請求被拒絕,實際上他們也是沒辦法了,那幾個潑皮是成人,趙進是個孩子,也不知道趙進能不能解決。

    趙進感覺到心裡一熱,對方真把自己當朋友兄弟看待了,不然不會找自己解決這麼難辦的事情。

    他這裡稍一沉吟,王兆靖卻開口說道:「那幾個潑皮不值一提,兄弟我去找下長輩就可以解決,可要被家裡知道的話,肯定要責罵..」

    趙進咳嗽了聲,他借這個忍住讓自己不笑出來,王兆靖年紀和大家差不多,心思卻老成不少,居然想借這個事情賣人情樹威信,但趙進笑的是年紀小就是年紀小,石滿強和吉香這個性子,你跟他們賣關子根本沒用,還不如直接說明白的好,也不知道王兆靖家中怎麼施教,居然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那邊石滿強和吉香聽了王兆靖的話本來滿臉喜色,可後來就是滿臉失望。

    「我..我..去找我娘,讓.。。讓她找人說話,你們不.。。不用擔心。」反倒是孫大雷在一邊大包大攬的說話。

    這胖子也有心機,不過還是個實在人,陳昇根本沒想這件事,因為他明白,這件事太算不得什麼,一個招呼就全解決了。

    王兆靖和孫大雷的話正好給了趙進鋪墊,直到這時候,趙進才笑著擺手說道:「你們別害怕,已經沒事了!」

    少年們頓時一愣,下一刻才反應過來,少年人臉上藏不住事情,滿臉驚喜神色,石滿強和吉香又對視一眼,在那裡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孫大雷在邊上嘿嘿笑著說道:「我就說是小事。」

    「趙大哥,我..。」

    這個年紀的孩子,是連客氣都不會的,石滿強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來,趙進大方的擺擺手,笑著說道:「自己兄弟別弄這個虛的,天天在一塊,這點小事算什麼。」

    石滿強和吉香都說不出話來了,就在那裡拚命點頭,孫大雷過去狠狠拍了下他們肩膀,那兩個人痛叫一聲,接著就笑了,陳昇和陳宏也在笑。木淑蘭對趙進豎起白生生的大拇指。

    趙進倒是注意到王兆靖的臉上有一絲失望,然後就朝著趙進看過來,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或許還有些許的敬佩。

    「那幾個人來了。」有人緊張的說了句,眾人都朝著路口看過去。

    昨天來過的那五個混混又出現在路口,少年們頓時緊張起來,大家下意識的朝著趙進那邊靠了靠,倒是陳昇興高采烈的揮舞了下棍子,開口說道:「來得正好,咱們再打他們一頓!」

    一想起昨天贏了,大家膽氣才壯一點,王兆靖驚訝的說了句:「怎麼又來了?」

    這話什麼意思趙進明白的很,不過他也懶得理會,轉頭看看,王兆靖帶來的那名中年人已經轉向那邊,臉上帶著不屑的神色。

    「小進哥哥,我去把人叫回來吧!」木淑蘭拽著趙進的手小聲說道,趙進笑著沒出聲。

    在大家緊張的心思裡,趙進把身前的少年們分開,大步走到了前面,看著就好像是孤零零一個人迎上去一樣。

    「等等我,你怎麼能一個去!」陳昇先吆喝起來,拎著短棍就跑了出來,孫大雷撓撓頭,也跟在後面走出來,石滿強和吉香臉色不好看,可也堅定的跟了出來,王兆靖站在遲疑了下,臉上卻出現笑容,也走在了前面,劉勇左看右看,到最後咬咬牙,也跟出來,卻站在孫大雷的身後,正好被遮住,前面想看都看不到。

    少年們正準備開打的時候,走入貨場的五個潑皮卻直接跪在了地上,先左右開弓扇自己的耳光,臉頰都被抽腫了,含糊不清的說道:「各位小爺,小的們眼瞎了做了錯事,小爺們多包涵。」

    說完這句話後,又在那裡砰砰磕頭,看到這情景,少年們都呆了,這五個混混出現的時候,大家都以為趙進剛才在吹牛,看到這個樣子才知道是真的,心細的人更能注意到這五個混混走路都不利索,臉上很多血痕。

    「天大的難事」趙進說解決就解決了,大家看趙進的眼神更不一樣,而且趙進剛才說「自己兄弟」,能有這樣有本事的人當朋友,大家都覺得高興。

    五十個耳光,五十個響頭,弄完之後,人都晃蕩了,可那五個潑皮不敢有什麼怨言,搖搖晃晃的走了,要知道上午那個衙役一走,銅頭直接拿出了斧子,話說得明白,如果那小爺不高興,直接剁翻了丟城外河裡,有這樣的恐嚇在,誰還不敢聽話。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32 PM

第四十二章  清貴之後

    石滿強和吉香已經長出了一口氣,陳昇興奮的搖搖手中短棍,大聲喊道:「比武吧!」

    趙進哭笑著回頭說道:「一共十幾個人,還比什麼,把這些吃的大家分了吧,邊吃邊聊。」

    來這裡的人大都吃了午飯,不過這個年紀的男孩肚子是個無底洞,吃點甜心之類的無非加餐。

    大家圍坐一圈,幾大份點心聚起來好大一堆,趙進他們幾個還無所謂,石滿強幾個都滿臉興奮,解決了難題,又有這麼豐盛的東西可以吃,實在是好事。

    開吃之前,趙進先開口說道:「石頭,你先拿出十塊來包上,你弟弟妹妹好幾天沒吃到你贏的東西了吧!」

    石滿強一愣,趙進笑著說道:「先包上吧,不然就被大家掃乾淨了!」

    眾人哄笑,石滿強重重的對趙進點頭,開口說道:「謝謝趙大哥!」

    然後才拿著包袱皮包了十塊點心,趙進知道石滿強有弟弟妹妹,也知道和石滿強親近的人都叫他石頭,他這麼做就是要交這個朋友,看對方的反應,知道自己做對了。

    十幾個少年圍坐一堆,裡面是豐盛的點心,大家喜氣洋洋的大吃大喝,因為沒水,不時有人被噎到,又是哄笑,連木淑蘭和陳宏這樣的小孩子也跟著吃得眉開眼笑。

    「現在這邊沒事了,大家都和自己的親近人說說,讓他們回貨場來比武吧!」趙進邊吃邊倡議說道,大家都轟然答應。

    一傳十,十傳百,貨場的人氣肯定能很快聚起來,這時候,跟著王兆靖來的那個中年人還有陳昇家的老管家都已經回去了,再想想小姑娘帶來的兩個人,趙進心裡有數,今天就算自己不找自己父親,中午一樣會輕鬆解決。

    趙進今天拿的是桂花糕和豆沙餅,陳昇拿的是肉包子,孫大雷則是芝麻燒餅,而王兆靖帶的則是夾肉的銀絲卷。

    幾樣吃食大家吃過之後,一致認為王兆靖帶來的最好吃,王兆靖也免不了得意的吹噓下「廚子手藝好」,這讓大家又是驚訝,居然是自家廚子做的。

    大戶人家很少去外面吃,都專門養了廚子,但來貨場上玩的這些少年,恐怕也就陳昇家能達到這個水平,其他幾個殷實歸殷實,但歸根到底還是小戶人家。

    在這貨場每日比武爭勝,大家也就是彼此熟悉,但昨天那場爭鬥和今天完美解決之後,彼此之間的關係一下子拉近起來,到現在才有點朋友的意思了。

    所以王兆靖儘管來的時間很短,可這幾件事都有參與,現在大家也都不當他是外人。

    今天不比武,每個人吃的肚飽溜圓,很放鬆的閒聊說笑,大家都住在徐州,這麼多天玩下來彼此打聽也對對方的情況大概瞭解,加上父母長輩也會談一些,很多人都很熟悉,相對陌生的王兆靖就成了焦點。而且這個富家公子又從京城回來,大家都很好奇,問題也就多了起來。

    「王兆靖,你爹為什麼不當官了啊?」

    這位剛問出這個就被身邊的人戳了下,低聲提醒道:「不要亂說話,這種事也亂問。」

    少年們說天真也不天真,耳濡目染的很多事也都明白,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當然,也有人不知道這個。

    被提醒的那位很不服氣的說道:「當官多好,能當誰都願意當..」

    話沒說完,趙進回頭瞪了一眼,這位立刻低頭不敢說了,趙進的威信已經樹立起來。

    沒曾想這話卻觸碰到王兆靖的敏感地方,王兆靖清了清嗓子,鄭重的開口說道:「家父之所以致仕還鄉,不是因為行止有虧,而是顧全情誼所為,離開京師的時候,同僚上司都擺宴相送,傳為佳話的。」

    這一套話說得文縐縐的,其他人都聽得懵懂,還就是趙進當年的古文教育起了作用,大概聽懂了些,他覺得有趣,官場上向來是能上一定不會向下,顧全情誼就不做官了,其中肯定有隱情,看著大家還要議論,忍不住笑著開口說道:「這些事不方便問的,大家別說了。」

    一說這個,王兆靖更急了,在他看來趙進這種體貼,反倒成了他父親的辭官是不得已或者因為有什麼醜行,當即站起來解釋說道:「家父高中之後就在都察院任御史,上司同僚都非常照顧,今年家父有上下兩個去處,向上可以去兩京督學,向下可以去各處巡鹽,無論清濁都是一等一的好去處,可家父不願意為這件事和同年傷了交情,所以顧全情誼主動致仕還鄉..」

    這下連趙進都有好多聽不懂的,大致是在官位爭奪上主動退讓,才主動還鄉,其他少年更是聽得一驚一乍,覺得很玄很了不得,具體什麼卻不懂。

    不過趙進卻知道,這裡面應該還有別的文章,王兆靖能這麼理直氣壯的對外宣稱,可能不是那種得罪上司或者勾心鬥角下來的,但肯定也不是顧全情義,這個只不過是大家面子上的理由。

    接下來的問題就圍繞著王兆靖進行了,趙進也不想讓大家問太多讓對方難堪,所以他有意問些名次,比如說都察院,比如說那督學和巡鹽但是什麼。

    但問完之後趙進更糊塗了,按照王兆靖的解釋,都察院的御史是七品,可那兩個去處,所謂向上肯定就是更高一等的地方,那個提督南北兩京學校的御史也是七品,那個巡視長蘆或者兩淮鹽場的御史也是七品,都是七品官,那有什麼向上向下的。

    話題已經轉開,大家對官位都沒有興趣,反倒纏著王兆靖問京師的好玩好吃的,稀罕東西,趙進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不熟悉明代官場的趙進當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區別,大明的官員輕重,品級高下只是表面,細分起來門道太多,首先京官遠遠高於地方,另外清流遠遠高於濁官,兩者地位陞遷上都有大差別。

    七品清流,出京後做四品知府那都是委屈了,而這都察院的御史,更是標準的京官清流。

    御史和御史還有分別,儘管品級相同,可也有上下清濁之分,同是七品,卻是天上地下的分別。

    所謂最上的,也就是最清貴的職位,就是督學御史,京師和南京各一名,南北直隸兩處的秀才太多,不能全部參加鄉試,所以在鄉試之前,由該處的督學御史巡行各府,對南北直隸的秀才進行考試,通過的才能參加鄉試,

    按照大明的慣例,考生為考官的門生,考官為考生的大宗師,這等關係立下,也就打下了將來的人脈,做一任督學御史,下一任就是外放出京做巡撫,回來之後就是六部侍郎這一層級的位置,可以說是中樞備選,所以被認為最清貴,一坐到這個位置,直上青雲就有了保證。

    督學之下就是巡按,這個巡視一省,和巡撫分庭抗禮,自然不必說,接下來就是各道御史,這個都是清流,再之下則是濁官了。

    王兆靖所說的巡鹽御史就是濁官的頂點,所謂濁官就是上進無望,但油水肥美的官職。

    巡鹽御史有四人,兩淮、長蘆、兩浙、河東各一人,所謂「巡鹽一任,富裕十世」,大明的賦稅重點就在食鹽專賣上,私鹽更是金山銀海的生意,巡鹽御史糾察情弊最為關鍵,所以鹽商鹽場打點的也多、

    最差的河東巡鹽御史一年下來,也差不多有十幾萬兩銀子的進賬,要是在兩淮和長蘆,一年幾十萬都是小意思。

    都察院的御史,想要上進的自然願意去做督學,年紀大了想要撈錢的則是願意去巡鹽。

    如果趙進熟悉這一套的話,對王兆靖的說辭肯定更加糊塗,一個御史到底有什麼樣的背景,居然能在這兩個位置之間選擇。

    不過,能聊這麼多,也讓趙進漲了不少知識。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35 PM

第四十三章  來自徐州衛的新人

    實際上,貨場上的其他人膽子也沒那麼小,趙進他們十幾個少年在圍坐聊天的時候,已經有三三倆倆的人回來,其實那五個潑皮自抽的時候,也有不少人看到,消息正在流傳,大家一邊佩服趙進,一邊放心的回來。

    趕得早的,就分一塊點心出去,貨場上的少年孩童,能進入八強的就是那幾個,等閒吃不著,這次能分到一塊,都很高興。

    人在一個群體中的地位高低,從下意識的位置分佈就能看出來,其他人就算看不明白,也會下意識的知道誰是中心,誰說話管用。

    現在的貨場上,不管是富貴公子王兆靖,還是強悍的陳昇,都坐在趙進的邊上,那些平素經常進入八強還有家境不錯的少年們都在圍著趙進,大家都知道趙進是這個貨場上的頭領和大哥。

    從前只有個模糊的認識,但這兩天的事情讓大家明確了這個,所謂患難見真情的說法也可以用在這裡。

    今天不比武,大家輕鬆聊天,嘻嘻哈哈的也是高興,忽然聽到馬蹄聲響,少年們的目光都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三名騎士出現在路口那邊,後面兩人都是親兵模樣,一身八成新的鴛鴦襖,馬鞍邊上掛著腰刀,打頭那人卻是個和大家差不多大的少年,騎著一匹矮馬。

    這少年很是英武,十歲出頭年紀,也有猿臂蜂腰的模樣,穿著合身的打扮,居然還有一身小號的皮甲,馬鞍邊上掛著的刀也是小號的,還有一套弓箭掛在邊上。

    騎馬的這個少年長相也很有特色,鼻樑高挺,眼眶略深,這相貌在這時代會被以為有色目血統,而在那一世則是標準的英武硬漢模樣。

    貨場上的少年都站起來,徐州城內騎馬的人不少,但這裡沒什麼大路,所以不會經過這邊,而且騎馬的人多,可這個年紀,而且如此英武的卻罕見。

    有好事的回頭看看王兆靖,再看看這個騎馬的少年,低聲說道:「咱這邊還真稀罕,那王公子和這位,都是戲文中的人物!」

    戲裡的少年公子,無論文武都是一表人才的富貴人物,王兆靖和這騎馬少年還真像是。

    騎馬那位少年掃視場中,看到那些普通少年後,做出個撇嘴的表情,很是輕蔑,等看到王兆靖的時候卻驚訝了下,高低貧富的分別太明顯,王兆靖這樣的富家公子混跡在這些人中,的確奇怪。

    等看到趙進、陳昇一干人的時候,馬上少年的神色才鄭重了些,有沒有練過武,趙進、陳昇甚至後面的石滿強都透出一股精悍凜然的氣質,吉香和劉勇也看得出不弱,至於孫大雷,胖乎乎的只看出喜慶來,實在覺不出會武和強悍。

    馬上那少年一抖韁繩,那匹小馬乖巧的朝著這邊跑了幾步停下,那少年有點疑惑的開口問道:「聽說這裡有比武,贏的人就是徐州最強少年?」

    什麼時候有這個說法,趙進先是一愣,隨即笑了,抬高聲音說道:「就是這邊。」

    ..

    那少年姓董,名冰峰,他也拿著自己的武器,居然也是一根桿棒,六尺長短。

    今天貨場上才二十多個少年,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趙進和董冰峰說明天這個時候再來。

    董冰峰雖然很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麼,上馬就要離開,但跟著他來的兩個親兵看到趙進後卻彼此交談幾句,一個人下馬過來笑著問道:「你可姓趙?」

    趙進點頭後,那親兵又問道:「你爹是百戶趙振堂吧?」

    城內的人都叫趙大爺,趙老爺,知道趙振堂是在做衙門的捕快和劊子手,還是第一次有人提「百戶」這個身份,趙進點頭承認。

    「原來是趙大的崽子。」那親兵笑著說了句,上前摸摸趙進的腦袋,上馬護著董冰峰離開。

    或許是熟人,趙進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晚飯時候才想起來這件事。

    「那小子是不是長得像色目人,鼻子高.。。」趙進這邊一說,趙振堂立刻發問,很準確的描述了董冰峰的相貌。

    看到趙進點頭,趙振堂嗤笑一聲,神情明顯帶著不屑,卻對何翠花說道:「董大戶老老實實做地主就是,還練什麼武,假模假式。」

    趙進沒想到自己這見聞給大人們開了話頭,父母和叔父聊了起來,說的都是回憶和舊事。

    原來董冰峰的父親董吉科是徐州衛的千戶,徐州衛五個千戶,也算是個人物了,不過趙振堂是在另一個千戶的下轄,彼此沒什麼關係。

    董吉科之所以被稱為董大戶,是因為和徐州衛其他軍戶相比,這位軍將格外懂得經營,在不被水淹的高地位置有兩個莊子,又開了油坊、磨坊,還在山東那邊有個鋪子,生意不小。

    徐州衛指揮和其他千戶也就是在地租上做做文章,而且徐州衛的田地貧瘠,就算拚命剋扣也搾不出太多,相比之下,董吉科算是最富的了。

    人富遭妒,可衛所千戶的位置是一代代傳下來的的,就算妒恨也沒辦法,但衛指揮使和千戶這一層級的武將經常會抽調出去打仗,都要養著親兵家丁備用。

    親兵家丁每日訓練,足糧足餉,兵甲精良,而且只能在戰場上用,平時不能用來賺錢,花費太大,董吉科一個人只養了五個,不過既然他有錢,指揮使就讓他幫著養了十五個。

    這樣的攤派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不過董吉科倒是有點本事,隸屬於指揮的親兵他給養著,雖說開戰的時候會跟隨指揮使上陣,但平時則只聽他一個人的號令了。

    即便這樣,董吉科也不甘心的很,常跟別人說,我不能白花銀子給別人養兵,我自己也要用上,他兩兒一女,大兒子跟著學做生意,女兒早就許配了人家,小兒子董冰峰就被督促著學武。

    「學武就學武,讓他養的那些親兵教就挺好,偏說那不是名師,花錢請了幾個江湖把式來教,這能學出什麼來。」

    趙振堂滿臉不屑的說道,趙進也聽得無話可說,衛所裡的各級軍官,平時管理下轄軍戶,收租交稅,戰時則被抽調到軍隊中擔任軍將,可這樣的人物,居然對軍事和武技相關一竅不通,反倒精於做生意,大明這也太平太過了。

    想到這裡,趙進又看了下身邊的叔父趙振興,自己父親和叔叔也都是軍戶出身,他們兩個就很強,自己叔叔應該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廝殺過。

    這時候趙振興開口說道:「小進不要輕敵,那董冰峰從小吃的好,身體底子打的牢靠,雖說學的是江湖把式,但他父親籠絡那些親兵籠絡的好,可能也會教真本事。」

    趙進慎重的點點頭,其實看到對方同樣拿著桿棒,他也有點頭疼,都用長兵器,如果對方學的也是沙場戰技,自己還真沒什麼勝算,而且自己半路出家,比不得別人從小練的。

    看趙進小孩露出大人表情,趙振興笑著又說道:「差不了太多,你也別害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39 PM

第四十四章   這就是樂園

    第二天中午,貨場上的少年就全回來了,本來大家害怕那五個潑皮的搗亂糾纏,但聽說昨天中午的事情後,這擔心也就煙消雲散,

    而且還有人聽說那五個潑皮還要過來磕頭賠罪,就算對比武不感興趣的,也想過來看看熱鬧。

    那五個潑皮昨天臉上的腫還沒消,額頭磕的發青,今天還要傷上加傷,但也不能不做,只能咬牙忍著,到最後在少年們的哄笑聲中狼狽離開。

    董冰峰來的不早,他身後依舊跟著那兩名親兵,他依舊穿著那身皮甲,武者的裝備比誰都要齊整。

    趙進對這位新人很關注,前面兩輪,董冰峰的體力和技巧優勢太大,都是輕易取勝,第三輪董冰峰對上了吉香,吉香現在已經會不少粗淺的套路,而且打起來野性十足,很是難纏。

    看完這場比武後,趙進不怎麼擔心了,雖然獲勝者是董冰峰,但董冰峰實戰經驗少,花哨套路太多的問題都暴露了出來。

    八強站,陳昇對董冰峰,既然看到董冰峰拿著棍棒,索性提議雙方用器械。

    一看到董冰峰用器械的架勢,趙進完全放下心來,他用的不是槍術,而是棍術。

    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棍術學的最快,但成就也有限,而且有天生的短板,不要說對上槍術,連對上刀術都有缺陷,不過趙振興講這個的時候也說得明白,這幾個說法是泛泛之論,如果下足了功夫,有足夠的天賦和悟性,任何一項都會練得很強。

    但世間的天才總是稀少,董冰峰或許傑出,卻不是天才。

    或許董冰峰的扮相太有範兒,氣勢太足,所以陳昇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一開始就用上全力。

    戰鬥在一開始就分出了結果,陳昇滑步邁出,一刀劈下,董冰峰的棒子才做出起手的姿勢,倉促反應,被直接劈掉離手,第二下,陳昇的木棍已經停在了他的脖頸上。

    如果真的兵器決勝,剛才董冰峰已經被陳昇斬首了。

    董冰峰整個人愣在那裡,好像沒想到自己會輸,眼眶裡已經有了眼淚,趙進笑著上去拍了拍,開口說道:「沒事沒事,咱們這邊天天打的,輸了一次,明天再來就是。」

    他說完這句話過了一會,董冰峰才反應過來,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一邊抹淚,一邊點頭,滿臉委屈傷心的模樣。

    這分明是個沒受過挫折的孩子,趙進心裡下了判斷,那邊王兆靖已經和石滿強開始比武了。

    董冰峰低著頭向自己的坐騎走過去,趙進跟在後面,本來輸贏自去,可這麼多少年,還第一次看到董冰峰這麼委屈的,少不得送送。

    讓趙進沒想到的是,跟著董冰峰來的那兩位親兵臉上居然帶著笑容,絲毫不管自家少爺的傷心,居然在那裡笑著交談,而且不時的看過來,看起來分明為董冰峰的失敗幸災樂禍。

    想到昨晚自家長輩所說的那些話,趙進禁不住有點可憐董冰峰,他爹給別人養的親兵,這些親兵根本不把這個少爺放在眼裡,完全當他是個笑話。

    不過別人家的事情和自己無關,趙進也不想貿然招惹是非,好在那兩位親兵沒有太肆無忌憚,看到董冰峰抹著眼淚走過來,還是過來迎接。

    趙進拍拍董冰峰的肩膀後轉身,剛走了一步,就聽到後面一名親兵開口說道:「二少爺,小人說的話你信了嗎?你跟那個什麼名師學的都是花架子,除了好看,一點用處也沒有的。」

    「嗯,李叔,我回去就讓我爹把他趕走。」

    另一名親兵接口說道:「少爺,真要學武,還要學戰陣沙場上的套路,這邊和你一樣大的裡面,最起碼有三個是走這個路子的,還有幾個未必學過,卻朝這條路上靠。」

    「嗯,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學的。」

    聽到這裡,趙進停下腳步,驚訝的回頭看了眼,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敢情這兩位親兵是真心為自家少爺好,讓他在這裡吃個教訓,然後交給董冰峰真本事。

    趙進臉上浮現出笑容,所見所聞很溫暖人心,以董冰峰的底子和條件,加上那兩位親兵的傳授,提高肯定會很快,但和這個貨場上的少年相比,董冰峰起步晚了。

    今天的比武十分難得,不僅僅因為多了董冰峰這個武家子弟,還因為決賽是在趙進和陳昇之間進行,這還是他們兩個在決賽中的第一次相遇。

    陳昇打敗了那個看起來很強的董冰峰,而趙進則在四強中打敗了王兆靖。

    第一次兩人戰鬥,趙進佔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第二次就沒那麼容易了,王兆靖打的很謹慎,不過趙進有一點強過同齡人,那就是能承受疼痛。

    王兆靖露出一個空檔,趙進知道這是空擋,還是猛衝了進去,用的是同歸於盡的勢頭,拼著大腿上挨了一下,卻狠狠擊中王兆靖的胸口,直接打倒,勝負分明。

    比武之後趙進一瘸一拐,而王兆靖則捂著胸口半天沒有起來,如果其他少年被王兆靖擊中,會直接跪在地上,趙進能咬牙忍住。

    因為忍痛,所以發力也沒有收住,趙進上前拽起王兆靖的時候,能看到對方疼的臉色煞白,滿頭冷汗,在那裡大口喘氣,儘管他也不好受,可情況比王兆靖好很多。

    規矩是趙進自己定的,他也不能壞掉,所以沒有休息和緩解疼痛,馬上就和陳昇面對。

    少年們裡三層外三層的把場中圍了起來,後面的人都想朝著裡面擠,裡面的人收不住腳步不斷向前,比武的圈子越來越小,石滿強和吉香、劉勇受不了了,在那裡大聲吆喝著:「不要擠,誰再擠我就動手了!」

    這貨場上也是強者為尊,他們幾個能打的一喊,總算把秩序維持住了,他們自己都沒注意到,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開始認為自己是一個團體,有義務和責任維持。

    擠不進去,大家想別的法子,很多少年都爬上比武場周圍的高處,好讓自己能看的清楚,看看最強的兩個人比鬥。

    戰鬥結束的很快,讓很多人覺得期待落空,趙進耍了個花招,他用董冰峰的起手方式進攻,當陳昇做出反應之後,他丟掉武器撲了過去,和第一次勝利一樣,用頭錘砸出了勝利。

    他也想光明正大的贏,奈何腿上的疼痛一直持續,只能取巧。

    又是一大堆點心堆在趙進的身邊,這是第一名的獎品,那些剛來貨場的少年都是滿臉的羨慕。

    「你們幾個拿夠自己吃的,石頭包一些回去,其餘的今天我還要分了。」趙進笑著說道。

    等大家拿完,趙進笑著大聲說道:「來來來,大家都過來拿一點吃,有不夠的就掰開分。」

    聽到這話,少年們又擁擠了過去,在人群中趙進抬高了聲音說道:「在咱們這邊比武玩耍,不用擔心被人欺負,只要你願意交朋友,願意出力去打,就能有朋友,就能有好吃的,大傢伙和身邊的朋友說說,讓他們來這裡玩,咱們這邊一切公平,也沒人敢過來搗亂,一切放心。」

    沒幾個人答應,都在捧著拿到的東西吃,不過趙進這番話卻都聽進去了。

    貨場這邊在趙進看起來很簡陋,充其量就是個比較乾淨寬敞的空地,可在徐州城的少年眼裡,這裡就是樂園。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43 PM

第四十五章  小玩意

    城內幾個能玩的地方都是又髒又亂,還有些潑皮混混在那裡面琢磨壞事,也有些大孩子獨霸一方,但這裡卻很安全,每天又有精彩的比武可以看,身強力壯的還可以下場打一打,如果能拿個名次,在朋友夥伴裡面的地位馬上就不同了。

    雖說四強很難進,但進八強還是有不少人進過,他們都成了小團體裡說一不二的頭目,有一個因為摸牌子運氣好,僥倖進入四強,現在在他們那邊橫著走了,大把的少年佩服。

    等點心拿完,少年們恢復成三三倆倆各自扎堆的狀態。

    少年們也是有圈子的,趙進、陳昇、還有石滿強、孫大雷一干人算是最核心的圈子,王兆靖雖然新來,卻也自高身份,只和他們在一起呆著。

    昨天和王兆靖閒談,知道了很多官場上的知識,趙進覺得收穫很大,今天想著再聊聊,他剛想坐到石頭上,卻覺得大腿上一陣抽痛,頓時控制不住平衡,重重坐在石頭上,屁股又是生疼。

    王兆靖擊中他的力量並沒有那麼大,但趙進的加速衝擊卻讓對方的攻擊效果增強了許多,剛才和陳昇比鬥,招呼大家吃點心,還沒有注意到這傷勢,現在反應過來了。

    坐在另一邊的王兆靖好不了多少,臉色始終是白的,手捂在胸口那裡一直沒有放下,他和趙進對視一眼,都忍不住苦笑起來,趙進呲牙咧嘴的又站起來,開口說道:「王兄弟回去找人看看,我也回去看看,別拖累成舊傷,你們幾個也一樣。」

    王兆靖站了下居然沒站起來,還是吉香上去攙扶,趙進這邊也站不穩,石滿強過來扶了一把才好。

    誰也沒想到會疼成這個樣子,大家也沒心思閒談,吉香送王兆靖,石滿強和陳昇送趙進,,那對中年男女又來接了木淑蘭離開,各自回家散了。

    來到練武的地方後,疼痛已經緩解不少,練武還是照常,可拿過木桿做了一次刺殺動作後,單腿蹬地發力,又是劇痛,趙振興覺得不對,上前一問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別逞強,你們每天廝打比較,受傷就要快治。」趙振興教訓了句,就讓趙進跟著他進屋,讓趙進脫了褲子,看到傷處之後,趙振興的眉頭皺起來說道:「怎麼打的這麼狠。」

    趙進這才注意到,被擊中的地方已經青紫一片,趙振興說完後就後拿出藥油來給他按摩。

    久病成醫估計就是這種,趙振興練武這麼久,對外傷很瞭解,手裡也備著些常見的藥物。

    抹上藥油,推拿按摩,青紫處的疼痛漸漸消失,趙振興讓趙進收拾好,站起來走了幾步,完全正常,不過趙振興皺眉說道:「要小心,沒想到你們的廝打居然能打出這樣的傷勢,萬一打錯了地方很容易出事。」

    趙進連忙答應,跟著趙振興走到院子裡,他猶豫了下開口說道:「二叔,我們在那裡整天打,我和陳昇還有幾個人的力氣都不小,下手也沒分寸,的確容易出事,我想了個法子,能夠護住身體,又能夠放開手腳去打。」

    趙振興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好奇的問道:「什麼法子,難道你想弄身棉甲來,那東西耗費大,而且要專門的匠人打造。」

    「棉甲是什麼?」趙進愣愣的問道,他的確不知道這個。

    棉甲是用棉花捶打成硬實的棉片,層層疊疊,裡面還要夾上鐵片,外面按照棉襖的樣式縫製,這樣的甲冑稱之為棉甲,算是大明官兵的制式裝備。

    趙振興很耐心的解釋了句,不過最後又補充道:「估計除了各位將主的親兵家丁,其他人的棉甲就是純粹的棉襖了,很多人甚至連這棉襖都是破的。」

    相處了這麼多天,趙進能感覺出來,自己叔父對大明的武備很瞧不起,言語間帶著不少怨氣,但現在要說的話題不是這個,趙進開口說道:「二叔,你這有紙筆嗎?」

    話一出口趙進立刻感覺不對,自己這些日子從沒在人前寫過東西,甚至很多人還以為他不認字,問這個話不是自找麻煩,一時沒注意習慣性的說出來了。

    趙進連忙乾笑著說道:「要紙筆幹什麼,我真是糊塗了,二叔,我想做這麼一個東西。」

    當下蹲在地上,拿著一塊石頭畫起來,邊畫邊解釋,趙振興回頭看了看店舖的後門,什麼話都沒說,不過很快就被趙進畫的東西吸引住了。

    趙進想法很簡單,他想做出一套護具來,用竹片編一套罩甲,然後在要害的地方墊上皮革和木板,其實就是一套開著窟窿的竹筐,然後在各個位置上貼上皮革和木板,護胸、護腿和護肩都要加墊,然後還有竹編的頭盔,趙進打算弄個鐵片作為面具。

    「你是怎麼想出來的?」趙振興滿臉驚愕的問道。

    「我就想著怎麼方便護住身體,然後容易做,貨場那邊有個篾匠,我天天在那裡走過去..」趙進把自己的理由說出。

    那個篾匠的確有,這套理由也勉強說得通,不過趙進能想起來這個卻是住院期間看到的一幅圖,說是戰士帶著棒球護具進行刺殺訓練,這套護具基本上將要害全部防護住,而且竹木比較容易取得,幾個部分用繩子就可以綁在一起。

    趙振興蹲在那裡看著趙進畫的護具,沉默了會才出聲說道:「你這套東西,上陣廝殺可要比那勞什子棉甲好用多了,雖說也防不住刀砍槍刺,弓箭火銃。」

    聽了這個趙進乾笑著說道:「二叔開我玩笑,這不就是什麼都防不住嗎?」

    「沙場上真刀真槍拚死的也不少,也有人不小心被擦到割到有個傷口,然後整個人就廢掉了,有了這套東西,最起碼不用擔心這個。」趙振興隨口解釋說道。

    因為住院的時間不短,趙進對醫療方面的知識也有點,卻立刻理解了趙振興的話。

    在戰場上的非致命傷,出現傷口得不到救治,往往會因為感染造成死亡,這個時代的消炎措施基本不存在,如果這套護具能應用在戰場上,會大量減少這方面的死傷。

    「你畫的倒真好.。。我總算想起來了,這套東西不就是倭寇身上穿著的甲冑,他們叫竹甲什麼的,你爹和你講的嗎?」趙振興幾句話都沒什麼聯繫,趙進懵懂的搖搖頭。

    趙振興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站起笑著說道:「你腿上受傷,今天下午就不練了,我領你去做這套盔甲。」

    跟著趙振興出門的時候,趙進想了想,決定把這護具相關的東西記錄下來,應該會很有用。

    到了篾匠那邊,趙進把要的東西描述了下,篾匠儘管驚訝,可因為是大人領著過來的,還是照做。

    而且這套護具不難,打出框架來,沒必要用很精細的篾條編製,就用裁開的竹片穿插編製,棍棒戳不進去,打上去能被彈起來,這個效果就已經足夠。

    篾匠這裡的生意很冷清,這套護具要了一百五十文錢,趙振興很乾脆的答應下來,篾匠興沖沖的就開始製作,趙進能感覺出來,這一百五十文錢的價錢高了。

    價錢合適,材料湊手,其實對篾匠來說,這套護具充其量就是一套複雜的竹筐,一個時辰沒到把大概做出來了,還給趙進提了幾個意見,比如說除了皮革之外,裡面最好襯一層粗布,這樣不會磨壞衣服。

    看這篾匠做的認真,索性一事不煩二主,趙振興又加了五十文,讓他把嵌在竹甲護具上的皮革和木板一塊弄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45 PM

第四十六章  路上所見

    天還沒黑的時候,趙進穿著一身竹甲高高興興的回家了,這一身東西做出來之後很像一套真的盔甲,穿在身上顯得威風凜凜,趙進好像又找回了小時穿軍裝帶大簷帽的快樂。

    到家之後,何翠花直接評價為「亂花錢」「敗家子」,趙振堂倒是很感興趣,上前左右看了看,笑罵幾句「振興的銀子都被你小子糟踐了」。

    大家吃飯的時候,家養的那隻猴子過來偷偷帶上頭盔,惹得全家大笑。

    晚上趙進照例躺在那裡胡思亂想,嘗試著回憶些有用的東西,不過腦海裡都是那套護具,臨睡前,趙進猛地清醒了下,他從這套水桶一樣的護具上聯想到了盔甲,並不是什麼倭寇的竹甲,而是西方的板甲,由幾塊鐵板組成的盔甲。

    還記得朋友所讀的那套書裡提過,這種盔甲因為水力機械的應用,得以大方面的製造,雖然工藝很簡單,但防護很完備,弓箭無法射穿,矛刺刀砍都能擋下,甚至出現了專門針對這種盔甲的戰術,比如說傷害無甲部分,比如說用鈍器砍砸,瑞士人的長戟上的尖角釘錘就是為了破甲存在。

    不過這種鎧甲沒辦法防禦火槍的射擊,自然也不用說火炮..

    如果去鐵匠那邊打造一件這樣的鎧甲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大明現在和西方已經有貿易了,不知道能不能從商人那裡買到,明天一定要去記下來,這個用得著,想著這些,趙進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何翠花卻做了好多的飯食出來,說自己今天要回娘家,先做出這些飯菜來,等中午讓趙進父親或者二叔來家裡熱熱再吃。

    按說這回娘家一般都帶著孩子,不過何翠花好像去辦什麼事,因為趙進恍惚記得每年都要有這麼幾次,趙振堂早就安排好了,門外馬車早早來到,等著出發。

    說起自己母親的娘家,趙進腦海中浮現一個身形胖大的老者,那是自己的外祖父何屠戶,還有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那是自己舅舅,記得每次去都很快活,外祖父總拿出油渣來給他吃。

    儘管被二叔用藥油按摩過,但昨天被王兆靖刺中的那處還是隱隱作痛,練武的時候幾次動作偏了,趙振興立刻知道怎麼回事,又給趙進擦了藥油,做了些放鬆的活動,上午的練武也就停下。

    既然不練武,趙振興回屋休息收拾,趙進趁這個機會進入了店舖,到了櫃檯那裡,把藏在角落的紙筆拿出,把昨天想到的記錄下來。

    中午回去吃了午飯,何翠花回娘家,趙振堂索性和同僚吃酒去了,趙振興將飯菜熱了,又餵了外面那猴子,叔侄兩個一起吃了午飯。趙進發現自家猴子對自己父親和叔叔都老實的很,唯獨和自己活潑。

    等陳昇過來找,趙進穿著那身竹甲護具,跟他們一起去了貨場,趙振興特意叮囑他不要去比武,免得傷到。

    三個小夥伴在路上走得很慢,因為陳昇和陳宏兄弟兩個對趙進這身竹甲無比喜歡,說是雙眼放光口水長流都不過分,在趙家的時候還老實點,走出一條街道去就叫嚷著讓趙進脫下來,他要穿著試試。

    可兩個人體型相差太大,陳昇根本穿不進去,折騰了半天只好頹然放棄,陳宏興致勃勃的上去穿,結果又過大,就好像罩著個竹筐一樣。

    看著他們兄弟兩個失望的樣子,趙進笑著把怎麼做,去那裡做都告訴他們,兄弟兩個頓時興奮了很多,這也是趙進的周全考慮,自己先找那篾匠做過一次,有了規制套路,需要做的再去找就方便很多。

    正高興談論的時候,卻聽到前面一陣嘈雜吵鬧,立刻看了過去。

    趙進家距離陳昇家不遠,他們都住在徐州城北區域,這裡是徐州城的富人居住的地方,這附近的商業也十分興盛,趙進和陳昇兄弟現在所在的這條街兩側全是店舖門面,按說應該很熱鬧。

    只不過興盛和熱鬧都是從前,趙進依稀記得從前這裡人來人往,街兩邊的店舖都開門迎客,貨物琳琅滿目,從前幾年,大概就是長輩們所說的開泇河以後,整個徐州都變得凋敝下去,這條街道也不能倖免,一家家店舖關門歇業,有的去了邳州那邊的隅頭鎮。

    現在這條街道上也就有五分之一的鋪面半死不活的開著,平時冷清之極,大人看著心裡不舒服,孩童們卻沒什麼感覺,反倒覺得人少,這裡就成了他們自己的世界,可以大聲談笑玩耍,實際上,徐州城內處處是這樣的地方。

    如此冷清安靜的街道,突然出現嘈雜的聲音,當然引人注意。

    「大師,大師,還請寬限幾日。」中年人的聲音很惶急,在那裡連連懇求。

    「寬限個鳥,你他娘的到底還還是不還!」又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喝罵,店舖裡有打砸的聲音響起,好像有人去阻止,然後又挨了幾下。

    趙進他們看到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人踉蹌著出來,在店舖門檻那裡絆了下,直接坐在了地上,接下來又看到一個夥計模樣的在門口拚命的作揖,然後猛地身子一彎,摔了出來,在地上捂著肚子打滾,看起來應該是被踹出來的。

    緊跟著兩個人跟了出來,看到這兩人趙進和陳昇兄弟都愣了下,剛才聽到裡面「大師」「大師」的叫,心裡覺得納悶,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原來是兩個僧人。

    印象裡這和尚都是慈悲為懷的清淨性子,可眼前這兩位光頭完全不同,十足凶蠻,都是滿臉油光,脖子上都堆著橫肉。

    一看到兩個和尚跟著出來,那掌櫃模樣的中年人慌不迭的爬起來,跪著爬了幾步,滿臉淒慘的懇求說道:「如難大師,這店舖的銀子都壓在貨上,徐州城現在這麼冷清,實在沒生意進項..」

    「誰他娘的聽你絮叨!」一個和尚上前又是一腳,把人直接踹倒,用腳踩著那商人胸口說道:「欠債還錢,連本帶利,這個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就說你還不還吧!」

    「如寧大師,小的三日後還能收回一筆賬,可貴寺中秋的時候加了利息,現在利滾利滾上來,小的實在還不起,能不能..」

    話沒說完,又被踢了個翻滾,那個如難和尚指著那掌櫃怒罵說道:「為佛祖賺錢,你還想討價還價!」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49 PM

第四十七章   讚賞

    「三天後貧僧過來拿錢,錢沒有,拿你閨女抵賬,你家閨女看起來就有佛緣,去雲山寺修行幾年你也不用還錢了。」如寧和尚嘿嘿笑著說道。

    「大師,萬萬..」一聽這話,那掌櫃的一聽立刻急了,剛要上去懇求,又挨了一腳,頓時蜷縮在那裡動彈不得。

    趙進和陳昇兄弟兩個看得目瞪口呆,潑皮無賴這麼做很正常,沒想到和尚也這個樣子,而且趙進把這兩個和尚和那城南銅頭作比較,發現那銅頭倒還顯得善良和氣了。

    那店舖裡這才又跑出三個人來,其中一個是和木淑蘭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哭啼啼的把外面的兩人攙扶回店舖裡。

    街道上也有其他開門的商舖,不過剛才街上鬧事,有幾個夥計出門看了眼就縮回去,街上兩個行人也轉身掉頭,根本沒人敢管。

    看到這一幕,趙進和陳昇兄弟兩個也禁不住加快腳步,不想在這裡多呆,走過這條街道後陳昇才小聲說道:「怪不得我爹都說雲山寺的和尚惹不起。」

    雲山寺趙進也聽父母提過幾次,只是說香火很盛,卻沒想到雲山寺的和尚居然橫行霸道到這個地步。

    見識過自己父親的威風,見過銅頭這等江湖人的模樣,想想這幾個和尚居然肆無忌憚的在徐州城內要賬搶人,可想而知這雲山寺的實力。

    沒來得及多想,貨場已經在眼前了,抬眼一看,趙進頓時有點驚訝,貨場上的少年人數比昨天差不多多了三分之一。

    安全,有機會吃到精細點心,看到精彩的對打,有機會自己打贏了揚名,還能看到些少見的人物,這樣的地方,大家當然願意來。

    昨天那些少年回家之後都是一傳十,十傳百,孩童說話本來就會誇張,這裡更被誇得天上地下少有,今天來的人當然會多,不過能在這樣寒冷天氣出門的,家境往往都還可以,要不然身體足夠壯實。

    遠遠的就有人看到了趙進,低聲說了句,大家都看過來,等看到趙進身上的竹甲護具之後,頓時轟動起來,幾個平常熟悉的都加快腳步朝這邊走來。

    「你居然弄了一身盔甲,不對,是竹子的?」

    「從那裡做的,多少錢?」

    幾個家境好的孩子七嘴八舌的問著,王兆靖雖然沒有出聲,卻站在一邊仔細的聽,顯然自己也想弄一套去。

    趙進注意到,昨天來過的董冰峰也來了,他身上還穿著皮甲,手裡拿著木棍那兩名親兵遠遠的坐在路邊,不時的朝這邊看幾眼。

    別看這董冰峰身上穿著皮甲,可也眼巴巴的看過來,趙進這套竹甲防具雖然簡單,卻是一套,而且形狀頗為威武,讓好武的男孩子一看就非常喜歡。

    趙進也沒有到處宣揚,只是和幾個親近的人說了說怎麼去做這個竹甲,該去找誰做。

    這套防備防具就是為了器械比武用的,和其他人說了用處也不大,但如果覺得穿著威風那也隨他,可穿著這套護具去拳腳肉搏,那可就要吃大虧了。

    「我這條腿還不利索,今天就不參加比武了,我來安排摸牌子吧!」趙進開口說道。

    聽他這麼說,王兆靖捂著胸口也苦笑著說道:「我現在喘氣都覺得疼,今天也不打了。」

    木牌子的罐子和點心現在都放在陳家保管,每天比武都有僕役先送到這邊來,一看趙進過來,幾個年紀小的孩子已經把這些東西都抬到了土台上。

    趙進剛要喊摸牌子,邊上石滿強和吉香嘿嘿笑了笑,一人架一邊,把趙進雙手舉起來,劉勇衝著下面大喊說道:「昨天的第一名是趙進!」

    下面少年都知道趙進是這裡的核心,更佩服他的作為和強悍,一聽這個,都跟著湊趣大喊:「趙進,威武!」

    連續喊了三遍,連坐在遠處的董家親兵都被驚動,還以為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慌不迭的站起來觀看。

    至於新來的董冰峰則滿臉羨慕的看著這一幕,心裡想的誰都能猜到:什麼時候我也能這個樣子。

    趙進和王兆靖兩個強手要休息,等於在八強裡空出兩個名額,大家的興致頓時高漲,紛紛表示參加。

    今天在拿牌子的時候就開始擁擠爭奪,甚至發生了廝打,算是在第一輪之前就進行了預賽。

    董冰峰昨天雖然輸了,可擁擠上並不遜色,很快就摸到一個牌子,其他沒什麼意外的,趙進忙完這個之後,就脫了身上竹甲,找塊石頭坐下,看著少年們互鬥,站在一邊的王兆靖也走了過來,坐在他的邊上。

    「趙兄弟是哪一年生人?」王兆靖先開口說道。

    趙進稍一盤算,回答說道:「二十八年二月,王兄弟是什麼時候?」

    「沒想到趙兄弟比我大六個月,以後就稱呼趙兄了。」王兆靖笑著接口說道。

    趙進笑著點頭說道:「..咱們是好朋友。」

    這話裡的結交之意趙進當然能聽明白,雖然說對方少年心思,可在這個年紀能知道這麼為人做事也很了不起了,而且這位富家公子的態度比最開始已經改變。

    王兆靖剛來到這貨場上的時候,處處想要爭勝表現,顯出與眾不同,還有收攏人心的用意,京官人家的子弟,見多了勾心鬥角,耳濡目染之下肯定有不少彎彎繞繞的心思,王兆靖做這些,到底是少年的爭強好勝還是有別的打算。

    想到這裡,趙進自嘲的笑了,這才多大年紀,那有那麼多複雜,簡單一些就好。

    王兆靖聽趙進說出「都是朋友」的話後,頓時開心起來,靠近一點說道:「趙兄真了不起,小弟在京城的都沒看到這樣的比武,那邊和小弟差不多大的各個都無趣的很,不是比較自家長輩的官位高低,就是比較吃穿用度,跟他們在一塊,小弟總覺得氣悶,跟家父回到這邊,雖然家母和姨娘都不歡喜,這裡的確處處不如京師,可來到這裡,小弟覺得處處新鮮,天地也寬了..」

    聽著對方滔滔不絕,趙進能感覺出對方說的是真心話,那種活潑少年在京師的憋悶,來到這邊的興奮,都表達的很明白。

    「..趙兄,你辦這個比武是為什麼啊?」王兆靖最後問到這個問題。

    趙進看了看對方,少年的臉上只有好奇和天真,趙進笑著回答說道:「我從小沒有兄弟,孤孤單單的,想要多交朋友,你看,辦了個比武,大家都親近了不少。」

    王兆靖連連點頭,贊同說道:「的確,如果沒有這個比武,小弟和趙兄,和陳昇,還有孫大雷、石滿強、吉香、劉勇他們,都沒機會相識,更不要說在一塊打的這麼高興,趙兄真是有才,能想出這個來,小弟從一開始知道這個比武,就覺得不尋常,摸牌子的規矩,獎品的規矩,各個了不起。」

    別看趙進和陳昇僅僅是衙役的孩子,算起來還是賤役,而石滿強和吉香等人算是良民,但比起真實的社會地位來,卻是天差地遠。

    而趙進和陳昇,和王兆靖與董冰峰比起來,那又是差了好多,如果放在平常,家中父母沒什麼交集,也不會讓子女彼此來往。

    但有了這個比武卻不同,等於是孩子們自己玩鬧,大人們也不好管的太嚴,約束太多,反倒顯得自家小氣。

    正因如此,才有少年們彼此爭勝的昂然氣象,才會讓王兆靖這個從京師回來的富貴公子覺得新鮮,覺得活力滿滿。

    少年的誇獎出自真心,趙進也有點飄飄然,撓頭說道:「我也是為了大家玩的高興,學武有個較量的地方。」

    高興歸高興,回答還是有自己的分寸。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1-10 02:52 PM

第四十八章  文貴為何學武

    王兆靖點點頭,幾天下來,他的不服氣已經變成了真心佩服,言語和態度也有了和從前不一樣的變化。

    「王兆靖,你家是書香門第,我說句得罪人的話,學武這個對你家來說是下賤事吧,怎麼你的武藝這麼好?」這是趙進憋了很久的疑問。

    這個時代文人地位無比高崇,而有了功名的文士更了不得,至於中了進士,又在都察院做御史的清流,已經算是文人的第一流了,這樣的清貴門第,就算子弟無能也要督促讀書,而不是學武,要知道就算總兵一級的頭等武將,在文臣眼裡也不過是一條狗,有這個對比,進士出身,京官清流的嫡子學武,說是驚世駭俗都不為過。

    而且這幾天接觸下來,王兆靖可不是那種無能紈褲,他這個年紀的少年,居然就如此堅忍、冷靜、聰慧,而且相對於同齡人來說,人情精熟,這樣的人讀書肯定不是無能。

    其實趙進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也覺得不妥,這不就是暗地裡說對方讀書天資不夠嗎?

    以王兆靖的聰慧,當然聽出這層意思了,白淨的臉龐頓時漲的通紅,成年人可能會忍下來,尤其是現在想要交好對方的時候,可這個年紀正是爭強好勝,一被人看輕怎麼忍得住,當即抬高了聲音解釋,好在這時候場中比武已經打到了十六強,因為有不少新人打上來,叫好喝彩聲連連響起,根本沒人注意到這邊。

    「家父和家中長輩都說我是讀書種子,現在去考院試,肯定能考中秀才,家父還說他當年寫文章還不如我現在,說我沉澱幾年,中舉也不難。」

    看王兆靖說的激動,而且搬出了他父親和長輩,倒不像是假的,不過趙進對這個時代的科舉體系也有大概的瞭解,府縣院試這一關好過,有財有勢有人情,弄個秀才功名不難,可到了舉人那一關就不容易了,連趙進這種武夫之家都聽過「金舉人,銀進士」的說法,這金銀的說法,實際上就是說考中舉人和考中進士的難度。

    秀才眾多,中舉的比例卻很小,十幾萬秀才,一科取千把舉人,而舉人進行會試然後殿試考取進士、同進士,幾千或千把舉人取百餘甚至幾百進士,這個比率相對於秀才考中舉人的比例就要高多了。

    而且王兆靖當年在京師,是北直隸,現在回徐州,是南直隸,南北直隸是天下中樞,秀才比其他行省要多很多,江南更是文氣鼎盛,多到秀才考鄉試還要來一次預選,也就是督學御史主持的考試,過了這一關,才有資格考舉人。

    這麼低的比例,這麼難的考試,居然說能中舉,好大的口氣,如果被其他人聽到,趙進的同齡人大部分聽不懂,而成年人則會以為這是哄孩子的言語,不必當真。

    但趙進不這麼認為,以王家這樣的書香門第,做事都有分寸,把孩子誇的過分,到時候如果沒有考中,那可就成了士林裡的大笑話,而且王家也不像是哄孩子的人,王兆靖每天下這麼大功夫在武技上,憑什麼要哄他說能考中舉人?這麼說,必然有這麼說的根據。

    趙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到趙進的反應並不是敷衍,而是相信的樣子,王兆靖這才放鬆了不少,看來他很怕別人說他學武是因為學文不成。

    「其實開始我也覺得奇怪,聽家母說,家父小時候是打算讓我學文走他的路子的,可進京第三年就改了主意,說讓我學武,好多人都覺得奇怪,還有很多和我們家親近的來勸阻,家父始終堅持,好在,這些年小弟讀書和練武都沒有耽誤,長輩們這才鬆了口氣。」王兆靖詳細說道。

    一個文臣,還是進士出身的京官清流,居然起了讓自家孩子學武的念頭,這還真是奇怪。

    不過趙進還是笑著說了句:「王兆靖你還真是文武雙全。」

    「過獎,趙兄過獎了。」文武雙全可是這個時代最出色的技能之一,王兆靖聽了之後很高興。

    比武場上董冰峰已經打掉了孫大雷,進入四強,別看他的棍術華而不實,但昨天更多的是輕敵,謹慎起來不那麼貿然出招,憑著他的身體和訓練,勝利並不難,另一場是陳昇和石滿強,陳昇的勝面差不多有八成。

    「趙兄,小弟覺得趙兄沉穩從容,謀略出眾,武藝有這麼好,小弟冒昧說一句,就算京城那樣的地方,咱們這個年紀的人裡,趙兄也是少見的。」王兆靖開口誇起趙進。

    趙進啞然失笑,搖頭說道:「咱們都在一起玩,這些你就能看出來智謀出眾。」

    「嗯,這些東西細想想裡面都含著道理,小弟回去和家父講,家父也驚訝的很。」王兆靖的說得很認真。

    場中董冰峰和陳昇在四強裡也都勝利,只不過董冰峰被吉香打的很難看,鼻子都出血了。陳昇則沒什麼事情。

    「趙兄,你有什麼志向嗎?」王兆靖突然問出這個問題,此刻趙進的注意力放在比武場上,聽到這話下意識的回答說道:「讓自己不斷的變強,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場中兩個人還是用器械,可陳昇的優勢還是大,一步就欺到跟前..趙進突然覺得不對,好像身邊的人太安靜了點,轉頭一看,發現王兆靖滿臉震驚和敬佩的看過來,趙進愣了愣,難道自己說錯什麼話了。

    「趙兄果然心有大志,磨礪自身,要青史留名,了不起!」王兆靖嚴肅的說道。

    趙進咳嗽了聲,他的確是這麼想的,而且這也不怕說出來,可被人如此崇敬的評價總讓他覺得很怪。

    「小弟剛來這邊的時候,覺得大家都不如我,吃了幾次癟,回去後家父才說,草莽中亦有龍蛇,不能妄自尊大,聽到趙兄剛才的話,小弟才徹底信了。」

    「咱們都是自家朋友了,再這麼誇我,可就生分了。」趙進笑著拍拍王兆靖的肩膀。

    聽著趙進又強調了下「自家朋友」,王兆靖重重的點點頭。

    場中爆發出一陣喝彩,陳昇用短棍架開董冰峰的長棍之後,直接沉肩把對方撞倒,獲得勝利。

    直到這時候,木淑蘭也沒出現,倒是那五個混混又紅腫著臉出現,自抽耳光,磕足了頭離開。

    和別人不一樣,比武拿第一最多的就是陳昇,他對這些點心並不怎麼感興趣,看到趙進的表現之後,他也想照做,先讓自己弟弟拿足了,然後再讓幾個親近的拿些,其他的也是分給全場。

    他慷慨的行為讓來到這裡的少年們很興奮,董冰峰也跟著拿了兩塊吃的香甜,趙進大概活動了下腿腳,比昨天感覺好不少,大概明天或者後天就能上場。

    「趙進,我扶你回去,反正順路。」陳昇開口說道。

    看著王兆靖和趙進在那裡談笑風生,陳昇心裡不太舒服,心想趙進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個新來的攙和什麼。

    走路其實還很穩,並不需要攙扶,只不過這冷天不活動,身上很冷,一路閒談,陳昇說得卻是比武:「新來的那個董冰峰實際上很厲害,他就是比武少了,所以不知道怎麼打,他那套東西花哨歸花哨,可用的謹慎一樣很強。」

    「你看到跟著他來的那兩個人了嗎?那兩個應該就是他的師父,看起來應該懂得戰陣沙場上的武技。」趙進也把自己觀察的告訴對方。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8:39 PM

第四十九章  現實的生活

    接下來兩天,趙進還沒有上場去打,筋骨內傷比他想像的要麻煩,按照趙振興的說法,多虧趙進身邊有懂行的人,不然這傷不及時救治,日子久了就會變成病症。

    王兆靖受傷也不輕,不過王家救治的手段想來更加完備,王兆靖恢復的也很快。

    這兩天趙進和王兆靖在那裡聊,陳昇他們這些常在八強十六強的少年也都在間隙湊過來,趙進不想再談什麼志向之類,而且王兆靖說話太過文雅,聊起來太累,就給少年們講些故事。

    絲絲入扣,精彩萬分的故事很快就把少年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這可是超越時代東西,當然殺傷力巨大,同樣是神話,同樣是俠義,聽起來就讓人熱血沸騰,欲罷不能。

    結果這麼一搞,居然有少年故意輸掉,生怕錯過了故事,這讓趙進馬上不敢講長篇,而且盯著比武場,不讓自己的故事打攪比武。

    今天十一月十三,趙進早起跑步和壓腿的時候,發現腿上的傷徹底痊癒,吃早飯之前,趙進想到一件事,跑回自己的偏房那邊,把放在炕櫃裡的二百文新錢拿出來揣在懷裡。

    到了練武的地方,卻看到油紙包著切好的鹵豬心,趙振興笑著說道:「是剪子股李篾匠送來的,說是給你做完那套竹甲護具之後,這幾天生意不斷,都是富貴人家去買的,捨得給銀子,讓他賺了不少,今年這年好過了,你給他找的生意,教他怎麼做的護具,特意送來給你算是感謝。」

    「等午飯時候,二叔咱們全家一起吃。」趙進笑著說道。

    趙振興手裡拄著長桿,看著懂事的自家侄兒,沉吟了下問道:「你那竹甲如果用油浸過,防禦兵器的效能就可以大幅提升,如果鑲嵌木板和鐵片,甚至可以防住弓箭,這樣的護具比粗製濫造的棉甲可強不少,如此好的法子,你不想這保密嗎?」

    「這算什麼好法子,根本沒辦法防住矛刺和火器,還是要鐵甲才好。」趙進隨口回答。

    趙振興沉默下來,看了趙進一會兒,臉上又浮現出出微笑,點頭說道:「小進,你志向不小。」

    趙進乾笑了聲,心裡罵自己又沒控制住,時間越長,自己的心態越像小孩子,好像被環境同化了,趙進告誡自己要謹慎,說話之前一定要想想再出口。

    不過趙振興的話語到這裡為止,沒有尋根問底,一上午的訓練之後,兩人拿著那包熟食回家吃飯。

    陳昇過來找趙進的時候,把趙進家院子的猴子嚇得吱吱亂叫,因為陳昇身上穿著很威風的竹甲。

    本來趙進那身看起來不錯,可和陳昇這套比起來就粗糙太多,連趙振堂和趙振興都站起來去看了看,陳昇這套竹甲模仿的是山文甲的樣式,身上幾處還似模似樣的有護心鏡和獸紋,而且還刷了桐油,遠遠看著好像鐵甲似的。

    說來也巧,他們一行人來到街道上的時候,又看到了前幾天看到的那兩個和尚,不過除了那如寧和如難之外,門外還停著一座雙抬的轎子,轎子邊上還有個婆子。

    遠遠的就聽到哭鬧聲和打罵的動靜,四個穿著土褐色僧袍的壯漢揪著一個小姑娘從店舖裡走出來,後面跟著哭天搶地的掌櫃一家人,稍一靠近,就被那幾個壯漢拳打腳踢。

    把那個小姑娘塞進轎子之後,壯漢抬起轎子,如寧和尚惡狠狠的說道:「哭什麼,讓你閨女去修行是你家的福氣,佛爺開恩,你欠的銀子明年三月之前還清就可以了。」

    「..還要還銀子,不都用人抵債..」

    「寬限你懂不懂,給你四個月時間,這就是恩德,明白嗎?」邊上如難和尚的聲音猛地提高。

    那掌櫃的身子一搖晃,直接癱坐在地上,家眷立刻圍上去哭天搶地。

    這次街上連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只有趙進他們幾個,喊聲哭聲他們都聽得很清楚,如寧和如難朝這邊瞥了眼,看到是小孩子後也沒在意,大搖大擺的走了。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應該就是這幅情景,趙進覺得很震撼,被抓走那個小姑娘不會比木淑蘭大,這個他看得很清楚。

    「不敢管的,那天回去我問我爹,我爹說連知州太爺都不敢管這雲山寺的,而且咱們倆也打不過他們。」陳昇在邊上小聲說道。

    陳昇還以為趙進想要見義勇為,連忙在邊上勸道,趙進汗顏了下,心想自己在這些朋友眼裡形象居然這麼高大。

    當然管不了,這六個壯漢和尚,自己兩個怎麼打得過,而且陳昇話中所說雲山寺的權勢更讓他心驚,知州不敢管,橫行徐州,這可是大土豪的威風了,這樣的勢力自己就算敢管,也會給自家帶來麻煩,趙進不會突然間熱血沖頭的。

    而且趙進還看到了別的東西,他低聲對陳昇說道:「你也別覺得那家人可憐,你看他傷心,可那掌櫃也有用女兒還債的心思。」

    陳昇瞪大了眼睛,趙進招招手示意走路,走出這條街道又說道:「那掌櫃一家哭天搶地,卻不去撕扯搶奪,這悲慘樣子是做給鄰居看的,至於最後知道不能抵賬,這才癱倒在那裡,所以也未必多麼可憐,真正可憐的是那個閨女。」

    「你怎麼看出來的?我都沒注意到。」陳昇的嘴巴完全可以塞進去整個雞蛋,驚訝的很。

    「你仔細看就能看到。」趙進笑著解釋說道,當年從基層拼到中層,又在對外的部門工作,沒有觀察細節的本領可不行。

    但陳昇卻不接受這個解釋,明顯有點把趙進當成神機妙算的意思,一路纏著讓趙進教給他。

    來到貨場上所看到情景倒把趙進嚇了一跳,十幾名少年穿著竹甲在那裡招搖,就連王兆靖都弄了一身,看來少年好武,都不能免俗。

    陳昇本以為自己這一身最好,可看到孫大雷的之後立刻不太高興,孫大雷身上的鎧甲是明光鎧的式樣,而且用皮革和布料點綴不少,胸前大紅獅子圖案,威風異常。

    趙進之所以知道這麼多鎧甲的式樣,也和趙振興的教導相關,他知道明軍將校的甲冑有一定規制,可官面上發下來的都是粗製濫造,有條件的都自己置辦一身,種類繁多。

    「拳腳比試穿這個是妨礙,用器械比武才能用上這個。」趙進提醒了句,那十幾個穿著護具的人都舉起了手中長短不一的木棍。

    能裝備這個的都是家境殷實的富家子弟,看來大家還是把這個當成玩樂,穿甲的威風比鍛煉什麼的要重要的多。

    孫大雷舉起手中器械的時候,每個人都有點目瞪口呆,看起來好像是大錘樣子的武器,一根六尺長的木桿,上面用皮革和厚布幫出一個錘頭來,配上孫大雷的胖大身材,當真威風凜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8:42 PM

第五十章  恩威

    今天趙進和王兆靖都下場比武,在開打前,趙進看了看路口,小姑娘還沒來這邊。

    來到貨場上的少年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了,很多年紀小偏弱的孩子一開始就不想下場戰鬥,卻興致勃勃的在周圍找了個高的地方準備看熱鬧。

    陳昇的弟弟陳宏對這個場面已經熟悉,不用趙進安排,自己就去招攬幫著當裁判的孩子。

    這次的比武讓人驚訝非常,孫大雷一路打到了決賽,原因是不用器械的少年打不過他,用器械的那幾個強手實在適應不了孫大雷那兵器,大胖子的大力氣配上大錘,很多人直接被砸趴下或者頂倒在地上,就連陳昇都是被那巨大的錘子戳到胸口,倒退幾步直接摔倒。

    趙進打的也不容易,刺倒了董冰峰,然後將提議空手打的王兆靖摔在地上,這才和孫大雷碰面。

    決賽反倒不難,趙進看到對方的戰鬥方式後就打定主意游鬥,不過他一小不心,也險些被對方的兵器打倒,誰以為孫大雷笨那就要倒霉,只要在他的近戰範圍之內,孫大雷反應很快。

    不過趙進買了個虛招,讓孫大雷動作落空,他趁勢躥向另一邊,直接把木桿別在了孫大雷雙腿之間,狠狠一擺,孫大雷頓時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上。

    趙進曾在趙振興的演示中看到這個動作,這次正好拿來用到,一擊成功。

    孫大雷一倒,喝彩聲頓時響起,穿著威風鎧甲,手持粗大兵器的大胖子孫大雷,在今日比武裡的表現好像個怪物,大家都覺得他不可戰勝,趙進的勝利就好像武松打虎的勝利一樣,大家都心裡鬆了口氣,情不自禁的喝彩叫好。

    不等趙進反應,石滿強和吉香兩個人笑哈哈的衝上來,直接把趙進抬起,他們兩個這一動作,陳昇和王兆靖也跟著衝上來,從地上爬起來的孫大雷也不生氣,笑著也上來,劉勇也上來,很多孩子們都跟著上來。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趙進抬起來,大喊說道:「趙進,第一名,趙進,威武!」

    人在半空中被顛來顛去,趙進也覺得興奮,重重的揮了下拳頭,不管能不能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現在也很值得,自己收穫了友誼和朋友兄弟。

    折騰了半天才把趙進放下來,大家嘻嘻哈哈的彼此比較那竹甲護具,趙進也驚歎少年們的創意和想法,自己提出一個框架,他們居然就能走出這麼亮眼威風的竹甲。

    正聊得高興,外面有人喊「那五個雜碎來了」,少年們的都朝著那邊看過去,孩童們不知道輕重,看到這五個潑皮每天自己扇耳光磕頭,慘的不能再慘,也跟著輕視起來,昨天潑皮磕頭的時候,還有人大著膽子丟土塊,他們卻沒想到,平時在街上遇到差不多的潑皮混混,他們都要躲開,或者嚇得渾身發抖。

    真正有底氣的是趙進和陳昇那些人,他們憑著真本事打贏,當然有這個自信。

    原本這五個潑皮懲處自己的時候,趙進瞥一眼就不再理會,這次卻拿著包袱包了二十幾塊點心,向著那五名潑皮走去,其他幾名少年一愣,也都站起來跟著走過去。

    現在正在自扇耳光,已經有孩子拿著土塊開始砸他們,那五個潑皮似乎有點麻木,他們的臉已經腫的不像樣子,有些地方甚至帶著點黑色,顯然是淤血不消,傷上加傷。

    趙進走到那五個人跟前,後面還有土塊丟過來,趙進皺眉回頭看了眼,不少人一看他的樣子,立刻不敢動手,可也有幾個沒眼色的還要動手,還沒等趙進出聲喝止,劉勇卻跑了過去,直接兩個耳光,大聲吼道:「沒看到趙大哥在前面嗎?」全場立刻安靜下來。

    這劉勇倒懂得做事,趙進心裡記下,就站在那裡冷冷看著面前五個潑皮。

    被趙進冷冷看著,身後又有一些高大少年,那五個本已木然的潑皮不由得惶恐起來,抽打自己的耳光也開始加力,耳光抽完,然後磕頭,他們五個的額頭也都是傷痕,如果不是天冷,恐怕也要潰爛。

    趙進站在那裡還不做聲,那三角眼陳二狗終於有點慌了,邊磕頭邊說道:「小的不開眼,得罪了少爺,小的們再也不敢在這徐州城呆著了。」

    等頭磕玩,這五個潑皮費力的站起來,他們不太敢看面前的趙進,生怕再觸犯了對方。

    「等等!」趙進開口了。

    他這一開口,那五個混混都打了個哆嗦,他們打不過趙進,趙進的父親更是他們惹不起的,現在心裡對趙進害怕的很,這幾天吃苦至極,心想接下來這小爺不知道還有什麼花樣。

    讓這五個潑皮沒想到的是,趙進從懷裡摸出一串銅錢丟在地上,這可是二百文新錢,這樣的錢都是富貴人家用來年節賞人封紅包的,放在市面上,和那些

    皮錢」「貝錢」等粗製濫造的銅錢比起來,還要更值錢一點,二百文可以當成三百文用。

    「拿去買點藥。」趙進說道。

    「小的..不敢..」

    「不要那麼多廢話,快收起來!趙進猛地抬高了聲音,為首的那個潑皮身子一顫,連忙拿起了。

    「幾天沒吃飯了,這些拿去吃了!」這幾個潑皮都是很虛弱的樣子,說話也中氣不足,看著趙進把包著點心的包袱丟在他們面前,五個人木然的臉上頓時露出飢餓的神色。

    過來打小孩子主意的潑皮不會混的太好,估計一得罪了那個程銅頭,在整個城南就呆不下去了,好人家的也不會去街面上混,沒有生活來源,只能挨餓受苦。

    「多..多謝少爺,多..多謝!」那五個人反應過來,情不自禁的又跪下磕頭,磕了個頭之後,直接膝行去解開那包袱,五個人就那麼拿著大口吃起來。

    吃的太急被噎到,眼淚都出來了,這五個混混如此淒慘,少年們看到了都有點無言,不過他們完全不知道趙進在做什麼,都很糊塗。

    二十多塊點心讓他們風捲殘雲一般吃完,趙進回頭說道:「那些點心按照昨天的規矩分掉,二宏你去分!」

    陳宏喜滋滋的答應了聲,其他少年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反倒是跟在趙進身邊的那幾個沒有動,現在點心對他們沒有太大吸引了,他們感興趣的是趙進要幹什麼。

    本來那五個潑皮吃完就該走掉,可今天到來,不知不覺的已經被趙進鎮住,說話辦事都要看這個少年的眼色。

    其他人都鬧哄哄的去吃點心,趙進這邊安靜了不少,他走近了點又開口問道:「剛才你們說接下來就要出城,不在這徐州呆了?」

    聽到這句話,這五個混混的木然神色終於改變,露出難過的表情,還有人眼淚直接流出來,對這個時代的人,背井離鄉只有活不下去才會做。

    「銅頭大哥已經發了號令,小的們五個明天就要出城,不然就不要活了。」一個混混戰戰兢兢的說道。

    趙進沉吟了下,開口說道:「你們跟我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8:45 PM

第五十一章  安排

    那五個混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不敢不聽,連忙站起來跟上,後面那幾個少年彼此看了眼,也都跟了上來,他們好奇的很,而且知道跟著趙進不會有什麼危險,陳昇回頭把陳宏喊上後,哥倆才快步追上。

    走出貨場的時候趙進又朝著路口看了看,還是沒發現木淑蘭的身影,這已經三天沒見到,真是奇怪。

    趙進領著大家沒走幾步,其他少年就知道這是向城南去了。

    「趙大哥,咱們去幹什麼?」

    「去了就知道。」

    趙進簡短回答一句,少年們雖然迷惑,可也不敢再問。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來到了城南黑虎財神廟那邊,上次花了那麼久時間,因為路上打招呼寒暄的人太多,這次從城西武安門那邊直接走小路過來,其實不遠。

    那財神廟門口的攤販沒有了,還有個籠著袖子的年輕人在那裡放哨,看到一幫孩子過來禁不住奇怪,可看到那五個混混後,臉色頓時冷下來,高聲說道:「二狗,你們幾個雜碎怎麼還不滾,真等著程大爺把你們丟河裡去?」

    聽到這話,五個混混哆嗦了下,立刻不敢向前走,趙進卻大步走過去,門口放哨的年輕人和上次不是一個人,看到這少年大步走過來而不是平常那樣的畏縮,頓時覺得有點奇怪,想要出口的髒話嚥了回去,沒好氣的驅趕說道:「一邊玩去,這裡不是小孩子呆的地方。」

    「這位大哥,我是趙振堂的兒子趙進,上次和我爹來過一次這邊,麻煩大哥進去和銅頭大哥說說,說我想見他。」趙進朗聲說道。

    「你個小孩子..」那看門的年輕人剛想開罵,一想自己剛才喊的是「程大爺」,這少年說的卻是「銅頭」,再加上報出自己父親的名號,在那裡琢磨了琢磨,陰沉著臉沒有出聲,卻推門進去了。

    沒過多久,聽到腳步聲響,程銅頭大步走了出來,和上次間趙振堂的諂媚不同,此時他倒是威風凜凜,掃了趙進身後一眼,不用回頭,趙進就知道那五個潑皮嚇得後退,然後這程銅頭才看向趙進,先皺了下眉頭,然後勉強笑道:「小少爺,這次來什麼事啊?」

    言語雖然客氣,可誰都能看出他的不耐煩,這位程銅頭的面子是給趙振堂,而不是給趙進的。

    一看到這程銅頭出來,少年們頓時緊張起來,陳昇握緊了手中的短棍,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動作,剛才在這黑虎財神廟門前等候的時候,劉勇已經說了這程銅頭的事跡,城南這些早知道這位土豪的厲害,而那些家境不錯的,這次都是第一次見江湖人,或興奮或緊張。

    「程叔叔,我想求您一件事。」

    聽到「叔叔」兩個字,程銅頭的笑容變得真誠了些,他生怕趙進不懂事,和他爹一個態度,那樣他在手下丟面子,事情不辦還為難。

    「小少爺你說,我看能不能辦?」即便這樣,程銅頭也不把話說死。

    趙進回頭看了那幾個潑皮,轉頭又說道:「程叔叔,陳二狗他們幾個做了錯事,已經受到了懲罰,聽說程叔叔要趕他們出去,我想他們五個都有家人,如果離開徐州骨肉分割,那就太慘了,所以我想求程叔叔留他們下來。」

    程銅頭眉頭皺起,心想收拾他們的是你,求我饒過他們的還是你,小孩子做事太隨意了,而且懲罰之後再收回來,面子上也過不去,再說如果不下狠手,趙振堂再問起來,真是擔待不起。

    想到這裡,程銅頭咳嗽了聲,就要拒絕,趙進又開口說道:「程叔叔,這五個人先前不知道輕重,無法無天,現在知道錯了,人肯定變得謹慎,現在讓他們留下來,肯定知道感恩戴德,做事也肯定勤快,這樣的人程叔叔你用肯定好用,何必趕出去呢?」

    這話說出來,程銅頭立刻動心了,他一個城內土豪,手裡能用的人手也不多,聽到趙進這麼分析,頓時覺得可行。

    「請程叔叔放心,我說的就是我爹的意思。」趙進又補充了一句。

    程銅頭臉上的虛假神情不見了,頗為迷惑的看著趙進,看了一會才露出笑容,感歎說道:「趙大爺生了個好兒子啊!」

    說完這句後,程銅頭臉上恢復了威嚴,衝著趙進身後的那五個混混說道:「你們五個有福氣,小少爺居然給你們求情,那就都留下來吧,好好做事,不然饒不了你們!」

    聽到這話,那五個潑皮都呆住了,不僅他們呆住,連身後圍觀的少年們也都呆住,開始他們無比緊張,還以為這事做不成,沒想到趙進坦然自若,侃侃而談,說到後來,那麼威風的一個人居然答應了。

    安靜了會,附近有兩個人正好走過來,一看這場面又慌忙轉身,這動靜總算讓五個潑皮反應過來,他們直接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說道:「大爺開恩,大爺恩德。」

    「謝我作甚,謝趙家的小少爺才是真的!」程銅頭沒好氣的說了句,那五個混混恍然大悟,想想趙進給他們的幾百文錢還有那填肚子的點心,再加上剛才的求情,頓時百感交集,帶著哭腔砰砰磕頭,嘴裡連說:「小少爺大恩,大恩。」

    趙進沒顧得上他們,回頭笑嘻嘻的對程銅頭作揖說道:「多謝程叔叔的寬宏大量,小侄先告辭了。」

    程銅頭笑著看趙進,聽到這個,稍一沉吟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子,彎腰遞給趙進說道:「小少爺,拿去買糖吃。」

    「今天這事,程叔叔已經幫了大忙,怎麼好意思讓您再破費,小侄告辭。」趙進沒有接下銀子,笑著繼續告辭,轉身離開。

    少年們懵懵懂懂的跟著轉身,他們只覺得剛才這些事太不可思議,什麼時候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可以和成人這麼平等的交往。

    程銅頭站在門口沒有動,看著少年們遠去的背影,嘴裡低聲說道:「不簡單,不簡單啊!」

    說完這句掃了那幾個混混一眼,冷聲說道:「你們五個先回家呆著,明天這時候過來找我,給你們安排些事情做。」

    程銅頭自己進了院子,守門那位年輕人滿臉驚訝的說道:「你們幾個倒是有運氣,從前連跑腿的都算不上,現在倒是混進來了。」

    這等江湖人手下兄弟也有遠近之分,陳二狗這五個混混根本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程銅頭手下的手下,算個外圍,在外面接著程銅頭的名字招搖撞騙,可這一次卻是因禍得福,居然混進去了。

    陳二狗那五個人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聽到那年輕人的酸話,下意識的朝著趙進離去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向外走這段路上,大家都很安靜,走出沒多遠,看到前面有個熟人,卻是董冰峰,他和趙進以及貨場上的核心圈子不怎麼親近,所以剛才沒跟來,沒曾想卻在這裡看到。

    董冰峰和跟著他的兩位親兵都在那裡,馬匹拴在一邊,看到趙進他們過來,董冰峰頓了下,鼓起勇氣開口問道:「趙大哥,你們去做什麼了,要幫忙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8:48 PM

第五十二章  有這樣的爹嗎?

    原來跟過來想要幫忙,有他家那兩位騎馬的親衛在,城南的確沒什麼難事,沒想到這武家子還真熱心,趙進笑著說道:「已經解決了,不用幫忙,明天和你細說。」

    這話裡透著親近,董冰峰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點點頭,跑回去上馬離開,在馬上還和大家揮手告別,他身後那兩位親兵看著董冰峰,滿臉都是鼓勵愛護的神色。

    本來少年們對新來的董冰峰沒什麼印象,甚至因為這武家子的做派太招搖,感覺有些反感,可剛才這種熱心的表示讓大家的印象變得不錯,也都紛紛揮手告別。

    董冰峰滿臉笑容的離開,大家又沉默的走了一段,陳昇兄弟兩個滿不在乎的東張西望,孫大雷手裡拿著他那把「大錘」不停舞動,顯然為中午的名次得意,而石滿強、吉香和劉勇三個來自城南的少年則不同,他們看著趙進的眼神都有些敬畏。

    王兆靖到了城南那邊的時候反應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他好像被那裡的貧苦震撼了,滿臉的悲憫神色,看了趙進的表現之後,他則是若有所思,走在路上又滿臉疑問。

    走出過彭城書院,街道建築都變得規整不少,大家的心情也跟著放鬆下來,陳昇拿著短棍和孫大雷嘻嘻哈哈的打鬧起來,趁著這個機會,王兆靖走到趙進跟前笑著問道:「趙兄,那五個潑皮作惡多端,你為什麼還要替他們求情,給他們恩惠,這樣的惡徒,不應該趕盡殺絕嗎?」

    他這一開口,少年們頓時安靜下來,都朝著這邊靠近幾步,看來好奇有疑問的不僅僅是王兆靖一個。

    趙進停下腳步,笑著反問道:「他們作惡多端?他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王兆靖愕然,其他少年仔細一想,五個潑皮雖然讓人討厭懼怕,但真正做的也就是搶東西吃,說話威脅。

    「每天五十個耳光,五十個響頭,已經足夠折辱,如果就這麼趕出城去,他們幾個只能欺負小孩的無能潑皮,頭上又有傷,他們幾個能活多久?」趙進又反問了一句。

    少年們陷入思索,他們一圈人都安靜了,趙進開口繼續說道:「為了點小事,就要用幾條人命來償還,這個太狠了,沒有必要,既然他們受到懲罰,而且知道做錯,那就足夠,該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一套套大道理講的少年們不太能理解,王兆靖倒是能聽懂,可明顯不認同,趙進笑著繼續前行,又開口說道:「一點小事就把他們逼入絕境,如果逼急了向我們或者向我們家人報復怎麼辦?」

    說完這話之後,王兆靖一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其他少年也都理解了這句話,窮寇莫追這個成語他們未必都知道,可兔子急了還咬人這個俗語卻都聽過。

    如果那幾個混混被逼急了,真要做什麼無法無天的事情,大家還真沒有提防的辦法。

    想到這裡,少年們看著趙進的眼神完全不同,變得敬佩和信服,王兆靖連連說道:「趙兄考慮的真是周全,小弟想的窄了,趙兄這個恩威並施真了不起。」

    耽誤了這麼多時間,回到趙振興那邊比平常晚了許多,趙振興的神色很嚴厲,肅然說道:「練武這件事一時也不能懈怠,你才練了兩個月,就這麼驕傲自滿,以後怎麼辦?」

    趙進想解釋都沒機會,結結實實的挨了十下籐條,然後才開始訓練,晚上足足加練了一個時辰。

    對這個趙進沒有怨言,嚴師出高徒,二叔這麼要求也是為自己好。

    因為練的太晚,趙振堂都過來看了看,他也知道學武不能懈怠,沒有打攪訓練,一直等趙振興說結束。

    練完之後,趙振興臉上才出現笑容,對趙振堂說道:「大哥,小進倒是好性子,能咬牙吃苦。」

    趙振堂不置可否的哼了聲,簡單收拾了下,三個人一起向家裡走去。

    天已經黑了,好在月光皎潔,走路倒也不擔心磕絆,不過趙進注意到自己父親和叔父走得很小心,把自己護在中間。

    這時代談不上路燈,更沒什麼光污染之類的,夜間走在外面或者打個燈籠火把,或者靠月光,不然就是漆黑一片,很有些賊人歹徒在夜裡出來,防不勝防。

    一路上倒是安靜,大家也都知道夜晚不安全,沒什麼人晚上在外面,快走到自家路口的時候,趙振堂停住了腳步,趙振興則伸手抓住趙進的肩膀,隨時準備向後拽。

    趙進這才看清自家門口那裡有人影,還沒等這邊問話,門口那邊先開口了:「趙大哥,是小弟!」

    這個「趙大哥」自然不是叫趙進,聲音聽著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趙振堂卻放鬆下來,冷聲回答說道:「誰和你是兄弟。」

    走到跟前,趙進總算看清門口的人是誰了,居然是木家父女兩個,好幾天沒見到的木淑蘭就在邊上站著,小臉上怯生生的,一看到趙進頓時高興,甩開她父親的手跑過來。

    「小弟要回山東一段時間,事情繁忙,沒心思照顧孩子,勞煩趙大哥幫忙照看下這孩子。」木先生依舊那種淡然表情,即便在這裡求人幫忙,也不怎麼客氣。

    趙進聽得驚訝,心想說把孩子丟在別人家就丟,而且還在大家最看重的春節前後,這到底是不是親爹,不過看木先生和木淑蘭的長相,也只有父女才會這麼相似。

    沒等趙振堂回答,木先生又掏出兩錠銀子,看起來差不多有二十兩上下,趙進又吃驚了,平時聽父母閒談,四口人的中等之家一年花用都不到十兩,這木先生一下子拿出這麼多。

    平時看木淑蘭來到這邊吃飯,尋常飯菜也吃得很香,穿衣打扮也都平常,還以為家境一般,現在不敢這麼想了。

    「趙大哥免不了花費,這些銀子還請收下。」木先生聲音清越,但表情還是不像求人。

    趙振堂臉色也很漠然,順手接過銀子,點點頭就要轉身,居然一句話都不想多說,而那木先生也很直接,看到對方點頭,扭頭也直接走了,居然不和自己女兒打招呼。

    小姑娘木淑蘭和趙進幾天沒見,興奮的很,拽著趙進的手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趙振堂轉頭看了這對孩子一眼,搖搖頭喊住了那木先生,冷聲說道:「你幹什麼我懶得管,可你也想想你閨女,她什麼都不懂,就你這一個親人..」

    木先生轉過身站住,聽到趙振堂的話之後,禁不住愣了下,隨即微微低頭,抬頭後說道:「身不由己。」

    說完又是轉身,但這次好了點,轉身前衝著趙振堂抱拳為禮,看著這木先生消失在街道的黑暗中,趙進忍不住搖頭,怎麼客氣半天也不和自己女兒說句告別的話。

    對自己父親的冷漠,木淑蘭似乎不在意,笑嘻嘻的衝著背影擺擺手,又跟趙進嘰嘰喳喳的聊起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8:51 PM

第五十三章   糧食和銀子

    何翠花昨天就從城外回來了,還在娘家那邊帶了幾隻風雞,半扇豬肉,今晚上正好做了頓好的,結果趙進因為下午加練回來晚,還得何翠花把做好的飯菜熱了兩次,把趙進狠狠說了頓。

    相比於他,木淑蘭的待遇就好不少,何翠花聽到小姑娘要在自家住幾個月,不但沒有驚訝遲疑,反倒歡天喜地的去佈置屋子,趙家的宅院不小,騰出間給小姑娘住的房間很簡單。

    趙振堂直接把那兩錠銀子給了何翠花,囑咐說道:「她連個換洗衣服都沒有,明天你扯幾尺布做一套,該置辦的都給置辦了,別虧待她。」

    「就你會說話,我會虧待我兒媳婦嗎?」何翠花埋怨了句,滿臉都是笑意。

    在趙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木淑蘭絲毫不認生,吃飯吃的香,一直糾纏趙進聊天,大人們都臉上帶著笑容觀看。

    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聊,原來何翠花這次回娘家是給弟弟送銀子去了,何屠戶家境殷實,在鄉里也有點勢力,把女兒嫁給趙振堂之後,更是沒人敢惹,何家不窮也不貪,從沒沾過趙家的便宜,就是正常相處。

    何屠戶殺豬,家裡的田地就是趙進的舅舅何有福來耕種,田地不少,手裡有五個長工,本來這種家境收入不必借錢,沒曾想今年沒有周轉開,交賦稅之前被收糧的販子坑了一次,糧賣的多,銀子拿得少,交完賦稅後手裡一下子周轉不開,年雖然能過,開春後卻沒銀子了,到時候生活和買種子之類的銀錢遠遠不夠用。

    何有福是個老實人,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而且還好面子,不想讓人知道他吃虧,折騰到前幾天,還是趙進的舅媽去找公婆哭訴,這才知道這件事,何屠戶手裡也沒有多少銀錢,只能打發人來趙家求助。

    「我要不去,家裡就要賣地了。」何翠花很不高興的說道。

    「你那爹和兄弟就是好面子,張個口別上天還難,我去找戶書說說,徐州還差你們家那份銀子,真是折騰。」趙振堂喝了口酒,滿不在乎的說道。

    到現在趙進也知道,知州衙門裡有六房,對應六部,這戶房負責徐州城管轄之地的賦稅、田地,戶書就是管理這戶房的書吏,別看這小吏比衙役地位稍高,同為賤役,但知州九年一任,又是科舉出身的讀書人,地方上的實際事務都由這些小吏操持,而且吏目世襲,祖祖輩輩在一個地方,管一件事,必然會成為地方上真正有權的角色。

    好在衙役們也都是徐州本地土著,趙振堂也算場面上的人物,求人能求得動,也有面子在。賦稅上的事,百姓看著大過天,可在戶房書吏眼中,隨手一筆就可以抹掉。

    衙門裡有人好辦事,趙進心裡感慨,聽得仔細,卻把身邊的小女孩忽視掉,幾次前言不搭後語,結果木淑蘭生氣自己吃飯了。

    「..勞什子一條鞭,什麼都折算成銀子,鄉里那有那麼多現錢,秋天低價賣糧拿銀子交稅,春天高價買糧過春荒,一來一去,破了多少人家..」

    趙振堂放下酒杯在那裡埋怨,趙振興笑著搖頭說道:「大哥你說的都是老黃歷,張相爺一死,全家問罪,那一條鞭法也就停了。」

    「一條鞭停了,下面不還是該收就收,少收一文錢了嗎?趙振堂的聲音跟著高起來。

    趙進有點發愣,心想事不關己的議論怎麼弄的和吵架一樣,趙振興搖搖頭,何翠花這時候出來打圓場,給趙振堂和趙振興每人拿了一塊麵餅,坐下說道:「別為這事爭了,你們兄弟兩個現在不挺好的嗎?」

    「咱爹咱媽吃這個苦快二十年,卻沒跟著我享福,我.。。,現在衛所那些人苦啊!」趙振堂又是一杯酒喝了下去。

    何翠花無奈搖頭,埋怨說道:「交皇糧這話以後咱們家不能提了,一說你就這個樣子。」

    趙振興的神色也有些悶,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發澀:「大哥,過去的事情不要提了,咱們現在活的不錯,這就夠了。」

    說完這句,趙振堂重重靠在椅子上,長出了口氣,自嘲笑道:「瞎操心,有好日子過,就不該念叨從前。」

    在富裕風光的時候回憶從前的窮苦,才能比較出現在的幸福,趙進那一世打拼到中層之後也經常在酒桌上回憶當年,所以他知道現在的氣氛雖然有點壓抑,實際上並不鬱悶。

    自己父親和叔叔從前應該很辛苦,自己的祖父母的去世想必也和辛苦勞累有關,其實這些事趙振堂在飯桌上說了不止一次,只不過從前從沒有留意,或者聽了也聽不懂。

    不過這些都是隨便一想,趙進現在想的是那一條鞭法,這個名字他有印象,不過趙進注意到的是父親趙振堂的埋怨「秋天低價賣糧拿銀子交稅,春天高價買糧過春荒」,居然還有這等事,這裡面有大文章可做..

    正在那裡想著,卻覺得胳膊被人戳了好幾下,反應過來一看,卻是身邊的小姑娘木淑蘭在動作,看他反應過來,小姑娘湊過來說道:「小進哥哥,你家和我家一樣,吃飯時候大人總是談些聽不懂的。」

    木淑蘭的聲音不太低,滿桌子的大人都聽得清楚,本來沉浸在往事回憶中的趙家兄弟一愣,接著就笑出聲來。

    桌上的氣氛頓時變好,何翠花也滿面笑容的揉揉小姑娘的頭,笑著說道:「小蘭真聰明。」

    趙進這才明白,敢情這小姑娘說那句話是為了調節氣氛,這還真是冰雪聰明,不過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個上面了。

    晚上趙進鍛煉完之後,自己會鋪床睡覺,不過趙進也知道入睡前,何翠花會進來看看,給他塞塞被角,儘管完全沒必要這麼做,可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關愛,往常趙進會道聲晚安,然後進入夢鄉。

    今天何翠花過來的晚一些,趙家買的宅院是大戶人家的,屋子倒是不缺,但也要給小姑娘收拾收拾,等把那邊安頓好之後才能過來。

    「娘,今天我爹說的『秋天低價賣糧拿銀子繳稅,春天高價買糧過春荒』這個事情是怎麼回事?」趙進直接開口問道,父母兒女,這是最親的血緣直系,彼此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

    果然,他這一問,何翠花也只以為是少年的好奇,就直接坐在趙進的邊上,開始講述。

    大明百姓都要繳納皇糧國稅,還要負擔徭役,這個是百姓們的義務和責任,除了那些有功名的讀書人和官員之外,沒有人可以例外,就連衛所裡的軍戶也要如此,甚至還要負擔更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8:53 PM

第五十四章  世上聰明多

    朝廷的皇糧國稅名目眾多,繳納銀錢,繳納糧食,還要負擔勞役,名目繁多而且複雜,交的人麻煩,收的人也麻煩,而且其中做手腳的機會也多。

    二十幾年前,內閣首輔張居正行一條鞭法,也就是把銀錢、糧食和勞役統統折算成銀錢,百姓只需要繳納銀錢就可以了,朝廷再拿這些銀錢去採購糧食,僱傭勞力。

    行一條鞭法,朝廷的確多收了不少銀子上去,但朝廷官府方便,卻沒考慮到百姓們的實際。

    鄉村農戶,自耕自織,自給自足,偶爾需要些雜貨,也都是以物易物,銀子銅錢之類存量很少,莫說是農民,就連很多中小地主家裡也只是存糧存物,不見得有多少銀錢。

    這個一條鞭法一出,秋天繳納的賦稅不能用糧食代替,要收取銀錢,他們只能把手中的糧食賣掉,可銀錢通貨不足,糧多錢少,這就導致糧食價錢變得低賤,農民和中小地主要賣大量的糧食才能湊夠賦稅。

    秋天過去,冬天和春天、初夏都要靠著存糧過活,這就是所謂青黃不接的時候,為了交納賦稅多買收穫的糧食,導致存糧不足,人不吃飯就要餓死,到這個時候就要想辦法填飽肚子,也只有借貸買糧一條路。

    而春天青黃不接,正是人多糧少,糧價飛漲起來,借錢借不到只能接高利貸,可這高利貸又有幾個人能還得起,一來二去,只能賣人賣地,徹底破產。

   「..秋天扒一層皮,春天扒一層皮,很多地主富戶都活不下去了,你爺爺奶奶就是那時候累壞的身子,咱家還是個百戶出身,其他人更慘..」

    何翠花在城外鄉下長大,這樣的事情耳濡目染,見過太多,說著說著,神情語氣都有些悠遠,顯然陷入了回憶中。

    話還沒說完,內閣首輔張居正死後被清算,家人有的餓死,有的自殺,而且推行一條鞭法的張大人被定罪清算,他推行的稅法也自然要被否定。

    但否定歸否定,該收的銀子卻沒有少收一點,下面還是按照一條鞭法那時候收取的額度收,而且除此之外,從前那些雜項又都被加回來了,這樣的疊加,用雪上加霜來形容都太輕了。

    「..虧得你外公把家裡的地都賣給了別人,過了一年多,賣地那家人也把家裡的地全賣了,整個村子都成了別家的佃戶,好多大地主趁機收地..」

    農民破產,中小地主破產,卻也不是處處凋敝,有功名可以免稅的士人們佔了大便宜。

    「..那些讀書人不用繳稅,很多人家直接把地獻出去,心甘情願的給他們當長工佃戶,就連很多沒功名的地主富戶都那麼干.。。」

    真正得利的則是那些大地主,能成為一方豪霸的大地主並不僅僅依靠他佔有的土地和財富,家中往往這樣那樣的官面關係,有的本身就是官員親貴,他們借此大量的吞併土地,又利用免稅特權不比較那賦稅,財富權勢滾雪球般增加。

    至於衛所裡,指揮和幾個千戶,把軍戶們的土地用差不多的手段全都收到了自己名下,把軍戶們都變成了他們自己農奴。

    「..你爺爺奶奶不想把祖輩傳下來的的田地給別人,所以沒白沒黑的做活,累出一身病..」

    「你在那裡絮叨個什麼,不讓孩子睡了,快回來!」何翠花正說得時候,聽到門簾外趙振堂不耐煩的低喝,敢情這邊說的時間太長,趙振堂過來看看。

    「你說就行,我說就不行。」何翠花說了句,笑著摸了摸趙進的頭,低聲說道:「太晚了,小進你好好睡。」

    何翠花把被子給趙進塞嚴實了,這才走出去,還能聽到她和趙振堂的說話:「本來孩子睡著了,你那一吆喝就給嚇醒了。」

    「那些破事還提他幹什麼,城內城外日子不一樣過.。。」

    聲音漸漸遠去,棉布簾子縫隙透進的油燈光芒也已經熄滅,這時代的夜晚無比安靜,偶爾響起的狗叫更襯托出此時的安靜。

    白天累了一天的趙進卻沒有和往日一樣進入夢鄉,他在被窩裡瞪大了眼睛看著天棚,現在的趙進興奮的睡不著。

    「秋天低價賣糧拿銀子繳稅,春天高價買糧過春荒」,低買高賣,這裡面包含著多少血淋淋的慘劇,多少的殘酷,甚至還有自家的往事,趙進全然沒注意,他只是看到了這裡面的金光閃閃。

    儘管晚上睡得很晚,第二天起來卻很早,跑步也比平常多跑了兩圈,現在王家門前總算沒那麼熱鬧,出門打掃的門房好奇的看著趙進,心想平時很沉穩的少年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吃過早飯,趙進和小姑娘一起去往二叔趙振興家學武,在路上的時候,趙進興沖沖的想到,接下來的生活不會這麼枯燥規律了。

    他小心翼翼的在飯桌上婉轉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家裡存的銀錢比較多,臨時用不上,能不能收糧屯糧,這樣一年最起碼能夠周轉幾次,滾雪球一樣的變大。

    「小孩子懂得倒是多。」趙振堂笑著摸摸他腦袋,何翠花笑著添飯,誰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一直過了幾天,趙家夫婦都沒有任何反應,趙進又去和趙振興說這個事情,他知道自己二叔對自己很看重,不把自己的話當成小孩子的玩笑。

    「本以為你長大了,沒想到還真是個孩子,妙想天開。」

    這讓趙進更加氣餒,變了幾個說法,趙振興都不為所動,趙進也無奈了,本來還想著讓自己二叔去說服父母,沒想到自己的話這麼不受重視。

    幾處碰壁,趙進只能選了自己的最後一個選擇,和少年們說了這件事,王家、陳家和孫家甚至董家都有這樣的財力。

    說了之後,大家都是無動於衷,根本沒什麼人有反應,趙進覺得失望,也覺得不對,低買高賣,一層層扒皮,滾雪球一樣的增長,這樣的誘惑為什麼大家都不動心。

    十幾天後,趙進在飯桌上知道了消息,是自己父親趙振堂頗為不屑的說出來的「孫甲家還真是腦子壞掉,居然放債收糧,昨天鄭戶書領人上門查賬查稅,衙門裡經手的事情他們也敢伸手,要不是孫家在鳳陽那邊有幾個得力的親戚,早就半夜遭賊被滅門了。」

    趙進聽到這打了個寒戰,總算明白為啥自己的建議沒人理會。

    第二天去貨場,從不缺席的孫大雷沒有來,趙進在閒談的時候說起這件事,王兆靖卻說道:「放債收糧囤地,都是官府中人和豪紳土霸做的事情,旁人插手,那就是自取滅亡,本以為孫家做生意精明,沒曾想這麼短視。」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01 PM

第五十五章   光陰似箭(1)

    經過這件事之後,趙進也變得謹慎異常,他知道自己不比這個時代的人聰明多少,而且身為十歲的孩童,大人會重視你的某些話,但大多數時候還是認為你只是個孩子。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正常,生活沒那麼多精彩,生活就是這麼枯燥無趣,每天都是重複著差不多的事情。

    勤學苦練一個月兩個月,鍛煉身體幾十天,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出來,可繼續堅持六個月或一年,效果就體現出來了。

    因為運動量的增大,每天飯量也在增大,趙進的個頭長得飛快,過一年之後就要換一身衣服,從前的衣服太小穿不下,惹得何翠花埋怨不停,說練武之後能吃能穿,家裡耗費太大。

    與之相應的是力量和速度的提高,趙振興訓練的時候不止一次驚訝,說趙進一年練出來的效果趕得上別人一年半甚至更多。

    每天訓練的項目雖然總有變化,卻依舊枯燥,單純的馬步、刺殺還有力量訓練變成了刺殺和套路,甚至和趙振興的對戰。

    套路也是簡單的招式組合,刺、抽、劈的動作組合,除了這些之外,趙振興還經常傳授些無關長矛的招式,比如說兩人貼近後怎麼拔出短兵器,長矛不在手裡後,怎麼用短兵器殺人,這時掛在牆上的那柄倭人短刀就起了作用。

    武人能精通一門武技已經不容易,什麼都會是不可能的,趙振興傳授的短兵器技巧很簡單,但趙進卻能感覺到很實用,比武致勝可以,殺人也可以。

    用了一年的木桿之後,趙進練武時就開始用正常的長矛,他個子長高歸長高,用正常的長矛還是太長,和身體不成比例,直到十五歲的時候才完全合拍。

    除了身體和武技的提高,趙進越來越熟悉這個時代,對周圍瞭解的越來越多。

    對這個時代瞭解的充分,反而那一世的東西回憶起來更多,彼此印證,把該記錄的都記錄下來,紙筆已經不那麼好搞,但身邊有了王兆靖之後,這些東西就很容易了,倒是王兆靖對趙進需要紙筆很驚訝,記錄下來的東西依舊存在那個已經半廢棄的店舖裡。

    木淑蘭在趙進家裡住到第二年二月,她父親這麼久還沒來,惹得大家都擔心異常。

    本來沒心沒肺整天歡笑的小姑娘也開始偷偷的抹眼淚,何翠花倒是大大咧咧的說住一輩子都沒關係,私下裡趙進卻聽到何翠花和趙振堂議論,怎麼把小姑娘娶進家門,給個名份。

    二月十五,木淑蘭的父親上門來接人了,大家都鬆了口氣,趙進也注意到自己娘親臉上閃過的失望神色。

    不過從那之後,木家似乎有了點變化,每天接送木淑蘭的人不再是那個木先生了,而是兩名四十多歲的漢子,這兩個漢子氣度沉穩,明顯是有武功的樣子。

    從那開始,木淑蘭來貨場的時間越來越少,平均兩天能出現一次,但經常抽空去看趙進練武,去趙家吃飯。

    小姑娘本來一直布衣,但後來漸漸開始穿著綢緞,金銀玉器的首飾也經常佩戴,家境似乎飛速提高。

    木淑蘭隨著年歲增長,也有變化,她真是那種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的,越來越嫵媚動人,而且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氣質,這個氣質很古怪,有時候顯得柔弱嬌媚,有時候則是聖潔冷艷。

    不過這兩種狀態都是不經意間顯露,大部分時間還是老樣子,但已經迷的貨場上的少年神魂顛倒,王兆靖都情不自禁的念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儘管木淑蘭在趙進身邊的時候,在大多數時候還是保持老樣子,但趙進卻注意到小姑娘改變了,木淑蘭好像受過什麼專門的訓練,形體言語舉止上都有改變,儘管看著動人,趙進卻總覺得做作。

    而且趙進他們一干少年十五歲,木淑蘭也十二歲,男孩還好,女孩已經是要呆在家中,不能拋頭露面的年紀了,可小姑娘依舊如常。

    趙進偶爾能在街上看到木先生,本來看著有些不同的木先生更加特殊,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中年人變成被眾人簇擁,氣派十足,徐州城內一些頗有家業的大戶都客客氣氣的打招呼,趙進還注意到,簇擁木先生的人裡,最起碼有五個是護衛模樣的武人。

    好大氣派,木家到底是幹什麼的,趙進追根溯源,發現這些改變,好像都源自萬曆三十八年的臘月到第二年的二月,木先生消失的那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何翠花對木淑蘭依舊熱情,還時不時的誇小姑娘長得跟仙女一樣,但再也不提讓小姑娘做自家兒媳婦的事情了。

    還有件事很奇怪,儘管木家看著發達了的樣子,木淑蘭還是經常來趙家吃飯。

    陳昇因為練武早,家境好,身材始終比同齡人高壯,也就是趙進鍛煉得法才追的差不多,不過孫大雷也是同齡人,比陳昇還要大一圈,這個就純屬特例了。

    雙方接觸的久了,彼此瞭解也深,趙進知道,陳昇每日練武的時間不比自己少,這個發現讓趙進很有緊迫感。

    說來也奇怪,陳昇每天這麼練,可那胖卻沒有減下去半分,只不過影響到陳昇的靈活和迅猛。

    陳昇所用的武器在第三年就開始變成了真正的木刀,在十四歲那年變成了真刀,趙進這才看出單刀並不是倭刀,刀柄長,刀身長,刀背後,吞口大,刀身頗重,趙進終於知道單刀並不是源自倭刀,而是因為像禾苗而得名。

    或許是因為專注武道的原因,陳昇越來越沉穩,舉手投足自有一股風範。

    按照王兆靖的說法,陳昇這樣的人物,就算在京師都出色的很,趙進還知道,陳家長輩本來有個打算,陳昇祖父希望陳昇去參加科舉,考武秀才,中武舉人,而陳昇的父親則希望陳昇繼承衙門的差役位置,權衡之下,還是決定留在徐州衙門裡做事,等著繼承捕快。

    至於陳昇的弟弟陳宏,不知道是不是裁判比賽,分發獎品鍛煉出來,現在已經跟著家裡的賬房和掌櫃學算盤,學記賬,以後準備接管家裡的炭廠生意。

    兄弟兩個得意洋洋的和少年們說,從前家裡人認為他們比武是糟踐錢,不幹正事,現在說多虧來比武,學到了不少真本事。

    幾年下來,徐州城內對王家越來越瞭解,趙進瞭解的知識越來越多,兩相結合,總算把王兆靖父親從京城回鄉的事情弄清楚了。

    原因還真就是最不可能那個,有官不做,王友山少年科舉得志,在仕途上走得也算順利,王友山出身徐州,這邊武風昌盛,文氣卻衰弱的很,在這樣的地方走出去,少了些文人士子的弊病,多了些剛健開闊的氣質。

    有這樣的心態氣質,遇事往往不會黨同伐異,而是講理求真,這講理二字在官場上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在東林、浙、楚各派黨爭的朝堂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05 PM

第五十六章  光陰似箭(2)

    但王友山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進京的路上救助了一家快要餓死的難民,這家人也要進京投親,他順便帶這家人進京,沒曾想這家人居然是宮內內官監太監的親戚。

    本來士人和閹人總要劃清界限,可王友山做事豁達講理,對待這位太監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這一來大得好感。

    都察院做御史幾年,又一次選官調動的機會,那太監權勢滔天,直接給他尋了兩個去處,若要高昇,南直隸督學御史,若要發財,兩淮巡鹽。

    可這兩個位置卻是朝中某派盯了許久的,一聽這個頓時急了,據說某位二品大員登門拜訪,威逼利誘。

    到最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到傳言,王友山放棄了三年後成為湖廣佈政使的機會,致仕還鄉。

    那位太監卻做事周全,替王友山開出了條件,兩淮給巡鹽御史的年敬,六年內有一成是王友山的,做督學御史那位和王友山結拜為異性兄弟,要承情照拂。

    年敬一成,那是幾萬兩銀子,督學御史的照拂,那是高官的人情,王友山錢上權上都不缺少,風風光光的回鄉。

    不過說來說去,王友山的回鄉還是讓人不太理解,因為那些難題都可以很簡單的變通解決,不知道為什麼直接回來。

    但這些卻解釋了一樣,為什麼王兆靖這麼有把握中舉,有這樣的人脈關係在,高中也是正常。

    王兆靖十三歲的時候,就中了秀才,成為當年徐州不大不小的逸聞,而且趙進從自己父親那邊聽到說法是,衙門上下都對王兆靖的才學很驚歎,覺得就算沒人照顧,憑著這真才實學也穩穩過關。

    這人還真當得起文武雙全的評價,和科舉順利相比,王兆靖的武技也穩步提高,他在京師學武的師傅是出身御馬監禁軍的高手,擅長劍術,王家返鄉,高價把這位師傅也帶了過來,這個人趙進他們曾在貨場上看到過,是個氣度沉穩的中年人。

    從王兆靖這邊,趙進才知道,敢情這幾個用器械的少年每天玩樂的時間都不多,也就是來貨場比武而已,其餘的時間都在勤學苦練,知道這個之後,趙進將自己的訓練量再次加大。

    和趙進、陳昇變得精悍沉靜不同,王兆靖隨著年歲增長,愈發當得上玉樹臨風這四個字,越到後來,大家在貨場上比武的時候,常有些大膽的姑娘媳婦遠遠觀看,後來還出現了馬車和轎子,簾子被掀開一條縫,來看這位王公子。

    因為這個,徐州城還有傳聞,所謂「金童玉女」,「金童」是說王兆靖,「玉女」卻說的是木淑蘭,只不過真瞭解的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

    除了比武之外,王兆靖隨身開始帶著個書箱,比武間隙就拿出來誦讀。

    王兆靖和貨場上的少年講述書中故事和道理的時候,唯一能接上話的就是趙進,而且趙進還能講出更精彩的故事和更深更準確的道理,這讓王兆靖又是震驚,又是佩服。

    在王兆靖印象裡,趙進每天學武,根本沒什麼看書識字的機會,可偶爾能發現,趙進似乎能讀懂他手裡的書,但好像字認得不全。

    但這也很不簡單,王友山每年都要出遊幾次,王兆靖偶爾會跟隨,他也算見多識廣,自然之道局限於一地的人如果不讀書的話,見識會狹隘異常。

    可趙進卻不同,他對歷史瞭解的不太清楚,但也支離破碎的知道不少,對天下間的地理形勢,各地風貌特產則很清楚,甚至海外蠻夷的也有所瞭解,要知道,很多人至今不知道倭國朝鮮還有那些佛郎機人到底來自何處。

    除此之外,趙進對格物致知的道理比旁人精通,一些機關巧思,一些天地自然的道理,都能說得清楚。

    王兆靖也旁敲側擊的打聽過,也安排下人去看過,趙進父母叔父都不是文人,趙進平時也沒有什麼讀書的時間,這些東西不知道怎麼瞭解到的,後來王兆靖還懷疑到了木淑蘭,木淑蘭的確認字而且讀書。

    不過即便這個也沒辦法解釋,王兆靖找的理由是,趙進在私塾學會識字,然後自己看書,要不然不會和自己借紙筆,這也比較牽強,好在趙進的表現只能說出色,沒什麼驚世駭俗,王兆靖最後解釋為能者無所不能。

    孫大雷依舊很胖,動作依舊很慢,不過出手越來越有威力,因為他家及時把產業店舖都轉移到了隅頭鎮,那裡是京杭大運河新的南北節點,貿易中轉的中心之一,這些年非但沒有敗落,反而發財了。

    因為發財有錢,看著從前懶散無能的胖小子居然專心學武,孫家花錢給他請了個師傅,勤練不綴,老師指點督促,孫大雷也是不斷提高。

    本來因為搶生意的事情,孫大雷面對趙進還有點侷促,後來才恢復了從前的關係。

    徐州城愈發破敗,稍微有點人氣的也就那麼兩條街道,孫家父母也開始常年呆在隅頭鎮經營生意。

    按說父母和孩子常年分開,家境優渥一點,加上寵溺孩子,會讓孩子很容易學壞。

    孫家父母去了幾個月後回來就準備帶著孫大雷一起過去,沒曾想孫大雷因為有比武激勵,每天沒工夫琢磨別的,整天勤奮練武,這讓孫家父母覺得兒子長進不少,就帶著孫大雷的弟弟妹妹去了隅頭鎮。

    父母在外地,每月銀錢給的足,孫大雷特別豪爽大方,現在比武獎品這塊,他和其他幾人的份量一樣,還經常拿好吃的來和大家分享。

    而且孫家還做了一件事,花了不多的錢把貨場這片和周圍的店舖盤了下來,就這麼保持著讓孩子們去玩,因為早就廢棄,而且徐州城跟著破敗,所以沒花幾個錢,買來後也沒有整修,就那麼放著,反正貨場這邊孩子們會自己打掃整理。

    石滿強和吉香還有劉勇來的次數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少,原因很簡單,他們已經可以作為勞力使用了。

    不過他們幾個人還是會定期過來一次,原因也很簡單,他們知道和趙進幾個人維持關係的重要性。

    徐州滿城凋敝,鐵匠鋪的生意也不那麼好做,但因為有趙進他們的關係,石滿強的父親在知州衙門和戶部分司那裡都接到了活計,而且價錢高,結賬乾脆,當然回扣好處什麼的不能少,大家發財,甚至因為董冰峰,石家鐵匠鋪在徐州衛也有生意做。

    吉香家裡的熟食攤子經營的也很簡單,不過王兆靖讓他家廚子傳授給吉家秘方,然後安排自家每天去那裡買,事情是小事,但王家去買,很多人也跟風去買,徐州知州衙門上下也跟著,這幾年生意也維持了下來,而且還比從前好了不少。

    劉勇情況和他們兩個不同,大家慢慢熟悉後才發現,劉勇無父無母,一直跟著叔叔過,他叔叔家境也不好,能給劉勇一口飯吃就不錯了,連吃飽都未必能做到。

    石滿強和吉香家裡好歹有個產業,劉勇在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時候,特別是飯量最大那段時間,每天都是在貨場上吃飽,晚飯基本不吃,後來也知道天天玩不是個事,所以每天找點零工零活幹。

    徐州城這樣的情況,原本的產業都維持不下去,大家都在找飯轍,那有什麼新位置給劉勇。

    還是趙進幫了忙,從前被他們痛打差點逼上絕路的那五個潑皮,現在也混出點樣子來了,特別那個陳二狗因為吃了虧知道進退,做事也勤謹,很被那程銅頭看重,如今已經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頭目。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08 PM

第五十七章  光陰似箭(3)

    這陳二狗混的好了,也知道感恩,知道沒有趙進就沒有他的今天,所以每逢年節都去趙家門外磕頭問好。

    大家心裡也明白,這混混想藉著感恩的由頭來和趙家搭上關係,不過能有這份心總算不錯。

    藉著這層關係,趙進把一直很想混江湖的劉勇安排了過去,劉勇平時就在城南,對這些江湖人的生活眼饞的很,這次有這個機會,高興的差點給趙進磕頭。

    劉勇當然也明白自己要混起來的關鍵在誰身上,所以每天做事勤謹,還要跑過來比武。

    說起幾個人的實力,石滿強依舊強壯,而且在鐵匠鋪的幫工更加強了他的力氣,配合上簡單的套路後就連趙進都要費點力氣才能贏下來,吉香則越來越矯健靈活,吉香比石滿強悟性要好很多,而且比較外向,經常和趙進他們請教,也一直沒有落下。

    時間推移,劉勇的實力漸漸追不上大家,不過他也有自己的長處,那就是足夠狠,越來越敢拚,人無後路,有的人會消沉,有的人則是會變狠。

    進步最快的就是董冰峰了,他半年之後面對陳昇、王兆靖的時候就不落下風,也會給趙進造成不少的麻煩。

    到底是武家子弟,從小打熬身體,後來走上正路後進境就變得很快,開始那兩個董家養的親兵還跟著過來,後來就放心讓董冰峰一個人來打了。

    一般不怎麼過問趙進比武的趙振堂,卻難得的叮囑一次:「輸誰都可以,就不能輸給董家那小子。」

    趙進很快就知道了原因「董吉科在衛所裡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他兒子可不如我兒子」,當年事現在還流傳下來了。

    貨場上當初參加比武的少年足有一百多個,後來不斷有新人加入,又有舊人退出,真正始終不變的也就是這八個,算上陳宏和木淑蘭是十個。

    其餘的少年們或者跟著家裡搬到了其他地方,或者是去為了生計忙碌,也有人得病或者因為別的什麼死掉了,當初聽到死訊的時候,趙進還很震撼,後來聽到的多了,才發現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平常,有人被木刺扎破了手,破傷風死掉,有人喝了涼水,壞了肚子死掉,也有人家裡欠了債,被賣出去還債,還有人被拐子拐賣,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這種結果讓趙進感覺很失望,他聚齊這些人,每天還要花費,結果到後來卻只剩下了十個不到。

    不過除了交了十個朋友之外,趙進他們幾個在徐州城內城外的名聲非常響亮,每天比武,不斷有爭強好勝的少年加入,但如果摸牌子的幾率足夠好,讓趙進他們幾個沒有提前相遇的話,最後的八強、四強和決賽和第一名總是他們幾個。

    比試的時間長了,趙進也不能做到常勝不敗,但靠著自己的勇猛和認真,也保持住了七成左右的勝率。

    「徐州少年第一人」,已經有不少人開始這麼說趙進。

    倒不是說趙進真的如何精彩絕艷,徐州城中他的同齡人有多少,窮苦人家的孩子不可能有太好的身體條件,又沒有錢和背景請武人傳授,而且文貴武賤,富貴人家的孩子學文的多,趙進他們在這貨場比武的過程中彼此磨礪,不敢有一點的放鬆,自然而然比其他人強了。

    這個比武的圈子有各家的長輩庇護,不提王兆靖的父親,趙進和陳昇的家庭在徐州城大部分地方也可以橫行,所以沒什麼人敢過來打攪,也沒有年齡大的孩子或者潑皮混混的過來搗亂,就這麼一直維持存在。

    實際上,這比武在第三年的時候,就已經成為趙進他們那個小圈子的內部爭鬥,之所以還有少年不斷參加,是因為進入還有希望進入八強,另外看這幾個強手精彩的較量可比看戲要有意思,另外,看看「金童玉女」也是好的,因為有這麼多吸引人的東西,貨場周圍經常有成人出現,甚至有潑皮在這裡開盤下注,不過這番攤擺到第二天,就被程銅頭的人過來砸了。

    看這個的確比看戲精彩,武戲不過蹦蹦跳跳,這裡可是真刀真槍的較量,武戲穿著戲服,這裡動用器械比武的時候同樣穿著盔甲。

    隨著趙進這些人的力量越來越大,原來用竹片編的護具已經不能夠提供足夠的防禦,護具被損壞的很快,大家開始在掛在竹甲護具的皮革和木板上做文章,到最後一勞永逸的用了鋼鐵。

    這個設計給石滿強家裡的鐵匠鋪子帶來了生意,竹甲的框架改為鋼鐵,然後覆蓋上整塊的鐵板,外面看起來雖然粗糙,但防禦力卻好了很多,出來粗糙的原型後,很快就有人用皮革將外表裝飾起來。

    至於那篾匠的生意也一直很興盛,他是徐州城內編竹甲護具最好的,而且知道很多式樣,就算不讓孩子學武的家庭都會買一套回家,男孩好武,穿著總是很高興,居然還有海州、揚州那邊的來採買販賣。

    徐州城的大部分生意人和手藝人都沒有篾匠這麼好的運氣,有的去往別處謀生,有的家破人亡。

    相比於徐州城的逐漸凋敝,趙家的日子卻一天比一天好,民生凋敝後,作奸犯科的人就多起來,要砍的腦袋也多起來,趙振堂靠著砍頭就賺了不少,而且趙進還注意到,每月父親交給母親的常例越來越多,又一次趙振堂酒意上頭,多說了兩句:「世道不好,檯面下的生意卻不少。」

    見不得光的生意多起來,衙門收到的孝敬當然不少,陳家和趙家一樣,甚至日子還要更好。

    趙振堂手裡現銀多起來,也放出去借貸生息,家裡買了一對逃荒而來的夫婦做下人,何翠花也漸漸清閒不少。

    徐州城日漸破敗,無人願意來這邊,導致知州只能留任一屆,這和趙進沒什麼關係,不過在趙進十四歲的時候,城外黃河氾濫,洪水入城,把趙進嚇了一跳,本來覺得黃河氾濫距離自己很遙遠,可這次卻意識到原來水災就在自己身邊。

    因為這次水災,趙進總算意識到徐州城為什麼北富南窮,因為北邊地勢高,有水災的話北邊受害較小,自家門前薄薄一層水,可偏南的城西貨場那邊已經淹掉了。

    徐州城外的黃河,五年小氾濫,十年大水災,從前因為徐州是運河南北樞紐,氾濫後也很快可以恢復元氣,但現在不行了。

    大水退去,城南那邊不少土坯房子塌了,市面上多了不少流民乞丐,眼看著又凋敝幾分。

    趙振興所看守的那個店舖東家在萬曆四十一年的冬天來過一次,用十兩銀子的價錢把整個店舖半賣半送的給了趙振興。

    徐州凋敝,趙家興旺,趙振興好像和這些事情沒什麼關係,他沉默的守在那家店舖的後院,現在那裡已經成了他的家,不過這店舖還是老樣子,幾次趙振堂提議翻修都被他拒絕。

    每天趙振興的生活才是真正兩點一線,傳授趙進武藝,接送趙進,只有偶爾幾次帶著趙進去城外。

    趙振興越來越差,夏天時候還好,冬天呆在屋裡需要休息的時間越來越長,咳嗽見血已經成了常例,趙振堂買的那一對夫婦更多時候都是在這邊伺候。

    不過,趙振興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在趙進身上,兩年過後,趙進對套路已經完全掌握,剩下的只是熟悉和實戰經驗,趙振興開始和趙進對戰,每天給趙進講述他曾遇到的戰例。

    冬天不能在外面的時候,趙振興就坐在屋子的門口,身前身後擺著火爐,一邊盯著趙進訓練,一邊講述。

    聊的越多,趙進瞭解的就越多,他發現自己這個叔父經歷很豐富,居然參加過兩次大戰,一次是援朝平倭,一次在西南征播州楊應龍,而且還在九邊和韃虜打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11 PM

第五十八章   月有陰晴圓缺

    趙進已經對大明調兵遣將比較瞭解,每次征伐總是調各省和邊鎮兵馬,由文臣統帥,武將指揮,援朝平倭和剿播州楊應龍兩次大戰都和徐州衛沒關係,更不要說九邊和韃虜的戰鬥,徐州衛更搭不上邊。

    自己叔父十幾歲就離開徐州出去闖蕩,不知道為什麼參加過這麼多次戰鬥。

    趙振興講述的很詳細,和倭寇對戰,和西南苗兵的戰鬥,和韃虜的廝殺,還有官兵自己的火拼以及鎮壓平叛,甚至私下裡的爭鬥,都一一講述。

    儘管趙振興的口才一般,但敘述的這些事都是他親身經歷,聽在耳中自有一種驚心動魄,開始趙進以為自己叔父僅僅為了回憶,但每次講完都要過招,趙進這才知道叔父是為了讓自己吸取經驗。

    趙進十四歲那年,也就是萬曆四十二年的秋天,趙振興不知道從那裡找了一桿戟,傳授了趙進兩個月,這時趙進在武技上也有一定造詣,發現自己叔父在戟上的造詣很一般,動作比較生疏。

    這一年的十一月,趙振興病倒了,對這次病倒,趙進和他的父母都有準備,因為這幾年來,趙振興的身體就是一天天的衰弱下去,早晚有這個時候。

    病倒之後的趙振興還算清醒,他仔細叮囑趙進把這店舖前後的門都鎖好,不要被人摸進來,趙進一一照做,心裡卻擔心無比,心想二叔病得糊塗了,難不成以為這店舖還是給別人看著。

    趙振興被接到了趙振堂家裡,趙振堂身家寬裕,為給自己弟弟治病捨得花錢,不過勸阻他的人卻是趙振興,他在病床上說的很明白:「我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大哥你就不要在我身上花這個冤枉錢了。」

    趙振堂大罵了自己弟弟一頓,然後請了徐州城的名醫,診病之後給出的結論都一致:「因為舊傷導致的身體虛弱,現在已經撐不住了,也只能吃藥多維持幾天。」

    該吃的藥都吃了,還有很多從揚州和南京帶回來的補品丸藥,趙振興的情況依舊不見好,大家終於知道郎中說的沒錯。

    日子一天天過去,趙振興咳嗽的越來越厲害,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只不過每天還在督促著趙進習武,詢問趙進每天比武的情況,給趙進講述自己的從前。

    萬曆四十三年的正月,趙振興的精神居然好了點,全家人高興的過了個年,到了二月,趙振興去世了。

    靈堂設在趙振堂的家中,趙進作為嫡親的侄子,也是唯一的男性晚輩,披麻戴孝為自己叔父送終。

    「某某到!」門口唱禮的喊了一聲,跪在那裡的趙進木然躬身行禮。

    來拜祭的這些客人裡,認識趙振興的人只有幾個,大多數人都是衝著趙振堂的面子來的。

    先是趙振堂在衙門捕隊裡的同僚,六房的小吏,然後徐州城內三教九流的頭面人物,都過來上柱香,隨份禮錢。

    趙進的朋友們也都來了,十五歲的年紀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他們和趙進之間的交往也變得正式起來。

    「老子砍頭怎麼了,怎麼就說我身上煞氣重,會衝撞在天之靈,我想陪我弟弟都不行。」

    答禮回禮之間,能聽到偏房中趙振堂的醉話,因為劊子手身上血氣重,所以不能上靈堂,這讓心情不好的趙振堂更加鬱悶,叫來幾個朋友陪著喝酒。

    父親的牢騷,母親的哭聲,靈堂上壓抑陰森的氣氛,甚至還有跪得麻木的膝蓋,這一切趙進都沒有放在心上,他一直在回憶叔父彌留前的那些話。

    病倒之後,趙振興清楚的知道自己死期將近,他冷靜的開始交待自己的後事,即便在這段時候,他也沒有中斷對趙進的督促。

    「大哥,大嫂,小進這孩子腦子清醒,有主意,以後遇見什麼事情,你們多聽聽他的話。」

    「我的所有東西都留給小進了。」

    趙振興和自己兄嫂交待的很簡短,其餘都是和趙進說話,對這個趙振堂和何翠花沒什麼意外,趙振興和趙進又是叔侄又是師徒,在無妻無子的趙振興眼中,恐怕早就把趙進當成兒子來看了。

    屋中只剩下叔侄二人之後,趙振興躺在那裡虛弱的說道:「小進,叔叔先跟你說說我從前的事情..」

    儘管趙振興一直沒怎麼提,不過這幾年下來,趙進也能猜個大概。

    事情和他猜的差不多,自己父親和叔叔小時候日子很苦,但都相信學武能夠出人頭地。

    兄弟兩個都學得不錯,不過卻對生活沒什麼幫助,要練武不能全力種田,對家裡實際上是個負擔,家裡辛苦一年收穫不多,因為百戶的身份,還要背上盤剝軍戶的罵名。

    在一次群架後,徐州衛上層覺得趙振興很出色,想要讓趙振興來繼承這個百戶的位置,趙振興不想和自己的兄長爭這個位置,也不想繼續留在家裡增添負擔,而且趙振興也能感覺到,衛所裡各個位置都是世襲,徐州又在腹心之地,不會有什麼仗打,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

    徐州衛沒有,大明其他用兵打仗的地方,九邊之地,則有很多機會,因為那邊戰事頻發,所以各級武將都經常性的招募兵卒,憑著武藝和勇氣很可能被選為武將親衛家丁,在沙場上建功立業,拜將封侯。

    趙振興先去遼東投軍,在遼鎮參將李如松的麾下效力,一同進入朝鮮平倭,生裡死裡,也立下不少功勞,但趙振興發現,自己一個外來人,根本沒什麼機會陞官拜將。

    在這裡,一切好處都是李家自己的,和外人沒什麼關係,不要說趙振興這種普通兵卒,就連非遼鎮系統的其他兵馬都被排擠的厲害。

    失望的趙振興離開遼鎮又去了大同,但沒用多久,趙振興就知道,這裡和遼鎮沒什麼區別,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九邊之地的體制和內陸的衛所沒區別了,想要拜將封侯,和你的武勇智謀沒有關係,關鍵是要看你的出身背景,如果是將門武家子,或者身上有個千戶、指揮的傳承,自然提升的就快,沒有這些,你的功勞全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不肯放棄的趙振興去了西南,朝廷為了剿滅播州楊應龍的叛亂,動員了二十幾萬大軍,不過趙振興在這裡的遭遇和從前一樣。

    作戰中趙振興被毒箭射傷,雖然及時得到救助,卻落了下舊傷,只能失意的回到徐州。

    回憶過往,趙振興臉上沒有一絲的感慨,只是低沉。

    其實很多事,趙進在學武的過程中零零碎碎的都曾聽到,這次講述只不過串了起來。

    「小進,我當年和你一樣,以為學了一身本領,豪情壯志,可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滿身舊傷,一事無成。」趙振興聲音沙啞,說的很是鄭重。

    二叔教自己學武的時候認真專注,居然說這樣的話,趙進沉默著沒有出聲,趙振興艱難的翻身看著趙進,認真的說道:「小進,你年紀還不大,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跟你爹做捕頭,名聲不好聽,卻能富裕一生,衣食無憂。」

    「我不會放棄習武!」趙進斬釘截鐵的回答說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15 PM

第五十九章   隱瞞

    看著趙進堅定的表情,趙振興愣了會,鄭重的神色緩和下來,又艱難的翻身想要躺平,此時他的身體想要做到這個已經不容易,趙進連忙去扶了下。

    平躺在炕上喘了幾口氣,趙振興又開口問道:「小進,你五年前突然要學武,你有什麼志向嗎?」

    「我..我想讓今後的人知道我的名字,就是所謂『青史留名』。」如果不是王兆靖說出這個詞來,趙進還真未必記得。

    「讓以後的人知道你的名字..」趙振興低聲重複了一遍,在那裡安靜的看著天棚,在一邊的趙進以為自己叔父要休息了,剛要出去的時候,卻看到趙振興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沙啞著低聲說道:「以後我那宅院就是你的了,櫃檯下腳的那些東西你要收好,別讓別人看到拿走。」

    趙進下意識的答應,隨即渾身一震,不能置信的看向趙振興,他以為自己隱藏的足夠好,沒曾想自己叔父早就知道了。

    「..你整天在那裡鬼鬼祟祟的,能瞞住什麼..」趙振興看到趙進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笑了兩聲就開始劇烈的咳嗽。

    趙進顧不得那麼多,攙扶著他起來喝了口水,這才把咳嗽壓住,趙振興喘息著說道:「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問題還真難回答,趙進頓時遲疑,趙振興沒有追問,只是繼續說道:「不想說就不用說,我也不想打聽,你的那些我很多都看不懂,有些能猜出點意思,大概就是戚大帥兵書上說過的,可惜叔叔見識少,只能選著自己懂的教你,以後你就要自己悟了。」

    趙進猛地明白過來,自己叔父為什麼要講那麼多戰場上的例子,如果說這些還能和別的扯上原因,那麼傳授戟法肯定是看了自己那個瑞士戟兵戰鬥的記錄,這個自己還特意刻畫出了簡易的圖形。

    自己叔父替自己隱瞞,將一生所學傳授,這是親情,趙進只覺得心劇烈抽動,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流下。

    「哭什麼,我再叮囑你一次,我沒和別人說過你那些古怪東西,你自己也不要去外面說,那是你的東西,你明白嗎?」看著抽噎不停的趙進,趙振興的語氣一下子嚴厲起來。

    趙進用手抹著眼淚拚命點頭,他以為自己經歷那麼多,已經不會哭了,可現在卻止不住眼淚的流淌。

    那天之後,趙振興就沒和趙進提過那些東西,只是每日督促他練武,講述當年。

    彌留之際,趙振興嘴裡只能說出幾個含糊的音節,抓著兄長趙振堂的手不放,然後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家中的白事尾聲,臨出殯的前一天晚上,趙振堂終於沒有忍住,在外面嚎啕大哭,只在那裡說自己弟弟苦了一輩子,在靈前已經麻木的趙進也忍不住哭了。

    趙振興安葬在自家在徐州衛的墳地裡,趙進只記得自己很小時候回來過,已經沒什麼印象,趙家所在的那個百戶和破敗農村沒什麼區別。

    百戶所的軍戶有的出來幫忙,有的冷漠旁觀,趙進能看出大家的關係並不好,趙振堂的近支堂兄趙振山現在種著趙家的軍戶田地,替趙振堂在百戶裡收糧交糧,說白了就是替趙振堂做指揮和千戶的長工頭目。

    雖然百戶的出產不會落在自己手裡,可自家種的那份田地收成起碼能剩下七成,全家溫飽問題不大,普通軍戶出身的趙振山做的很高興,所以這次他跑前跑後的格外慇勤。

    讓趙進意外的是,趙振堂和何翠花態度很冷漠,對這個「故鄉」非但沒有眷戀回憶,反倒很討厭。

    知道原因也很快,在堂伯那邊吃飯的時候,聽到趙振堂說,當年老一輩給大家著想,結果下面的軍戶反倒耍奸弄滑,害得趙家的老人還要倒貼進去,而老人因為勞累過度去世的時候,百戶裡的不少人不來幫忙,反倒想要佔便宜。

    這麼一來二去,趙振堂的確不會有什麼好印象。堂伯家裡是因為趙振堂去做劊子手才有了代管的機會,也因為代管才有本錢成家立業,所以他家一男一女都比趙進年紀小,相比於堂伯的憨厚,他那個七歲的兒子趙松卻活潑靈性,聰明的很。

    或許是身為劊子手見慣了生死,趙振堂在趙振興下葬之後就從悲傷中恢復過來,除了臉色不太好看,其他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忙完這些回城,趙進沒有急著回家,而是直接去自己二叔的那個宅院,有了趙振興的交待,趙振堂他們也沒去整理什麼遺物,就等著趙進做了。

    趙振堂夫婦操勞了幾天,都很是憔悴,回家就要去休息,趙進臨走的時候趙振堂說了一句:「明天老子去行刑,你跟我去。」

    何翠花的眼睛頓時瞪了起來,還沒等她說話,趙進乾脆利索的回答了句:「好!」

    趙振堂和何翠花都一愣,等趙進走遠了才反應過來,何翠花開口埋怨說道:「咱們就這一根獨苗,你還真要把他嚇死啊!」

    「既然去學武,怕見血殺人怎麼行!」趙振堂回了一句,何翠花張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站在二叔家門前,從前每次來那院門都是敞開的,現在卻緊緊關閉,趙進站在那裡沉默了會才上前開鎖開門。

    趙進沒有去前面的店舖,而是去了叔父趙振興的住處,趙振興對自己病倒似乎早有預料,屋子裡收拾的整整齊齊,長矛斜倚在牆邊,那兩柄刀擺在炕沿,二叔只留下了這些。

    來到藏紙筆記錄的櫃檯前,趙進站在那裡左右前後的看看,仔細回想,自己以為隱蔽的事情根本逃不過細心人的觀察,也多虧是叔父趙振興看到了這些。

    拿起藏在櫃檯裡的記錄本,這麼幾年積累下來,已經成了厚厚的一本,原本是從前的回憶佔大頭,到後來,自己的感悟和趙振興所講的事跡越來越多。

    趙進並不是記下來後不管,而是定期從頭到尾的瀏覽一遍,進行增刪改動,學得越多,經歷的越多,體會就越不同。

    一頁頁的翻看,原來歪歪扭扭的毛筆字和塗鴉一般的圖形,到了後來變得規整起來,雖然沒有專門的練過書法,可熟能生巧。

    櫃檯內側不被人注意到的地方被趙進刻滿了圖案,趙進在那裡安靜的翻看記錄,用手摸著圖案紋路,慢慢的覺得看不下去,用手摀住了眼,抬頭久久沒有低下,這些東西帶給他太多回憶。

    民間規矩,下葬之後喪事就算完結,平時的客人就能夠登門拜訪。

    第二天早飯剛剛吃過,少年們就都來了,陳昇、王兆靖、孫大雷、石滿強、吉香、劉勇和董冰峰居然結隊前來,如今陳宏每天在炭廠的時間更多,不太跟著他哥哥一起行動了。

    和從前不同,如今大家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行為不再那麼隨便,到了趙家之後,先給趙振堂和何翠花見禮問候,然後才和趙進打招呼,

    看到這麼多人來,趙振堂陰鬱的臉色上反倒出現了笑意,何翠花也連聲招呼,畢竟自家孩子交遊廣闊是好事,而且這些人裡隱約都把趙進當成大哥,更讓他們覺得光彩。

    大家都知道趙振興和趙進感情深厚,先慰問幾句,然後才詢問這幾天貨場那邊的安排。

    「今天我爹帶我去看殺頭,中午晚些過去。」趙進解釋說道。

    聽到這個,少年們頓時一愣,有幾個人臉上露出畏縮的神色,有幾個卻有點躍躍欲試,不過到了後來還是和趙進約好中午再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18 PM

第六十章  觀刑

    趙進對行刑殺頭也有些瞭解,知道只有罪大惡極的犯人才會在午時三刻處斬,而且死刑一般都在秋天處決,定罪審決就要殺頭的也都是大案惡人,今天這個不知道做了什麼惡事,居然有這個待遇。

    和往常不一樣,今天趙振堂沒有摸猴子,直接拿著紅布包好的鬼頭刀去了刑場,趙進連忙跟上。

    天氣依舊寒冷,趙振堂裡面已經換了身紅布的短褂,外面套著棉袍,他殺得多了,不會有什麼心理障礙,神色平靜如常,邊走邊和趙進說今天這個犯人。

    這人沒什麼來歷,但卻做了滅門的大案,城外林寡婦早年喪夫,他夫家也算徐州的富戶,留下來一份不小的產業,還有不滿十歲的兩兒一女,當時大家傳言,不是林寡婦改嫁,就是他夫家分了這份產業。

    沒曾想林寡婦一個人操持家業,拉扯孩子們長大,她做生意很有眼光,泇河一開,她就在隅頭鎮置辦了幾家店面,家業愈發興旺起來,成了徐州城東數得著的富裕人家。

    就是去年,她家大兒子的親事定下了,準備今年成親,城內城外的人都稱讚,說這是林寡婦貞烈守節得了好報,官府都已經準備去上報朝廷,建牌坊褒獎。

    但就在這個當口上,林寡婦家半夜遭了賊,她家這些年過得紅火,惹得不少人眼紅,同村的一個潑皮半夜翻牆進了他家,想要偷竊財物,不知道怎麼驚動了林寡婦。

    這潑皮或許在被發現的時候狗急跳牆,拿斧子砍死了林寡婦,然後凶性大發,將聽到動靜趕來的大兒子和大女兒也都砍死,平常百姓那裡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過來幫忙的莊客下人都嚇軟了,被他砍死了兩個,快要翻牆逃出去的時候總算被幾個有血氣的漢子追上打翻,扭送官府。

    誰能想到,好端端的一家人一夜之間就破了,要不是小兒子睡得沉,恐怕也難逃毒手,這小兒子性子很弱,據說現在還不敢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至於生意產業只得由林寡婦的夫家長輩管著。

    「市面不行了,這樣喪心病狂的案子也跟著多了,這三年砍的腦袋趕得上前面五年的。」趙振堂如此說道。

    殺人越貨的案子不少,死了不到十個也算不上什麼,但這案子驚動太大,連鳳陽和南京那邊都知道了。

    徐州知州本就因為留任灰頭土臉,出來這個事情更是丟人,也顧不得什麼春天生發之季不能殺人,直接判了斬立決報了上去,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批復的也快,二月問斬。

    而且因為如今徐州大案頻發,這次行刑選在彭城書院東邊一里的鐘樓那邊,那裡是徐州城的中心交匯之地,要借這個兇犯的腦袋震懾奸邪。

    半路上父子兩個分開,趙振堂要去衙門裡先去準備,趙進自去。

    刑場周圍有不少人在那裡等著,貧富貴賤,各色人等都能看到,每個人臉上都頗為興奮,看著很有些年節的氣氛。

    在那裡沒等多久,聽到銅鑼敲響,遠處的人群猛地騷動起來,能聽到衙役和幫手們在那裡大喊讓開,還能聽到有人大罵畜生。

    看熱鬧的人群向著兩邊分開,看著衙役們押送著囚車走進刑場,看熱鬧的閒人拿著東西朝著囚車砸過去,儘管衙役們站得遠還是時常被波及到,忍不住指著兩邊破口大罵。

    木籠裡的兇犯頭髮披散,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是血肉模糊,歪著頭也不動彈,看不出來是死是活。

    囚車停下,衙役們打開木籠,把帶著鐐銬的兇犯拖向刑台——一座臨時搭起的木台。

    圍觀的人群「呼啦」一下子就擁擠了上去,衙門裡的差役對這個場面早就有了準備,手中的大棍皮鞭不分青紅皂白的朝著四周打過去,驚叫痛叫紛紛,人群散開了不少。

    因為擁擠,甚至還有人為靠前的位置廝打起來,但如今趙進不管身體還是力量都超過常人,輕鬆擠到了前面去。

    向後驅趕人群的差人明顯認得趙進,不少人最近還去趙家拜祭過,看到他的面孔都沒有動手,一來二去,趙進就站在了最前排。

    「老趙家那孩子上次看殺頭不是差點嚇死嗎?怎麼又來了?」

    「據說這小子現在好身手,城內少年沒人是他對手。」

    「殺頭這營生多好,老趙當然想要一代代傳下去,他兒子年紀不小了,也該跟著看看。」

    「.要是再被驚到。。」

    議論聲傳進耳中,趙進只當聽不見,現在監斬的官員才入場,自己父親正站在一邊等待,趁這個機會,正好四下看看。

    秩序已經穩定下來,在棍棒和皮鞭的驅趕下,人群安靜的圍著,這麼轉圈一看,趙進發現自己看到了幾個熟人,陳昇和王兆靖站在另一邊,孫大雷和劉勇在相鄰的方向,其他人沒有出現。

    大家笑著擺手招呼,大家始終有一份競爭的心思,他們估計把看殺頭當成試膽了。

    趙進掃視一圈後又覺得有點不對,圍觀的人裡除了自己的朋友們之外,似乎還有別的熟面孔,可卻看不到別的認識人。

    監斬官開始念兇犯的罪狀和處置,聽著林家的慘案,人群又開始騷動起來,這次的確激起了眾人的怒火,有人忍不住衝著那兇犯大罵,還有人隨手摸起什麼砸過去,場面又有些亂。

    差役們又轉身開始彈壓,趙振堂捧著鬼頭刀一步步走上了刑台,趙振堂朝著人群看過去,和前排的趙進眼神對上,微微點頭。

    趙進覺得這是自己父親想要看看自己到底來沒來,斬首在即,人群愈發興奮,趙進感覺身後不斷有人推擠,差役們的呼和叫罵都有點壓不住了。

    就在這時候,一直低頭跪在台上的兇犯抬起了頭,就那麼掃視圍觀的百姓。

    這兇犯五官歪斜,滿臉血污,看來在牢裡遭罪不少,趙進儘管第一次觀刑,但在家也聽得多了,這人被斬首之前,精神都已經不正常,有的大哭大笑,有的瘋狂掙扎,有的指天罵地,有的癱軟崩潰,形形色色都有,都是因為恐懼和求生的慾望所致。

    可木台上這兇犯卻不一樣,他臉上也有笑容,配合那歪斜五官和血污顯得詭異非常,但這笑容很平靜,平靜的有些冷。

    半夜潛入寡婦家裡,被發現後凶性大發,將對方砍殺的兇犯,不應該是這樣的表情,在趙進的判斷裡,這人應該害怕的崩潰,或者故作硬氣的猖狂大笑,怎麼也不應該這麼平靜。

    看客們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想法,被這平靜冰冷的目光一掃,大家居然莫名的感覺到寒意,有人下意識的向後退步。

    場面居然安靜了,因為這五官歪斜、滿臉血污的兇犯抬頭而安靜了。

    不僅僅是下面的百姓,連坐在邊上的監斬官也有些呆愣,嚥了口吐沫才反應過來,急忙把手中的的簽子丟在地上,大喊道:「時辰已倒,斬!」

    聽到這個「斬」字,那兇犯渾身一顫,強自抬起頭來,張開嘴想要說什麼,正在此刻,刀光一閃,趙振堂一刀斬首!

    手起刀落,身首分離,兇犯的腦袋從木台上滾到了地上,鮮血從斷口中噴灑而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21 PM

第六十一章  不過如此

    趙振堂已經收刀,拿著布擦拭了下刀身,然後衝著監斬官那邊一抱拳,轉身走下刑台。

    在斬首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是身體一震,再怎麼看熱鬧的心態,親眼見到這殺人也會感覺到震撼。

    刀落頭斷的那一刻,趙進還沒反應過來,鮮血噴灑,無頭的屍身傾倒,他這才意識到斬首行刑已經完成,不過如此,趙進沒見過真的血腥場面,可假的不知道看過多少,加上心智成熟,承受力本就很強,可心裡不當回事,但本能依舊覺得驚懼。

    趙進只覺得渾身汗毛立起,心裡大跳幾下,身子顫抖,但他深吸了口氣,很快調整過來,就算沒有那些經歷,五年的打熬身體,勤練武藝,也足以讓膽氣壯起來。

    直到這時,趙進才感覺有人一直在看著自己,順著看回去,發現走下刑台的父親趙振堂正在關心的看過來,趙進心裡一暖,衝著父親微微躬身,起身看到趙振堂臉上帶著點欣慰,點點頭轉身離開。

    再看陳昇那邊,陳昇臉色有點發白,但還算鎮定,而王兆靖則沒什麼異樣,看起來一切正常的樣子,而孫大雷和劉勇居然彼此抓著對方的手,呆愣在那邊不敢動彈,他們倆真的被嚇壞了。

    轟然一聲,場面終於恢復正常了,不少看客都朝著刑台那邊衝過去,掏出早就預備好的饅頭和餅去蘸刑台上的血,還有人在那裡大聲吆喝:「越是凶神惡煞的,他的人頭血越有用處,不光能治癆病,還可以轉運招財。」

    很多人在蘸血之後,直接就在那裡大吃起來,滿嘴都是鮮血,卻興奮的滿臉發光。

    殺頭場面趙進還能忍受,可這大吃人血饅頭的樣子卻受不了了,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厭惡無比,趙進不願意在這裡多呆一刻,轉身就走。

    趙振堂的兒子趙進再看斬首,上一次差點被嚇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這次來這裡的衙門差人都看到了,也有不少人一直看著他,沒曾想趙進從頭到尾神色都鎮定異常,甚至比他們這些看慣了的成人都要鎮定。

    這樣的表現讓人很是驚訝,聯想起趙進的武勇傳聞,讓他們不得不信。

    趙進沉默著走向貨場,走出一條街道,陳昇他們才在後面追上來,除了王兆靖之外,其他幾人的呼吸都有點不穩,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恢復。

    平常少年們走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今天大家都很沉默,還是王兆靖先開口說道:「趙叔的刀還真快,我在京師看殺頭的時候,那些劊子手用刀都沒這麼利索。」

    「你從前看過殺頭嗎?」

    「家父領我去看過幾次,第一次去看的時候嚇壞了,回家連做幾夜噩夢。」王兆靖笑著說道。

    聽到這談話的趙進也覺得奇怪,心想王家教導子弟還真是別具一格。

    交談中大家總算放鬆下來,陳昇空手在半空虛砍一下,讚歎說道:「趙叔那一刀看得我心曠神怡,不知道我要練多久才能到這個地步。」

    現在陳昇在比武的時候也不用木刀,而是用帶著刀鞘的長刀,按照他的說法,用刀必須要對刀熟悉,木刀太輕,用久了力量和判斷都會有問題,要時時刻刻手握真刀。

    「熟能生巧,殺了那麼多人總歸練出來。」趙進笑著回答,不過他知道自己父親這一刀如此乾淨利索不僅僅因為熟練,而是有武功底子在,從在家劈砍木樁的動作中就能看出來。

    看完殺頭後回到貨場時間已經晚了,過了中午,趙進的同齡人們有的去忙碌生計,有的去勤學苦練,只剩下一群孩子在這裡嘻嘻哈哈的打鬧,他們也模仿趙進他們搞的比武,不過沒什麼武藝,也沒什麼獎品,就是純粹的摔打玩鬧。

    簡單聊幾句,趙進這個小圈子裡,幾個沒去看殺頭的都頗為後悔,整日裡練武打熬,滿腔銳氣無處發洩,最願意看這樣的血腥場面,不過說歸說,期待歸期待,看之後的感受卻是另外一回事。

    大家閒聊幾句就散掉,各自回家,趙進走到一個路口遲疑了下,轉身走向自己二叔的宅院,那裡已經沒有居住。

    趙振堂和趙振興的住處之間隔著幾條街道,其中一條街道上都是商行鋪面,不過這幾年下來,除了兩家供應周邊住戶的雜貨店之外,其餘的都已經關門大吉,街邊雜草叢生,冷靜之極,每次走過這裡,趙進都能深切感受到徐州的衰敗。

    走到二叔那宅院的門前,大門上鎖緊閉,上面掛著一條黑布,這也是喪事的規矩。

    趙進摸出鑰匙開鎖,然後扯下了那條黑布,走到院中,趙進閉眼站了會,自己在這裡呆了四年,每次自己站在這邊,二叔趙振興都會督促,一走神就會拿著籐條抽下。

    不能放鬆,趙進睜開眼睛大步走進屋中,將那柄長矛拿了出來,只有苦練不停,越練越強,才不會辜負二叔的期望。

    趙振興病重期間,本來想要給趙進再找個師傅,卻被趙進拒絕了,他知道自己二叔是害怕自己因為沒有人督促而放鬆,但趙進也對自己有信心,他知道自己的目標,他不會放鬆。

    馬步、力量、最後才是槍術,也難怪趙振興會擔心,因為這些項目都很單調乏味,一個人悶頭訓練,特別是興趣多多的年輕人,很容易分神懈怠。

    但趙進不同,他能夠沉下去專注起來,沒有絲毫的放鬆,手中長矛一次次的刺出。

    自從院子的牆壁被他刺穿了之後,趙進就不用牆壁作為靶子了,不然這麼下去,這牆都會被刺塌了,一根拳頭粗細的木樁,這木樁和常人登高,在咽喉和胸口位置用紅漆塗上,每天刺殺。

    這樣的木樁趙進已經刺斷了幾十根,他的雙手磨出了厚厚的繭子。

    正專心練武,卻聽到有人拍門,趙進一愣心想現在還有誰來這裡,剛走過去就聽到外面有人喊道:「小進哥哥,是我。」

    居然是木淑蘭,小姑娘去拜祭過之後,這幾天都沒有出現,趙進現在也摸不到木淑蘭的行動規律,反正也能經常見到,對這個不怎麼關心,不過今天來這裡卻有點奇怪。

    過去打開門,小姑娘笑嘻嘻的跑進來,這裡她也是熟門熟路了。

    木淑蘭梳著雙丫髻,卻穿著男裝,手裡卻拎著一個小包袱,看著格外俊俏,按說她這個年紀就不應該拋頭露面,不過木淑蘭卻總喜歡去貨場,把一幫少年迷得神魂顛倒。

    別人覺得這女孩不知道規矩,活潑的過分,趙進卻知道木淑蘭不是自己想來,小姑娘自己只願意去趙進家裡呆著,可偶爾聽木淑蘭不小心露出的隻言片語來看,似乎是木淑蘭的父親讓她來的。

    當時聽到之後,趙進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居然還有這樣古怪的父親,放在那一世正常不過,放在這個男女授受不親和男女大防的時代,實在不可思議。

    趙進自己奇怪歸奇怪,但也知道別人家私事不好多問,小姑娘進來後自己關上門,熟門熟路的坐下,長出了口氣說道:「我爹和叔伯們吵起來了,那裡呆著害怕,所以來小進哥哥你這裡躲一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24 PM

第六十二章   風華生事端

    那年木淑蘭在趙家住了幾個月,他父親木先生回來之後舉止氣派就和大人物差不多了,以往小姑娘在徐州這邊的親屬只聽說他父親一個,從那次之後卻有許多叔伯之類的過來。

    趙進和木淑蘭也算某種意義上的青梅竹馬,兩個人太熟了,趙進自顧自的繼續練武,小姑娘坐在一邊說話。

    「吵架有什麼可怕的?」趙進隨口問了句。

    「那些叔伯和瘋子一樣,平時就瘋顛顛的,有時候看著跟妖怪似的。」小姑娘誇張的描述說道。

    趙進忍不住笑了,心想木淑蘭說到底還是個十二歲的女孩。

    只有苦練才能分散思念,趙進下午練的格外專注,因為每次都是大汗淋漓,趙進在這邊放著幾套換洗的衣服,換好衣服之後帶著木淑蘭回家,看小姑娘的意思,居然不是躲一會,而是躲幾天。

    木淑蘭在趙家吃住已經習慣了,趙進也覺得平常,兩個人和往常一樣回家,出門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從前趙振興會出來送他們,一時間氣氛有點沉悶。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走過那條全是倒閉商舖的街道,那裡依舊冷冷清清,但遠遠的卻能看見十幾個人站在一家門面前面。

    那家門面趙進有印象,就是看到和尚拿民女抵債的那家,就在看到那件事的第二年,那家掌櫃在某天夜裡帶著全家跑了,據說雲山寺還派人去追,也不知道追上沒有。

    那門前是十幾個人圍著一個,天色還很亮,趙進看的很清楚,那中心人物赫然就是如難和尚。

    和幾年前相比,這如難和尚富態了不少,身上的僧袍居然是精工刺繡的青色綢緞製成,這一身打扮,就連城內很多的士紳都比不上。

    圍著這位大和尚的十幾個人僧俗皆有,臉上都有討好諂媚的笑容,遠遠看著就知道在巴結那如難。

    徐州城說大不大,不過這如難和尚趙進是第二次見,明顯能看出來,這位大和尚已經不比當日了。

    「大師高見,這店舖簡單整修就可以做庫房用,真是變廢為寶,點石成金啊!」

    「這條街上的鋪面荒廢了不少,不用花什麼銀錢就可以收下來,到時候打通了,可是好大一片地方,大師妙計,真是妙計!」

    「今晚梅花閣已經預備好了酒宴,徐州城雖然破敗,可那裡就連海州和揚州的客商過來都覺得不錯,大師一定要賞光啊!」

    一幫人圍著奉承,趙進領著木淑蘭要經過這裡,本想著靠路邊過去,沒曾想驚動了這些人的坐騎,一匹馬嘶鳴幾聲。

    本來趙進兩人走的安靜,這些全神貫注拍馬奉承的人沒注意到他們,但街道冷清,馬匹嘶鳴,這幫人都是回過頭,正好看到趙進他們兩個。

    路人相逢,回頭瞥一眼也就是了,那幫人看了眼就轉過頭,沒曾想發現如難和尚卻沒轉回來,而且雙眼發光的樣子,大家紛紛順著看過去,發現如難和尚盯著的就是那對少年男女,準確的說,盯著那個少女。

    的確是個美人,或者說是個美人胚子,不過看著年紀不大,才十一二歲的模樣。

    木淑蘭也感覺到這些人的目光,小姑娘緊張的往前走幾步,藉著趙進的身體阻擋一下。

    趙進皺眉回頭看了眼,光天化日這些人也不敢幹什麼,而且看趙進和木淑蘭的服飾和氣色,就知道是好人家的子女,有背景身家的,這樣的人物誰也不會亂招惹。

    倒是那十幾個人裡有人自以為摸到訣竅,低聲吩咐身邊的人:「快去梅花閣安排,讓他們換幾個年紀小的來伺候。」

    很快就拐進前面的路口,木淑蘭很不高興,皺著眉頭說道:「下流噁心。」兩人都下意識的加快腳步。

    「我爹說雲山寺那些人碰不得。」小姑娘邊走邊說。

    連這木先生的都知道雲山寺不好惹,這幾年趙進也對這雲山寺有所瞭解,知道這寺廟是徐州城的大土豪,光田地就有三千頃,本來趙進還以為一頃不過十五畝,結果鬧了個笑話,原來明制這一頃是一百畝,足足三十萬畝!

    有了田地,自然就有人丁,按照大家的說法,雲山寺隨時能拉出五百僧兵,如果能把各處下院和田莊的人手算進去,三千民壯總是有的。

    算起來,徐州官府收到的田賦未必有這雲山寺多,徐州知州衙門的捕快差役沒有這雲山寺的人多,實力對比之下,雲山寺自然橫行。

    而且按照大家的說法,徐州這邊好地不多,雲山寺依靠的還不僅僅是這幾十萬畝土地和幾千人丁,它別的進項更是不少,有錢有人,又有不少官員和雲山寺來往密切,所以實力驚人。

    何翠花這些天也是累壞了,好在家裡已經有下人幫忙,不用她自己操勞,看到趙進和木淑蘭過來,笑著叫過去聊天,小姑娘倒也不見外,笑嘻嘻的說自己晚上要住在這邊,何翠花順帶著埋怨趙進幾句:「看完了殺頭也不說回家報個信,還得我擔心好久,派人去問才放心。」

    幾年前趙進被嚇昏的事情已經在何翠花心裡留下陰影,今天趙進出門後她就提心吊膽的。

    如今家裡有了僕役,宅院裡房子也多,騰出個房間也簡單,很快就給預備好了,小姑娘那裡呆的很自在,不過趙進卻敏銳的感覺到,自己娘親和木淑蘭之間不如從前那麼親切了。

    晚飯時候趙振堂回來,見到趙進之後他沒有說什麼,只是上前拍了拍肩膀,趙進頓時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父親不怎麼會開口誇人,這拍肩膀已經算是嘉獎了,應該是對自己在刑場上的表現很滿意。

    大家坐下吃飯的時候,趙振堂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何翠花,生分歸生分,趙進的父母還是把木淑蘭當成自家人看待,很多事都不避諱,趙振堂殺頭收的好處銀子都回來給何翠花,木淑蘭看了不知道多少次。

    這次何翠花卻吃了一驚,不能置信的說道:「這差不多要有二十兩了吧,這麼多?」

    連趙進都驚了下,趙振堂出一趟紅差,除了官府常例的小錢之外,苦主和犯人親屬都會給錢,但最多也就三兩上下,那還是因為苦大仇深,苦主出銀子說多砍幾刀,結果趙振堂連砍十一刀,那犯人慘嚎的聲音幾條街外都聽得到。

    可今天趙振堂乾脆利索的一刀,居然也能賺到這麼多,那兇徒應該沒什麼親人才對。

    「多還不好,快收起來。」趙振堂不耐煩的說了句,隨即納悶的說道:「我也糊塗,給銀子那人說監斬官一喊,就讓我把人頭砍下來,這不就是正常要做的嗎?真是不明白?」

    想到那死刑兇徒臨死前平靜冰冷的眼神,趙進心裡大跳了下,心想自己雖然不怕,可總想這個,晚上恐怕要做噩夢。

    這個時代的徐州二月寒冷異常,早起晨跑,感覺不到絲毫的春意,不過趙進已經習慣了,他現在起的很早,因為跑的距離越來越長,趙進已經能感覺到長跑的好處,身體越來越協調,動作越來越穩定。

    因為二叔的白事,趙進已經十幾天沒有晨跑,才跑了一圈趙進就覺得不對,他起來的早,這附近根本就沒什麼人活動,在他跑到第五圈前後的時候,周圍那些富貴人家門房才出來打掃。

    而今天早晨出來就看到兩個人,那兩個人二十多歲年紀,一身厚棉衣裹著,但還是一副被凍到的樣子,滿臉憔悴,雙眼血絲,看到趙進出門後,腳步匆匆的走遠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29 09:26 PM

第六十三章   且忍片刻

    趙進跑出去之後突然想到,這兩個人的模樣分明是熬了一夜冷了一夜,不知道做什麼勾當,一圈快要跑完,回到原地的時候,居然又看到了這兩個人。

    這兩人也沒想到趙進會跑回來,惡狠狠瞪了趙進一眼後,轉身走了,趙進一愣,隨即醒悟,這兩個人是盯了自家一夜。

    什麼人居然來盯趙家,趙進心中奇怪,但他沒有急忙回去報信,反倒不動聲色的繼續跑圈,結果這次在稍遠的地方又看到了那兩人,那兩個年輕人估計到這個時候也弄明白趙進是在轉圈跑了,急忙離開這邊。

    自家有什麼好盯著的,趙進百思不得其解,吃早飯之前,卻把自己看到的小聲對趙振堂說了。

    聽到趙進所說,趙振堂也頗為驚訝,直接大步走出門看了看,回來後沉聲說道:「別和你娘講,我今天就找人過來看看。」

    趙進之所以單獨告訴趙振堂,也是怕嚇到自己的娘親,當下點點頭。

    吃過早飯,木淑蘭也不急著回去,反倒笑嘻嘻的跟著趙進一起去練武,走出門趙進才想到護腕已經開裂,要換個新的,讓小姑娘在門口等下。

    沒曾想進屋的時候聽到父母聊天,何翠花憂心忡忡的說道:「小蘭這閨女要是這麼下去,怎麼放心拿來當兒媳婦。」

    「當初就跟你說別瞎想,太不靠譜,不過孩子這才多大,你操這個沒用的心幹什麼?」趙振堂明顯不耐煩。

    「還不操心,你們衙門裡老張不是去年才給他兒子..」

    看著趙進走進來,兩口子沒有繼續說下去。

    趙進出門的時候咧咧嘴,心想這年頭結婚還真是早,自己長得和成人差不多身高,可才十五歲,家裡人居然已經考慮成家的事情了。

    他和木淑蘭邊走邊聊,很快走出了門前這條街道,轉過路口,就到那條「商業街」,儘管現在街道兩側的鋪面大都停業,而且趙進出門早,那兩家營業的雜貨鋪現在也還沒有開業,街道上冷冷清清。

    在昨天如難和尚所看的那家店舖門前坐著兩個人,這麼早,這麼冷,那有人會坐在這裡,而且看這兩個人穿棉袍,氣色還過得去,也不是逃春荒的流民。

    趙進一拐上這條路就注意到這兩個奇怪的人,沒曾想那兩個人看到趙進這一對也興奮起來,坐在那裡的兩人彼此使了個眼色,然後裝作若無其事。

    怎麼回事?趙進眉頭皺了下,但他身邊的木淑蘭卻沒看出什麼異樣,說得很高興。

    那兩個人坐在店舖門前一直沒動,趙進走過那邊的時候直接看了過去,他想看看這兩人到底有什麼不對。

    沒曾想他看過去,對方卻沒有看向他,趙進馬上反應過來,這兩人在盯著木淑蘭看。

    趙進扯了下女孩,用身體擋住木淑蘭,示意她加快腳步,小姑娘儘管還沒反應過來,但對趙進是下意識的聽從,一起加快了腳步,回頭看,那兩個人已經站起跟了上來。

    早上門前那兩個人,現在守在這裡的兩個人,莫名其妙就被人跟上了,而且盯上的還是木淑蘭。

    唯一能想到的由頭就是昨天回家的時候,在這條路上和如難和尚那隊人相遇,然後那些人肆無忌憚的盯著木淑蘭。

    雖說強搶美女這等事在評書話本裡經常看到,可實際上卻極少,真要動手強搶,平民百姓會去衙門裡大鬧告狀,官吏就算想要偏袒也要考慮百姓和士紳們的風評,至於木淑蘭這種中上人家的女兒更沒人敢明著動手,誰都要考慮下木淑蘭的長輩和背景。

    常理如此,可昨天見到,今天就派人過來跟著窺伺跟蹤,那幫人的膽子未免太大了。

    趙進和木淑蘭一陣快走,開門進了趙振興的院子,又在裡面用架上門閂,從屋子裡拿出長矛後才鬆了口氣。

    站在院子裡,趙進手持長矛愣了會,忍不住哈哈笑出聲,邊上的木淑蘭莫名其妙的詢問道:「小進哥哥,你笑什麼?」

    「咱們辦了個糊塗事,路上遇到就應該直接回家,我和我爹一起把他們抓起來,現在來到這邊,反倒孤立無援了。」趙進笑著說道。

    「我今天就去找我爹,把這幾個壞人抓起來。」木淑蘭居然不怎麼害怕,在那裡恨恨的說道。

    趙進說剛才那番話也是打趣,他手裡拿著長矛心思也安定不少,不過小姑娘惡狠狠的話卻讓他有了興趣,笑著開口問道:「你家又不是官府,怎麼還能抓人。」

    聽到這個問題,小姑娘卻有點為難,低聲說道:「小進哥哥,我爹不讓我和外人說家裡的事情,不說行嗎?」

    「不方便說就不用說,小事!」趙進笑著說了句,誰都有自己的秘密,沒必要追問。

    上午在院子裡趙進練了大半個時辰就停下,開始整理武器,按照叔父趙振興傳授的法子把矛尖進行打磨,看看矛桿和矛尖連接有沒有鬆動,還把那把短刀別在了腰間。

    趙進練武的時間雖然短,但在院子裡呆的時間卻比平常要長,到了中午時分,木淑蘭忍不住說道:「小進哥哥,我餓了,咱們回去吃飯吧!」

    「再忍忍,等下我領你出去,你不要出聲,跟著我走就行了,或者回家,或者直接去貨場那邊吃點心。」看到趙進說的很嚴肅,木淑蘭立刻不再說話,只在那裡點點頭。

    小姑娘很少看到趙進這個神情,下意識的不敢撒嬌了。

    趙進看著天色默算時間,差不多等到平時自己午飯吃飯去往貨場的時候,這才拿著長矛,領著木淑蘭走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就看到路口有兩個人站了起來,赫然是早晨一直跟著那兩個。

    他們也看到趙進手裡拿著長矛,也不敢跟得太近,但也不放棄,始終遠遠的吊著。

    木淑蘭不住回頭看,俏臉寒霜已經怒極,邊走邊咬牙切齒的說道:「瞎了眼的殺才,居然打我的主意。」

    趙進瞥了身邊的小姑娘一眼,腳步不停,心裡卻在想木淑蘭在自己和父母跟前乖巧可愛,可在她自家那邊已經是個大小姐的氣派了,不過這也不奇怪,木先生如今一方大豪的模樣,女兒自然也要水漲船高。

    提醒了一句不要頻繁回頭,趙進加快了腳步。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30 12:36 AM

第六十四章   設伏

    就這麼走到貨場,這邊人來的已經不少,如今的貨場上人比幾年前多了一倍,不過趙進的同齡人也就是二十多個,都是家境不錯而且一直學武的,在這貨場上的比試對他們來說是難得的實戰經歷,其他的人或者忙於生計,或者已經不在徐州,和大家關係好的偶爾來這邊看看。

    其餘的人都是和趙進他們當年一樣,十歲左右的少年,幫不了家裡的忙,又不能在家裡老實憋著的,徐州城的父母們都知道,城西貨場這邊有能人罩著,孩子在這裡玩不擔心學壞,也不用怕拐子,有的人甚至主動送孩子來這邊。

    過來這裡的少年們每天也假模假式的比武,他們不過圖個熱鬧好玩,每次趙進他們比試演武的時候,這些少年們就歡天喜地的圍觀。

    小孩子最需要英雄,這裡的孩童們都把趙進幾個看成英雄,如果能給他們辦事,都當成了不得的榮耀。

    陳昇他們幾個已經到了,看見趙進來到,都站起來走近,陳昇滿臉納悶的說道:「你今天怎麼不在家,我和兆靖過去後沒見到你,你娘很擔心。」

    還沒等趙進回答,陳昇又開口問木淑蘭說道:「小蘭怎麼了,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大家玩的久了,關係都很近,木淑蘭和陳宏年紀一樣,陳昇一直把她看成自己的妹妹。

    小姑娘還沒回答,趙進回頭看了眼,跟蹤的兩個人正在貨場東邊的那個路口呆著,不時的朝這邊張望,趙進轉過頭沉聲說道:」東邊路口那裡有兩個穿棉襖的坐在一起,他兩個從早晨起來就一直跟著我們,劉勇,你領著幾個人從另外一邊繞過去,把他倆抓住!」

    「不要看那邊,免得嚇跑了!」趙進低喝一聲,陳昇聽了他的話,都好奇的向那邊張望,對趙進的安排,劉勇倒沒什麼遲疑,這幾年時間,大家習慣了聽趙進安排。

    劉勇也是帶著幾個小弟兄過來的,招呼一聲,幾個人從西邊的路口離開了貨場,不過這片區域四通八達,直接就可以繞過去。

    「難得看你帶著長矛過來。」陳昇看著趙進說了句,趙進笑著回答說道:「我也沒想到徐州地面上這麼亂,我要不帶兵器,小蘭恐怕直接就被搶了。」

    陳昇臉色猛地冷下來,手邊的長刀抽出半截,重重放了回去,低聲說道:「等下抓到了,朝著死裡打。」

    聽到趙進的話,不光陳昇大怒,王兆靖、孫大雷所有人都怒了,木淑蘭雖然不參加比武,可這些年相處下來,友誼深重,居然有人這麼肆無忌憚的,當真不知死活。

    一直盯著那邊看的石滿強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小勇他們過去了!」

    劉勇個子一直不高,所以被叫做「小勇」,聽到這個,趙進直接轉過身,看著劉勇他們幾個笑嘻嘻的朝這邊走來。

    路邊坐著的那兩個年輕人根本沒覺出什麼,還在那裡盯著這邊看,邊看邊低聲議論。

    劉勇他們幾個嘻嘻哈哈走到跟前,猛地轉身,朝著那兩個人撲過去,他們雖然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但力氣已經不小,發動的又是突然,那兩個人猝不及防,直接被撲倒在地上。

    「小崽子,你們..」倒在地上還要掙扎叫罵,趙進他們已經趕過來了,到跟前沒有多說,直接狠狠一腳踹了下去,頓時身體蜷縮成了蝦米,疼的叫不出聲了。

    「先打一頓,別打死了!」趙進開口說道。

    本就摩拳擦掌的一幫人頓時圍上去拳打腳踢,王兆靖本來手一直放在佩劍的劍柄上,到這時才放下,他沒有湊上去動手,反倒笑著說道:「趙兄是把人引到這裡,來個一網打盡?」

    如今的王兆靖愈發的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風流瀟灑的氣質,趙進笑著點點頭。

    他一個人手持長矛當然不怕那兩個跟蹤的人動手,他一個人追上去也能抓住,可難免讓另外一個跑了。

    那邊兩個跟蹤的人已經被打的連連求饒,不過大家難得有個放手打人的機會,誰也不會停手,打的那兩個人連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了。

    「停手,你們幾個把人趕一趕,不要讓他們湊過來看熱鬧。」趙進開口說道。

    看著這邊打人,很多孩童都停了玩鬧過來圍觀,石滿強幾個過去大聲驅散,他們立刻就散開,各自聚成一堆,儘管還在偷偷的看,卻不敢圍過來。

    趙進走到跟前,那兩個人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臉上卻有憤怒的神情,被一幫年紀小的偷襲抓住,雖然吃了虧,可總覺得不服氣。

    「你們跟著我們幹什麼?」趙進開口問道。

    「誰說我們跟著你,大道這麼寬,難不成不讓走路,這是你.。。」兩個人都爬不起來,卻在那裡嘴硬。

    話說了一半,忽的一聲,他們兩個覺得頭頂一涼,伸手摸了摸,發現頭頂的帽子和頭髮突然沒了,好像腦門突然被剃刀刮過,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覺得眼角閃光,卻看到一個壯實微胖的年輕人手裡拿著長刀,刀背上還沾著頭髮。

    這時他們才反應過來,剛才被人一刀砍掉了頭髮和帽子,這要偏一點,半個腦袋就沒了。

    兩個人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趙進冷聲再問了一遍:「你們跟著我幹什麼?誰派你們來的?」

    「我.。。小的們得了吩咐,要看看那位小姐是誰家的,要知道那位小姐的住處.。。我們是雲山行的。」兩個人不敢再有隱瞞,竹筒倒豆子一樣交待出來。

    「雲山行?」趙進眉頭一皺,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知道這個地方,是雲山寺開在徐州城的產業,生意不怎麼興隆,不過卻是雲山寺在城內的代言人,去官府活動,接待各方來客都是這雲山行出面。

    他這裡一沉吟,地上躺著那兩個人還以為對方聽到這個名頭害怕,一人瞪眼說道:「知道我們是給佛爺辦事的,還不快把我們扶起.。。」

    這次話又說了半截,就被趙進一腳踹回去,嘴唇都直接出血了。

    雲山行,雲山寺,再想想昨天看到的那個如難和尚,趙進把來龍去脈想通了,圍著這裡的少年們神態各異,王兆靖表情淡然,陳昇眉頭皺起來,其他人都有些忌憚的神色。

    還沒等他說話,邊上劉勇拽拽他的衣角,小聲說道:「趙大哥,我聽人講,雲山寺的方丈喜歡年紀小的女孩。」

    噁心,還真是盯上了木淑蘭,趙進一陣煩躁,他馬上做出了決定:「大傢伙幫個忙,咱們報官。」

    眾人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上去又是拳打腳踢,把兩個人折騰得站起來,帶著他們去往知州衙門。

    二十幾個人圍著,雖然都是十四五歲上下的半大少年,可這兩個人根本跑不了。

    只不過一聽去衙門,這兩個跟蹤的人非但不怕,反倒有點囂張,在那裡唸唸叨叨的說道:「勸你們別多事,早把我們放了,就算進了衙門裡,我們東家一張片子也能把人保出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30 12:39 AM

第六十五章   還用咱家操心

    趙進聽得心煩,手中長矛一翻,回頭狠狠的抽在一個人的肩膀上,慘叫了聲,總算安靜了。

    一幫人走出貨場沒多遠,卻看到兩個年輕的漢子和一個婆姨朝著這邊走來,這三個人大家都見過好多次,是來接木淑蘭的。

    突然被人盯上,跟著自己已經不太安全,倒是木先生那邊人手多,勢力大,應該能護得周全。

    木淑蘭家裡到底做什麼的,趙進到現在還沒弄清,拿出來問爹娘,爹娘直接讓他別亂打聽,和朋友同伴又不太方便問出這句話,結果一塊相處了這麼久,居然糊里糊塗的。

    「你先回去,把今天的事情記得和你爹講。」趙進囑咐了一句,木淑蘭乖巧的點點頭,跑向接自己的人。

    小姑娘剛走,王兆靖趕上趙進,低聲說道:「雲山寺勢力不小,送到衙門裡恐怕沒什麼用。」

    「光天化日的,我們也做不了什麼,我爹和陳昇他爹都在裡面當差,送進去他們就會出頭警告。」趙進沉聲回答說道。

    王兆靖點點頭,笑著說了句「趙兄想的周全。」

    「便宜這兩個鳥人了!」陳昇也聽到他們的對話,恨恨的罵了句。

    王兆靖相比於大多數同齡人來說,想事情要周全許多,趙進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這兩個人一路跟蹤,但耍賴說恰好同路也不是不行,而且遠遠跟著,始終沒什麼接觸,沒有什麼證據定罪,想要用強,雲山寺在徐州的勢力太大,根本沒辦法硬碰,只能是送到衙門裡給個教訓,長輩們也會傳話過去,這件事就算了結。

    雖然不怎麼解氣,可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平民百姓都怕見官,平時連衙門都繞著走,趙進和陳昇他們則是熟門熟路,連門前閒坐的差役都認得他們。

    「劉叔,這兩個人想要拐賣小孩子,被我們抓住,麻煩劉叔先收到牢裡去。」

    被稱作劉叔的那個漢子身邊有三個幫手,趙進他們來的時候正在閒聊,聽到趙進說話後,安排那三個幫手把人帶進去,笑著說道:「小進你也開始抓人,這不是搶你劉叔的活幹嗎?」

    「到時候讓我爹請劉叔你喝酒!」趙進笑著回答,回頭讓其他人在外面等下,然後和陳昇一起進了衙門。

    門前那姓劉的差役可是領朝廷餉銀的在編捕快,和趙進的父親地位差不多,趙進知道對方之所以這麼給面子,一是看在趙振堂的面子上,二來則是陳昇父親陳武的面子,算起來可能陳昇起的作用還要更大。

    畢竟陳昇的父親陳武是徐州的總捕頭,管著捕役和快手,算上那些不在編的幫手,足足幾百號人。

    知州衙門佔地不小,但破舊異常,修衙不詳,歷代官吏都任由它破爛下去,趙進和陳昇直接走進前面的捕房。

    捕房面積不小,裡面十幾名捕快正在喝茶聊天,悠閒熱鬧,看到趙進和陳昇進來都笑著招呼,趙進兩個人也一路喊著叔叔伯伯走進去。

    趙振堂大馬金刀的坐在一邊,邊上圍著兩個人,能在這裡的都是領朝廷餉銀的在編差役,不過趙振堂有劊子手的差事,整日裡殺人,做人做事又四海義氣,所以地位比其他人略高,大家都奉承著聊,當然,地位最高的還是陳武,那邊七八人圍著。

    看到自己兒子,趙振堂一愣,開口問道:「你來幹什麼?」

    「.。。今早就有人盯著咱家,今天中午被我抓了,問出來是雲山行的夥計,他們盯著小蘭,可能打什麼壞主意..」趙進簡單說明,邊說邊瞥了眼陳昇那邊,那邊也在說著同樣的事。

    聽到「雲山行」三個字,趙振堂的眉頭皺起來,沉吟了下說道:「那邊一張片子遞過來,知州太爺都要給面子,何況你們也沒什麼證據,追究不了。」

    說完難處,趙振堂頓了頓,又開口問道:「你想怎麼辦?」

    趙進的思路清晰,做事很有辦法,有時候大人都沒他想得周全,加上趙振興臨終前囑咐他們多問問趙進,趙振堂知道自己弟弟是個穩重人,不會亂說亂講,所以他主動徵詢自己兒子的意見。

    「爹,追究是沒辦法追究,不過把這兩個跑腿的打一頓,雲山行的人肯定會來贖人,這兩個跑腿的回去,也會讓雲山行的人知道分寸。」趙進說的很清楚。

    雲山行的勢力雖然大,但也未必會為一個小姑娘和衙門裡的差役撕破臉,這邊警告下,想來那邊也就知道收手。

    趙振堂又想了想,突然笑著說道:「其實也不用咱們操心,小蘭家裡可不是好惹的,不過該管還是要管,我去找陳頭說說。」

    說完之後,趙振堂站起來朝著陳武那邊走去,沒說幾句話,趙振堂就轉身回來,對趙進說道:「就按照你說的辦,先回去練武。」

    趙進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就和陳昇一起離開,出衙門的時候陳昇還在氣呼呼的說道:「我跟我爹說下獄動大刑,我爹還不願意。」

    晚飯時分,趙振堂和趙進說了下午衙門裡發生的事情,那兩個盯梢的人直接被打了四十大板,然後才報到知州那邊,和趙進預料的一樣,雲山行那邊很快就派人具保,把那兩個夥計帶了出去。

    經過這麼一折騰,想來那邊也知道木淑蘭不是那麼好碰的,會收斂許多。

    聽到木淑蘭被人盯上,何翠花也很緊張擔心,趙振堂卻笑著說道:「你這就是瞎操心,你不想想木淑蘭她爹那邊會善罷甘休嗎?還不如替雲山行那幫不長眼的想想。」

    何翠花一愣,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趙進正好抓住這個機會問道:「爹,小蘭家裡到底幹什麼的?」

    「不要打聽這個,也不要和他家沾邊,要不是小蘭那姑娘從小在咱們家眼前長大,她你都要少來往。」和前面幾次一樣,趙振堂根本不想回答。

    「聽你爹的沒錯。」何翠花難得在這樣的事情上附和趙振堂,這讓趙進更加糊塗,不過他知趣的沒有再問。

    晚上睡到半夜,趙進隱約聽到遠處有喧鬧聲音,不過折騰一天太累,聽著不是自家的事情,直接又睡了。

    第二天早晨照舊跑步,吃完早飯出門,去往二叔的院子那邊練武,才練了半個時辰不到,外面就有人拍門,趙進拎著長矛過去開門,門外卻是陳昇,白胖的臉上全是興奮,故作神秘的對趙進說道:「趙進,昨晚雲山行的院子被人燒了,據說庫房的貨物燒了一半,鋪面也燒的不像樣子,好在發現得早,沒燒死人。」

    趙進聽得心裡「咯登」一下,怪不得自己父親那麼說,看來木淑蘭家裡真不簡單,就算是雲山寺的勢力他們也敢去放火報復。

    「報應,活該,讓他們盯著小蘭,怪不得我爹說他們要遭報應。」陳昇興沖沖的說道。

    看起來木家的背景大人們都知道,只是不想讓下一代瞭解,這樣的神秘更讓趙進感興趣了。

    陳昇手裡拎著長刀站在院子裡四下打量,滿臉羨慕的說道:「你居然有個安靜練武的地方,我家那邊人來人往的太折騰,我爺爺總讓我一個人練武去,說在家折騰煞氣太重,當初還是他教我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30 12:42 AM

第六十六章   朋友們自己的地方

    「你要是願意,就來這邊練,反正這裡就我一個人,不過中午比武的時候咱們還是去貨場那邊。」趙進笑著說道。

    「好啊,貨場那邊熱鬧,不過練武的時候就要清淨點才好!」陳昇眼睛立刻就亮了。

    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湊在一起往往沉不下心,說笑閒談耗費大量的時間,本來趙進也有這樣的擔心,沒曾想陳昇一旦開始練刀,整個人都變得沉靜,院子裡只能聽到長矛刺出和單刀劈砍的呼嘯,這樣的氣氛反倒彼此促進。

    中午兩人散了,趙進沒急著回去,先去店舖裡把東西確認藏好,如今已經不是塞在櫃檯的角落,而是掏空了地面幾塊磚,把記錄裝在箱子裡放進去,趙進知道這些記憶和思路的重要,每天早晚都要看一遍。

    午飯後去貨場,大家痛快打了一場,這次王兆靖拿了第一,他的劍術和陳昇的單刀用法有很多相近的地方,衝鋒刺殺的動作不少,他和趙進比武,趙進如果出現空門被他衝進來,往往就有麻煩。

    比試完畢,大家分了點心,然後各自回家,陳昇帶著刀跟趙進則是一路,趙進走出貨場的時候還來回張望,今天木淑蘭沒有出現,有了昨天那件事之後,家裡應該不會放她出門了。

    趙進和陳昇沒走出多遠,聽著身後腳步聲響,回頭看卻是王兆靖追了上來,王兆靖對陳昇笑了笑,湊到趙進身邊低聲說道:「趙兄,不是小弟不願意幫忙,如果家父出面,事情就大了,昨天那件事還沒有到那個地步,請趙兄體諒。」

    話說的趙進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昨天那件事,如果王兆靖的父親出面,肯定解決的更加徹底,但王兆靖從頭到尾都沒提這個,趙進根本沒有在意,沒曾想對方先提起。

    「王兄弟多慮了,事情已經解決,令尊若是出面,恐怕知州那邊都坐不住,那就鬧大了,沒那個必要。」趙進笑著說道。

    聽到趙進這麼說,王兆靖也鬆了口氣,他很看重和趙進的交情,生怕雙方誤會。

    說得明白,王兆靖就要告辭回返,看到趙進和陳昇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順口問道:「兩位這是去做什麼?」

    想到剛才雙方的交談,王兆靖很是交心實在,趙進笑著說道:「我二叔那邊清淨,我們兩個在那裡練武,王兄弟一起去吧!」

    王兆靖一愣,隨即笑著答應,在他看來,這是雙方關係拉近的象徵。

    第二天,孫大雷加入了進來,第三天,董冰峰和石滿強也加入了,等到了三月,貨場上趙進那個小圈子的人都來過這個宅院,那幾個有錢有閒的人更是每天都在這邊練武。

    大家都有師傅,不過該學的套路都學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每天苦練,趙進二叔家這個宅院正好符合他們的要求,白天練武,閒暇時候還有個休息的地方。

    陳家、王家和孫家都安排人過來看了,然後派人把宅院和房屋大概整修了下,地面更加平整,石滿強專門給這院子做了練武的器械,孫家買了武器架子和兵器,王家派人把屋子裡收拾了下,各項傢俱置辦全,吃飯睡覺都能在這裡解決。

    幾家家長對子弟們在這裡聚會比在貨場支持的多,趙進他們也需要一個比較私密的空間。

    漸漸的,貨場上那二十幾個一直在玩的都來過這邊,吉香和劉勇就不必說了,大家就算不能常在這邊訓練,能經常露個面,喝茶聊聊天也很快活,連已經不太跟著陳昇出現的陳宏也願意過來。

    有的家中長輩索性說你們如果不願意中午回來,家裡直接安排送飯過去。

    但趙進卻說這裡畢竟不是各位的家,練武聚會歸練武聚會,還要回家吃飯,多和家人們聚聚,他說的這些話被朋友們傳回家中,各家長輩對趙進更高看了不少,覺得這孩子懂分寸有出息。

    其實趙進要限制朋友們在這裡的時間,他必須要有空隙來增刪閱讀那份記錄。

    這些天過得很快活,大家都覺得比在貨場上自在,如果不是趙進堅持要去貨場比武,大家都覺得在這裡就可以做個比武場,因為這片也是商舖區域,冷冷清清,白天街道上都不見什麼人的,在街道上打根本不會有人打攪。

    唯一讓趙進覺得意外的是,木淑蘭自從那次回家之後,半個多月沒有出現了,關於那雲山行的消息倒是經常聽說,什麼雲山行把那兩個跟蹤的夥計開革出去,然後那兩個夥計的屍體被發現在城外的破廟裡。

    聽到這個消息,趙進心裡發冷,他知道這是木淑蘭長輩的報復,只是沒想到居然殺人放火如此酷烈。

    趙進也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家父母根本不願意和木淑蘭長輩扯上一點關係,女孩是女孩,只當木淑蘭的家人不存在,再想想從前那幾次打交道的經歷,連何翠花都不願意和木先生多說話,實在看不下去了才說幾句。

    難道是什麼大江湖幫派的人?又或者是東廠錦衣衛的密探番子?越不讓知道,趙進就越好奇,這期間幾次想要打聽都被訓斥,讓他更加好奇了。

    趙進找了個機會問了下一起練武的同伴,沒曾想他們都不知道木先生這個人,還有人反問:「不是趙大哥你家鄰居嗎?」,趙進一想,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根本沒有和木淑蘭家打交道的機會,平時小姑娘整天和自己在一起,有外人詢問就說是鄰居,大家想當然的這麼以為。

    而且自己注意木先生,是因為自己關注的事情多,對細節很在意,其他人各有各的生活,哪裡會注意到這個。

    趙進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投在練武上,大家在一起訓練有個好處,那就是很容易發現自己的不足,趙進覺得自己的槍術還是不夠簡潔,如果只練好刺殺這一門,盡可能的快,盡可能的直接,殺傷力恐怕還會更強。

    之所以有這個感悟,是因為王兆靖在間隙閒談時候說的幾句話:「我師傅說,從前劍法花哨繁複,光是起手的姿勢就有百餘種,練都練不過來,可二百年傳承下來,起手姿勢只剩下六種,出手第一下的動作只剩下三種,沒什麼別的原因,殺人傷人務求簡單有效,而不是好看,所以不實用的都被人廢棄了。」

    王兆靖的師傅是在京城請的名師,出身禁軍,在劍技上有專精,王家誠心聘請,銀錢給的足,而且王兆靖有天賦肯苦練,這師傅也肯教授真本事,而且有希望王兆靖傳承光大的意思,所以這番話不是虛張聲勢,而是內涵真意。

    今年正月過後,王兆靖的師傅就北上返鄉,說沒什麼可教的,希望王兆靖自己苦練不停。

    這番話趙進聽了後特意記在了記錄本上,別看王兆靖使得是長劍,可招式中刺殺的比重很大,長矛可以借鑒的東西不少,刺殺這個動作是長兵最基本最有殺傷的招式,就算長戟那種兼有劈砍砸掛的兵器,主要動作還是刺擊。

    趙進覺得自己二叔對自己不會藏私,肯定傾囊傳授,自己應該都學到了,但不能滿足於簡單的重複,要借鑒思考,爭取提高和突破。

    正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每天趙進都在加練,回家也比平常晚。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30 12:55 AM

第六十七章   深夜的敲門聲

    開始時候,趙振堂和何翠花還訓斥幾句,可看到自家孩子渾身是汗的疲憊模樣,也就不說什麼了,每次都單獨留一份飯菜熱著,等趙進回家再吃。

    不僅僅是回家變晚,隨之改變的習慣還有很多,自從那天跟蹤的事情之後,趙進就隨身帶著長矛和短刀,以前他都是把這些放在二叔趙振興的宅院裡,現在則是武器不離手。

    徐州到了三月,總算不那麼寒冷,晚上的炕也不用燒的太熱,白天疲憊,晚上沒了燥熱,趙進睡得很沉很舒服。

    已經是三月十二,差不多快一個月沒有見到木淑蘭了,如果三月十五還沒見到,自己就該去打聽下,不知不覺間,小姑娘已經成了趙進生活中的一部分,在這個念頭下,趙進緩緩入睡。

    不知道是夜裡什麼時候,趙進被外面的敲門聲驚醒,四下安靜,窗外一片漆黑,咚咚的敲門聲格外刺耳。

    趙進清醒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摸出了枕頭下的刀,外面敲門聲越來越急,周圍的狗都跟著大聲叫起來,趙進手忙腳亂的穿上衣服,拿著刀走出屋子。

    出了屋子卻看到一個人影,嚇得向後一縮,這才看出來是自己父親,趙振堂手中已經拎著刀。

    「你出來幹什麼,回去!」趙振堂呵斥說道。

    趙進搖搖頭,低聲說道:「我也能幫上忙。」

    趙振堂愣了愣,壓低聲音說道:「應該沒什麼事,你跟在我後面,一切小心。」

    半夜突然有人砸門,而且沒有什麼喊叫,的確蹊蹺,徐州城現在越來越不太平,夜裡家裡被賊人衝入,殺人越貨的大案不是一起兩起,而且趙家在徐州城內沒什麼親戚,根本沒什麼人上門。

    父子兩個小心翼翼的打開屋門,拎著刀走了出去,趙進發現自己父母對這件事都很鎮定,母親一直很鎮定的沒出來。

    到了院子裡,趙進把刀插回腰間,伸手拿起了那根長矛,天氣暖了點,家裡養的那隻猴子又從屋子裡移到了外面,這猢猻居然也很安靜,看著趙家父子出來,才小聲叫了出來。

    敲門聲依舊在響,四下的狗在狂叫,趙進突然注意到,砸門的力氣不太大,如果不是在夜裡,這聲音其實也不怎麼響,相鄰的院子裡已經有了動靜,趙家的那戶下人也已經起來,被叫做趙三的那個男人手裡拎著棍子也走了出來。

    月光頗為明亮,三個男丁聚在一起,手裡又有兵器,趙振堂彼此招呼了聲,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後,沉聲問了句:「誰?」

    「趙叔叔,是我,我是小蘭,快讓我進去!」院子裡的三個人都是愕然,他們這麼嚴陣以待,沒曾想外面居然是木淑蘭。

    快一個月沒見的女孩,居然在深夜時分來到趙家,這事情裡裡外外透著詭異。

    趙振堂沒有放下刀,回頭讓那趙三過來卸掉門閂,趙進本來急著去開門,看到自己父親這麼小心,他也不敢放鬆。

    院門大開,外面只有木淑蘭一個人,儘管月光下看得很模糊,但還是能看到女孩穿的很單薄,滿臉驚駭的表情。

    木淑蘭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女孩第一眼就看到了趙進,朝著他跑過去,趙進慌忙把長矛放在一邊,還沒說話,女孩已經衝到他懷裡哭起來,而且木淑蘭整個身體都失去控制的向下滑,趙進只有抱緊才能不讓她跌倒。

    「關門,喊你婆娘起來生火。」趙振堂走出院門左右看了看,回來後沉聲說道。

    屋子裡也聽到了木淑蘭的聲音,何翠花放心的點亮燈火,剛安撫兩句,趙進就發現木淑蘭是穿著單衣,連忙把身上的棉襖脫下給對方穿上,讓小姑娘趕快進屋。

    深夜寒冷,木淑蘭穿著單衣跑過來,可是遭了不少罪,進屋在燈下才看出來,女孩臉色被凍得發青,渾身顫抖不停,何翠花心疼的拿了幾件衣服給小姑娘裹上,讓趙三的婆娘去生火燒水。

    但木淑蘭現在的狀態更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被嚇得瀕臨崩潰,何翠花和趙振堂對視一眼,柔聲詢問說道:「小蘭,在嬸子這裡不要怕,你怎麼了?」

    何翠花問了一句,木淑蘭沒有回答,何翠花把女孩摟在了懷裡,放低了聲音又說道:「小蘭,別怕,告訴嬸子出什麼事了。」

    女孩身體的顫抖一下子停了,臉色卻變得煞白,結結巴巴的說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到最後才「哇」的一聲哭出來,泣不成聲的說道:「我爹,我爹被人殺了。」

    那個木先生死了?還是被人殺的?趙進清楚記得那個木先生被眾人環繞,氣派十足的模樣,不說別的,接送女孩的那幾個漢子都有武技在身,能有這麼多人可用,居然被人殺了?

    趙進腦海裡念頭轉過,他也注意到自己父母聽到這個消息後同樣一幅被震撼的神情。

    人情緒繃緊,往往容易走極端,但哭出來了就沒有大礙,那邊趙三的婆娘熱了碗湯送過來,小姑娘喝了口總算能連續說話了。

    木淑蘭回到家中之後,她父親木先生就不讓她出門了,說外面有風險,什麼時候安全了,什麼時候能出去。

    木先生給木淑蘭安排了一個單獨的宅院居住,雖然是單獨的宅院,但屋子卻和木先生居住的那間緊緊相鄰,牆壁之前還有些設計,木先生的屋子發出什麼聲音這邊都能清晰聽到。

    住進這宅院之後,木先生跟女孩約定幾件事,沒得到他的允許,不能離開這個宅院,吃穿用度都有外人傳遞,睡覺的時候要穿外衣。

    讓木淑蘭奇怪的是,自己父親還和他說,睡覺什麼的要警醒些,萬一發現不對,就立刻跑出門去,什麼都不要管,跑到趙家這邊求救。

    聽到這話,木淑蘭已經有些害怕,不過她不是不知輕重的任性大小姐,看自己父親如此鄭重,當即老老實實的答應下來。

    小姑娘驚魂未定,在那裡說得顛三倒四,趙家三口都是滿臉嚴肅的聽著。

    之前木淑蘭跑到趙家居住,就是因為家裡總是有人爭吵,這次在家居住,吵鬧的聲音卻一天比一天更大,而且白天還算安靜,只有晚上吵的厲害。

    」.。。原來我家每天總有不少客人和叔伯上門,可越來越冷清,只有晚上吵架的厲害,這幾天都是我爹親自來送飯..」

    難不成木家真的是江湖幫會?趙進滿心疑惑。

    這兩天已經沒有人過來吵架了,木淑蘭晚上總算睡得安生一點,今晚聽著自己父親那邊也沒有人過來,只是半夜聽到那邊屋門響動

    然後木淑蘭就聽到那邊有人和自己父親交談,和前幾天說說就吵起來不同,這次兩個人都很冷靜,聽著聽著,木淑蘭都快要睡著了。

    「..就在這時候,那邊傳來我爹的慘叫,我.。。我知道我爹很能忍痛的,他喊這麼大聲,一定是給我聽的..」

    接下來的事情趙家人都知道了,就是小女孩一路跑來了趙家。

    說完之後,木淑蘭整個人脫力一樣,只是在那裡哭,何翠花在那裡不住的安慰,趙振堂來回走了幾步,皺著眉頭自言自語說道:「木盛然也會死,這是要弄什麼?」

    趙振堂停下腳步,開口說道:「小進,拿上你的兵器,跟我出去一趟。」

    「當家的,這麼晚你出去?」何翠花立刻抬頭說道。

    趙振堂一邊拿起手邊的鬼頭刀,一邊沉聲說道:「那邊要是有人跟過來,早就衝進來了,你們關好門把燈吹熄了,我不叫門不要開。」

    何翠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沒好氣的埋怨說道:「誰說這個了,這些事咱們亂摻和要招禍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3-12-30 02:41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4-5-18 08:37 P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夜行木宅

    「頭髮長見識短,現在就要用官府壓得他們安生些,不然真有禍患了。」趙振堂瞥了眼木淑蘭,沒有繼續說下去。

    趙進卻明白了,自己父親說的意思是已經因為木淑蘭而有了牽扯,不主動做什麼,禍患真的就來了。

    「看好家門,回來賞你一兩銀子!」趙振堂又和趙三交待了句。

    趙三夫婦是逃荒流民,賣身入趙家就是為了吃飽肚子,一聽有一兩銀子可拿,頓時興奮的滿臉通紅,連連保證。

    趙振堂衝著何翠花點點頭,帶著趙進一起出了院子。

    趙進腰間別著短刀,手裡拿著長矛,儘管全副武裝,可站在夜間的街道上卻有點緊張,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雖然經歷了那麼多,但這樣真刀真槍的場面卻還是第一次。

    相比趙進的興奮和緊張,趙振堂則沉穩異常,站在那裡左右看了看,開口說道:「你去左邊,我去右邊,繞著這裡走一圈,看見人你就喊,但不要上去打,明白嗎?」

    趙進點點頭,父子兩人分開,趙進握緊手中的長矛後,就覺得緊張的情緒減弱不少。

    街道上很安靜,方才被驚動狂叫的狗也都安靜下來,繞了一圈沒看到什麼人,繞回門口碰到了趙振堂,看來那個方向也是無人。

    「去王家。」趙振堂沉聲說道。

    趙進一愣,這附近只有一個王家,那就是王兆靖家,木淑蘭的父親被殺,和王家有什麼關係。

    「現在去衙門喊不來人,王家大戶,他家護院家丁不少,而且王友山做事有規矩,求助就會幫忙。」趙振堂簡單解釋了幾句。

    原來是多叫些人去木家那邊看看,附近能求助的也只有王家這邊,趙進一邊跟上,一邊心中感歎自己父親關鍵時候做事穩妥周全,原本以為自己二叔要比父親出色,現在看自己父親應該勝過一籌。

    趙家距離王家不遠,父子兩人沉默走了十幾步,趙振堂沉聲開口說道:「小進,木家是聞香教的會主。」

    「聞香教?」趙進納悶的反問了句,聽自己父親說得鄭重其事,而且一直不願意讓他接觸知道,應該是犯忌諱或者有大麻煩的,沒曾想自己根本沒聽過。

    「聞香教是白蓮教一支,也是拜彌勒的。」白蓮教趙進倒是聽過,當年所看的小說裡經常會提到,既然這麼說,聞香教應該是邪教宗門一類。

    聽著趙進「哦」了一聲,似乎不覺得如何嚴重,趙振堂禁不住搖頭髮笑,開口說道:「也難怪你糊塗,平時連說都不和你說,好好記得,不管是聞香教還是白蓮教,都是害人的玩意,沾不得,而且這些東西是謀逆造反的,抓到官府裡就是死罪,你明白了嗎?」

    趙振堂說的這麼慎重,趙進連忙答應了一句,心裡卻想既然你們知道這聞香教是大麻煩,怎麼還讓我和小蘭玩,你們和木先生也打交道,那時候怎麼就不怕王法了。

    說完這些話後已經到了王家的門前,和這區域的其他富戶人家不同,深夜裡門上方也有兩個大燈籠挑著,將門前照得通明。

    趙振堂大步走到門前,抓著門環一下下敲下去,和趙家把人敲醒了才能開門不同,這邊才敲了三聲,裡面就有人壓低聲音問道:「這麼晚了,是誰?」

    「在下趙振堂,是知州衙門的捕快,住在鄰街那邊,有急事想要求王老爺幫忙。」趙振堂說得鄭重其事。

    「趙振堂?」

    「趙進他爹,就是少爺的那個大哥的爹,就在前面住。」

    裡面不止一個人,趙振堂笑著回頭看了趙進一眼,趙進撓撓頭,他知道自己父親笑的意思,外面都說趙進是趙振堂的兒子,認識趙振堂才知道趙進,沒曾想在王家門前倒過來了。

    大門沒有開,邊上小門打開,兩名護院打扮的漢子先看了看外面,然後才抱拳給趙振堂見禮,趙進看得清楚,這兩人臉上都有點不滿的神色,深夜登門,誰都有這個反應。

    「城東甜水井那裡發了命案,有人來我這裡報信,深夜時分,衙門沒人當差,在下特意來請王老爺幫忙,調撥幾個幫手跟在下一起過去看看。」趙振堂說了理由。

    那護院聽到是命案,臉上的不滿消退幾分,他們沒和趙振堂打過交道,卻認得趙進,每天看著自家公子叫對方「趙兄」,態度親近的很,看著趙進也手持長矛站在一邊,就更不敢怠慢了。

    「我家老爺已經睡了,小的先去通報值夜的二管家。」那護院客氣兩句,轉身就進了院子,能聽到腳步聲遠去。

    另一名護院則在外面陪著趙家父子閒聊,趙振堂說幾句話就兩邊看看,趙進知道是自己父親警醒,還要觀察有沒有人跟過來。

    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聽著王家院內腳步聲響起,五名帶著兵刃的精壯漢子快步走了出來,先前報信那護院跟在後面,開口說道:「我家老爺吩咐了,讓我們兄弟六個跟著趙捕頭過去,一切聽趙捕頭安排。」

    趙振堂臉上露出感激的神情,抱拳對著大門說道:「王老爺高義,在下拜謝,明日再來府上。」

    說完之後,趙振堂衝著那六人點點頭,開口說道:「諸位跟我走,那裡不遠。」

    趙進也急忙跟上,心裡卻在讚歎,自己父親平時大大咧咧,時常還說句髒話,沒曾想在場面上應對得體,怪不得能在捕房呆這麼久,而且被人敬重。

    城東甜水井算是徐州城的好地方,有些身家的外來客商都是住在那邊,這幾年也凋敝的厲害。

    趙振堂身為捕快,對徐州城的大街小巷熟悉的很,他在前面快走,其餘的人悶不做聲的跟在後面,也多虧天上有月光,要不然地上坑坑窪窪,磕磕絆絆的早就摔倒好幾次了。

    跑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一間宅院面前,趙振堂有些氣喘,那六名王家的護院呼吸也不怎麼穩,反倒趙進沒什麼異常,趙振堂笑著回頭看了眼,然後開口罵道:「都不正經過日子了,一路跑來,連個打更的都沒看到。」

    照規矩夜裡都有更夫打更報時,兼著巡城的職責,往往還要有差役民壯跟著,不過徐州城凋敝,很多事情也都跟著荒廢了。

    趙進仔細看著眼前的宅院,他認識木淑蘭那麼久,這還是第一次來到對方的住處。

    走在前面的趙振堂沒他這麼多感慨,伸手就去推門,深夜時分,原本應該緊閉上閂的院門就這麼直接被推開。

    「吱呀」一聲,在場的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了步,深夜入別人宅院,現在這麼安靜,大家總覺得有點詭異。

    趙振堂在地上摸了塊石頭丟進去,院子裡面依舊安靜,趙振堂這才抽刀在手,慢慢走了進去。

    拐過照壁,院子裡沒有人,還能看到燭火在窗紙上透出的光芒,裡外聽不到一點動靜,屋門半掩著。

    天氣這麼寒冷,門居然還半開著,趙振堂朝著地上啐了口,也不那麼小心了,大步推開門走了進去,後面的人看忙跟上。

    屋子裡是大戶人家的佈置,正堂供著一副大肚彌勒的畫像,屋子裡沒什麼翻動的痕跡,一切都很整齊,書房那邊有燭光閃動,趙振堂用刀推開了書房的門。

    木先生穿著一身黑袍,頭髮披散,就那麼坐在椅子上,心口上插著一把匕首,木先生的雙目圓睜,五官因為憤怒而扭曲,看起來極為的猙獰可怕。



第六十九章 一夜

    趙振堂看到屍體之後,反而長吐了口氣,靜默一會回頭說道:“事已至此,勞煩諸位派一人回去和府上打個招呼,其餘的留下做個見證,明天一早就去衙門裡報官。”

    護院們雖然都是精壯漢子,可突然看到死人,也都有點心驚,聽到這個安排倒是沒有異議,各自找地方坐了下來。

    趙振堂安排完這幾個人,轉向趙進說道:“小進,你回去休息..還是留下來等到天亮吧!”

    說了一半就覺得讓趙進在深夜回去不安全,臨時改了主意,說完這些,趙振堂直接坐在一張椅子上,帶著些疲憊的說道:“幹他這個的,早晚都有這一天。”

    儘管開著門,可裡面並不冷,爐子裡還生著火,這木先生應該有人伺候,但人一死,其他人全都不見實在古怪。

    關上門,朝著爐子裡添柴火,又把書房的門關上,幾個人悶坐在那裡,沒多久,王家的幾個護院就在那裡打起了瞌睡,趙進眼皮也在打架,不過一想屍體就在隔壁,總覺得身上發涼,也就睡不著了,趙振堂坐在正堂的椅子上閉著眼睛,除了爐子裡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再也沒有別的動靜。

    就這麼安靜沈默到了天亮,趙振堂掏出二兩銀子遞給護院中的一人,客氣的說道:“昨晚辛苦各位,勞煩再守半個時辰,我這就去衙門報案叫人過來。”

    王家的護院們推讓幾下,就笑瞇瞇的收了,趙振堂把趙進叫到院子裡,低聲叮囑說道:“你留在這裡看好了,別讓他們亂翻亂動,他家值錢的東西應該不少。”

    趙進點頭答應,趙振堂拎著刀轉身就要出門,趙進猶豫了下,開口叫住自己的父親,同樣低聲說道:“爹,你認識這木先生,他是那個什麼教的,爹你要去報官,將來會不會有牽扯?”

    聽到他這話,趙振堂禁不住一楞,然後笑著拍了拍趙進的肩膀,沉聲說道:“小進你長大了,居然能考慮的這麼周全。”

    “你也不用擔心,他木吾生當初流落到客棧裡,交不出房錢,婆娘病死,逼得他要去賣掉小蘭,你爹我看不過拉了一把,還把咱們家城南的老屋子借給他住,這麼扯上的關係,別的沒什麼。”趙振堂解釋幾句寬了趙進的心,又拍了拍肩膀,這才走了。

    沒曾想還有這樣的往事,趙進琢磨了下才轉身回去,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衙門的人會來,就掏出兩串銅錢讓一名護院給大家買早點,護院們半夜出來幫忙心裡未必願意,可看到趙家父子都這麼懂做,都客氣了不少。

    買早點的人還沒回來,知州衙門的差役就來了,也是因為有趙振堂的面子在,要不然來不了這麼快。

    捕快,仵作,還有一名刑房的書吏,當場驗屍,幾個人四下裡走走看看,很快就得出了結論“仇家殺人”。

    “..這就回去稟明太尊,發下海捕文書,緝拿兇犯..”趙進聽到了這個安排,看著兩名民壯抬屍體出門,趙進只覺得怪異,居然這麼簡單順利。

    護院們打了招呼,就回返王家,刑房書吏走了一圈也走了,捕快和仵作們嘻嘻哈哈的也不當回事,臨走前,還把兩張封條交給趙振堂,笑著說道:“等下老趙你記得貼上。”

    “兄弟幾個中午少吃點,晚上好酒好肉!”趙振堂笑著回答,大家哄笑著散了。

    趙振堂轉過身關上了院門,趙進在那裡還有些發楞,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趙振堂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開口說道:“別傻站著,跟我把這個屋子搜搜,金銀錢財要分一半出去的。”

    趙進還是不懂,下意識的跟著去忙活,看見自己父親熟門熟路的翻騰,屋內屋外的角落都不放過,沒多久,就找出兩包金銀和十幾貫銅錢,一共加起來差不多三百七十兩的,這年頭尋常富戶都不會有這麼多浮財,搜出這些之後,趙振堂還沒停手,又翻檢出五匹棉布,兩匹綢緞。

    “爹,這是幹什麼?”趙進完全糊塗了,看著怎麼像趁火打劫的意思。

    “你爹我包了這個院子,搜出來的東西可以留下三成的,這是規矩。”趙振堂邊搜邊解釋。

    敢情衙門捕快辦差,破案次要,發財才是第一等要緊的,木家這種家裡死後無人的,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會被搜個乾淨,然後大家分掉,誰發現的案子,誰搜的院子,誰就可以占住三成。

    自己父親來,難不成為了撈錢,趙進剛這麼想,卻看到自己父親居然抽出匕首在一道道縫隙裡劃動,這真是掘地三尺的架勢,趙進咳嗽了聲,小蘭的父親暴斃,女孩深夜投奔自己家,現在卻做這樣的事,是不是太無恥了。

    正琢磨是不是勸阻一下,那邊趙振堂真找到了東西,炕櫃的確有個夾層,裡面放著幾本發黃的舊書,幾張圖像,還有幾十個香包荷包之類的東西。

    搜到這些,趙振堂才鬆了口氣,把這些東西丟給趙進說道:“丟爐子裡都燒掉,全都燒成灰,別留一點渣。”

    趙進大概猜到自己父親的用意了,一邊暗自羞愧,一邊捧著東西去爐子那邊。

    爐火還算旺,丟書進去的時候趙進看了眼,上面寫著“彌勒經”“蓮華經”之類的名目,那幾張圖像都是什麼神魔古怪的樣子,香囊上都是蓮花圖案,還有的居然繡著個“王”字。

    這些東西應該和什麼白蓮教聞香教有關係,自己父親故意留下來搜檢,應該就是為了把這些東西燒掉滅跡。

    謀逆造反的大罪,有一點牽扯也會是大麻煩,趙振堂說得輕鬆,做的卻很謹慎,不讓別人抓到一點把柄。

    裡裡外外搜了一遍,又找出幾本書和幾十張圖像,都在爐子裡徹底燒成了灰,趙振堂陰著臉走了進來,開口說道:“要是再有東西藏著,老子也沒辦法了,你老子找不到的,別人也找不到。”

    平時大大咧咧的趙振堂對這件事卻小心的很,還特意打開爐子看了看裡面,用鐵鉤撥弄灰燼,看看有沒有徹底燒盡。

    還不光是這個院子,趙振堂居然翻牆去了隔壁,也就是木淑蘭居住的那裡,不過這次沒用多久就翻牆回來,沉聲說道:“他心裡還有這個閨女,那裡乾淨的很。”

    趙振堂找出兩個包袱皮來,把桌子上的金銀分成兩半,一半包起遞給趙進,開口說道:“回家讓你娘收好,說這是別人的,別打開也別動。”

    然後趙振堂把剩下的金銀包好,連同銅錢和布匹綢緞一起卷了,又是說道:“我要去衙門那邊,回去別讓小蘭出門,讓她好好休息,讓你娘多陪陪她。”

    趙進連忙答應,經過這幾天的經歷,他發現自己對父親根本沒有什麼了解,原以為父親趙振堂大大咧咧是個粗人,沒曾想做事這麼細密周全。

    在屋子裡簡單做出漿糊,在外面直接把封條貼在門上,以後這宅院就成了證據,沒有官府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入。

    到這時,太陽也才剛出,街上人不多,趙進用長矛挑著包袱,扛在肩上,腳步匆匆的回到了家。

    院門一開,拐過照壁,就看到何翠花急忙的走出來,看到是趙進才鬆了口氣,在那裡埋怨說道:“你和你爹就不知道送個信回來,還是趙三去王家打聽才知道沒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24 PM

第七十章 就這麼過去了?

看到自己娘親雙眼全是血絲,滿臉惶急關心的樣子,趙進清了清嗓子連忙把發生的事情解釋一遍。

    早飯已經熱了幾次,看到趙進回來連忙端上,而木淑蘭驚嚇過度,一直在哭,剛才哭的疲憊,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趙進吃飯的時候,何翠花沒有多問,趙進心裡大概能猜到,自己母親對木家做的事也有所瞭解。

    裝著金銀的包袱直接被何翠花放在了木淑蘭住的那個屋子,看到這個,趙進更為自己一時的誤會慚愧。

    家裡沒什麼要忙的,趙進不想耽誤自己的練武,和母親招呼一聲,扛著長矛出了門,才關上院門,就看著一個打撥浪鼓的貨郎挑著擔子走過來,

    今天他去那個院子的時間稍晚,王兆靖和陳昇幾個人都在那裡等著,難得見大家圍著王兆靖,聽他在那裡高談闊論,王兆靖看到了趙進,立刻興奮的說道:「大伙去問問趙兄,我也是聽我家護院說的,不如趙兄親臨。」

    這幫小兄弟又把趙進圍起來,滿臉都是興奮好奇的表情,王兆靖今早聽家裡人說了昨晚的事,深夜叫人,又是兇案,還知道趙進和父親趕去,來到這邊就和大家講述,這些年輕人正是好奇熱血的年紀,聽到這個都好奇無比,看到當事人過來,都讓趙進細說。

    等聽到是木淑蘭的父親被殺,大家就沒那麼興奮了,朝夕相處的同伴,突然間家裡出了這等事,大家都有些錯愕,好奇追問的興致都沒了。

    王兆靖照例帶了幾本書,先自己進屋背誦默寫了一段時間,這才出來練武,他練武的時間比趙進他們少一半,因為還要準備科舉的事情,所謂文武雙全就是這樣的人了。

    其實練武的人不多,其餘的人也就是陳昇、孫大雷和董冰峰,石滿強他們已經開始在家裡幫忙,沒那麼多時間過來,貨場比武算是午飯後的休息,至於這宅院只能說偶爾露一次面。

    儘管大家練得投入,但上午的氣氛卻有些悶,午飯時候大家約了貨場相見,就各自散掉回家。

    午飯已經預備好,木淑蘭卻還是呆在房裡不願意出來,何翠花心疼女孩,做好了飯送過去,在那裡勸解,趙振堂和趙進吃了會她才回來。

    「木家的事情,衙門裡的人多少知道點,不過誰也不願意揭破,免得上面追究,這件事估計就這麼過去了。」趙振堂沉聲說道。

    殺人案不算大事,可牽扯到白蓮教、聞香教的案子直接就等於謀逆造反,就算破獲,地方主政的官員也要受牽連,如今的徐州知州留任三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面的人更是這個心思,上下齊心,又拿了好處,也就這麼迷糊過去了。

    也虧得趙振堂對上下的心思摸得清,小心做了點手腳,把這件事定為了兇殺案子。

    趙進能想明白,如果不是自己父親這番運作,真查出來和白蓮、聞香的牽扯,木淑蘭那邊肯定要有麻煩。

    「等小蘭回過神,那些金銀都給她,這幾天她家親戚朋友的應該就能找上門來接人,到時候這事情應該可以了結。」趙振堂也沒什麼心思吃飯,只是交待這些事。

    何翠花點點頭,接著卻有點迷惑的詢問道:「小蘭那邊就她和她爹兩個人,又是半夜跑過來的,她親戚朋友的能知道嗎?」

    「怎麼不知道,我在衙門裡說了苦主女兒在咱家,你也不想想她家是幹什麼的,那些人早就知道消息了。」趙振堂不耐煩的說道,何翠花也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趙進聽趙振堂說的多了,知道知州衙門是個篩子,有什麼消息都會露出來,沒曾想木家的親戚朋友居然也能在那邊打聽到消息,這聞香教還真是神通廣大。

    吃完飯之後,趙進去了木淑蘭的房間,他在外面先打了聲招呼,聽到裡面弱弱的回應後,才邁步走了進去。

    也就不到六個時辰,木淑蘭比昨夜見到的時候又憔悴了不少,臉上沒什麼血se,雙眼裡卻全是血絲,縮在火炕的角落裡,小聲叫了句「小進哥哥」,嗓子已經全啞了。

    看到女孩的淒慘模樣,趙進感覺到一陣心疼,但這時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最後開口說道:「有我在,你別害怕。」

    聽到趙進這番話,木淑蘭在那裡呆了會,把頭埋進膝蓋哭起來,何翠花就在外面站著,聽到裡面的哭聲連忙走進來。

    小男女在外面玩沒關係,一旦在內宅裡就要講究個男女大防,何翠花倒是很注意這個,趙進來看望,她還要在外面守著。

    發現裡面是這樣的情況,何翠花抹了抹眼角,低聲安慰說道:「小蘭啊,來到嬸子這裡就不用怕了,聽你叔叔說,你家親戚馬上就要來接你了,那時候就安心了..」

    對悲苦孤單的木淑蘭來說,趙進的看望和何翠花的安慰讓她略微輕鬆了些,緊張到現在的女孩放聲大哭起來。

    何翠花知道這樣才是女孩心結解開,不會被過度的悲痛傷了身子。

    這種局面,趙進也不好繼續待下去,和木淑蘭打了聲招呼後就離開,突然間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只想通過練武來排解情緒。

    走在街上,趙進才覺得心情好了點,到了開花的時節,萬物開始,連徐州城都顯得不那麼凋敝了,之所以有這個想法,因為那條全是倒閉店舖的街道上,走動的人比平常稍多,看穿著打扮還算體面,應該是想打那些鋪面主意的商人。

    平時趙進或許會多關注下,可中午看到木淑蘭的樣子,讓他根本沒那麼多心情去瞭解,只想著快些去自己二叔留下的那個院子練武。

    過了一上午的時間,知道消息的人就不少了,王家會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陳家本身就是衙門捕快的頭目,消息更加靈通,趙進來的時候,他們正在低聲議論。

    不過也沒什麼新的東西,無非是已經發了海捕文書,城門嚴查,捕快巡城,並且開出了十兩銀子的賞格,如果有人告發就有賞銀。

    陳昇知道的消息不止這麼點,說應該是熟人下手,還有消息說那一刀刺的又準又狠,兇犯手上功夫不弱。

    說完這些,大家都對木淑蘭現在的情況很關心,聽到趙進介紹,王兆靖點頭說道:「應該是去了心結,能大哭出來就是好的。」

    書生一般懂得醫理,王兆靖看書多,見識也多,能有這個判斷不稀奇,不過說完這些之後,王兆靖又沉思說道:「聽趙兄說法,木姑娘這寒冷深夜跑過來,又受了這麼大驚嚇,趙兄還是提醒伯母那邊預備些湯藥,免得突發急病。」

    對方一番好意,趙進連忙答應下來,不過練武的時候趙進卻想到,木淑蘭哭歸哭,而且傷心到了極處,但最多也就是疲憊,那種悲傷過度崩潰的狀態卻看不出來。

    想想這幾年,自己在練武的時候,木淑蘭也在學東西,看來她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柔弱女孩。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28 PM

第七十一章  親戚來得真快

下午的時候,石滿強還過來一次,他家鐵匠鋪因為趙進、陳昇和王兆靖、孫大雷和其他家境不錯的朋友看顧,攬到了很多生意,徐州凋敝,他家的生意卻變好不少,石滿強對這個一直頗為感激,除了維持這份友情外,總是想為趙進他們做些什麼。

    這次來就是為了打造鐵甲的事情,軍中的棉甲、鎖子甲、鱗甲和山文甲都不准民間私自打造,被抓到就是重罪,可趙進設計的那種好似鐵桶的竹甲護具,卻不屬於任何一款,鐵匠鋪可以打造。

    石滿強和他父親想要做幾套出來白送,不過卻被趙進否了,說做歸做,但他會出銀子買。

    而且石家也發現,用竹子篾條編成護具簡單,真要按照這個規制打造出鐵甲卻不容易,很多結構方面完全不一樣,少不得又來請教,趙進自然知無不言,不過這次趙進說得卻不是竹甲護具,而是記憶中的板甲套裝。

    板甲、長矛、方陣,在趙進的記憶裡是相輔相成的,記得朋友還解釋說道,當時在歐洲的兵器作坊可以大批量的生產,用水利機械製造板甲的組成構件,效率很高。

    但把板甲的各方面要求和石滿強說了之後,石滿強目瞪口呆,連聲說回去合計合計,第二次來的時候就苦了臉,敢情他們父子兩個一算,鐵匠鋪要打出這麼一套甲冑來,起碼要三十天,花費不會少於十五兩,這樣的甲冑別說送人,就算十五兩一套,自家鋪子都撐不起。

    石滿強本以為自己這次丟人顯眼,沒想到王兆靖和陳昇還有孫大雷對這個很有興趣,王兆靖和孫大雷都說要買一套,陳昇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不過也很心動。

    看到這個場面,趙進直接給這套盔甲定價二十兩,不能讓石家白忙,二十兩銀子對平民百姓來說是筆巨款,可對於王兆靖和孫大雷這種手頭寬鬆的大富子弟卻簡單的很,第二天就拿了三十兩銀子做訂金,董冰峰知道這件事第三天,也在家裡拿來了銀子。

    陳昇家裡雖然有錢,奈何一來沒有王家和董家豪富,二來父母在身邊,不像孫大雷那樣可以亂花錢,所以正急忙忙的想辦法,據說他弟弟陳宏已經拿出存的五兩銀子給他。

    本來對石家是個尷尬事,可這麼一來,居然成了個賺錢的活計,一套甲賺五兩,對鐵匠鋪也是大生意,何況這是一下子四套。

    石滿強感激感謝,可也知道這是朋友們的信任,不敢有絲毫的馬虎,製作甲冑的過程中,有問題就過來請教,但趙進也是知道個大概,很多東西還要雙方探討,不過這研究本身也是樂趣。

    板甲的主體是兩塊鐵板,扣在前胸和後背上,這兩塊鐵板怎麼連接,下午兩個人商量半天,在地上畫圖比劃,然後才定下在邊緣的地方打眼,用皮索連接兩塊甲板,肩膀那裡還要單獨加上護肩..

    平時趙進和朋友們要練到天黑才散,不過今天木淑蘭在家裡,趙進總覺得掛念,就在比平常早一個時辰的時候和大家打了招呼,說今天先散。

    大家也都明白趙進為什麼早回去,都是笑著打個招呼,幾個關係親厚的還讓他給木淑蘭帶個問候,大家就這麼散了。

    扛著長矛一路回家,那條商業街又冷清了下來,大凡做過生意的都不會選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徐州城雖然凋敝,可戶部山那邊是官員富豪雲集的地方,那裡也有幾處繁華街道,趙進心裡想著,回到了自己家中。

    長矛放在院子裡,推門進屋,何翠花從臥房中探頭出來問道:「今天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大家都說早點散了,小蘭怎麼樣?」陶壺套著棉套,裡面的茶水不太涼,趙進倒在碗裡喝了口,然後問道。

    何翠花走出屋子,歎了口氣說道:「下午小蘭家裡來了親戚,把人給接走了。」

    親戚接走了?這麼快?木家那些「親戚」的消息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靈通,趙進隨口又問道:「那包銀錢拿走了沒有?」

    「走得急,沒拿。」

    「娘你是不是沒說?」

    「混賬小子,你把你娘看成什麼人了,會貪圖那點東西,和小蘭家那個表叔急匆匆的,我說回去給他們拿,他這邊說親人等著見小蘭,先不要銀錢了,你也知道,小蘭家裡那些人不是平常老百姓.。。」何翠花絮絮叨叨的說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趙進有些悵然的放下茶碗。

    茶碗還沒放到桌上,趙進的身體突然僵住,不對!

    木家沒那麼豪富,什麼白蓮教聞香教也沒那麼有錢,將近二百兩銀子的錢財並不是小數目,接木淑蘭的人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

    昨晚木先生被人殺害,今天定的是仇家謀殺,不會有什麼官府緝拿追捕,木家的「親朋好友」,也就白蓮教,聞香教的那些人沒什麼可擔心害怕的,他們為什麼來去那麼急匆匆的?

    那木先生既然是聞香教一方的會主頭目,昨夜被殺,身邊沒有一個手下,一直是孤零零的,人死的時候沒人管,怎麼就這麼快有人來過問一個不到十二歲的小姑娘。

    趙進腦中電轉,早晨起來出門看到的貨郎,貨郎經常會在這邊出現,但不會這麼早,中午在那條一直冷清的街上看到的那些人,已經死寂了這麼久,怎麼會有商人來這邊看鋪面。

    處處不對!自己卻沒有注意!

    「娘,他們接走小蘭多久了?」趙進急忙問道。

    「小半個時辰不到,要吃晚飯了,你幹什麼去?」何翠花回答了兩句,就看到趙進拔腿向門外衝出去。

    「有急事!」趙進大喊了句,到院子裡拿起那根長矛,快步跑了出去,不到小半個時辰應該走不太遠。

    衝出院門後沒跑兩步,趙進就停了下來,門前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小蘭去了那裡,自己該怎麼找,沒有一點頭緒。

    夕陽已經被城牆遮蓋住,漫天餘暉,燦爛晚霞,趙進瞥了一眼,心裡有了點計較,城門在天黑前一個時辰就要關閉,如今白日變長,關門的時間還沒來得及變化,如果木淑蘭是小半個時辰之前被帶走的,應該出不了徐州城。

    趙進略一沉吟,就快步跑向附近的王家,和昨晚來的那種正式不同,他和門房招呼了聲,說有事想找王兆靖,王家的門房知道這是自家公子的好友,不敢怠慢,連忙進去通報。

    不多時,穿著便裝的王兆靖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沒等他開口,趙進拽他到底一邊低聲說道:「你回去拿上兵器,有關於小蘭的要緊事。」

    王兆靖一愣,看著趙進說的鄭重,也沒多問,轉身快步跑進了門,沒多久,他拿著劍快步走了出來。

    「..我覺得不對勁,可能真是她家親戚來接的,但一定要見到人才放心,不然的話,後悔就來不及了..」在半路上趙進沉聲說道。

    「趙兄,這等事咱們幾個怎麼成?我回去請家父寫帖子去衙門.。。」一聽這個,王兆靖急忙開口說道。

    「不行,小蘭家裡做什麼的,你應該心裡有數,這件事只能咱們自己查,如果衙門那邊插手,會有不必要的事端!」趙進斬釘截鐵的打斷說道。

    王兆靖一愣,停下腳步,以王家的權勢和消息,木淑蘭的背景肯定有所耳聞,王兆靖也僅僅遲疑了一瞬,立刻點點頭,沉默的跟上了趙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30 PM

第七十二章 此時見真心

兩個人來到貨場那裡,雖然天色已晚,可那邊還是有不少孩子在玩,看到趙進他們出現,不少人都覺得奇怪,因為往常這個鐘點,他們兩個根本不會出現。

    趙進四下看了看,貨場上安靜了不少,他抬高了聲音說道:「我現在從這裡走剪子股東邊去城南黑虎財神廟,你們誰幫我去找陳昇、孫大雷、董冰峰、石滿強和吉香他們,找到他們後,就讓他們拿著兵器去那條路找我,說我有要緊事,誰找到的人,明天給他十文錢和一個芝麻燒餅。」

    這番話說完,貨場上立刻安靜下來,趙進又把聲音放大了點喊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快去,去晚了綵頭就被別人拿了!」

    話音未落,轟然一聲,貨場上的孩子們散開跑了出去,都去找自己知道的人了。

    趙進領著王兆靖一起,快步沿著剛才說的那條路走去,邊走邊說道:「咱們人少,多叫幾個朋友保險。」

    王兆靖也已經鎮定下來,一邊快步跟上,一邊微笑著說道:「趙兄這法子真是不耽誤一點時間。」

    趙進和王兆靖走的並不快,城門已經關上,人左右是在城內,太著急反而用處不大。

    走出一會兒,陳昇拿著刀快步跑了過來,走得急,呼吸卻很平穩,這麼多年的勤練身體終歸有效果,他也滿臉疑問,他知道做事穩妥的趙進不會平白無故的喊他出來,但還是想知道為什麼。

    「等下大家聚齊了我再說什麼事,先趕路。」趙進簡短的說道。

    陳昇看看王兆靖,也看到王兆靖手裡的狹鋒長劍,他沒有在說話,神色卻有點興奮,一貫穩重的趙進讓大伙拿著武器出門,要幹什麼讓人期待。

    走過十字街的時候,石滿強和吉香也都跟了上來,趙進叫的人已經湊齊,董冰峰為了練武方便,也是住在城內,他住的地方到這條路上最遠,不過董冰峰來得卻是最早,因為他騎著馬。

    孫大雷和董冰峰身上都穿著鑲鐵頁的皮甲,孫大雷拿著斧頭,董冰峰拿著長矛,相比於他們的全副武裝,石滿強和吉香都拿著木棍,腰裡倒是別著短刀。

    一邊走一邊說明情況,大家的神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我想錯了,那豈不是讓衙門裡的長輩白忙一場,咱們自己先找找看,沒事最好,這件事圖個放心。」木淑蘭的背景大家都有數,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

    大家紛紛點頭,趙進又開口說道:「今天大家恐怕都要回去晚了,明天我替大家跟爹娘解釋。」

    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天快黑的時候拿著兵器出門,各家父母肯定擔心,趙進這番話也是替他們打消顧慮。

    果然,說完這句後,氣氛變得輕鬆不少,大家嘻嘻哈哈了幾句。

    沒走多久,石滿強瞅個機會,湊到趙進跟前說道:「趙大哥,咱們不叫小勇嗎?」

    平時大家在一塊練武玩樂,劉勇也算這個小圈子的一員,聽說趙進沒有喊他,石滿強特意問一句,也是擔心劉勇被排斥出去,和大家生分了。

    「你倒是厚道。」趙進當然明白石滿強的想法,笑著說了句,隨後又補充說道:「我們就是去找他。」

    說完這個,趙進拍了下腦門,對邊上的董冰峰說道:「冰峰,你騎馬走得快,先去黑虎財神廟那邊找劉勇,跟他說在那裡等著,說我有急事過去找,如果他人不在那邊,你就讓那裡的人幫著去找,說是要緊事。」

    看趙進說的慎重,董冰峰急忙催動馬匹朝著城南那邊去了。

    大家拿著兵器快步走在街上,開始都感覺到新鮮興奮,還有人在低聲談笑,可看到趙進面se嚴肅的走在前面,他們也漸漸的感覺到了事情不簡單,也都變得肅然。

    手持兵器,肅然行走,無形中有行軍的氣氛,他們每個人都漸漸感覺到,都有些控制不住的熱血沸騰。

    等到了黑虎財神廟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暗了,黑虎財神廟比起趙進,各個神色不善,應該是那程銅頭臨時調集的人馬。

    而劉勇則在那裡張望,董冰峰的消息顯然已經通知到了。

    看到趙進他們這個打扮過來,劉勇也嚇了一跳,急忙迎上去,趙進開門見山的詢問說道:「城內白蓮教、聞香教的事情你熟不熟?」

    這問題問的太直接了,劉勇身子一顫,連忙搖頭說道:「我家附近幾個燒香的倒是知道,其他地方的就不知道了。」

    說完這句,劉勇湊近了壓低聲音說道:「趙大哥,其實你可以問問小蘭,她應該知道..」

    「小蘭不見了..」趙進皺著眉頭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劉勇一驚,隨即撓了撓頭,低聲說道:「趙大哥,我的消息還不算多,我們大當家的肯定能知道。」

    趙進點點頭,劉勇已經開始混江湖,他們這種道上的角色,對城內的各種風吹草動肯定清楚,他來找劉勇也是這個目的,當然,如果劉勇不知道,他就要去找程銅頭。

    「麻煩你去稟報一下。」趙進說道,劉勇乾脆的點點頭,轉身就要進去,剛動作就被趙進叫住叮囑了句:「記得和你們當家的說說王兆靖和陳昇家裡的身份。」

    自家父親的面子足夠大,但王家那等已經是徐州最頂尖的清貴,陳昇家裡在衙門捕隊的勢力更大,這兩個更能壓人。

    那邊劉勇點點頭,快步走進去了,另一邊卻湊過來一個人,遠遠的先作揖打招呼,卻是當年那五個潑皮之一的陳二狗,因為當年有那個轉折,如今這陳二狗也是程銅頭手下獨當一面的頭目。

    陳二狗對趙進客氣的很,見禮之後到跟前問道:「進少爺,這次來有什麼吩咐?」

    趙進把下午的事情又說了一遍,陳二狗聽了之後愣了愣,搓著下巴說道:「這倒像是拐子的手段。」

    「拐子?」趙進反問一句,這個猜想更加糟糕,這個年紀的女孩被拐走的下場十之八九是被賣入火坑。

    「自家親戚接人,肯定要把行李錢財都拿走,拐子得手就有錢財,自然不會在乎這個。」陳二狗可是老江湖人了,對很多門道多有耳聞,他的分析就比劉勇那個要靠譜很多。

    一聽到這個,趙進更是凜然,他索性說得更詳細了些,比如說那個貨郎,比如說那條街道上的人,陳二狗停了手上的動作,湊近了點說道:「這是提前去踩盤子看場面,恐怕老爺上差和少爺練武都被他們盯著,然後才去騙人的。」

    說到這裡,陳二狗搖搖頭說道:「能下這個功夫折騰的拐子..要說木小姐那等相貌也值得這麼..」

    陳二狗好像想起什麼,這時候劉勇從黑虎財神廟裡面走出來,臉色卻難看的很,走到趙進跟前遲疑了下,低頭小聲說道:「趙大哥,我們大當家的不在,說是中午就去城外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34 PM

第七十三章   問得出

聽到這句話,陳二狗一愣,張張嘴什麼都沒說,趙進看看周圍的那些年輕漢子,再想想劉勇剛才的話和現在的表情,趙進馬上就能猜到那程銅頭肯定在裡面,不過不想接這件事。

    把自己當成小孩子對待嗎?又或者這件事麻煩的很,連他這個徐州城內的小土豪也不敢沾手?換自己父親過來求是不是更好一點?趙進腦海中幾個問題閃過,但他很快就否定了向父親求援的想法,父親趙振堂好不容易才把這事壓下去,不能再折騰起來了。

    但程銅頭這邊明顯有辦法卻不願意幫忙,趙進看了看不遠處那二十幾個流里流氣的漢子,他們身上鼓鼓囊囊的,應該是揣著短兵,趙進真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他和身邊的朋友們可以輕易擊敗對方,沙場上的武技比這街巷的鬥毆不知道強出多少,難道要闖進去逼問?

    趙進又否決了這個想法,那就太耽誤時間,那程銅頭抵賴不說還要更誤事,而且還會牽扯出別的是非麻煩。

    「陳二狗,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趙進抬頭問道。

    陳二狗又一愣,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已經掛起燈籠的財神廟,乾笑著說道:「進少爺,小的瞎說幾句而已,實際上什麼也不知道。」

    在一邊的劉勇已經滿臉羞愧的低下頭,站在趙進身後的陳昇卻冷哼了聲說道:「給臉不要,趙進不用問他們了,咱們回去找家裡人幫忙。」

    劉勇的頭更低,王兆靖卻伸手拽了陳昇一下,使了個眼色,陳昇看看趙進又看看王兆靖,沒有再說話。

    趙進四下看看,周圍沒有外人,他肅然開口說道:「陳二哥,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我必有報答,我趙進做事,陳二哥應該知道的。」

    現在趙進已經比陳二狗還要高,這話肅然說出來,陳二狗打了個哆嗦,連忙搖手說道:「當不得這個二哥,進少爺你折殺我了..」

    這無謂的客氣話在趙進的平靜眼神中聲音越來越小,五年前趙進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陳二狗就被他痛打,然後借勢壓人,差一點被逼上絕路,然後趙進又伸出援手,讓他有了今天還不錯的日子。

    這等手腕至今陳二狗還清楚記得,聽對方如此鄭重其事的說出來,他不敢不鄭重對待。

    遲疑一瞬,陳二狗乾笑著說道:「進少爺,小的真不知道,要不您先忙著,令尊神通廣大,沒準等下就有消息來了!」

    趙進盯著陳二狗看了一眼,轉身就走,他身邊的朋友們也都跟上,臨走時都冷冷的看著劉勇,陳昇更是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劉勇被臊得的滿臉通紅,啞著嗓子問趙進說道:「趙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留著跟你們當家的混吧!」石滿強粗聲說了一句,也是扭頭就走,劉勇剛要說話,卻被陳二狗拽了一把。

    趙進他們一干人快步離開城南,走出一條街道,王兆靖才低聲說道:「那什麼銅頭肯定在裡面,他們肯定知道點什麼,只是不說。」

    「娘的,今晚回去我就和我爹說,這程銅頭不要在城裡呆著了。」陳昇氣得咬牙發狠。

    石滿強剛才還替劉勇說話,現在卻覺得自己跟著丟臉,悶聲說道:「我真看錯了劉勇。」

    「趙大哥,怎..怎麼辦?」孫大雷結巴的毛病始終沒改,一著急更厲害,他這麼問,大家的眼神都看向趙進,現在除了求各家的長輩,似乎沒有別的辦法了。

    就在這時候,聽到有人快步跑過來,現在各處炊煙升起,街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大家看過去,發現卻是劉勇跑了過來。

    「你還跟著來幹什麼?」吉香冷著臉喊道。

    趙進卻一擺手,停下腳步等著,劉勇跑到跟前後,氣喘吁吁的說道:「趙大哥,剛才陳二哥讓我來告訴你,去城東九尾娘娘廟那裡找,如果是拐子干的,十有八九在那裡了。」

    陳二哥就是陳二狗,大家都聽得明白,原來當面不敢說,私下裡派劉勇來說了。

    城東九尾娘娘廟實際上供狐仙的野廟,早就沒了香火,裡面不知道誰在住著,大家對徐州這邊都熟悉的很,自然知道這個地方。

    趙進點點頭,剛才陳二狗說不知道的時候給他使了個眼色,當時他就明白對方的意思,果然,沒走出多遠就派人來報信。

    「你回去和陳二狗講,我說話算話,我記得他這個人情。」趙進開口說道。

    說完這句話後,趙進對大家說道:「大家去九尾廟。」

    劉勇跑來的時候,腰裡別著一把斧頭,滿臉想要幫忙的樣子,趙進說出這句話之後,他遲疑著站在那裡,滿臉黯然,看著大家冷眼相對,覺得自己被朋友們排斥出去了。

    「還在那裡呆著幹什麼,快跟上來!」趙進不耐煩的回頭招呼一聲,劉勇渾身一震,隨即黯然的神情變成了激動,快步跑著追上。

    到了隊伍裡,被石滿強重重一拳打了個趔趄,肩膀雖疼,可劉勇卻笑的極為開心。

    「..城內燒香信教的從五天前突然都停了,那些管事們每天都出城,以前他們都在城內..」

    「..從前雲山寺有人放過消息,打聽小蘭的背景,大哥你那次打了人,聞香教那邊也放了狠話,雲山寺才收手..」

    「..咱們徐州拐子不少,不過有一撥專門拐賣那些出挑美貌的女孩子,都是賣到揚州、南京和蘇州那邊,甚至有大戶人家的女眷都遭了黑手,在這城裡敢向趙大哥你家伸手的也就是這夥人了..」

    「..那個陳二哥還說,如果不是這夥人,還請趙大哥你盡快讓家中長輩出手..」

    劉勇跟上來說了些支離破碎的話,顯然都是那陳二狗交待的,趙進一干人都在凝神細聽。

    王兆靖沉聲開口說道:「說一件腌臢的事,我家回來後,雲山寺的住持一直想要交結,不過家父聽聞那雲山寺不乾淨一直沒有理會,聽家裡本地的下人講,那雲山寺的住持喜歡小女孩。」

    趙進猛地停下了腳步,然後腳步又加快了些許,他已經能大概想明白這其中的來龍去脈,趙進平時對細節觀察的很認真,有很多細碎的小事現在都可以聯繫起來了。

    最早是看到那如難、如寧和尚去店舖裡強搶掌櫃的小女兒,說要帶到寺裡去修行,再見這如難和尚,能看出他明顯地位高了許多,或許就是因為那個小女兒送上去得了好處。

    然後那天再見如難和尚,這些人都注意到了木淑蘭,第二天雲山行的人就過來盯梢,明顯有不軌的企圖,被自己痛打送進衙門之後,雲山行又被放火,顯然是聞香教的人下了狠手,經過那次之後,對小蘭有企圖的那些人就不敢妄動了。

    但是昨夜風雲突變,木淑蘭的父親暴死,聞香教的人都消失不見,或許雲山寺的人通過這個渠道知道了消息,或者通過衙門的人知道了消息,他們對小蘭覬覦已久,或者一直就在外圍盯著,聽到有這個機會,馬上就僱人過來拐騙。

    他們也知道木淑蘭身份敏感,知道這件事不會在官府裡張揚,只會暗地裡較量,以雲山寺的勢力,真不在乎趙振堂這邊。

    「會不會已經被送出城了?」趙進問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41 PM

第七十四章  初生猛虎


   「不會,按照趙大哥你說的時間,他們不會出城,因為出城就要走夜路,風險太大,而且城門關閉前盤查也會變嚴,很容易出岔子,如果真是那些人幹的,他們會在宅子裡休整一夜,做些準備和安排,下迷藥之類的。」劉勇連忙解釋說道。

    劉勇遲疑了下,湊近趙進耳邊低聲說道:「陳二哥說了,如果是這幫人幹的,就不會壞了小蘭的清白,他們要賣大錢的。」

    趙進點點頭,他倒能推測出這個,如果是如難和尚派人拐騙木淑蘭,那就是為了換取自己的富貴權勢,自然要完完整整的送到上面去。

    「那裡有多少人?」趙進又問道。

    劉勇搖搖頭,不敢確定的說道:「那夥人靠的是拐騙,應該只有一兩個看守的。」

    說一千道一萬都是猜測,歸根到底還是要看到真人,趙進知道自己在賭博,但眼下沒有別的方向可以去找,只有順著知道的線索追下去了。

    天已經有點黑了,東邊已經能看到星光,九尾娘娘廟已經出現在眼前,董冰峰隔著一條街就下馬步行,把坐騎隨便拴在一處地方,城東這片區域居住的都是中等人家,徐州衛和徐州左衛不少有家業的軍將都在這裡有宅院。

    單個宅院看起來還算齊整,但站在街道上看過去就覺得散亂,每家的院牆家門各自不同,亂糟糟的不像樣子。

    如果不是這九尾娘娘廟院子裡梳著一根旗桿,看起來就和正常人家的大宅院沒什麼區別,大門緊閉,牆壁也很完整,院子裡還有燈光,一看就知道有人居住。

    趙進他們一干人在路口那邊停住,這裡街上也有人走動,都是奇怪的看過來,但也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看了一眼就扭頭回家,不過也有兩個人一直盯著,一個就在九尾娘娘廟門外,看著像過路的行人,可倚著牆左顧右盼根本不挪動,還有一個是個小攤販,無jing打采的坐在竹筐後面,整條街上就這麼一個小販,看著扎眼的很。

    「咱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那家羊肉店到底在那裡?你是不是走錯了地方?」趙進突然抬高聲音說道。

    大家都是一愣,隨即看到趙進轉過來壓低聲音說道:「那門口有兩個放哨的,快跟著我的話說。」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王兆靖,他同樣大聲說道:「就說在這邊,應該沒錯啊!」

    「我對付靠牆那個,陳昇對付那個小販,劉勇跟著我,吉香跟著陳昇,你們兩個去堵住他們的嘴,明白嗎?」趙進沉聲說完,看看同伴,被他點到名字的人都慎重點頭。

    包括趙進在內,他們這些年輕人此刻都無比興奮,各個眉飛色舞的樣子,平時就是自己比武,眼下卻要真做些事情出來了,董冰峰和吉香甚至激動的身體顫抖。

    趙進深吸一口氣,又揚聲說道:「順著這條街走走,我聽說那家羊肉館沒有門臉,就在住戶家裡,到時候我請大家吃個痛快。」

    一干人嘻嘻哈哈的沿著街道走過來,九尾娘娘廟外面的兩個暗哨,在那裡都鬆了口,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心想不知道那裡來的有錢公子哥找樂子,這條街上哪裡有什麼羊肉館。

    正說著趙進已經走到了跟前,天色偏黑,遠遠的已經看不清楚,那守著竹筐的攤販這才看清趙進的模樣,趙進也看清了他的樣子,趙進臉se驟冷,這攤販的樣子他記得,就是早晨見過的那個貨郎。

    那攤販的雙眼瞪大,他也認出了趙進,張嘴就要叫喊,電光火石之間,趙進手中的長矛一翻,直抽下去,重重的打在這攤販的脖頸上,這攤販雙眼泛白,直接倒在了地上。

    靠牆那個放哨的本來有點走神,突然發現對面的同伴被打倒,剛要反應,只覺得眼前一閃,一把長刀抵在了咽喉處,頓時什麼話都喊不出了,他反應慢一拍,自然沒有下意識的喊叫。

    被刀刃抵在喉結處,這暗哨遍體生寒,不自主的向後靠,而且他清楚的感覺到咽喉上那刀刃在微微顫動,這更讓他怕的要命。

    看著眼前這幾個人都十四五歲年紀,可個子比還要高壯,臉上稚氣未消,還帶著點興奮,甚至還有恐懼的神情,但手上拿著寒光閃閃的兵刃,當真彆扭異常。

    這暗哨剛要張嘴求饒,就被身邊的人牢牢摀住,下意識的要掙扎,卻根本掙不開,力氣這麼大!

    趙進拿著長矛戳了戳那攤販,看到沒有任何反應,確定是真昏了,轉頭對著那暗哨低聲說道:「木淑蘭在不在裡面?」

    那暗哨一愣,露出茫然的眼神,趙進又換了個說法:「有沒有在城北那邊抓來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大概這麼高。」

    隨手一比劃,那暗哨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趙進感覺心裡一鬆,找到了。

    「我有話要問你,你要敢喊,就宰了你,明白你就點點頭。」趙進又開口說道。

    那暗哨拚命點頭,趙進示意吉香鬆手,陳昇也把長刀向後撤了撤,趙進要問問裡面到底有多少人。

    還沒開口,就聽到「吱呀」一聲響,那九尾娘娘廟的院門被從裡面拉開,一個人探頭出來說道:「送飯的..」

    話沒說完,看到門邊的情景,立刻愣住,被趙進他們逼住的那名暗哨看到自己人,立刻扯著嗓子大喊:「救命!」

    「不好,有賊上門!」探頭那人根本不管同伴,當即就喊了出來。

    趙進一幫人都圍在這邊,根本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突發情形,最外面的孫大雷總算反應不慢,拿著手中的斧頭就砸了過去,本來斧刃向下,臨揮動的時候連忙翻了下,變成了斧背去砸。

    畢竟慢了半拍,風聲呼嘯,探頭那人手忙腳亂的向後閃躲,居然躲了過去,在外面就能聽到裡面那人還在嚎:有賊上門,外面的小四小五已經被抓了。」

    院子裡面叫罵聲和打鬥聲都傳了出來,趙進大急,這次根本安排的不周全,一幫人全都聚在一堆,連個看守放哨的都沒,抓了別人的暗哨,卻還是驚動了院子裡的拐子。

    「打昏他,跟我衝進去!」趙進大吼一聲,提著長矛朝院門衝去,跑了兩步還要繞開正在回頭的孫大雷。

    被按在牆上的暗哨剛喊了兩聲,就看到木棍和刀背朝著頭頂砸了下來,沒來得及躲直接就被砸中昏厥。

    趙進動作不算慢,他衝到門前,那驚慌失措的人剛反應過來,剛要關門,趙進手中長矛不管不顧的朝著門縫刺了過去,那人慌不迭的撒手,轉身朝著裡面跑進去。

    還沒等趙進下一步動作,後面被人一撞,身不由己的進了院子,進了院子還來不及停下腳步,跌跌撞撞的向前好幾步才停住。

    亂成一團,趙進懊惱的回頭看,發現一幫夥伴都擁擠了進來、趙進突然發現自己很緊張,他在那裡低聲吼道:「散開,散開,別被自己人傷到。」

    身後的一干人這才亂哄哄的散開,最鎮定的算是王兆靖,他站在趙進身邊,拔劍出鞘。

    但這個鎮定也不怎麼樣,趙進能聽出的聽到王兆靖粗重的呼吸,陳昇雙手握著刀,刀在顫抖,董冰峰的長矛居然掉在了地上,正在手忙腳亂的撿起來,而孫大雷正磨蹭著躲在大家背後,石滿強和吉香頭上已經有了冷汗,唯一鎮定的反倒是劉勇,已經把短斧拿在手中,站在陳昇左側,到底是混江湖的,有打架廝殺的經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44 PM

第七十五章   見血


進了院子到現在,趙進他們還沒有向前一步,聽著身邊的粗重呼吸,眼角瞥到的兵器顫抖,趙進突然有點後悔,早知這樣,不如去請長輩出面,如果各家長輩出面,他們自己不出頭也可以指使城內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不要說別人,連趙進自己也是嗓子發乾,掌心全是汗水,從前那些打架鬥毆的經歷對此刻根本沒什麼大用,趙進突然發現,自己拿著的是白刃,要真刀真槍的見血要命了。

    九尾娘娘廟裡面是一間不大的正堂,兩側偏方,看不見什麼香火,已經被改造成了住戶的樣子。

    趙進他們還沒鎮定下來的時候,正對著的堂屋大門打開,六名大漢衝了出來,後面還有三四個人在門口張望。

    這幫大漢衝出,趙進剛深吸一口氣,心中卻吃了一驚,不是說會有一兩個看守嗎?怎麼突然出現了六個!剛反應過來,卻聽到身後腳步聲亂響,忍不住回頭看,發現幾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步,就連身邊的陳昇和王兆靖都身子晃了晃。

    那六名大漢兩個人身材不高,身穿褐色短襟,手持鐵尺,其餘四個身高力壯,身穿黑衣棉袍,黑布包頭,手上拿著短刀斧頭。

    這幾個大漢一衝出來也嚇了一跳,他們看到院子裡有八個全副武裝的人,而且有四個拿著長兵器,還有穿著甲冑的,剛要縮頭,發現這八個闖進來的人好像很驚慌,氣勢不足,再仔細看,發現這八個人年紀都不大,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儘管長得高壯,可滿臉都是恐慌神色。

    氣勢此消彼長,這六個漢子立刻囂張起來,一個身材最健壯的大笑了兩聲說道:「那裡來的小崽子,你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裡可沒人給你們餵奶。」

    這話一說,其餘五個跟著哄然大笑,連堂屋門裡都有個兩個人大著膽子走出來。

    「嘖嘖,那個拿劍的小子不錯,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師..那個你們把他拿下來,我奉送十兩銀子。」身後一個看著像文士的中年人嘿嘿笑著說道。

    那個最先發話的大漢「哦」了一聲,粗聲說道:「不要你的銀子,這樣的好貨色我們那邊也有人喜歡。」

    「就是,就是,不比那小姑娘差,沒準更喜歡呢!」有人用噁心的語氣接口說道,又是哄笑一片。

    王兆靖自然知道對方在說誰,他氣得滿臉通紅,本來還算穩定的身形開始劇烈的顫抖,手中的劍也在晃動。

    「鎮定,鎮定!」趙進聲音越來越大,對方說這麼難聽,一來是輕敵耀武揚威,二來就是為了讓己方心浮氣躁,趙進儘管緊張,卻要壓下同伴們的情緒。

    「都他娘的聽好,我對付那個最壯的,陳昇對付他右邊第一個,王兆靖對付左邊第一個,石滿強和吉香對付右邊第二個,劉勇和孫大雷對付右邊第三個,董冰峰對付左邊第二個。」趙進幾乎是吼出這番話。

    這些話喊出,院子裡猛地安靜下來,趙進清楚的感覺到朋友們鎮定下來了。

    五年來在貨場上,大家被趙進指揮習慣了,在這種慌亂失措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聽從,趙進這麼一喊,大家都覺得有了主心骨。

    「好!」王兆靖回答。

    「你小心!」陳昇回答。

    「大哥放心!」其他人參差不齊的回答,只有孫大雷的聲音有點顫。

    趙進向前走了一步,其他人也跟著向前一步,他們向前,對面的六名大漢情不自禁的後退。

    退了半步立刻反應過來,而從屋子裡出來的那個中年人,後退幾步,被身後的門檻絆倒,直接摔了回去,被身後的人慌忙扶住。

    「我知道木淑蘭在你們這裡,把人放了,我可以當從沒來過!」趙進長矛前指,咬牙說道。

    一提到木淑蘭的名字,院子裡的人臉色都變了,那六名大漢彼此交換眼神,身後跌倒那位更是失聲喊道:「你們怎麼知道?你們怎麼找過來的?」

    為首的那大漢比了幾個手勢,臉上沒了笑容,冷聲說道:「你們把兵器丟下,身上的錢財留下,我可以讓你們活著離開,不想死的話你們就..」

    話音未落,那大漢已經邁步衝上,揮刀就砍,其他幾個人幾乎是同時發動,衝殺而來!

    本來趙進還要針鋒相對,卻沒想對方根本就不是要談,而是藉機衝殺,他們的反應已經慢了!

    天色雖黑,院子裡卻被屋內燈火映襯的很亮,那大漢的猙獰面目趙進看得很清楚,對方手中刀鋒寒光更是刺眼。

    這是要殺人,這不是比武,也不是鬥毆,一時間趙進感覺到自己的好勇鬥狠全然無用,他感覺到自己雙腿發軟,整個人都僵住了。

    絕望恐懼的情緒瀰漫,但感覺是感覺,反應是反應,五年的苦練,每天單調重複差不多的動作,讓趙進有了近乎本能的反應。

    敵人進攻,那就把手中的的長矛刺出去!

    千錘百煉的動作,儘管因為恐懼和慌亂有些變形,但依舊足夠快,足夠準!

    一切都是電光火石之間,在外人眼中,趙進身體微微後仰,然後長矛急刺而出!

    趙進的長矛每天都要在牆壁和木樁上刺千百次,熟練之極,他第一攻擊的選擇就是咽喉!

    那大漢的刀剛剛揮下,動作還沒有做足,趙進的長矛好似毒蛇吐信,猛地刺入他的咽喉,然後迅捷無比的收回!

    「嗤」的一聲,一道血線急噴而出,持刀大漢的神色從兇惡變成了不能置信,張大嘴想要叫喊,卻只能發出「呵呵」的聲音,手中刀落地,雙手摀住了咽喉,整個身體不受控制的軟下去。

    熱血噴灑,正淋在趙進的臉上,血液滾燙,帶著腥氣,趙進身體劇烈的顫了下,整個人都有些呆滯,他被殺人這件事震呆了,儘管人是他親手殺的。

    對方衝過來,不僅僅是趙進被嚇懵,他身邊的夥伴們各個亂了方寸,就連王兆靖和陳昇都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落在人後的孫大雷更是下意識的轉身,唯一一個有勇氣衝上的就是劉勇,他揮舞著手中的斧頭咬牙迎上。

    為首那大漢被刺死的那一瞬間,那五個並肩衝上的人動作都停了下,每個人都不受控制的轉頭,滿臉都是驚駭的神色,怎麼剛動手,自家的頭目就被殺了。

    就是這一刻,最先反應過來就是陳昇,他本就做好了迎頭劈下的起手式,看到身邊趙進出手斃敵,陳昇的恐懼和驚慌突然消散,他爆喝一聲,已經調整好身形,長刀劈下。

    寒光閃過,陳昇對面的那人格擋的手臂被砍掉,長刀去勢不減,直接砍在那人脖頸上,半邊身子都被切了下來,鮮血狂噴而出。

    幾乎就在陳昇出手的同時,王兆靖兩步邁出,手中長劍一錯一刺,隔開對面那人短刀,長劍狹鋒劃開了對方脖子上的血管。

    石滿強和吉香手裡都拿著木棍,一反應過來,都是打了過去,他們兩人也談不上什麼配合,都是摟頭蓋臉的砸下去,對面那人慌不迭的躲閃,閃過了石滿強的,吉香的攻擊卻沒躲過去,被重重一棍砸在肩膀,那條胳膊頓時抬不起來,刀也掉在了地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49 PM

第七十六章  沒想過會這麼冷漠


對方沒了兵器,石滿強卻發了蠻性,直接撲了上去,他現在身強力壯,謹慎扭打,連陳昇都未必是他對手,對面這人也敵不過,被石滿強抱住之後就是一個頭槌,砸的口鼻流血,眼睛也看不見了,吉香上去就幫手,幾下子砸下去,人就不動了。

    劉勇第二個衝鋒,他面對的那個人手中拿著鐵尺,兩個人最先碰上,受趙進殺人的震撼最小,劉勇猛打,對面這人卻有技巧,鐵尺一擋一滑,重重的敲在劉勇胳膊上,劉勇痛叫一聲短斧就被打落,那人手中鐵尺揚起就要繼續,就在這時,劉勇身後的孫大雷反應過來,雙手拿著斧頭就劈了上去,這人想要故技重施,可兵器相碰,力量卻無法抗衡,拿著鐵尺的手臂硬生生被壓的變了角度,聽著「卡嚓」一聲脆響,那人隨即痛叫出聲,這一下硬生生的斷了胳膊,直接喪失戰力。

    本以為董冰峰武技最強,所以安排他單獨對付一人,沒曾想董冰峰最慌,長矛刺出去的時候已經偏了,勢頭也不足,被對方一把抓住,雙方就在那裡拉扯起來。

    趙進殺人,抓著矛桿的那漢子就嚇得撒開了手,還沒等董冰峰追擊,他扭頭就跑,才跑出幾步,趙進已經趕上,長矛急刺,直接刺穿了這人的小腿,這人慘叫了聲,直接摔在地上。

    轉眼之間,三死三傷,轉眼之間,囂張的大漢們完敗,膽怯慌張的年輕人們完勝。

    趙進他們每個人都多少被鮮血噴濺到,傷的那三個還好,死的那三個鮮血都是狂噴。

    帶著腥氣的熱血灑在臉上,每個人都覺得噁心,還沒等趙進說話,王兆靖站在原地開始乾嘔,陳昇直接吐了出來,趙進也覺得胸腹間一陣翻滾,有要嘔吐的意思。

    趙進深吸一口氣,血腥氣瀰漫在院子裡,他知道事情還沒結束,他揚聲說道:「冰峰,你先去關上院門!」

    因為自己表現失措而慚愧的董冰峰正在低頭,聽到趙進的話,連忙過去關上院門。

    「我們贏了!」趙進抬高了聲音說道。

    這句話讓院子裡的年輕人們精神一振,噁心和不適都煙消雲散,只覺得熱血沸騰,在他們第一次對外戰鬥中,在這樣的生死廝殺中,他們完勝!

    儘管有慌亂,儘管膽怯,甚至在生死關頭出現了遲疑,但最後他們勝了!

    每個人看著趙進的眼神都不同,方才交手時顧不上那麼多,現在冷靜下來,都記起在大家膽怯心慌的時候,是趙進先出手,一擊殺敵!

    「趙兄,有勇有謀,真是了不起!」王兆靖先開口說道,一向風度翩翩的他胸前全是敵人的鮮血,臉上也沾了不少。

    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點頭贊同,院門這時候已經被關上了,趙進擺擺手說道:「事情還沒完,劉勇你和冰峰把他們的兵器都收攏了,大雷留下來守住院門,其他人跟我進屋去!」

    地上三具屍體,一個失去意識的傷者,還有兩個在那裡痛叫,而開門開熱鬧的那四個人,現在還處於震駭中,四個人就那麼傻愣愣的呆在那裡。

    看著趙進走過去,門內兩個人驚呼一聲,撒手後退,被他們扶住那位又摔了下去,重重坐在地上,屋裡的人想要關門,門卻被坐在那裡的中年人擋住,一時關不上。

    趙進一步步走過去,長矛向前一伸,關門的人又是驚呼,嚇得連門都不管了,急忙朝著屋子裡跑,趙進走到門前,抬腿一腳,直接把坐著的那中年人踹了進去,他大步跟著邁入屋中。

    屋子裡點著燈火,原來九尾娘娘的塑像和供桌已經不見,就和正常人家一樣擺著桌椅,先前那三個人好像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跑,根本不知道去那裡。

    趙進雖說大步進屋,可一直翻腕握著長矛,只要有人突襲,他隨時能夠反擊,但外面那六個人應該就是這裡的護衛,不過即便只有六人,也讓他大大意外,因為事先根本沒有料到。

    「都給我跪下!」趙進暴喝一聲,那三個人立刻僵住,看著渾身血污的年輕武者們,顫抖著跪了下去。

    「把門口那個拖上來!」趙進又喊了聲,石滿強和吉香直接把倒在地上那中年人拖了過來。

    人到跟前想要爬起,趙進長矛矛尖已經伸到他的眼前,這中年人立刻僵住不敢動了。

    「人在那裡?」

    趙進沒想到自己能發出這麼冷漠的聲音,地上那中年人稍一停頓,趙進手中的長矛向前一送,直接刺破了那中年人的肌膚,鮮血流出。

    那中年人身子劇烈的震顫了下,隨即一動都不敢動,顫抖著聲音說道:「在左邊的屋子裡。」

    「屋子裡有沒有別的人?」

    「只有兩個婆子。」

    趙進把長矛向後一收,開口對身後的陳昇說道:「你來看著他們,如果有不對,一刀砍了他。」

    陳昇點點頭,提著長刀走了過來,趙進又對王兆靖說道:「你和我一起,我挑開簾子,你護著我身側。」

    王兆靖一抖手中長劍,跟在了趙進身後,正堂左邊的屋子門上掛著厚厚的簾子,聽不到裡面的動靜,趙進走到跟前,用手中長矛直接把簾子挑起。

    這屋子裡面點著燈,兩個四十多歲的婆娘手裡拿著剪子和短刀,渾身抖得好像篩糠一樣,站在那裡不敢動彈。

    「丟掉東西自己滾出來,饒你們不死!」趙進冷聲說道。

    看著拿著兵器,身上浴血的趙進等人,那兩個婆娘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手中壯膽的短刀剪子直接掉在地上,整個人也跟著癱軟,根本就出不來。

    「石頭和大香跟我進來!」趙進放下長矛,卻把腰間別著的倭刀抽出來,和王兆靖一起走了進去,被他叫到名字的兩個也連忙跟了進去。

    這屋子收拾的頗為整潔,看著像中等之家的模樣,在門邊的位置擺著一張床,床上有人躺在那裡,正是木淑蘭。

    細看才發現木淑蘭手腳被捆,嘴被一塊布堵著,在那裡動彈不得。

    女孩的臉上全是淚痕,衣服完整卻有不少褶皺,就知道她剛才掙扎過,木淑蘭現在已經艱難的轉過了頭,看到趙進他們進來,就知道自己得救,眼淚頓時止不住的流淌而出。

    趙進長出了口氣,賭對了,女孩果然在這裡,人救下來了,自己如果今晚找不到,明天可能就再也見不著,這是把小蘭從火坑的邊緣拉了回來。

    想到這裡,趙進突然身子有點軟,目標達到,真的放鬆下來,第一次殺人後的興奮也消散無蹤,恐懼擔心和疲憊都翻上來,真有點繃不住。

    「趙兄,還等著幹什麼,快去把木姑娘的繩索解開。」王兆靖在趙進身後提醒了句。

    趙進這才從愣怔中反應過來,王兆靖臉上露出微笑,跟在那裡還不知道做什麼的石滿強和吉香小聲說道:「咱們把那兩個婆娘拽出去,讓趙兄安慰下木淑蘭。」

    那兩個婆子被拽出去,門簾又被放下,趙進回頭看了眼,他在感歎王兆靖的心思細密,一個女孩子被捆綁的結實,如果過去解開就要接觸肌膚,唯一有資格這麼做的就是趙進。

    趙進取出女孩嘴裡的布團,木淑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用刀割開捆著她的繩索,女孩活動了下手腳,哭聲更大了。

    「..小進哥哥,他們說要送我去寺裡,說明早會給我吃藥,然後醒了就去了別的地方..」

    「.。。小進哥哥,我好怕!」

    木淑蘭摟著趙進大聲嚎哭,把剛才的驚恐和絕望發洩一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53 PM

第七十七章   丁工孟


    趙進很笨拙的安慰,木淑蘭的情緒總算慢慢恢復了,開始抽泣著講述經過。

    下午時候,突然有人叫門,趙三出去應門後回來說木淑蘭的長輩過來接,何翠花出去看了看又叫木淑蘭出去。

    木淑蘭見到一個很和氣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說木淑蘭的大伯派過來的,而且還給了小蘭看了一個香囊,那香囊上繡著一朵白蓮,正是聞香教的信物。

    看到這個後,那中年人儘管沒透露很多細節,但卻看起來像自己人,而且木淑蘭知道自己父親曾說過如果出事,就是這位大伯來接,一個連趙進他們都不知道的消息這人卻知道,更沒什麼疑點。

    那中年人口口聲聲說自己大伯急著見自己,木淑蘭也就跟了出去,沒曾想一拐過路口,就被人捆上堵嘴然後丟進一輛大車。

    到了這裡,身上所有東西都被那兩個婆子搜了個乾淨,而且那兩個婆子一直在這邊監視著她。

    本來木淑蘭已經絕望,知道自己會被賣到什麼火坑,或者更悲慘的遭遇,卻沒想到趙進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趙進卻聽明白了,那個中年人十有八九就是外面那個,他們能騙到木淑蘭,無非是依靠模糊的話語,讓木淑蘭產生誤會,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聞香教的人肯定和這幫拐子有勾結,不然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的消息。

    「小蘭,你先在這裡定定神,我出去問問他們。」趙進看著木淑蘭的情緒已經平穩下來,就要出去詢問,

    沒曾想剛一起身,就被小姑娘抓住,眼巴巴的看著他說道:「小進哥哥,我怕。」

    平時可看不到木淑蘭這般嬌弱的樣子,趙進笑著說道:「不用怕,大家都來了,你先呆著。」

    又安撫了幾句,木淑蘭才不捨的放趙進走出屋子。

    走出屋子後,趙進看到外面那三個傷者也被帶了進來,所有人都被捆起來,活著的都被堵上了嘴,也不知道他們在那裡翻出的繩索。

    趙進沉吟了下,剛才木淑蘭的描述裡提到了這個中年人,剛才自己這些人衝進院子裡的時候,出聲說話的也是這個中年人,看著就是這幫拐子的頭目了,趙進朝著他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趙進拽出對方嘴裡的破布,把手中短刀在那中年人臉上蹭了蹭,每蹭一下,那中年人身體就顫一下。

    「你們的來歷和這件事來龍去脈給我說清楚,誰讓你幹的,你怎麼能知道木家那麼多事,都老老實實說出來,如果有一句話我覺得是假的,我就割你一刀。」趙進聲音森冷,說完這些,手中刀一劃,已經在這個中年人臉上劃破個小傷口。

    有剛才那震撼人心的殺戮在,就算沒有這威脅,被詢問的中年人也嚇破了膽,不敢不說實話。

    這中年人名叫丁工孟,專門做拐賣女孩的勾當,和那些在貧窮民戶那邊拐騙的同行不同,丁工孟這夥人盯著的是中等和更好人家的女兒。

    在他們眼中,好人家的女孩白淨漂亮的多,不管賣到妓院娼寮,還是賣給那些有癖好的土豪手裡,都能夠賣大價錢。

    丁工孟這人是個被廢了功名的秀才,腦筋比平常賊人活泛不少,做事小心謹慎,作案的時候知道用些計策,所以這幾年一直沒失手過,拐來的女孩賣到揚州和南京去,賺了很多。

    江湖道上漸漸有了名氣,開始有些土豪富翁的花錢請他們去做事,拐那些被盯上的目標,丁工孟居然也都做成,拿到了豐厚的報酬。

    木淑蘭這個則是雲山寺如難大和尚點名要的,雲山寺曾經碰過一次,結果派出來的夥計被打,還被聞香教的人找上門來,賠禮賠錢才罷休。

    大家聽得都很專注,等聽到「聞香教」三個字,除了趙進之外,陳昇王兆靖他們幾個的神情都有點不自然,畢竟這個是犯禁的。

    一個聞香教會主的女兒,而且還和本地捕快家的關係不錯,就算丁工孟膽子再大也不敢去碰,就連雲山寺都要忌憚不少。

    沒曾想半個月前,雲山寺如難大和尚找到了丁工孟,開價五百兩銀子,請丁工孟把木淑蘭弄到手,而且還說不用擔心聞香教的事情。

    五百兩白銀當真是一筆巨款,丁工孟立刻動心了,但聞香教不是好惹的,他也不敢貿然動手,但讓這丁工孟覺得奇怪的是,一直有關於這木淑蘭的消息送過來,對目標越熟悉,就越容易得手,可他沒想到聞香教中高位人物的女兒消息這麼好打聽。

    今天天還沒亮,就有人來告訴丁工孟,說準備動手,還說人可能在趙家那邊,因為趙家父子昨夜就去了案發的地方,丁工孟連忙安排,他還知道木淑蘭家中剛有大變故,心神混亂,要抓緊時間動手。

    他派出去的人盯著趙家,確定趙振堂和趙進都離開之後,趁著這個空子,把木淑蘭誆騙了出來。

    天黑不好出城,他們準備按從前的規矩在城內停留一夜,第二天送到雲山寺去,人拐過來的時候,丁工孟就以為大功告成,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趙進居然會找上門來。

    聽著丁工孟說完,趙進手中的刀一動,直接又在對方臉上劃了個口子,疼的那丁工孟大叫,趙進直接揪著他領子問道:「你剛才的意思是說,雲山寺為了一個女孩就殺了聞香教的頭目,你當我三歲小孩?」

    也怪不得趙進覺得匪夷所思,雲山寺和這聞香教都算一方勢力,做事都有分寸的很,而按照這丁工孟的敘述,木先生的死和雲山寺大有關係,原因就是因為木淑蘭,這未免太喪心病狂。

    「公子爺,公子爺你誤會了,小的聽說聞香教徐州教眾內訌,可能雲山寺一直在盯著,而且雲山寺那些人在徐州地面上消息靈通,甚至可能聞香教的人和雲山寺的和尚有勾結..」覺得趙進手中刀子又要加力,那丁工孟嚇得魂飛魄散,不管不顧的嘶喊出來。

    他這麼一喊,劉勇遲疑著說道:「大哥,那些燒香的人最近的確在內訌,說是什麼山東新來的人和原來那批人鬥,連我們那邊都聽過,雲山寺耳目那麼多,肯定知道。」

    今夜的戰鬥之後,大家都把「趙大哥」的稱呼換成了「大哥」,關係又近了不少。

    「或許是雲山寺那伙禿驢看到內訌,覺得有機可乘..」王兆靖沉吟著分析了一句。

    說完這句,王兆靖湊到趙進跟前低聲說道:「趙兄,時候不早,先把這裡收拾了,要不然有人找過來會有麻煩。」

    趙進晃晃頭,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不問清楚了,我就怕還有後患。」

    「這拐子只不過鑽了個空子,小心提防就沒什麼事,收拾要緊!」王兆靖低聲催促了句。

    廝殺聲慘叫聲,應該被周圍的街坊四鄰聽見,雖說大家都不敢多管閒事,但或許有人會大著膽子報官,等衙門的人來了,肯定會有麻煩,而且還有一點,跟著出來的這些人在外面呆得太晚了,他們家裡肯定會擔心,等王家、陳家的人找過來,恐怕麻煩會更大。

    趙進沉著臉站起,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丁工孟還以為趙進要動手殺他,立刻扯著嗓子說道:「公子爺,大老爺,小的一句假話都沒說,今天這勾當也是沒辦法,雲山寺派了六個人過來盯著,不信你去摘了他們的頭巾,都是光頭,還有戒疤!」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8:57 PM

第七十八章清理手尾


    不等趙進說話,那邊吉香和石滿強已經動手摘去地上死傷者的頭巾,凡是包著頭的都是極短的頭髮,中間點著戒疤。

    這年頭大家都是蓄髮,只有僧人才有這麼短的頭髮,那戒疤更證明了他們的身份。

    六個漢子裡,死了三個,昏了兩個,還有一個斷了胳膊,現在卻有點緩過勁來,在那裡咬牙咒罵:「你們這些兔崽子,快把爺爺我放了,不然你們全家遭殃,你們等著..」

    「雲林寺的人就這六個嗎?」趙進問道,丁工孟連忙點頭、

    問完這句話,趙進猛然站起,抓起手邊的長矛刺出,直接把這個人的咽喉刺穿,那人張大了嘴,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嚥氣。

    趙進這一出手,連他的同伴都驚住,不知道為什麼在掌控局面的情況下還要暴起殺人!

    那兩個婆娘更是身體抽搐,一股難聞的腥臊氣瀰漫開來,居然被嚇得失禁了,趙進動手不停,長矛抽出刺下,那兩個昏迷中的傷者也被結果。

    「饒命!」唯一一個能開口的丁工孟嚇得尖叫出來,趙進的長矛已經指在他的鼻子上,頓時把話嚇了回去。

    邊上的人也都反應過來,陳昇情不自禁的抬高聲音說道:「趙進,你在做什麼?」

    趙進只是衝著陳昇擺擺手,然後把孫大雷叫了進來,現在所有人都在屋子裡,趙進開口說道:「你們凡是見血殺人的,都把手裡的兵器留下,把衣服反過來穿,去找水擦擦臉上的血跡,然後一個個的離開這裡,記得分開走,不要順原路回去!」

    「那趙兄你怎麼辦?」王兆靖脫口問道。

    趙進看了看他們,肅聲回答說道:「我請各位來幫忙救人,現在殺了六個,事情已經鬧大,你們牽扯進來總歸是麻煩,都走都走,責任我一個人來擔。」

    屋中所有人都一愣,隨即動容,大家每天練武比武,幾年相處,的確成了朋友,可以互相幫扶。

    可今天這件事的性質不一樣,今天是見血殺人,而且一下子死了六個,還不要說牽扯到雲山寺這樣的大豪霸和聞香教這樣的勢力,剛才激戰得勝的興奮過後,每個人都是心中惴惴,都想著怎麼收場,除了王兆靖和陳昇略微鎮靜,其他人都神色不定,有些慌張。

    大家不知道怎麼去和父母長輩解釋,更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即將到來的衙門公差,大家都明白的很,一路上快步走來,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在眼中,現在根本沒辦法一走了之。

    每個人都在緊張惶恐,沒曾想趙進卻大包大攬的把責任都擔下來,大家鬆了口氣之後,馬上為趙進的義氣感動震撼。

    看著大家凜然神色,趙進臉上又露出輕鬆的笑容說道:「各位兄弟,我爹做什麼的大家知道,咱們這次來又是救人,後果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我一個人擔就是了。」

    聽他這麼說,大家都笑了下隨即更加鄭重,他們都知道趙進說得輕鬆,可這六條人命的責任不是那麼好擔的。

    趙進臉上的自信並不是裝出來的,他也並不想賣弄什麼義氣,他覺得既然朋友們過來幫忙,而且幫著殺敵做事,自己沒有立場繼續拖朋友們分擔責任,這就是恩怨分明。

    而且他的確有把握把這件事抹平,也犯不上裝的大義凜然和義薄雲天,收攏人心,交納好友,不是在這個時候。

    場面一陣安靜,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態各異,王兆靖拿手中的劍點點地,輕笑幾聲後說道:「大家既然兄弟相稱,那就沒道理讓趙兄你一個人擔責,小弟也留下吧!」

    陳昇看看王兆靖,突然把腳邊的人踹到一邊,重重的把刀插在地上,粗聲說道:「人是一起殺的,要留一起留。」

    「事情都做了,我..我跟著趙大哥你留下來。」石滿強說話打了個磕絆,但還是留下。

    「趙大哥,我也留下!」吉香聲音有些嘶啞,可說的很乾脆。」

    劉勇則說得很乾脆利索:「我留下!趙大哥,不能耽誤太久,咱們這裡的動靜肯定有人聽到。」

    董冰峰左看右看,最後咬咬牙說道「既然大家都留下,我也留下。」

    他這聲音卻小的很,董冰峰說完之後,只有一個人還沒表態,大家都轉頭看了過去,站在門邊的孫大雷臉上青紅不定,撓撓頭後乾笑著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家裡人等得著急,我先回去,趙.。。趙大哥,各..各位,對不住了!」

    孫大雷說話一結巴,大家就都知道他心慌緊張,陳昇眉頭皺起卻沒有說話,石滿強卻恨恨的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

    「要..要不我留下..」孫大雷頓時尷尬起來。

    「家裡人著急你就回去,別覺得心裡過不去什麼的,你來就已經是把我當兄弟了,快走吧!」趙進說得很誠懇。

    孫大雷仔細看著趙進的神色,這幾年下來,他不自覺地對趙進有一種敬畏,而且剛才朋友們的表態給他很大的壓力,孫大雷已經有些後悔了。

    可仔細觀察後,發現趙進很真誠,並沒有反諷譏刺的意思,孫大雷非但沒有輕鬆,反倒更覺得後悔。

    不過遲疑了會兒,孫大雷咬咬牙,下定決心說道:「對不住了,家裡人一著急,我..我怕的很,我先回去。」

    趙進笑著點點頭,一邊陳昇在那裡低聲念叨「你爹娘都在隅頭鎮,那有著急的人」,孫大雷臉色紅了下,只當沒聽到了。

    他剛要轉身走,趙進卻開口說道:「大雷,我要和大家解釋下剛才,你聽了再走。」

    孫大雷只得站住,趙進看了看眾人,開口說道:「之所以把雲林寺的人都殺掉,是為了在衙門過堂的時候少些麻煩,又有拐子又有雲林寺的和尚,必然彼此推諉糾纏,鬧得不清不楚,只剩下一方,很快就能定案問罪。」

    大家都是恍然,趙進示意孫大雷可以離開,孫大雷乾笑了兩聲,快步走出了屋子。趙進又對臉色不太好的董冰峰說道:「冰峰,你騎馬腳程快,現在你去我家,和我爹說這裡的事情,讓他快些來這邊。」

    董冰峰點點頭,連忙快步走出了門,等董冰峰離開後,趙進鬆了口氣,這才開口說道:「咱們去把街道上的兩個人拖進來。」

    「你先去看看小蘭,這些事我們來幹!」還沒等趙進動手,陳昇開口說道。

    趙進笑了笑,卻又把長矛頂在了丁工孟的咽喉間,冷聲問道:「你去過堂的時候該怎麼說,說來我聽聽?」

    「..小的們被雲山寺的和尚,不,賊禿脅迫,誘騙良家女孩,那女孩呼救,引來了諸位公子爺相救,這些禿驢意圖行兇殺人,諸位公子爺出手自衛..」讀過書的拐子就是不一樣,被人一逼,居然流暢的編出套說辭。

    趙進臉上露出笑容,抬頭看著四周問道:「是這麼一回事嗎?」

    躺在地上的三男兩女儘管都被牢牢捆住,嘴裡塞著破布說不出話,可聽到趙進的話,都拚命點頭表示同意。

    屋中其他人看著趙進一步步安排,到現在也覺得很妥當了,大家鬆了口氣,有人出門去把外面的兩個人拽進來,有人去燒水準備略微整理。

    來時沒什麼害怕,激戰殺人後也沒什麼害怕,不過大家都對接下來要做什麼心裡沒底,本來還以為可以一走了之,看到趙進這麼安排大家才明白過來,來時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到,又殺了這麼多人,肯定要經過官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00 PM

第七十九章  趙某承擔

    大家本能對官府衙門都有畏懼,一想到這點都忐忑害怕,看到趙進的安排準備,這才覺得接下來一切妥當了。

    趙進沒和夥伴們爭執,只是走到偏房門簾外說道:「小蘭,你沒事嗎?」

    「小進哥哥,我沒事,自己在這裡太悶了,我能出去看看嗎?」木淑蘭的聲音有些虛弱,不過應該是疲憊導致。

    趙進回頭看了看,開口說道:「外面流血太多,也有死人,我已經喊我爹過來了,等他來了你再出來吧!」

    「我不怕。」女孩回答的倒是乾脆利索。

    趙進遲疑了下,還是掀開簾子,女孩小心翼翼的向外看看,這才走出來。

    一看到地上的屍體和血跡,木淑蘭嚇得尖叫了聲,隨即摀住嘴,趙進剛要上前安慰,卻發現女孩的眼睛已經瞪起,居然提起裙子快步跨過屍體,跑到那丁工孟的跟前。

    還沒等眾人反應,木淑蘭朝著丁工孟猛地踢了幾腳,那拐子猝不及防,被踢的口鼻流血,或許嫌沾上血髒,女孩又朝著肚子猛踢。

    果然不怕,趙進還發現女孩踢人的位置都很準確,甚至發力也有章法,真不知道女孩這些年到底學了什麼。

    聽著那丁工孟痛叫連聲,屋子裡的大家面面相覷,隨即笑出聲,大家都笑的很歡暢,終於放鬆下來。

    在笑聲中,木淑蘭停住了踢打,看看眾人反應,立刻羞紅了臉,平時女孩在大家面前一直是嬌俏可愛,今天卻展現出另一面。

    木淑蘭尷尬窘迫了會,眼中不受控制的湧出淚水,開始用手抹,然後用袖口擦,但怎麼也止不住,到最後女孩用手摀住了臉哭了起來,邊哭邊抽噎著說道:「多謝,多謝你們。」

    父親暴斃,深夜孤身一人逃到趙家,沒曾想第二天又被人拐賣,從一個被人寵愛的千金小姐突然連續遭受打擊變故,到現在安然無恙,木淑蘭僅僅站在那裡哭泣,已經算是足夠堅韌了。

    女孩哭得傷心,大家目光都看向趙進,趙進撓撓頭,走到了女孩面前,還沒等他開口安慰,木淑蘭猛地抱住了他,在趙進懷中嚎啕大哭。

    屋中安靜下來,王兆靖對其餘的人打了個手勢,大家都輕手輕腳的出了屋子。

    怎麼安慰女孩,趙進沒有實際的經驗,身體僵了半天才輕輕拍著女孩的肩膀說道:「有我在,不用怕。」

    這麼一安慰,木淑蘭哭的聲音更大,摟得更緊。

    屋子裡折騰,屋外的聲音還清楚的傳進來,陳昇低聲罵道:「孫大雷這個孬種,真看錯了他。」

    「咱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平常看不出的,現在當然能看出來。」這是王兆靖的聲音。

    「你們倆個快來幫忙按住這小子,多虧出去看了,不然這小子就跑了。」石滿強沒好氣的吆喝了句。

    應該是外面的那兩個暗哨,裡面折騰了這麼久,他們或許該醒了。

    等木淑蘭的哭聲停歇後,女孩在屋子裡鼓搗著燒開了水,一干人都進來用熱水擦洗下,剛洗了三個人,就聽到外面有人大聲喊道:「兔崽子,你在裡面嗎?」

    正是趙振堂的聲音,聽到自己父親來了,趙進連忙走出屋子打開院門。

    門外不止是趙振堂一個,他身後有五名打著燈籠的漢子,都是衙門裡「做公的」,也就是不在衙門編製的白役,這五個人趙進都平時常見,知道是自己父親的跟班,董冰峰站在這些人的後面。

    趙振堂皂衣方帽,腰挎長刀,一副很正式的公差打扮,臉色難看得很,他也不跟趙進打招呼,只是冷聲說道:「你們在外面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說完大步走入院子裡,趙進連忙跟上就要說話,趙振堂回頭瞪了眼,悶聲說道:「有什麼話屋子裡說!」

    董冰峰也跟在後面小聲說道:「趙大哥,我的馬放在你家了,叔叔不讓騎,說太扎眼了。」

    說話間進了屋子,屋子裡很明亮,足足點了十幾根蠟燭,反正不是自家東西,翻出來都點上了。

    趙振堂一進屋就震驚了,這麼明亮,當然能看清地上那六具屍體,濃厚的血腥氣更證明死去不久,至於被捆起來那幾個的恐懼模樣也被趙振堂看在眼裡。

    「爹,雲山寺那幾個都死了,剩下的就是這幫拐子,剛才孩兒已經把口供跟他們對過一次,大概是說雲山寺意圖..」

    話還沒說完,趙振堂轉身就給他一個耳光,趙進躲閃不及,被重重的打在臉上,「啪」的一聲。

    屋子裡其他人下意識的做出了反應,各個把手放在兵器上盯住了趙振堂。

    廝殺剛過,精神上還是緊繃著,看著「首領」趙進被打,各個都做出了攻擊的準備。

    就在這瞬間,趙振堂也是凜然,手放在刀柄上,不過大家隨即反應過來,都鬆了口氣。

    趙振堂臉色更冷,揚手又是一個耳光,趙進正捂著臉,這一下都沒來得及防備,又是挨上,自己父親手勁很大,趙進能感覺到雙頰要腫起來了。

    這麼多年下來,趙進從沒挨過打,也就是在習武的時候被叔父收拾,沒曾想今晚挨了重重兩個耳光。

    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陳昇他們滿臉尷尬也不知道怎麼辦。

    「你這個混賬東西,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嗎!」趙振堂指著趙進厲聲喝道。

    「可他們拐了小蘭,還要賣到雲山寺去!」趙進捂著臉解釋了句,他覺得很委屈。

    「你這血是怎麼回事,你叔沒教你自救治傷嗎?你就這麼拖著?」趙振堂根本不給趙進解釋的機會,用更大的聲音質問說道。

    趙進這幫人大多把臉上的血跡擦乾淨,身上的衣服或者反穿或者收拾,只有趙進安排忙碌還沒顧得上,落在趙振堂眼裡,卻誤會為趙進受傷。

    話裡充滿了關愛和擔心,體會了趙振堂暴怒下的關愛和擔心,趙進揉了揉自己的臉,只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可現在顯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趙進開口就把事情詳細敘述。

    「..打鬥的事情不用說了,你說別的!」趙進敘述戰鬥的時候,直接被趙振堂打斷。

    等趙進說到丁工孟的來歷,趙振堂眼睛瞇了下,盯著地上那滿臉是血的拐子說道:「沒想到是他。」

    趙振堂背著手走到丁工孟的跟前,開口問道:「你知道你在衙門裡有多少案子嗎?你知道多少人家想要把你千刀萬剮嗎?」

    那丁工孟渾身篩糠一樣的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趙振堂厭惡的看了眼,找塊破布塞住了他的嘴。

    趙振堂看了屋子裡的這些年輕人,這幾個人他都認得,此刻正手持兵器看著這邊。

    看看地上的屍體和血跡,看看那被捆住塞嘴的拐子們,趙振堂臉上總算露出了點笑容,轉頭看向趙進說道:「你有一幫好兄弟!」

    聽到這話,場中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很自豪,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胸膛。

    趙振堂的笑容一閃即逝,隨即開口說道:「我會把這幾個拐子帶到衙門去,接下來的事情由我來做,你們現在就回家,想和爹娘說就說,不想說也可以隱瞞幾天,不過這幾天都不要出門,等趙進給你們的消息,天這麼晚了,先回去吧!」

    聽到長輩這麼講,大家也沒什麼異議,紛紛告辭離開,在他們要出門的時候,趙進抬高聲音說道:「各位兄弟不用擔心,這件事我一人承擔!」

    趙振堂立刻瞪了過來,但看到自己兒子堅定的神色,他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04 PM

第八十章  二百兩


「趙兄不必擔心,小弟也會想想辦法。」路過趙進身邊的時候,王兆靖低聲說了句。

    一個個走出門,陳昇剛要說話,趙振堂卻開口說道:「大昇,回去和你爹說,讓他現在就去衙門捕房,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就說是我說的,千萬別忘了!」

    看趙振堂說得鄭重,陳昇連忙點頭。

    人都走了,趙振堂把外面等著的白役們喊了進來,讓他們把人帶出去等著。

    這五個做公的白役看到地上的屍體也是震驚不已,不過都知趣的什麼都沒問。

    五花大綁的拐子們被帶出去,地上的屍體也被抬出去,屋子裡只剩下趙振堂父子和木淑蘭三人,趙振堂先關心的問了句:「小蘭你沒事吧?」

    木淑蘭乖巧的點點頭,然後小聲說道:「趙叔,小進哥哥過來救我,你別怪他。」

    趙振堂笑著搖搖頭,看著氣氛緩和,趙進連忙說道:「爹,雲山寺的人全死了,那些拐子的口供我也對過,到時候孩兒就算見義勇為救人..」

    話還沒說完,趙振堂臉色變得嚴厲,沉聲說道:「閉嘴,你這麼大的年紀,做事這麼想當然。」

    又是耳光,又是訓斥,趙進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個孩子,父親直接動手管教,又不留情面的訓斥,也只有父子才會這麼做。

    「先跟著我把這裡清一遍,然後你帶著小蘭回家去,回去讓你娘拿二百兩銀子出來,你給我送到衙門去。」趙振堂黑著臉說道。

    趙進只得答應了,趙振堂在這屋子裡走了一圈,就和昨晚在木家一樣的仔細,居然翻出來了幾十兩銀子,還有一個小木箱,裡面放著幾錠金子和首飾。

    在桌子上把這些東西打了個包袱,趙振堂沉聲說道:「你知道你運氣多好嗎?這伙拐子把這裡當成據點,估計鄰居們習慣了不對勁,也不敢來管,所以你們折騰了這麼久也沒關係,要是在別處,早就有人敲鑼報官,等民壯鄉勇聚齊,你們就有大麻煩。」

    說完這句後,拿著包袱出門,在街道上趙振堂又叮囑了句:「回去把身上的衣服換了,別讓血氣進身。」

    木淑蘭也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場,就那麼緊緊抓著趙進的手,等趙振堂他們離開,女孩更直接貼過來,和趙進挨得很緊,好像唯有這樣才不害怕。

    趙進看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路口,這才領著女孩一起回家。

    這條街上還真是各掃門前雪,裡面廝殺慘叫的動靜這麼大,其他院子居然沒有一點反應。

    如果不是趙進走過發覺院子裡有人透過門縫偷偷的看,他都以為這條街沒有什麼人居住。

    「小進哥哥,趙叔他很關心你,你別生氣,我爹也是這個樣子..」走了一會,木淑蘭怯生生的說道。

    趙進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己一路上都沒說話,女孩以為自己因為被打罵受打擊了,他笑著說道:「小蘭你誤會了,我知道那是為我好。」

    聽到趙進的解釋,木淑蘭點點頭,兩個人繼續不做聲的向前走。

    趙進之所以剛才不出聲,是因為他在想今天這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每一個環節都有問題。

    本以為自己每天練武不停,二叔趙振興教導自己武技,傳授分享戰陣沙場上的經驗,自己有遠超同齡人的成熟心智,而且還有那些領先時代的軍事武備知識,就應該無往而不利,百戰百勝。

    沒曾想面對敵人還是要膽怯,這小小的行動還是破綻百出,去收拾那兩個暗哨卻忘記院子裡會隨時出來人,問女孩在不在裡面卻忘記了問裡面多少個護衛,大家一擁而上卻忘記了堵住後門..

    錯誤犯的太多,幸運的是敵人也很無能廢物,幸運的是,苦練武技在生死搏殺中還是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該改的要改,該繼續加強的要加強,趙進又想到了跟著自己一起浴血奮戰的朋友們,幾年前自己去接近交往的確有目的,現在想想那真是可笑,真正成了朋友,大家就會一起出生入死,並肩浴血!

    有這樣的父母,有這樣的朋友,一切都值了!

    趙進深吸了口氣,此時他發覺女孩緊緊抓著他的手,趙進突然發覺,如果木淑蘭被拐走陷入火坑,自己會悔恨一生,能救回她,值了!

    小男女彼此拉著手走在街道上,一路沒說什麼話,就是緊緊牽著手。

    漸漸走進城北那片區域,路邊宅門不少都懸掛著燈籠,街道變得明亮不少,還有一個路口才拐進自家門前的街道,趙進卻看到母親何翠花站在街道上來回張望,儘管看不清表情,卻能感覺到母親的惶急。

    「是小進嗎?」遠遠的看著模糊身影,何翠花不敢確認,大聲喊道。

    「娘,是我!」趙進回答了聲,就看到何翠花朝著這邊跑過來。

    一到跟前,何翠花就急忙忙的問道:「你這孩子突然跑出去,怎麼還把小蘭帶回來..」

    說了兩句突然停下,藉著遠處傳來的燈光,何翠花看到了趙進臉上身上的血跡,她大驚失色,抓著趙進的肩膀問道:「小進你受傷了,到底出什麼事了。」

    「這是別人的血,娘你不要擔心,我爹有急事讓我先回來,我還要出門的。」

    「別人的血,怎麼回事?」

    何翠花詢問不停,趙進苦笑著解釋,他沒有說的太詳細,害怕嚇到自己母親,解釋雖然麻煩,但他卻覺得溫暖,父愛母愛用不同的方式體現出來,當然也只有他這樣的成熟的心智才能體會,絕大多數的同齡人不僅不會感激,反而會不耐煩,甚至心有怨言。

    不僅在外面詢問,到了屋內,在燈火映照下看清楚後,何翠花非得仔仔細細檢查趙進有血跡的地方,生怕受傷,檢查完畢後,又給趙進找換洗衣服,讓趙三的婆娘燒水給趙進擦洗。

    到臥房換衣服的時候,趙進才低聲說了今天的經過,殺人和雲山寺的事情就略過不提了,他看自己母親的模樣,應該還不知道女孩差點被拐賣的事情,父親趙振堂如果聽何翠花說過今天的經歷,應該也能猜到真相,不過為了不讓何翠花內疚擔心,想來沒有揭穿。

    聽到這個,何翠花的臉立刻白了,沒管正在換衣服的趙進,快步跑出屋子摟著外面的木淑蘭哭了起來,連聲的說道:「嬸子差點害了你。」

    趙進一邊換衣服,一邊忍不住笑,因為畢竟有驚無險,娘親看到自己沒事,立刻就去顧著木淑蘭,真是熱心腸。

    換好衣服,血跡也擦拭乾淨,趙進覺得整個人清爽不少,走出屋子看著只有何翠花和木淑蘭在,直接開口說道:「娘,我爹說讓你給準備二百兩銀子,要我立刻帶到衙門那邊去。」

    「二百兩?到底出什麼事了?不就是在個不長眼的拐子嗎?」何翠花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二百兩這個數目的銀兩能辦什麼事情她卻明白的很。

    何翠花失聲問了句就住口不言,她已經想到自己兒子回來時身上沾染的血跡。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11 PM

第八十一章   妥當可笑


二百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但何翠花很快就包在包袱裡拿了出來,這讓趙進頗為驚歎,沒曾想自家手裡居然有這麼多錢。

    「娘,除了我爹和我,誰來敲門都不要開,如果有人硬闖你就大聲喊,這附近富貴人家不少,沒人敢胡來。」囑咐了幾句後,趙進拿著銀子匆匆出了門,小二十斤份量不輕,即便這樣,趙進也沒忘記拿自己的長矛。

    儘管一路上警覺小心,但沒有不長眼的賊人會冒犯一個拿著長矛走路的武人,他順利到了衙門這邊。

    因為有夜裡報官查案的公務,捕房單獨有個小門進出,趙進熟門熟路的從那裡進去,以往這個時候已經黑燈無人,可現在卻燈火通明。

    有人在屋門外站著,看到趙進後還警覺的問了句,發現是熟人就說「你爹在班房」,直接把人放了進去。

    班房在捕房的一角,其實是臨時關押犯人的地方,沒有定罪入獄的人都在這裡,實際上這也是捕快們拷打犯人的刑房。

    趙進拎著銀子走進去,剛進屋子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一聲聲慘叫,一名捕快拎著水桶走出來,看到趙進後一愣,這人姓劉,是衙門裡吃餉銀的正式捕快,平時趙進都稱呼為劉叔的。

    「小進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叫你爹出來。」沒等趙進說話,那劉捕快放下水桶就是開口。

    劉捕快轉身就朝著班房方向走過去,走幾步還特意回頭叮囑說道:「在這裡等著,別進來。」

    沒多少工夫,趙振堂大步走了出來,趙進看到自己父親的額頭上全是汗水,穿著身舊的黑袍,看到趙進後點點頭開口說道:「銀子拿來了嗎?」

    趙進連忙把包袱遞過去,兩人一走近,趙進眉頭皺起,吸了兩口氣,因為他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道。

    「小兔崽子,殺了兩個人,就能聞出人血味道,有這個本事你當年看殺頭怎麼被嚇昏了!」趙振堂看出了趙進的異樣,開口嘲笑了兩句。

    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在這血腥味道和慘叫聲中,趙進也不知道自己該笑不該笑。

    趙振堂卻開始趕人了:「回家好好歇著,不要胡思亂想,睡一覺起來什麼事都沒有了。

    說完這句,趙振堂拎著包袱就要回去,走了兩步卻回頭說道:「你想事情太簡單了,這樣早晚要吃大虧,先回家去,明天一早我和你講。」

    趙振堂說的雖然輕鬆,但趙進注意到父親臉上憂色重重。

    看到這個,趙進突然感覺到這件事恐怕不會像自己判斷的那樣輕鬆解決。

    走出衙門之後,冷風迎面吹來,捕房裡瀰漫的血腥氣味消失不見,趙進發現自己對這個氣味沒那麼多反感,下午殺人的時候穩到,在捕房裡聞到就感覺很適應。

    從血腥氣味趙進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下午的戰鬥,想到自己暴起刺殺的那個瞬間,就在這一刻,趙進突然感覺到胸腹間一陣翻騰,「哇」的一聲嘔吐起來。

    兩世為人,第一次殺人,之所以現在才反應過來,並不是因為堅強,而是被震撼的麻木,一直沒有感覺。

    想到自己長矛刺入敵人咽喉那一瞬,想到敵人雙眼失去神采的過程,想到刺鼻的血腥氣息,趙進一直沒東西可吐,這才艱難的直起身來。

    「他娘的,高估自己了!」趙進惡狠狠的說了句髒話,擦擦嘴,快步朝著家裡走去,這次不適應,估計以後就不難受了。

    趙進沒吃晚飯就去救人,戰鬥後拷問安排,然後領著女孩回家又去衙門送銀子,折騰了半晚上一口飯沒吃,剛才嘔吐半天,現在肚子裡完全空掉,飢餓異常,連走路都走不快。

    就這麼慢慢走回了自家那邊,路過王家門前的時候,趙進忍不住看了眼,王兆靖應該早就到家了,不知道他家裡人知不知道他殺人,會怎麼對待。

    趙進走過王家門前,卻沒聽到門後王家的家僕正在低聲議論:「少爺還沒吃晚飯嗎?」

    「吃什麼晚飯,還在書房跪著呢!」

    「老爺就這麼一根獨苗,還真狠得下心。」

    「你沒見少爺出門的時候拿著劍,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血,沒準在外面惹了大禍..」

    比趙進早回家的王兆靖到現在也沒吃飯,正跪在他父親的書房中。

    王家的書房沒什麼出奇,從傢俱和擺設上來說甚至有點寒酸,書架上擺滿了各色書籍,真正懂行的人能從這些書上看出王家的富貴,這些上好刻本甚至珍本的書卷並不比等重的金銀便宜。

    書房中點著燈火,書案處一名中年人正在看書,他就是王兆靖的父親王友山。

    儘管名號是望山老人,但他今年才四十出頭,只不過書生士子講究個氣度持重,所以王友山的做派倒像是五六十歲的老者。

    王兆靖就跪在書架下面,他已經換了身衣服,沾染的血跡也擦洗乾淨,可畢竟激戰之後沒有吃飯,臉色很不好看。

    書房裡只有他們父子二人,王友山絲毫不理會跪著的兒子,只在那裡認真翻閱書卷,時不時的摘錄些什麼。

    一本書看完,王友山放下書卷,揉揉眼睛,也不回頭就那麼開口說道:「讓你學武是為了讓你強身健體,不是為了讓你闖禍殺人,更不是讓你逞英雄貿然行事,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這麼不惜身,就是大大的不孝!」

    說到最後,王友山的語氣嚴厲起來,王兆靖苦著臉磕了個頭說道:「父親,孩兒知道錯了。」

    王友山搖搖頭冷聲說道:「你馬上就是要科考鄉試的,居然這麼胡作非為,你以為士林風評沒關係嗎?」

    「父親,孩兒當時也是救人心切,沒想那麼多。」王兆靖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胡鬧,知道賊窩,為什麼不去官府請公差捉拿,偏偏幾個少年人自己逞英雄!」王友山又是呵斥了句。

    王兆靖跪在地上低聲解釋說道:「趙兄那邊說,木姑娘的事情不方便讓官府知道,所以..」

    「不方便,不就是和那些邪教妖人有關係..讓你去多交朋友,是為了讓你給自己拓展人脈,多找幾個將來能幫你的朋友,現在倒好,堂堂的讀書種子,居然成了差役劊子手兒子的跟班,真真荒唐可笑。」王友山冷笑著繼續訓斥。

    看到王兆靖臉上有不服氣的神情,王友山繼續說道:「你總說你這位趙兄如何,可今晚卻做的破綻百出,你還以為妥當,如果他父親遮掩的不到,明日就要被下獄定罪。」

    「父親..」聽到這話,王兆靖惶急抬頭,剛說了一句,就被王友山打斷,王友山又拿起手邊的書卷悠然說道:「他是你的朋友,他家也算街坊,這個忙我會幫,不過我要看看他有沒有你說的那麼義薄雲天,看看他在衙門裡是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廚房還有飯在熱著,快去吃飯,明日不許你出門!」

    聽到趕人的話,王兆靖卻沒起身,反倒重重的磕了個頭,急忙開口說道:「父親,孩兒覺得趙兄安排的很妥當,難不成還有隱患?」

    「妥當?真是天真,不過一群自以為長大的孩子。」王友山笑了笑,悠然點評了句,說完後就揮揮手,示意王兆靖離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17 PM

第八十二章   為這個,值得


但王兆靖依舊沒有起身,他知道自己父親的能力,思路周全,辨事極明,他說有禍患,那就一定有禍患。

    王兆靖神色變幻了下,又磕頭說道:「若真有禍患,還請父親現在就出手相助,如果定罪下獄後再做,固然會讓趙家更加感恩,可這麼做是在施恩,不是朋友兄弟相處之道,這之後恐怕就生分了。」

    聽到這個,王友山放下書卷,站起轉身看著自己兒子,臉上帶著詫異說道:「你能想通這個關節,這幾年你還真是長進不少,不過,一名差役之子,哦,或說是一位百戶之子,值得你下這麼大的工夫去結交嗎?」

    說到這裡,王友山的語氣並不嚴厲,反倒是帶著點好奇,沒等王兆靖回答,他繼續說道:「你說趙進武藝出眾,但他這身手也只能說個還好,在這徐州城裡強出他的不知道有多少,你說他謀略出眾,做事周全妥當,但也只能說有點奇思妙想,或許是他叔父走南闖北帶回來的見識,為父希望你的朋友將來能多幫幫你,而不是反過來,你仔細想想,值得嗎?」

    王兆靖剛要說話,肚子卻響了聲,王友山立刻笑了,王兆靖紅著臉坐正身體肅然說道:「父親,沒什麼值得不值得,孩兒只說一件事,今晚趙兄說要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大家都覺得仗義,不過趙兄接下來又說因為家中有人當差,這事不必擔心。」

    「哦?」王友山眉頭一皺,覺得自己兒子說話不分主次,突然說到這種小事,但他沒有打斷,讓王兆靖繼續說下去。

    「若只有前面那幾句,孩兒會覺得趙兄故作高義,但趙兄說得這麼明白,孩兒從心裡覺得趙兄坦誠重義。」

    王友山沒有說話,走到邊上坐下,王兆靖鄭重其事繼續說道:「為這個,值得!」

    這番話說完之後,書房中安靜了一會,王友山用手揉了揉額頭,帶著些疲憊說道:「也對,你這個年紀本就不該計算太多,你去吃飯吧。」

    「父親,您答應幫忙了嗎?」王兆靖卻不起身,眼巴巴的問道。

    王友山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

    趙進回到家之後,發現木淑蘭正趴在飯桌上睡覺,桌上的飯菜沒有動,看他回來,何翠花連忙和趙三婆娘一起去熱飯,還特意說了句,本來讓木淑蘭先吃。可女孩非要等趙進一起,結果又餓又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吃完飯之後,趙進換上衣服,在炕上做俯臥撐,這種力量訓練他已經堅持了五年,除了極特殊的情況外從不間斷。

    才做了兩個,趙進就趴在床上睡著了,一覺直到天亮。

    本以為會做惡夢,可醒來時覺得自己神清氣爽,這一晚睡得很實,窗紙已經發白,還是在平時起床的時間起來。

    趙進穿上衣服後,和往常一樣出去跑步,回到家中吃早飯的時候發現父親趙振堂已經回來了。

    「你和小蘭去她那個屋子吃,我和小進有話要說。」趙振堂看著一晚上都沒睡,臉色憔悴,雙眼全是血絲。

    聽他說的慎重,何翠花沒有多問,和木淑蘭端著碗筷早點離開了堂屋。

    等堂屋就剩父子兩個,趙振堂一氣喝了半碗粥,然後開口說道:「吃完早飯你就出城,走河清門,出城十五里有個齊家村,你去村裡找個叫齊獨眼的,就說我讓你去的,呆在他家不要出門,等我的消息再做打算,你明白嗎?」

    難道案子有變化,這是要逃跑的意思,還沒等趙進發問,趙振堂從懷裡拿出一個小金錠和幾塊碎銀子,又開口說道:「這些錢你收好,不要給別人看到,那個齊獨眼也不行,出門的時候記得帶著帽子,看看後面有沒有人跟蹤。」

    把金銀收了,趙進心情愈發緊張,難道真出了變故,看著他的樣子,趙振堂悶聲說道:「快吃飯,吃飽了趕路,也不用太擔心,這只是防備個萬一。」

    趙進點點頭,大口開始吃飯,趙振堂喝完了粥,左右看看冷笑著說道:「你自作聰明留下那幫拐子,想要讓他們坐實雲山寺的罪名,你不想想,你能讓他們說,別人就不能讓他們改嗎?雲山寺那麼大的勢力,衙門裡上下都有人,難道不會讓這幾個拐子誣賴你嗎?」

    「難道是丁工孟那幾個拐子改口了?」趙進急忙問道。

    「昨夜他們害怕王法懲治,都自盡了。」趙振堂輕描淡寫的說道。

    趙進心裡大跳了下,昨夜班房裡的慘叫,還有自己父親身上那濃重的血腥氣,昨夜父親趙振堂難道是在拷打那些拐子。

    「昨晚..爹你們是在拷問吧?直接弄死不就好了?」趙進忍不住開口問道。

    趙振堂啞然失笑,指著趙進說道:「你現在倒有心思問這個,告訴你,想讓太尊、同知、推官一直到刑房那些書辦把這件事含糊過去,就要用真金白銀開路,咱們家那兩百兩管個鳥用,那幾個拐子做了這麼多年,手裡肯定有不少錢財,逼問出來然後送上去,捕房大家也要分分。」

    居然還有這樣的關聯,趙進一時說不出話,趙振堂罵了句「居然有差不多兩千兩。」

    「那這麼多銀子花了,我還要出城避風頭嗎?」趙進又問道。

    「要,雲山寺的勢力太大,如果他們要追究,這些銀子連個不偏不倚都買不到。」趙振堂咬牙說道。

    吃完早飯,趙進換了身衣服,匆匆出門,在趙振堂的安排下還特意戴了頂帽子,本來要拿著長矛,卻被喝止,說太顯眼了。

    趙家早飯吃得早,趙進到河清門,也就是徐州城東門的時候,城門才剛剛打開,混在出城的人流中,守城的兵丁也沒有攔阻盤問,很順利的離開了州城。

    這幾年來,趙進沒怎麼出城過,每天都在刻苦的學武練武,的確沒什麼空餘時間可以用。

    走在城外官道上,趙進發現城外比起城內更加不如,原以為徐州城已經破敗窮苦,可外面幾乎可以被形容為荒涼。

    儘管春天剛開始,沿路沒什麼綠意,看著一片黃土,可那些村莊建築的破敗卻不是季節的原因。

    更讓趙進不舒服的是,居然在路邊看到了兩具已經腐爛的屍體,沒想到城外居然無法無天到這個地步。

    沿路走過的村民百姓也都是破衣爛衫,偶爾有幾個衣衫齊整的,看著又不像是好人。

    不過卻沒人敢打趙進的主意,雖說趙進穿的齊整,看著身上有點油水,可趙進也有一股肅殺的氣質,而且警覺異常,看著就不好佔便宜,所以大都是走近了又走開。

    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齊家村,相比於路上看到的其他地方,齊家村裡的房屋好了點,儘管看著陳舊,卻不怎麼破,應該是經常修整。

    趙進村口找個人打聽得到指點,很快就找到齊獨眼家,齊獨眼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人如其名,右眼是瞎的,和那些佝僂乾瘦的老頭不同,齊獨眼身形頗為胖大。

    聽趙進說明來意,這齊獨眼就把他讓進院子,笑著感歎了句:「沒想到你長得這麼大了,和你爹年輕時候還真像。」

    這齊獨眼一個人住,話也不太多,領趙進進了屋子之後,特意叮囑了一句「今天是分鹽的日子,你別出門亂走。」

    「分鹽」是什麼,趙進有點糊塗,不過也沒有多問,他現在的心思不在這上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21 PM

第八十三章  楊舉人

    離家趕路,一路上走得急,直到齊獨眼這邊才能靜心想想,趙進突然感覺到有點忐忑,如果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那麼這幾年所做的很多事情都白費了,甚至還要連累這些熱心幫忙的朋友。

    趙進也在自責,昨天的好多事都做的自以為完備,實際上卻漏洞百出,戰鬥前後是自己沒有經驗,但事後的安排卻是自己總是用從前的經驗來分析辦理,但從前的經驗卻不能套在這時。

    此刻天已經大亮,衙門也已經開始上差,徐州知州童懷祖正在後堂書房,聽著師爺稟報。

    大凡科舉出身的官員,讀書做文章可以,行政做實務則一塌糊塗,往往需要師爺來協助辦理,這師爺都是心腹親信的角色。

    「東翁,一共是一千兩足色紋銀,清點後已經交給夫人那邊了。」這名師爺笑著稟報說道。

    童懷祖笑容滿面的點頭說道:「王師爺,你去和刑房那邊說說,這案子就這麼結了,不就是幾個拐子嗎,打死他們大快人心,有機會本官替他們請功。」

    剛說完這句,童知州又想起一件事問道:「張同知還有相干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嗎?」

    那師爺一躬身,笑著說道:「請東翁放心,陳捕頭、趙捕頭他們做事周全,口供畫押齊全,各處肯定都照顧到了,就等東翁您點頭呢?」

    「那就好,那就好,趙家那孩子還真是凶悍,這個年紀就敢殺人,而且還把陳家的那人也扯上,真是有趣。」童懷祖隨便點評了幾句。

    師爺笑著點頭,卻沒有跟著說話,這件事他也有八十兩銀子的好處,和高高在上的知州不一樣,這師爺整天和衙門裡的人打交道,對這裡面的門道明白得很。

    今天早晨,總捕頭陳武出面打點,足足送出了兩千多兩銀子的好處,上上下下相關的人都分潤不少,而且這師爺也能猜到,昨夜班房裡畏罪自殺的那幾個拐子到底怎麼死的。

    幾千兩銀子,幾條拐子的人命,費這麼大的周章就是為了抹平趙進和陳昇他們殺人的案子。

    畢竟那是實實在在的六條人命,如果追究起來怎麼算都是大罪,但上上下下含糊過去,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正在那裡想,卻聽到外面有人通報說道:「老爺,楊舉人來拜。」

    「楊舉人,他來幹什麼,王師爺,你去迎他進來。」童懷祖納悶的說了句,然後對師爺吩咐說道。

    王師爺連忙躬身答應,能讓知州的師爺迎接,說明這人的身份貴重,王師爺知道這楊舉人的底細,楊忠平是徐州本地人,舉人功名,徐州文氣不興,能有個舉人的功名已經很了不起。

    不過,能讓徐州知州重視的並不是這個舉人功名,而是楊舉人的背後,這楊舉人是雲山寺的居士,徐州城內關於雲山寺的事情,都是由這個楊舉人出面辦理。

    一個舉人在知州眼裡並沒有多重要,但和雲山寺這種大豪強勾結的舉人就很了不得了,而且雲山寺後面也有了不得的靠山,有說是鳳陽府的大太監,有說是南京的大人物,不管從那一方面來說,知州都得罪不起。

    到門前迎了楊舉人,這楊忠平瘦高身材,臉色發青,隱約間有點酒色過度的樣子,為人十分的傲氣冷淡,只對王師爺點點頭就大步走進去,王師爺臉上帶笑,心裡卻在罵,誰都知道這楊舉人在徐州城的風評極差,欺男霸女的事情做了不少,如果不是有雲山寺背後撐腰,早就被人捉拿問罪了。知道名聲不好,這楊舉人卻從來不知道收斂,整日裡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模樣。

    進了後堂童知州的書房,這楊舉人大大咧咧作揖,也不管知州眉頭皺起,就那麼坐了下去。

    王師爺知道這等尷尬場面還是少看為好,當下躬身說道:「東翁,學生這就去周大人那邊。」

    這個周大人是徐州推官,管著刑名案件,剛才吩咐的事情,正應該找他。

    童知州面沉似水的點點頭,他對這楊舉人的態度也很不滿意,但無可奈何。

    那邊王師爺剛要出門,就聽到楊舉人在那裡說道:「太尊,學生今早得知,雲山寺的幾位師傅在城東死於非命,學生痛心之極,請太尊嚴查此案。」

    「你這消息倒是靈通。」童知州淡然說了句,隨即揚聲招呼說道:「王師爺,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個拐子的案件,怎麼還有雲山寺的人牽扯進去?」

    王師爺連忙快走到跟前,在童知州耳邊低聲解釋,聽了幾句,知州童懷祖瞪了王師爺一眼,然後轉頭說道:「沒曾想雲山寺的和尚居然和拐子有關係,不是說口供畫押都完備..」

    這件事上上下下都要含糊過去,大家都只說趙進他們殺的是拐子們的幫手,卻不提具體的身份,王師爺得了好處,過來說的時候自然不會提這個。

    那楊舉人對知州話裡的諷刺根本沒有理會,直截了當的打斷說道:「雲山寺向來清規嚴禁,不會有什麼作奸犯科之徒,恐怕是有人誣陷,還請太尊嚴查,如果太尊這邊查不出什麼來,圓信大師會寫信給雲山寺的幾位大施主,請他們幫忙。」

    圓信大師就是雲山寺的住持方丈,那所謂的「大施主」,想來就是雲山寺的靠山了。

    童知州眉頭皺起,他看了眼身邊的王師爺,沉聲說道:「去和周大人說說,這件案子要嚴查。」

    一聽這個,王師爺有點急,如果含糊不過去,豈不是吃到的好處還要吐出來,連忙湊近了低聲說道:「東主,那些不要了?」

    童知州惡狠狠瞪了王師爺一眼,抬高了嗓門說道:「德高望重的圓信大師都如此關切,本官又怎麼能平常對待,快去催促。」

    話裡的意思也很明白,得罪不起雲山寺和他的後台,就算有好處和衙門裡的情面也都顧不得了,必須要給個交待。

    聽到這話,那楊舉人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那裡點頭說道:「太尊英明,那幾位師傅清淨修行,卻慘遭不測,按照國法,一定要殺人償命。」

    這又是開出條件,不管知州童懷祖還是王師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如果真要趙進這邊償命,趙振堂那裡可不好安撫,得罪了下面這些地頭蛇,這衙門運轉就要出大問題。

    但權衡再三,這官難做好做是一回事,這官能不能做下去更重要,還是要按照雲山寺的意思辦。

    王師爺心裡暗罵,可也只能領命去辦,剛躬身答應,就聽到門前又有通報說道:「老爺,王大人的管家來拜。」

    徐州城內能在知州面前被稱為「大人」的,也只有王友山了,他致仕返鄉,品級雖在卻沒有實職,只不過是個閒人,但卻沒有敢於怠慢,對於徐州知州這種地方官來說,王友山只要給京城寫一封信就能決定他的陞遷生死。

    一聽是這個人,知州童懷祖連忙對王師爺說道:「快去迎接,快去迎接。」

    楊舉人臉上的傲慢也收去了,他當然也知道王友山的份量。

    王師爺很快就回來了,他身後沒有客人,手裡卻拿著一個信封,沒等知州發問,連忙把信封遞了上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28 PM

第八十四章  定論

知州童懷祖疑惑的看了王師爺一眼,然後才拆開了信封,信上的內容並不多,童知州很快就看完,看完後卻沒有說話,楊舉人剛要催促辦案的事情,卻聽到童知州笑著說道:「望山先生關心鄉里,真是士人表率啊!」

    感歎一句,知州童懷祖臉色變得肅然,開口對楊舉人說道:「雲山寺家大業大,人丁眾多,常有些不法之事報到本官這裡來,這次又有人勾結拐子,販賣人口,簡直是喪盡天良,楊忠平,你讀書明理,身為雲山寺的居士,也應該多提醒幾次,免得積少成多,釀成大禍!」

    楊舉人愕然,這王師爺不過轉了一圈,怎麼事情就翻過來了,他當即說道:「太尊,並無證據說那六位師傅和拐子有關,圓信大師..」

    「荒唐,口供畫押齊全,怎麼就是沒有證據,望山先生說這是徐州城的義舉,要寫信給京城舊友,請他們上奏求朝廷褒獎,怎麼,你覺得你比望山先生看得明白?」童知州揮著信紙說道。

    王友山,進士出身,都察院御史致仕,他這個身份在徐州城中就是最頂尖的清貴人物,童知州抬出他來壓人,楊舉人怎麼敢反駁。

    但這楊忠平依舊不甘心,揚聲說道:「太尊這般斷案,恐怕圓信大師那裡..」

    「你回去把望山先生的意思也說說,方外不是法外,圓信大師乃是大德高僧,想來明白這個道理。」

    「這.。。」楊舉人直接站了起來,以往他狐假虎威,藉著雲山寺的威風在徐州城橫行霸道,連知州也要給幾分面子,沒曾想今天卻吃了癟,情急之下就站了起來。

    童知州的神色頓時沉下,冷聲說道:「莫非楊舉人對本官的說法還有什麼異議,難不成你以為這舉人功名就革不掉嗎?」

    這話就嚴重了,革掉士人功名是大事,往往要到布政使司那一級,可這楊忠平知道這舉人身份對他意味著什麼,聽到這話,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直接跪在了地上,還沒等他磕頭求饒,童知州就不耐煩的說道:「無事就回去,本官還有公務要忙。」

    那楊舉人戰戰兢兢的告辭離開,這次只是長隨出去送的,師爺還是留在屋中,楊忠平一出門,知州童懷祖就冷笑著說道:「平時依仗一幫和尚無法無天,今天也讓他吃個教訓。」

    雲山寺仗勢欺人的事情做了不少,連官府都要捏著鼻子看他們的臉色,童知州生悶氣的時候不少,而且很多次都是因為這個楊舉人出面的事。

    「東翁,雲山寺那邊背景深厚,萬一..」

    「沒什麼萬一,不管鳳陽還是南京,對京師那些清流言官都怕得很,能不得罪就不得罪,這次有望山先生接下這件事,他們不敢繼續。」童知州笑著說道。

    說完之後,童知州又疑惑的看向王師爺問道:「為什麼望山先生會出面,這樁事和他有什麼相干?」

    身為師爺,自然消息靈通,王師爺沉吟了下就開口說道:「學生聽說趙捕頭的兒子和望山先生的兒子交情深厚,而且..而且學生隱約聽到風聲,說昨天那事望山先生的兒子可能也參與了。」

    聽到這個,童知州的臉色頓時就白了,連聲說道:「你怎麼不早說,要是本官按照那幫和尚的意思去查,還不知道惹下怎樣的大禍。」

    「學生也是耳聞,覺得一個讀書種子怎麼會做這等事,不敢稟報..」

    「對了,既然趙捕頭的兒子和望山先生的兒子有交情,那以後要另眼看待,你去..」

    知州從五品,都察院御史正七品,在品級上雙方差了三級,可知州一任九年,下一任正常升一級,成為正五品,而都察院御史六年一察,如果外放到地方,往往可以做到三品參政,即便這樣,還會被認為是貶斥,可想而知雙方的地位差距有多大。

    有了王友山的這封信,這件案子就蓋棺定論,趙進見義勇為,官府會給予褒獎,而那六具雲山寺和尚的屍體,則讓雲山寺領回,官府給與申斥。

    實際上,有了王友山的表態,捕房的合謀滅口不但不是罪過,反倒成了正常公務,打點關係的銀子也不用花費太多,大家能分到的贓銀也多出不少,本來趙振堂準備倒貼進去的二百兩銀子也原封不動的退回,還按照成例拿了十五兩的好處。

    這次本來是趙振堂請大家幫忙,到頭來成了幫大家撈好處,皆大歡喜的局面,少不得哄著去酒館喝了一頓。

    衙門裡的消息從來瞞不住,王友山出面的事情很快就被大家都知道,去掉這件事表面的冠冕堂皇,本質是王友山為趙振堂出面,得出這個結論後,大家對趙振堂的態度又比從前多了幾分敬畏。

    有了這層層關係在,中午這頓酒吃得很歡暢,因為下午還要當差,酒倒是喝得節制,約好了晚上盡興。

    城內發生的一切趙進都不知道,他一直老老實實的呆在齊獨眼家裡,儘管他對外面很好奇,但趙進分得清輕重。

    齊獨眼在外面忙了一上午,午飯的時候才回來,把昨夜剩下的餅重新熱了熱,然後切了點臘肉蒸上,東西雖然簡單,可實際上已經是很不錯的吃食,尋常農家能吃飽已經是奢望,有餅有肉恐怕要過年了。

    吃完午飯,卻有人給齊獨眼家送來三個草編袋子,每個袋子看起來幾十斤的份量,齊獨眼把袋子都小心翼翼的背進屋子,趙進也過去幫忙,到這時候他才知道地上預先鋪好的木架和草墊是幹什麼用的。

    幾個草袋子,居然還要防潮,到底裝著是什麼,搬完之後,趙進看到手上沾著點白色顆粒,舔了下發現是鹽。

    趙進有點想不通,齊獨眼一個人住,這差不多二百斤鹽,要吃到什麼時候才能吃完。

    下午的時候趙進感覺到無聊,站在院子裡亂晃,能聽到外面很是熱鬧,一個不大的村子,這時候人都該出去忙農活準備春耕,甚至出去逃春荒,那有什麼人氣熱鬧。、

    忍不住好奇趴在門縫上看,發現外面有人推著小車,有人牽著牲口,還有人直接挑擔背負,裝運的都是那草編袋子,而且這些人看穿衣打扮,都沒有農戶的窮苦瘦弱模樣,都有些凶悍氣,身上都帶著短刀斧頭之類的東西。

    齊獨眼下午出去還沒回來,趙進就這麼趴在門縫上看得不亦樂乎,這應該就是齊獨眼所說的「分鹽」了。

    太陽偏西的時候,趙振堂過來接他了。

    看到自己父親出現,而且神色很淡定自然,趙進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應該解決了。

    趙振堂身上帶著點酒氣,他先讓趙進等下,他要和齊獨眼打個招呼,沒多久,趙振堂就和齊獨眼一起回來,讓趙進道謝之後,父子兩個一起回城。

    父子兩個都不會騎馬,趙振堂雇了一輛馬車過來,兩個人坐上馬車,趙進回頭看齊家村,那裡還是有不少人進進出出。

    「爹,你怎麼沒穿捕快的公服?」趙進隨口問道。

    這年頭城裡城外都是亂,穿著一身衙役的服裝行走,各處都要賣幾分面子,城外這麼亂,趙進有些納悶自己父親為什麼穿著便裝。

    「我要穿著衙門的服色,能不能活著出來都難說。」趙振堂笑著說了句。

    看著趙進吃驚的瞪大眼睛,趙振堂靠在邊上解釋說道:「今天也是趕巧了,齊家村在分鹽,這事最忌諱公人,我穿著那身皮進去,還不得被砸爛了。」

    分鹽?趙進又聽到這個詞,忍不住好奇問道:「爹,什麼是分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31 PM

第八十五章  重聚


    趙振堂因為事情解決心情輕鬆,中午又喝了點酒,說話也不如平時那麼謹慎,笑著解釋說道:「你知道私鹽嗎?」

    趙進點了下頭,然後又搖頭,私鹽這名目聽父母聊天的時候說過,比武練武的時候也聽人說過,但具體是什麼卻不清楚。

    「官鹽專賣,不過處處經手的要撈錢,一斤鹽半斤泥土摻進去,這都算有良心的了,而且價錢還貴,但私鹽不怎麼摻雜質,價錢還平,能用私鹽的都用私鹽.。。」

    趙振堂笑著解釋,私鹽逃避國稅,所以官府查的很嚴,不過私鹽有大利,所以往往官府和豪紳都參與其中,只是大宗私鹽終歸要販賣到每家每戶,這私鹽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擺在店舖裡買賣,所以大宗私鹽由鹽梟運送到幾個交通便利的地方,然後各路攤販過去拿貨分銷,這就是所謂「分鹽」。

    「..齊獨眼原來在徐州衛販賣,結果被衛所裡巡鹽的那幫人抓住,鹽貨和錢財沒了不說,人還要送到官府裡問罪,我看他可憐,就求個情把人放了..」

    原來如此,趙進又追問了幾句,卻知道徐州衛除了駐守當地,還有維持治安的職責,徐州衛所自己居然就有巡河,巡鹽和巡盜三個隊伍,分別負責運河、鹽務和治安,運河最肥,鹽務次之,巡盜最苦,趙振堂當年就在巡盜裡做過,這幾年開泇河,徐州敗落,巡河也不行了。

    趙振堂談興很濃,趙進聽得也高興,不過說著說著,趙振堂眼皮打架,直接靠在那裡睡了過去。

    趙進能猜到自己父親為什麼這麼疲憊,昨夜忙碌一夜,今天又為自己的事情奔走,肯定沒來得及睡覺,也就是現在才放鬆下來。

    馬車顛簸搖晃的很厲害,趙進也在車上走神,自己總說要在歷史上留下名字,要讓自己變強,可到了現在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和朋友們每日練武,將來的道路和方向還是很模糊,五年過去,要抓緊了。

    過城門的時候,趙振堂醒了過來,給了那車伕銀子,父子兩人下車步行,沉默地走了一會,趙振堂開口說道:「昨夜那案子,本來雲山寺不肯罷休,不過王友山那邊過來打了招呼,這件事就算了結。」

    又走了幾步,趙振堂沉聲說道:「你交的那些朋友都不錯,繼續維持下去,將來能幫你不少忙。」

    趙進點點頭,他知道這是王兆靖請他父親出手相助,也想起昨夜王兆靖臨走時說的那番話「小弟也會想想辦法。」當時看王兆靖神情輕鬆,還以為他性格鎮定,現在看來對王家來說,真不是什麼大事。

    走到家門前的時候,趙進又看到母親何翠花在東張西望,看到他們父子兩個的身影,明顯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真是在外面變野了,中午也不回家吃飯,快去把身上的塵土打打,小蘭在屋子裡等著你呢!」絮叨了兩句,何翠花就自顧自的回去做飯。

    到底發生了什麼,趙振堂一直瞞著,何翠花雖然隱約覺得不對,卻不瞭解真相,所以也不那麼緊張。

    趙振堂笑著看了趙進一眼說道:「那丫頭對你倒是有心思。」

    父母都這麼說,趙進覺得頭皮發麻,現在家裡已經把木淑蘭當成自己媳婦的意思了,雖說心裡沒什麼牴觸,可是不是太早了。

    看到趙進回來,木淑蘭也是歡天喜地的,聊了兩句就跑到廚房去幫著做飯收拾。

    「爹,明天我能出門練武嗎?」

    「去就是了,不過謹慎小心點。」

    這個回答證明一切恢復了正常。

    第二天趙進還是準時起床,稍作洗漱後就出門跑步,沒跑幾步,就看到街邊角落有星點綠意。這個發現讓趙進的心情頓時好起來,春天終於到了。

    跑到王家門前的時候,卻看到穿著緊身打扮的王兆靖正在那裡等著,遠遠的就沖趙進揮手打招呼。

    「你今天也要跑步?」

    「看趙兄天天跑,想來大有好處,所以今天也起來試試。」

    王兆靖笑著說了句,就跟著趙進一起開跑,跑出沒幾步,趙進停下鄭重的抱拳說道:「昨日的事,本來我想給大家擔下這個責任,卻因為事先考慮不周,反而差點給大家招惹了麻煩,多虧王兄弟說動伯父幫忙,我在這裡謝過了!」

    說得鄭重,深深作揖,王兆靖連忙上前扶住,開口說道:「趙兄,自己兄弟說這個就生分了,趙兄能為兄弟們擔責,小弟請家人出面又算得了什麼。」

    王兆靖自幼和父親經歷官場,見多了客套場面,他本以為雙方對答之後,趙進還要堅持再謝,怎麼也要推拒一二,沒想到趙進乾脆利索的直起身,鄭重說道:「好,我們是朋友,是兄弟,這事謝過一次,會記得一生,咱們繼續跑步。」

    說完轉身開跑,王兆靖連忙跟上,跑出一段距離才反應過來,笑著說道:「趙兄還真是直率。」

    趙進臉上也有笑容,輕鬆回答說道:「我只和兄弟們直率!」

    王兆靖一愣,臉色變得肅然,點點頭跟著跑了過去。

    跑完回家吃飯,木淑蘭早早的起來,正跟著何翠花在那裡忙碌早飯,趙進注意到原來那個活潑的女孩發生了不少變化,和從前相比,現在的木淑蘭似乎膽子變小了,而且更膩著自己,好像一定要看著自己才安心,吃飯的時候也盡可能的挨著他。

    相對於趙進的不適應,趙振堂和何翠花則看的很高興,滿臉都是公婆看兒媳的表情。

    「走在路上警醒點!」趙振堂叮囑了一句後去衙門上差。

    趙進收拾完畢出門練武,臨出門前想了想,和自己母親打了聲招呼說:「娘,我帶著小蘭去練武了。」

    何翠花一愣,隨即開口罵了句:「連自己老娘都信不過,去吧去吧!」

    這也是為了安全起見,女孩跟在自己身邊,不用擔心被拐走,而且更重要的一點,練武的地方最少有六個全副武裝的人,不但別人會亂來。

    聽到趙進的提議,木淑蘭倒是高高興興,換了套衣服後牽著趙進的手出了門。

    一路上趙進走得很小心,時不時的來回張望,甚至多繞了點路,就是為了看看有沒有人跟蹤,如果放在平常,木淑蘭肯定會好奇的詢問,但現在女孩就這麼安靜的跟著走,什麼話也不說。

    看起來王友山的出面很有效,沒有人跟蹤,一切都正常,趙進來到自己二叔家門前的時候,看到陳昇和董冰峰正在那裡等待。

    陳昇肩膀上扛著長刀,不時的朝著路口張望,看到趙進後快步迎上去,朝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笑著說道:「你本事真不小,說沒事就是沒事,連我爹回去都誇你,還讓我多和你親近!」

    董冰峰撓頭說道:「本來我爹讓我去邳州親戚那邊住幾天,昨晚就和我說繼續來練武,說趙大哥你不簡單。」

    「還不是老樣子,練武去!」趙進笑著說了句,他能看出來,陳昇和董冰峰是真心因為他安然無恙而高興,這種朋友兄弟的關心讓人感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34 PM

第八十六章  驚悸不安


    打開院門後,木淑蘭自己進屋去簡單整理,趙進大概說了說昨天他知道的,陳昇那邊得到的消息不比他少,兩人交流後才覺得後怕,如果沒有王友山出面的話,雲林寺根本不肯善罷甘休。

    說話間,石滿強和吉香兩個人結伴出現,他兩個人沒和往常一樣直接進入,而是在門口探頭張望,看到趙進他們之後才跑進來,進了院子後才大出了口氣說道:「昨天我們兩個就來這邊看,生怕趙大哥你這裡出事,今天又來了。」

    他們當然沒有陳昇、王兆靖和董冰峰這麼靈通的消息,可心裡放不下,只能跑過來盯著看。

    幾個人嘻嘻哈哈說了兩句,王兆靖也過來了,昨天去的人裡,只剩下孫大雷和劉勇沒過來。

    剛想到這兩人,就看到孫大雷在門口探頭探腦,看他的表情倒不是不確定,而是對是否進來有些忐忑。

    順著趙進目光看過去,大家都發現孫大雷在門外,陳昇的神色頓時冷下來,董冰峰後退一步沒出聲,而石滿強和吉香對視了眼,臉上都有不以為然的神色,倒是王兆靖臉上帶著笑容。

    「傻站著幹什麼?快進來吧!」趙進笑著招呼了聲。

    門口的孫大雷沒想到趙進這麼說,居然愣在那裡,就是其他幾個人也很是詫異。

    趙進笑著看看大伙說道:「那天殺敵拚命的時候大雷勇敢的很,就是家裡有事早走了一會,這有什麼,難道大家不是朋友了嗎?」

    聽他這麼講,大家也都沒什麼話說,但陳昇的臉色依舊不好,王兆靖笑著對孫大雷點點頭。

    孫大雷張張嘴想說話,咳嗽了聲沒說出口,又要張嘴,卻低下了頭,伸手擦擦眼睛,這才抬頭說道:「我..我..」

    結巴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快進來練武,咱們沒那麼多時間耽誤。」趙進笑著招呼說道,孫大雷用力的點點頭,快步走進來。

    一進來才發現,敢情孫大雷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後面還跟著兩個夥計打扮的人,兩個人都挑著食盒,四個大盒子,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

    進來放下,孫大雷打發那兩個夥計離開,笑瞇瞇的說道:「我爹娘捎過來的好東西,大家吃,大家吃。」

    他父母在隅頭鎮做生意,那裡是運河南來北往的中點,南北貨物齊全,打開這食盒後,一個裡面裝著蜜餞,兩個裡面裝著點心,還有一個裝著各色熟食,這麼精美的食物,這麼大的盒子,價錢當真不低。就連王兆靖和陳昇都看得一愣。

    「這怎麼也要十兩銀子吧?」趙進出口問道,孫大雷嘿嘿笑著不出聲,趙進上去拍拍孫大雷的肩膀,肅聲說道:「大雷,咱們是朋友,是兄弟,前天那事,你能一起去幫忙,能衝鋒殺敵,已經做得不少,有些誤會,大家說清楚就好,下次沒必要這樣。」

    趙進知道現在孫大雷害怕被朋友們排斥,所以買了這麼多好吃的過來,希望大家原諒,趙進也不準備拒絕,也不會繼續多說,接下來笑著說道:「大雷拿來不少好吃的,大家來吃,小蘭,出來吃好吃的。」

    木淑蘭笑嘻嘻的從屋中出來,去那食盒裡每樣都拿了點,然後是王兆靖笑著過來拿,董冰峰、石滿強和吉香也都過來拿了,陳昇卻在一邊冷著臉沒有動作,趙進衝他連使了兩個眼神,陳昇才不情願的過來拿了一樣。

    看到所有人都過來拿了,孫大雷臉上才露出了笑容,沒話找話的繼續說道:「趙大哥,劉勇怎麼沒來?」

    說話依舊結巴,卻比剛才流利不少,說明心情已經平復。

    「劉勇已經是有差事的人,可不像我們這麼悠閒,估計在城南那邊做事。」趙進笑著說了句。

    被眾人提到的劉勇,此時正在城南的黑虎財神廟裡,站在裡屋的一個角落,程銅頭正在屋裡和幾個頭目商議,原來劉勇是沒資格來的,今天卻特意把他叫了過來。

    劉勇做事很有分寸,他安靜的站在一邊,只是傾聽,他能注意到程銅頭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也能注意到陳二狗的位置比往日靠前,情況變化的還真快,昨天發生了什麼,劉勇當然不會忘記。

    前晚從城東回來沒多久,程銅頭就派人把他抓了進來,不過也沒有打罵,就是關在一個屋子裡禁閉。

    昨天中午時分,程銅頭派人把劉勇放了出來,中午還專門找了家飯館吃的飯,有酒有肉十分豐盛,到了今天,還讓他來參與頭目們議事。

    原因劉勇也能猜到,自己殺了雲山寺的人,程銅頭肯定要把自己交出去,他城南一個江湖頭目,在雲山寺這種大土豪面前就是個雜碎。

    之所以被放出來劉勇能猜到大概,陳二狗私下和他說了原因,王友山出面,將前晚那場戰鬥定性為見義勇為,這麼一來,程銅頭自然不用向雲山寺交人,而且還要看在趙進的面子上,客氣對待他,請他吃的那頓酒肉等於是賠禮。

    能跟著這樣的大哥真是幸運,劉勇心裡所想的這個大哥並不是程銅頭,而是趙進。

    外面賭場的喧嘩聲音傳進來,讓劉勇聽不太清上面程銅頭的低聲說話,從程銅頭的表情來看,似乎有點害怕。

    程銅頭的確害怕,作為徐州城內道上的一方頭目,對於城內這些下三濫的勾當清楚的很,實際上那天趙進過來詢問,他馬上就猜到是那一夥人做的,城裡敢去捕快家裡拐賣的拐子也就是那麼一家。

    但程銅頭也知道雲山寺有人在打那個小女孩的主意,這次那伙拐子背後十有八九是雲山寺的勢力。

    衙門捕快雖然是個角色,可比起雲山寺就不夠看了,程銅頭當然知道怎麼取捨,直接裝作不在,心想要是你捕快老子出面,我還敷衍幾句,你一個半大孩子上門,我理會幹什麼,打聽不到也就散了,打聽到了也沒有什麼辦法。

    沒曾想當晚就有衙門裡的人傳出消息來,說趙捕快家的小子領著人衝進去,把雲山寺的和尚都給宰了,把拐子們送進了衙門。

    那是六條人命啊!程銅頭聽到這消息後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雲山寺下山辦事的和尚身手都不錯,他們在寺廟裡吃飽喝足,每日練武強身,裝備也好,各個都強悍的很,程銅頭心裡清楚,自己手裡十幾個人未必能對付這六個。

    可就這麼六個懂得武藝的僧兵壯漢,卻被那幾個半大孩子殺了個乾淨,這伙少年還真下得去手,武藝還真強。

    驚歎歸驚歎,但程銅頭也能猜到結果,雲山寺在徐州勢力太大,只要出面壓迫官府,趙進的捕快父親根本庇護不住,到時候那趙進被定罪下獄,自己這邊的劉勇也肯定跑不了,為了避免自己被牽連,索性提前把人先關起來。

    沒想到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第二天中午,兩件事傳了出來,那些拐子畏罪自殺,王友山出面定性趙進他們無罪。

    聽到拐子們畏罪自殺的消息,程銅頭渾身發寒,他當然知道這是殺人滅口,而趙進他們無罪的消息更讓程銅頭坐立不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46 PM

第八十七章  賠罪

    作為徐州城內的地頭蛇,他當然知道王友山是個什麼地位,這位清貴人物一出面,怕是雲山寺也不敢妄動,沒想到趙進他們那伙半大孩子那麼強,居然能殺掉雲山寺的人,沒想到趙進的父親下手這麼黑,居然直接滅口,更沒想到趙進那夥人的背景這麼深,居然連雲山寺都可以擺平。

    想到趙進過來求他幫忙的,自家居然假裝不在敷衍過去,如果事後追究起來,自家肯定會有大麻煩。

    緊張惶恐的程銅頭當即把劉勇放出來,好吃好喝的安撫,連忙把身邊幾個頭目召集起來商議,他現在也是後悔,這五年因為和趙振堂掛上關係撈了不少實惠,可關鍵時刻卻看不清把這個關係丟了,還要考慮怎麼讓趙進不記恨自己。

    好歹他知道自家的陳二狗和劉勇同趙進的關係都不錯,還有能說上話的人,連忙把這兩人都叫了過來。

    商議不商議的結果都一樣,那幾個頭目也都聽說了事情的經過,有人甚至親眼看過那六個和尚的屍體,都是被槍刺刀砍收拾掉的,這更證明了趙進幾個人的強悍。

    「二狗,你和趙公子也能說得上話,這五十兩銀子你先送過去,由你出面請趙公子幾個人去城內最好的酒樓吃一頓,所有花銷都可以回來報賬,一定要賠小心講明白,就說我那天的確在城外。」

    看著程銅頭惶恐的神色,陳二狗表面沒說什麼,心裡卻在冷笑,多虧自己那天知道輕重,偷著指點了趙進幾句,不然的話,恐怕自己也要跟著倒霉。

    心裡這麼想,表面卻客氣的說道:「大哥不用這麼擔心,那趙公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說清楚不會有什麼的。」

    程銅頭擦了一把冷汗,苦笑著說道:「那小子一出手就是六條人命,他爹又把剩下的滅口,偏生還有勢力硬頂那幫和尚,這樣的手段,我實在是怕啊!」

    這時邊上一個人插話說道:「大哥,咱們和雲山寺那邊也打過交道,那雲山寺也有潑天的靠山,現在暫時吃虧而已,將來肯定能找回來這個場面,那王友山一個沒權沒勢的閒官,翻不起什麼風浪,咱們現在到不如去雲山寺那邊賣個好,多多通風報信,將來這可是大人情。」

    這番話說出來,程銅頭臉色好看不少,在那裡琢磨了會,又開口說道:「二狗啊,你拿十兩銀子去過去吧,把這件事說清楚就行,也就是沒通報這個消息,算不得什麼。」

    陳二狗瞥了眼建議的那個人,開口問道:「大哥,那我帶著劉勇過去?」

    「帶著過去吧,路上好好教訓下這混小子,他是咱們黑虎廟的人,不是那趙進的人,分得清裡外輕重,下次再這麼胡來,老子就要給他三刀六洞!」程銅頭越說膽氣越壯,聲音也跟著大了不少。

    站在角落裡的劉勇連忙躬身賠禮,程銅頭不耐煩的讓他們出去,臨出門的時候還能聽到程銅頭在那裡吆喝說道:「你拿一百兩銀子去城外雲山寺的下院,找那邊的主事和尚拉拉關係。」

    劉勇和陳二狗沒有出聲,一起走出了黑虎財神廟,走出財神廟前的區域,陳二狗才吐了口吐沫,低聲罵道:「自尋死路,還在那裡自作聰明,小勇,你可要和進少爺說明白,那天可是我把消息告訴你的,那銅頭做什麼,和我沒有一文錢的相干。」

    走在他身後的劉勇愣了愣,隨即笑著說道:「我那天就和趙大哥說清楚了,趙大哥記著陳二哥這份人情的。」

    聽到這番話,陳二狗這才鬆了口氣。

    前晚血腥廝殺,昨日事情圓滿解決,有真刀真槍的初戰殺人,有跌宕起伏的勢力相鬥,一直到最後的解決,大家都是第一次經歷這些,想想就興奮激動。

    今天大家聚在一起練武,心思都不怎麼在上面,練了一會就開始議論那場戰鬥。

    「..我事後一想,那天晚上咱們真是運氣好,稍微有點不對,不僅小蘭救不出來,咱們自己都要賠在裡面..」聽著大家議論的高興,趙進自己也沒心思練了,索性把自己的總結說說。

    大家都聽得很入神,趙進又開口說道:「不過咱們大家也不用氣餒,畢竟是第一次,而且大家要看到咱們的長處,正因為咱們這幾年苦練不停,每日比武,所以面對那幾個賊人的時候才能穩勝,不然的話,安排的再好,打不過也是白搭。」

    聽到這個,大家又跟著高興不少,王兆靖正在拿著本書默誦,這時抬頭笑著說道:「趙兄真是有大將風度,勝敗常事,總結得失。」

    趙進擺擺手,邊上陳昇拿出一塊絨布細細擦拭長刀,頭也不抬的說道:「那晚回去我爺爺說,我現在才算真用刀了,從前沒有殺人見血只能算是花把式,做不得數,我爹說總讓我在這裡野著也不是辦法,準備先讓我去衙門當個白役,然後接他的班做捕快。」

    「我和石頭都不敢和家裡說,衣服都是在外面找個水井偷偷洗的。」吉香笑著接茬說道。

    董冰峰坐在那裡也跟著接話說道:「我爹嚇得夠嗆,我家的親兵都在說這是好事,說學武總要見血殺人的。」

    孫大雷嘿嘿笑著說道:「我自己住,家裡的下人也管不了我,沒人說。」

    王兆靖沒有出聲,趙進卻收了笑容,剛才陳昇那番話雖然只是閒談,卻提醒了他一件事,大家一起練武比武,這種快樂生活終究要到頭,陳昇會去做捕快,王兆靖會去讀書科舉取功名做官,吉香和石滿強還有孫大雷都會去家裡幫忙做生意,董冰峰則是世襲千戶。

    自己去幹什麼,選擇也不少,有徐州衛的世襲百戶位置,有衙門的捕快和劊子手職務,去做這些,一輩子溫飽也不愁,可這麼去做,就是平平淡淡一生..

    趙進不甘心這個平淡,他的理想是在這個時代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庸庸碌碌。

    「趙大哥,你家裡說什麼,趙大哥..」

    邊上的人看他走神,招呼了兩句,趙進晃晃頭,剛要解釋,院門卻被敲響,外民有人招呼說道:「趙大哥,我是劉勇。」

    離門最近的董冰峰打開門,笑著說道:「大雷拿來了好多好吃的,快一起吃。」

    看到外面還有陳二狗跟著,這才沒有繼續說下去,院子裡的人也都笑嘻嘻的打招呼,大家並肩戰鬥,經歷過生死,關係已經變得深厚了許多。

    陳二狗可不敢像劉勇這麼隨便,他在外面作揖之後才走進來,他前天見過趙進一次,隔了一天兩夜再見,感覺到趙進身上已經有了不同的變化,和那天相比,趙進身上多了股凜然之氣,舉手投足間都有威勢。

    難道殺人之後,人自然就會變得凌厲?陳二狗心中想歸想,對趙進的敬畏卻更多了幾分,陪笑著說道:「進少爺,我家大哥托我給你陪個不是,那晚他的確有事出城了,沒能幫上忙我家大哥實在過意不去,這點銀子請進少爺收下,打磨兵器什麼的用得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52 PM

第八十八章   不識好歹


    程銅頭交待的顛三倒四,事後還反悔了,可陳二狗說的倒是周全,還沒等趙進回答,那邊陳昇冷笑一聲說道:「當時縮頭不敢出來,現在拿這十兩銀子過來充好,騙三歲小孩子嗎?他倒是好算計。」

    當時如果不是陳二狗主動指點,恐怕木淑蘭就真的救不回來,若不知道還好,這程銅頭明明知道卻不說,這才真正混賬。

    「不要發脾氣,陳二哥指點我們,這個人情我們要記得。」趙進回頭說了句。

    趙進的夥伴中,陳昇和他交情最深厚,認識的時間最長,說話也就很隨便,聽到趙進這麼說,陳昇撇撇嘴又說道:「又不是說小勇他們,那什麼銅頭糞蛋的平時得了你爹不少照顧,一到用他的時候反而這個德性,真是..」

    看著趙進的眼神變得凌厲,陳昇這才不繼續說話。

    雖說是在罵程銅頭,可陳二狗聽得也很不舒服,他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劉勇,發現劉勇神色正常,邊吃東西邊和孫大雷嘻嘻哈哈的打鬧。

    陳二狗心想自己來辦的事情已經辦完,現在就該告辭離開,剛要開口遲疑了下,心想自己離開,劉勇還是會把聽到見到的事情和趙進他們講。可笑那程銅頭說劉勇心不在自己這邊,能跟著趙進這種英明人物,誰還會理睬你這個分不清輕重的糊塗人。

    與其這樣,那不如自己把話說出來,陳二狗咬咬牙,清嗓子說道:「進少爺,諸位少爺,小的來時聽我家大哥說,他要去和雲山寺那邊賣個好,因為那幫和尚不會善罷甘休,各位少爺肯定還要倒霉,到時候他賺個人情,還能和雲山寺那邊掛上關係。」

    聽到這話,陳昇猛地站起,一擺手中長刀罵道:「這個雜碎真是瞎了眼,怎麼,現在這個局面他還要給那幫和尚通風報信,跟著和我們過不去?」

    趙進沒有攔阻,只是轉頭看了看劉勇,劉勇在那裡正在那裡吃驚的張大嘴巴,心想陳二狗這才是分不清里外,這些話怎麼全說出來了。

    不過看到趙進看過來,劉勇還是點頭說道:「沒錯,我家大哥是這麼說的。」

    劉勇清楚的知道自己該站在那一邊,他能去程銅頭那邊做事都是因為趙進的關係,當然明白裡外分寸。

    聽到劉勇確認,院子裡這些人的臉色都冷了下來,連王兆靖都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趙進臉色還很平靜,微笑著說道:「沒想到程銅頭考慮的這麼周全。」

    那邊陳二狗看到劉勇確認,愈發覺得自己做的對,剛要告辭,卻聽到趙進說道:「這裡蜜餞和點心都不錯,陳二哥不急著走,先吃一點。」

    陳二狗剛要客氣,趙進笑著又說了句:「先等下。」

    儘管帶著笑容說話,可陳二狗卻感覺到趙進的眼神很冷,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連連點頭說道:「那就不客氣了。」

    大家都想著等陳二狗走後商議商議,沒曾想趙進把人留了下來,陳昇剛要湊過去發問,卻看到趙進找了個石鎖坐了下去,在那裡沉吟思索,眾人覺得奇怪,卻沒有上前打攪。

    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讓在屋裡的木淑蘭都覺得奇怪,女孩挑開簾子向外看了眼,發現無事才繼續回去。

    趙進思考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就站起,走到陳二狗身前笑著說道:「陳二哥,你現在也算程銅頭的親信,能不能和我說說,程銅頭手裡有多少人可用,每月能進賬多少銀子?」

    一邊說他是親信,一邊詢問機密的事情,而且這兩個問題本身就讓陳二狗寒氣直冒,心裡大跳不停。

    趙進問這個問題沒有壓著聲音,院子裡的人都聽得清楚,夥伴們都是安靜下來,王兆靖放下書本站起,走到門前把院門反插上,然後站在門前,陳昇雙手握住了長刀,朝著趙進這邊走了幾步。

    「陳二哥,不方便說就算了,沒事的。」趙進臉上依舊有笑容。

    天氣微涼,可陳二狗額頭上已經見汗,院子裡的人都已經站了起來,劉勇都站在了王兆靖的身邊,陳二狗左看右看,身體都開始打顫,趙進這些人他打過很多次交道,從前就覺得早熟有手腕,可如今這種壓迫和殺氣是怎麼回事,這手上沾血有了人命果然大不同。

    看著陳二狗依舊在那裡遲疑,趙進抬頭看看天,溫和說道:「時候不早,陳二哥那邊還有事?要不先回去吧!」

    說完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陳二狗卻被這一伸手嚇得一哆嗦,趙進哈哈笑出聲來,擺手說道:「都讓開,都讓開,還攔著二哥不讓走了嗎?」

    王兆靖看了趙進一眼,發現趙進是認真說話,這才點點頭站在一邊,陳二狗回頭看了眼,想著是不是轉身離開,不過猶豫再三,嚥了口口水後,還是沒有轉身。

    短短時間,陳二狗發現自己的後背都已經濕透了,他臉上硬擠出了個笑容,開口說道:「這點事有什麼不方便的,我家大哥,不,程銅頭那邊能打的人有十六個,平時叫出來撐場面的人能有五十多人,如果花錢的話,百十人也是湊齊的..」

    說完這句,陳二狗注意趙進看向劉勇,而站在那裡的劉勇遲疑了下卻點點頭,多虧沒胡說八道,陳二狗心裡慶幸。

    「..至於進賬,程銅頭對這個瞞的緊,黑虎財神廟那個每月能有六十兩銀子進來,他護著那幾個私娼窩子每月一共能交上十兩,地皮錢每月能有七八兩的樣子,他還是那一片分鹽的頭目,這個進賬小的就不清楚了,不過每月二十兩以上總歸有的,應該還有其他進賬,這個小的的確不知道了.。。」陳二狗剛開始說的還有些磕絆,不過越說越流利。

    「一個潑皮頭目,混江湖的人物,每年居然有這麼多進賬?」王兆靖在邊上驚歎說道。每年最少千餘兩白銀,這真不能說個小數目了。

    趙進笑著說道:「他賺的不少,可賺的銀子裡最少要分給衙門裡的人一半,還要給下面的人,剩不了太多。」

    陳昇和趙進背景差不多,對這裡面的門道也明白的很,嗤笑著說道:「交六成上去算少得了,不過他肯定也要作假隱瞞。」

    氣氛有些放鬆,趙進又對站在那裡的陳二狗說道:「多謝陳二哥告知這麼多,還請陳二哥回去和程銅頭說,銅頭大哥幫忙不少,我一直在感謝,沒有多想,那件事他也有他的難處,大家以後都不要提了。」

    看著趙進有送客的意思,陳二狗只覺得嗓子發乾,卻不敢出門,趙進臉上一直帶著笑容,陳二狗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面前這個人了,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陳二狗卻意識到一點,如果自己就這麼離開,今後肯定要後悔。

    「進少爺,程銅頭是程銅頭,小的是小的,小的當年螞蟻一樣的角色,今天能吃飽穿暖,小的牢記是進少爺你的恩情,一直不敢忘。」陳二狗突然開口,結結巴巴說話。

    趙進愣了下,他有些納悶對方怎麼害怕成這個樣子,但這樣正好符合他的要求,趙進笑著點點頭,溫和說道:「陳二哥不用這麼客氣,你也幫我過不少忙,我也一直記得,陳二哥先回去吧,這幾天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也不用多想。」

    聽到這話,陳二狗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趙進頓了頓,又補充說道:「陳二哥做事有分寸識大體,我覺得現在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委屈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09:58 PM

第八十九章  你們甘心嗎

    陳二狗大鬆了口氣,覺得總算逃過眼前這關,心想程銅頭死活誰會去管,慶幸了會兒,他猛地反應了過來,陳二狗身子一顫,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趙進,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

    一來他不信趙進話裡的意思,二來他覺得不可思議,趙進這個年紀真的能做成這樣的事情嗎?

    「陳二哥不用多想,先回去吧!」趙進含笑說了句,陳二狗只覺得膝蓋發軟,差點就要跪下,好歹撐住,結巴了半天才抱拳深深作揖,顫聲說道:「進少爺放心,小的先回去,有什麼要小的去做,小的一定萬死不辭。」

    趙進沒理會面前語無倫次的陳二狗,卻笑著問邊上的劉勇說道:「小勇,你在這裡住幾天,先別跟著回去。」

    劉勇看看陳二狗,又看看趙進,再看看院子裡神態各異的夥伴們,咬咬牙說道:「大哥,我跟陳二哥回去,我要是不回去,程銅頭那邊肯定起疑心。」

    趙進看了劉勇一眼,一把把他拽了過來,狠狠抱了下說道:「好兄弟。」

    院子裡的眾人都笑出來,連陳二狗也乾笑了兩聲,劉勇也激動的滿臉通紅,剛要說話,卻聽到趙進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看著不對就跑回來,如果沒事就打聽下程銅頭晚上住那裡。」

    劉勇點點頭,後退了步抱拳說道:「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劉勇又對陳二狗說道:「陳二哥,咱們回去。」

    來時劉勇是個跟班,回去的時候則是顛倒了過來,陳二狗對此也沒異議,好像覺得理所應當。

    兩個人走出院子,院門關上,還能聽到陳二狗在那裡乾笑著說道:「小勇,二哥平時對你可不錯,你可要記得啊!」

    「二哥,你這是什麼話,小弟我當然記得。」

    聽到這對話,院子裡的人都忍不住露出笑容,等外面那兩人的腳步聲遠去,王兆靖的神色先變得慎重,走到趙進面前肅然問道:「趙兄,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一干人都圍了過來,對剛才趙進的說話做派,有人能明白,有人則模模糊糊猜到一點。

    趙進點點頭,王兆靖一愣,遲疑了下又問道:「趙兄,你這身本事,將來必然有大用,必然前途無量的,去做這些下作勾當,是不是太自..」

    話到這裡停下,趙進卻笑著接了下去說道:「是不是自甘墮落?」

    王兆靖尷尬的笑了下,卻沒有否認,趙進環視周圍,發現幾個夥伴大都很懵懂,不知道在說什麼,他笑著繼續說道:「就在剛才,我突然想把程銅頭的那一份家當奪過來,變成咱們自己的事業,王兄弟說我做這樣的事情太辱沒自己,等於是墮落了。」

    「趙兄,小弟我不是..」王兆靖想要出聲解釋,趙進笑著擺手制止,繼續說道:「估計你們也這麼想,一個潑皮頭目,吃骰子錢,吸婊子血,窩贓做賊的江湖雜碎,我居然要去奪他的產業,要去拿這些髒錢,自己不也成了雜碎?」

    趙進說到這裡,大家才徹底明白,不過除了董冰峰好像認同這個說法,其餘的人都是不以為然。

    陳昇向後退兩步,直接坐在石鎖上,淡然說道:「我爹和你爹也拿這份銀子,咱們花用吃喝就靠這個,咱們以前就乾淨了嗎?」

    趙進哈哈笑出聲來,笑聲停歇後卻沒接話,而是開口問道:「兆靖,你已經是個秀才,將來就是考舉人,考進士,然後做官,你這輩子應該就是這麼走吧?」

    王兆靖儘管不知道趙進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點點頭,讀書種子的人生歷程就是如此,天底下沒有別的路。

    「大昇,你將來要接你爹的位置,繼續做個捕快衙役,今後試著能不能做總捕頭,是不是?」

    這也是陳家早就安排好的,陳昇也和大家說過,在哪裡點點頭。

    「冰峰,你會繼承千戶位置,然後經營家業,做個地主,是不是?」

    董冰峰也點點頭,他是世官千戶,銜頭一代代傳下來,何況他父親已經掙下了好大一份家業,自然要主持經營。

    「石頭和大香,你們兩個都要繼承家裡的鋪面和攤子,是不是?」

    這也是理所當然,石滿強和吉香點點頭,大家越來越詫異,不知道趙進為什麼要問這些有明確答案的問題。

    「大雷,你將來要做生意,是不是?」

    孫大雷愣愣的點點頭,身為家中長子,他父母掙下的錢財場面當然都是他的,這個沒什麼異議。

    每個人都問到,木淑蘭在屋裡掀開簾子露頭看了看,發現趙進沒有問她的意思,調皮的吐出舌頭笑了下,然後縮頭回屋。

    「你們甘心嗎?你們甘心就這麼一輩子嗎?」趙進開口問道。

    院子很安靜,每個人都在看著趙進,每個人都在仔細傾聽,趙進走了兩步,沉聲又說道:「咱們兄弟每日練武比武,開始是為了打鬧玩樂,爭強好勝,可這五年下來,咱們難道就不想一起做點事情嗎?」

    大家彼此看看,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不安,趙進聲音提高了點:「咱們每日勤練已經有五年,咱們比同齡人強出太多,咱們團結一心,咱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難道還甘心走那條一成不變的路嗎?」

    王兆靖臉色愈發沉靜,陳昇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石滿強和吉香的呼吸變得粗重,董冰峰陷入沉思中,孫大雷撓撓頭,想要說話卻沒有開口。

    「那天我們八個突入九尾娘娘廟,我們那般慌亂失措,依舊輕而易舉的殺了那六個和尚,如果我們能鎮定從容的話,肯定會輕易完勝,我們現在已經有這樣的力量,我們已經可以做更大的事情,難道我們甘心走那條無趣的老路?」

    趙進的語氣越來越激昂,其他人的神色都變得激動起來,連孫大雷都停止了撓頭,全神貫注的傾聽,也只有王兆靖保持冷靜,在那裡若有所思的問道:「趙兄是做大事的人,小弟從來都覺得如此,可做大事和奪那程銅頭的產業有什麼關係?」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要做事,就要有銀子有人,咱們現在的錢都長輩家人給的,人就我們幾個,這樣能做什麼?這些程銅頭那邊有,之所以選他,還因為我們在他那裡有熟人,小勇和陳二狗都能通風報信,而且還有一點,上次小蘭被拐,咱們好像沒頭蒼蠅一樣,還是問了陳二狗那邊才有消息,能把程銅頭手下的三教九流抓到手裡,我們的消息也會變得靈通。」趙進侃侃而談。

    「可是這些東西都是那個什麼銅頭的家業,他肯讓給我們嗎?」董冰峰疑惑的問道。

    趙進咧嘴笑了下,開口解釋說道:「殺了他就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01 PM

第九十章  夜色黑暗

院子裡的人聽到這句話都是身體一震,殺人奪命對這些十四五歲的少年來說還是太震撼了,不過大家彼此看看,突然覺得殺人也就是這麼回事,昨天已經殺了,還有什麼可震撼的。

    「我要為兄弟們抓一方勢力,打一個基礎,先走出第一步,兄弟們願意幫我嗎?」趙進笑著開口問道。

    他問的隨意,其他人神色卻鄭重起來,陳昇把刀猛地插在地上,粗聲說道:「幫!」

    「幫!」「幫!」你一言我一語,還是孫大雷說這話慢了點,等到大家都看過來,這才遲遲疑疑的說道:「幫!」

    陳昇冷冷瞥了一眼,卻沒有出聲,趙進點點頭說道:「好,大家繼續練武,聽我安排就是。」

    一直到午飯時候,大家都沒辦法靜心練武,趙進的打算實在太讓他們震撼和興奮了。

    就在這樣的期待中,這一天結束,劉勇沒有回來,趙進笑著和大家說道:「咱們回去好好吃,好好睡,保持體力這才是最重要的。」

    石滿強和吉香每天都要在家裡幫忙,下午快要散場的時候才過來看了眼,趙進安排吉香去城南那邊看看,不用去找劉勇,只要看到劉勇出現就行,不管看到看不到,明天早晨過來打個招呼。

    第二天一切如常,趙進帶著木淑蘭來院子裡練武,人早早的聚齊,孫大雷又帶了不少好吃的過來,看到這些好吃的,趙進笑著說道:「這些日子事情太忙,咱們都沒去那貨場上比武,估計那邊的人已經散了不少。」

    「怎麼會,這四里八鄉的,也只有那裡有地方供孩子們玩,散不了。」陳昇笑著接口說道。

    吉香早早來到,和趙進說昨日見到了劉勇,看不出和平常有什麼兩樣的。

    這一天又是平淡過去,趙進領著木淑蘭回家,一家人吃晚飯的時候,外面卻有人拍門,外面有趙三開門,沒多久趙三進來說外面有人找少爺,這麼晚有誰會來找,趙進連忙出去看,外面卻是劉勇。

    劉勇神色隱隱有些激動,看到趙進出來,先抱拳行禮,然後湊上去低聲說道:「大哥,銅頭已經去城南的相好家裡,如果和從前一樣,恐怕會在那裡睡一晚上,明早才回財神廟那邊。」

    趙進回頭看看,趙三遠遠的站在門內,沒人盯著這邊,趙進低聲問道:「陳二狗那邊沒什麼不對嗎?你知道銅頭相好的住在那裡?銅頭會帶幾個人?」

    「陳二狗回去就忙自己的事情,就在財神廟那邊露了一面,銅頭一般就是帶兩個人,他相好的住在城南苦水溝邊上,我去送過一次東西,今晚我一直跟在後面,看著銅頭進了門。」劉勇儘管鎮定著回答,可聲音卻有些顫抖。

    趙進呼出一口氣,沉思片刻後說道:「四更天的時候你在這裡等我,能等嗎?」

    四更天就是夜中剛過半個時辰,從前的凌晨一點,那時候正是四下安靜,黑漆漆一片,趙進和他的朋友們年紀畢竟還小,恐怕都沒有這個時候出門的經歷。

    不過聽到趙進提出,劉勇沒什麼遲疑就點頭答應,趙進伸手在劉勇肩膀上用力拍了下,開口說道:「記得帶上傢伙,你現在就回去,吃飽睡足,不要誤了時辰,咱們兄弟一起去做!」

    聽到「咱們兄弟」幾個字,劉勇臉漲得通紅,用力的點點頭。

    看著劉勇離開,趙進回頭對趙三說道:「我去王家找下王兆靖,約下明天練武的事情。」

    王家距離趙家不遠,趙三也知道趙進和對方是好朋友,當下點點頭,趙進快步跑了出去。

    找王兆靖出來也很簡單,趙進只說想約明天一早練武,門房家僕不敢怠慢,急忙進去稟報,沒多久一身書生打扮的王兆靖走了出來,趙進拉著王兆靖走遠兩步,揚聲說道:「咱們苦練就要早起,別人五更起來,咱們四更起來跑步怎麼樣?

    這話聲音讓王家門前的僕役聽到,隨即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四更天,帶上去武器,我家門前匯合,咱們去城南做事。」

    「那件事?」王兆靖低聲問道,趙進點點頭,王兆靖遲疑了一下,點頭答應說道:「好!」

    答應後,王兆靖又開口問道:「就咱們兩個?」

    「劉勇帶路,我還準備叫上陳昇,那邊咱們四個去應該足夠,去的人多了反而驚動太大。」趙進沉聲回答。

    王兆靖點點頭,肅然說道:「既然如此,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回答這句之後,趙進抬高聲音又說了句:「明早見。」

    陳昇家距離這邊倒也不太遠,要不然陳昇也不會每天早晨過來找趙進玩,趙進小跑著過去,很快就到。

    相比於大戶人家的王家,陳家就沒那麼多規矩,打了個招呼就把陳昇叫了出來,把打算一說,陳昇頓時皺起眉頭說道:「那個點出門怕是要驚動家裡人..」

    不過琢磨一會,陳昇拍了下巴掌說道:「我弟弟那屋靠著後院,到時候我從那裡翻出來就是,四更天你家門前見!」

    跑完這兩家,趙進鬆了口氣,和劉勇那種自立生活的不同,王兆靖和陳昇年紀不小,可一直和雙親長輩一起生活,被管束的很嚴,凌晨出門他們都未必敢答應,沒想到這兩人都很乾脆。

    回到家的路上,趙進忍不住心中苦笑,自己做的這些事,到底是事業還是孩童玩鬧,太古怪了。

    在外面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回到家中,免不得被何翠花念叨了幾句,倒是趙振堂盯著趙進看了會,然後說道:「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事情,你別管這麼多。」

    聽了這句,何翠花瞪了趙振堂一眼,卻不再說話了。

    吃完晚飯,趙進到院子裡特意佈置了下,把平時靠在門邊的長矛擺在影壁邊上,又把那柄短刀帶回了屋子,到屋子裡的時候想了想,拿了個蠟燭頭在門軸上偷偷抹了幾下。

    木淑蘭現在每天很早就回自己的屋子,女孩的父親暴斃,又經歷了被拐騙的禍事,心情其實陰鬱的很,白天和大家在一起玩樂的時候還好,這時候往往會躲在屋子裡發呆。

    趙進沒有進行力量訓練,也沒有脫衣服,就那麼躺在床上,他已經適應了這個時代的分時,只要刻意警醒,四更天前後肯定能醒過來。

    調整呼吸,放鬆心情,練武的疲憊泛上來,趙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趙進睜眼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他摸索著爬起來穿上了靴子,然後把短刀別在腰間,掀開簾子向外走去。

    夜中剛過,人是睡得最沉的時候,能聽到對面屋子裡趙振堂的鼾聲,趙進躡手躡腳的打開門走出屋子。

    開門的時候,因為在門軸那裡抹了蠟燭,所以沒有發出吱嘎聲。

    輕手輕腳的走過院子,窩裡的猴子叫了一聲,趙進嚇得連忙停住,不過那猴子再也沒出聲,聽著呼吸聲也是睡熟。

    趙進心裡罵了句,把院門上的門閂拿下,抽出門閂的時候卻有摩擦聲響起,但不怎麼大,安靜的院子裡也沒有被驚動。

    拿著長矛走出門,輕輕帶上門,能聽到遠處的打更的梆子聲響起,四更天了,現在徐州城巡夜更夫基本上只在城北這片區域活動,其他地方根本不去,因為也就是這片住的都是當官有錢的人家。

    夜風清冷,趙進打了個哈欠之後又打了個寒戰,他這時候心裡有點後悔,昨夜又是想當然了,這麼個時間,誰能準時起來,更不要說黑燈瞎火的趕過來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06 PM

第九十一章  不好了

      趙進眼睛適應了門前街道的黑暗,卻猛然察覺身側不遠處有人,立刻緊張的端平了長矛。

    「大哥,是我。」不遠處牆角一個人站起來,聽聲音卻是劉勇。

    趙進笑著低聲說道:「你來得這麼早?」

    問出這句話,趙進突然反應過來,開口說道:「難不成你剛才睡在這邊?」

    「沒敢睡,怕來晚了,也怕睡不起,耽誤大哥的事情。」劉勇同樣壓低聲音說道。

    因為黑暗,趙進看不清劉勇的表情,趙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只是沉聲說道:「小勇,你做的,我會記住不忘。」

    說的鄭重正式,還沒等劉勇回答,就聽到街口那邊有腳步聲響起,他們也只能隱約看個輪廓,不過看身材卻像是王兆靖,這時候也不會有別人出現在這裡,兩個人連忙快步迎上去。

    「趙兄?」聲音很輕,在這安靜夜裡卻能聽得清楚,正是王兆靖。

    趙進他們連忙走到街口,看到王兆靖穿著一身深色的緊身短袍,手裡握著長劍。

    夜色黑暗看不太清楚表情,大家又特意把聲音放低,可簡單說了兩句,趙進還是能感覺到王兆靖的激動。

    「大昇還沒來嗎?」王兆靖低聲問道。

    「凌晨起床可不容易,陳昇未必能準時起來,咱們等他一會。」趙進說道。

    王兆靖笑了兩聲,開口說道:「小弟讓值夜的下人盯著,到四更天的時候叫醒我,這才沒有誤事。」

    趙進愣了愣問道:「你家人不管?」

    「家父說我已經成年,想做什麼自己做主,小弟現在一個人單獨住一個宅院。」王兆靖笑著回答。

    簡單說了幾句,大家都沉默下來,三個人從沒在這個時候出來過,都感覺到很新奇,安靜黑暗的街道,四周空無一人,適應了黑暗後,大家都好奇的張望觀察。

    趙進從前經常熬夜,可那個時代的夜晚被各色燈光充斥,光亮的很,而現在除了天上的星月光芒之外,夜裡根本沒什麼別的光源,這一晚連月光都不怎麼明亮,周圍更是漆黑,即便眼睛適應了黑暗,但稍微遠點的地方還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過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陳昇還是沒有出現,趙進想了想,轉頭詢問說道:「王兄弟,就咱們三個你去不去?」

    「咱們三個過去,有把握嗎?那邊不是也有三個人?」王兆靖沒有拒絕,卻審慎的反問。

    「單憑武技我們肯定佔上風,小勇也不會吃虧,何況我們手裡的兵器乃是沙場殺人的利器,他們最多有短刀斧頭,而且我們是黑夜突襲,這幾項算起來,有八成的把握!」趙進開口說道。

    王兆靖笑了笑,讚歎了句:「趙兄遇事計算慎密,真有名將之風,既然已經出來,就沒有回去的道理,小弟去!」

    「好..」趙進剛要說話,卻聽到在街道另一邊有跑步的聲音響起,因為這跑步聲音,兩邊的狗都叫的很大聲,安靜的街道立刻喧鬧起來。

    在這個時候出現的,肯定沒有別人,趙進臉上露出笑容,王兆靖低聲說道:「大昇來了。」

    劉勇壓低了聲音喊道:「這邊,這邊。」

    那邊腳步聲停住,然後朝著這邊趕來,果然是陳昇,看到趙進幾個,陳昇長出了口氣說道:「睡得太沉,要不是二宏喊我,估計還要晚。」

    聲音開始很大,不過馬上就壓低了。

    「出發,再不走,這裡所有人都要被狗叫起來了。」趙進笑著說了句,大家一起加快了腳步。

    劉勇在前面帶路,不過能看得出他夜路走得也不熟,磕磕絆絆。

    在這安靜夜裡,四個人走過街道,動不動就會驚動路邊人家養的狗,然後整個一片街道養的狗都跟著鬧騰起來。

    除了狗叫之外還有別的麻煩,徐州城內雖然破敗,但也有巡夜的衙役和更夫,儘管他們巡邏的並不盡心。

    好在深夜安靜,趙進他們又做的足夠小心,盡可能的不走大路,聽到前面有動靜的時候先在角落裡躲一躲,在這夜路上,趙進發現不僅僅是自己這些人在隱秘行動,在小路上兩次遇到了其他人。

    但這些偶遇的路人在趙進他們躲避之前就急忙跑開,劉勇對這些勾當比較瞭解,低聲解釋說道:「是夜半摸門的賊,他們都小心的很。」

    四個人一路上小心翼翼,還是很順利的到了目的地,歸根到底,深夜凌晨,街上根本不會有什麼人。

    進入城南的區域,走在路上連狗叫都聽不到了,一路沉悶,趙進為了放鬆大家的心情,笑著問道:「怎麼這裡沒什麼狗叫?」

    「這裡都是窮人家,也沒什麼東西給賊偷,再說了,有條狗早就宰了打牙祭添點葷腥,誰還留著。」劉勇笑著說道,大家都在低聲笑,徐州這邊吃狗肉頗有傳統,大家自然知道這個。

    拐過兩條街道後,劉勇停住腳步,小聲說道:「對面向裡走第三個門就是程銅頭的相好家。」

    「院子裡有狗嗎?」趙進低聲問道,劉勇愣了下,低聲說道:「這個我不知道,這院子從來沒有來過。」

    沒等其他人出聲,趙進又笑著說道:「有狗的話一併殺了,這是小事。」

    大家看看手中的兵器,都在那裡點頭。

    程銅頭的相好是個年輕寡婦,這裡平時只有這寡婦一個人住,這種人家即便傍上了程銅頭也不見得光鮮多少,和這條街道的其他人家相比,院牆齊整些,可也只有一人多高,大門完整沒有窟窿,僅此而已。

    「沒有養狗,要是有的話早就叫了。」劉勇低聲說道,趙進點點頭低聲說道:「有銅頭罩著,也沒有小賊不長眼上門。」

    來到門前,四個人的呼吸都有點急促,趙進先開口說道:「大伙先蒙上臉。」

    大家取出事先預備好的黑布將面孔遮蔽住,是剩下眼睛留在外面,等著一切做完,陳昇看看不高的院牆,低聲說道:「牆不高,咱們翻過去?」

    趙進沉吟下,開口說道:「進去肯定有動靜,如果驚動了裡面的人,讓他們有了防備,就是敵暗我明,這黑燈瞎火的會有危險。」

    說完這些,趙進轉頭對劉勇說道:「你等下裝作程銅頭手下和你年紀差不多的,拍門喊人,捏著鼻子喊,就說財神廟著火了,讓銅頭哥快些過去看看。」

    劉勇點點頭,趙進又開口說道:「那財神廟是程銅頭的根本,只要出事肯定會去看,到時候不管誰來開門,都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四個字一說,其他三人都情不自禁的顫了下,趙進深吸一口氣說道:「小勇拍門去喊,喊完就閃開,我來打頭陣!」

    儘管是在黑暗中,可聽到趙進的安排,王兆靖和陳昇都看了趙進一眼。

    趙進對劉勇示意一聲,劉勇走上前去,捏著鼻子大聲拍門,「砰砰砰」的拍門聲在安靜的夜裡頗為響亮。

    「喊,銅頭大哥,不好了!」趙進低聲提醒說道,劉勇立刻照做。

    捏著鼻子大喊,劉勇還特意變了調子,聲音尖細異常,就算是熟人也聽不出是他的聲音。

    這麼拍門大喊,整條街道都被驚動了,各家院子裡都有些動靜,但卻沒有人出來看,聽到「銅頭大哥」四個字誰也不會招惹這個麻煩。

    聽著周圍騷動,大家都有點緊張,可看到趙進鎮定才跟著平靜下來。

    門後的院子裡也有了動靜,劉勇連喊了幾聲「不好了」之後,又尖著嗓子喊道:「大哥,財神廟著火了!」

    這聲喊了兩次,這條街道反倒安靜了下去,財神廟那邊是銅頭的地盤,這是他自家事,大家還是別多管閒事的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09 PM

第九十二章  夜殺


喊出財神廟著火後沒過多久,院子裡的動靜大起來,能聽到屋門打開的聲音,一個人喊道:「誰在外面,怎麼回事?」

    「我是小偉,孫五哥,財神廟那邊著火了,六哥讓我過來喊大哥。」劉勇倒是有急智,說的似模似樣。

    「什麼?著火了,是不是有人放的!」另一個聲音粗聲說道。

    「吆喝這麼大聲,快去叫大哥起來。」先前那孫五哥低聲呵斥。

    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趙進把手中長矛放平,將在那裡大聲喊話的劉勇撥到一邊。

    劉勇那邊依舊在扯著嗓子喊,居然還帶上了哭腔,但卻已經把斧頭拿在了手中,王兆靖和陳昇也放緩呼吸舉起武器。

    通過門縫依稀能看到院內有燈火閃爍,腳步聲越來越近,能聽到裡面那人不耐煩的在裡面罵道:「別嚎了,大半夜的嚎喪給誰聽,瞧你這個德性,嚇得聲音都變調了。」

    趙進深吸一口氣,緩緩拉開了架勢,劉勇聲音放低了些,依舊情真意切的喊道:「兄弟們晚上睡在那裡,突然間就聞到煙火味..」

    裡面門閂已經被抽了下來,大門向內打開,一名漢子粗著嗓子說道:「是你們這幫小子玩火,還是..」

    話說了一半就愕然停住,他發現門外沒有人,黑暗中依稀能看到面前有一點寒光閃耀,然後這點寒光好似流星,激射而來。

    「噗」的一聲響,儘管是在黑暗中,可趙進的長矛還是準確的刺中這人的咽喉,矛刃橫在喉間,張嘴要喊卻喊不出來,伸手想要過去撕扯卻使不上力,趙進猛地回收,這人喉嚨飆出一絲血線,扭曲著倒在了地上。

    「老五,你怎麼了!」院子裡有人大喊,趙進腳步不停,一步邁入門檻,雙臂一擺,甚至沒有看目標在那裡,憑著聲音反手又是一槍刺去!

    聽聲辨位,在這安靜黑夜裡格外清楚,一槍刺下,趙進就知道刺中,隨即就聽到了刺耳的慘叫,趙進抽矛轉身,對面一個人正捂著胸腹間的位置在那裡大喊後退。

    退的再快,怎麼能有正面的衝刺快,頃刻間趙進已經平矛在手,又是急刺而出,剛才刺歪了,這次卻躲不過,又是正中咽喉。

    喊聲戛然而止,這人伸手摀住咽喉,「呵呵」叫著撲倒在地上。

    趙進大踏步的轉過了影壁,院子不大,看起來倒還整潔,一直黑暗中模糊作戰,現在卻看到了燈火,眼睛一時不太適應。

    披著單衣的程銅頭手裡提著一個燈籠,正目瞪口呆的看著前方。

    趙進眼睛瞇了下,陳昇和王兆靖也從影壁後面轉了出來,而劉勇按照事先的吩咐守在門外。

    看到面前幾個人身材高大,手持利刃,而且身手都極為出色,自己的兩名手下一個照面就已經躺在地上。

    「幾..幾位,若是求財,所有金銀都拿去,不夠程某帶著各位回去取。」到底是場面上混的角色,程銅頭開始結巴,很快就說話流利起來。

    「要是從前有仇,能不能給個明白..」話沒說完,趙進直接衝了過來,院門和影壁之間不遠,可影壁到屋門這邊有段距離,這程銅頭還有反應的時間,把手中的燈籠直接甩出去,側身閃躲,伸手去摸靴子。

    趙進沖的快,長矛刺殺講究的是一往無前,這一撲就是撲空,他剛停住身形,藉著地上已經燒起來的燈籠光芒,看到程銅頭手裡已經拿了一把短刀,惡狠狠的撲了過來。

    院子狹窄,三對一的局面,程銅頭知道自己必死,居然有了拚命的心思,他和趙進距離兩步,而王兆靖和陳昇已經追不上來。

    在這個危急時刻,趙進反而無比冷靜,他來不及變換姿勢,再行刺殺,順勢身子一扭,雙臂橫擺,長矛末端的鐵頭重重的砸在程銅頭的小腹,這一下力量同樣不小,擊打的地方又是敏感處,程銅頭的衝擊頓時停頓,身子下意識的彎了下去。

    彎腰直起不過短短瞬間,陳昇在側面滑步前衝,長刀直刺入程銅頭的肋部,沒入一尺,雙手一擰。

    這一擰,程銅頭內臟破碎,連喊都來不及喊,一口血噴了出來,趙進手中長矛矛桿抬起,用那尾端鐵頭直接打在程銅頭的喉結上,這一下,程銅頭連喊都喊不出了,陳昇抽刀,程銅頭直接翻倒。

    燈籠快要完全燒掉,程銅頭伸出手想要抓到什麼,趙進彎下腰湊近,把自己臉上的黑布扯下然後又戴上。

    喉結破碎的程銅頭認出了趙進,痛苦無比的臉上露出了驚駭欲絕的神情,隨即這表情僵在了臉上,他沒了呼吸。

    燈籠熄滅,整個院子又陷入了安靜中,實際上整個街道都安靜無比,很多人已經被驚醒,這院子裡的廝殺和慘叫很多人也聽得清楚,可大家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被波及到,誰都以為這是江湖人尋仇,甚至是他們自己人火拼,何必沾上。

    屋子裡傳出了短促的哭泣聲,但隨即又被壓住,聽著是個女人的聲音,趙進想了想,剛才自己彎腰俯身這個角度,不可能有人看到自己的臉,他這才估計粗著嗓子說道:「別出來,別出聲,就沒你的事,不然的話,滅你滿門!」

    這話說完,屋中一點聲音也沒了,趙進衝著身後兩人擺擺手,低聲說道:「喊小勇進來。」

    王兆靖立刻出去喊人,劉勇進來,王兆靖卻留在外面,趙進在劉勇耳邊低聲說道:「用你的斧子把這幾個死人的傷口都剁爛掉,剁的深些!」

    劉勇先是一愣,隨即點頭,拿著斧頭走到那三具屍體跟前,揮斧砍了下去,陳昇看得迷惑不解,不過卻沒有出聲。

    第一個人傷口只在咽喉,一斧劈下,脖子就斷了半邊,第二個人也是一斧劈到脖子,劉勇剛要去劈程銅頭,趙進卻用長矛點著那人胸腹間的傷口示意他漏了,讓他繼續砍下,程銅頭則是因為受傷不少,半邊身子都被剁爛了。

    大家出來後都鬆了口氣,剛要說話,就被趙進用手勢制止,低聲說了句:「走。」

    這四個人下意識的讓趙進先走,趙進卻不動,大家正錯愕,聽到趙進低聲催促道:「你們先走,我最後!」

    陳昇和王兆靖都看了趙進一眼,才快步前進,劉勇還抱拳一下,這才走過去。

    四個人順著來路沉默離開,四個人本來還在快走,情不自禁的越走越快,到最後小跑起來。

    大家就這麼一路奔跑,越跑越快,好像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趕,雖說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但半路上還是被絆倒了好幾回,一直到聽到遠方有巡夜的更夫出現,趙進才示意大家停下腳步躲避。

    有了這次停下之後,大家的心情才平靜不少,緩過氣繼續前進,大家反倒覺得雙腿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身體也酸痛無比,深夜偷襲,衝鋒殺敵,現在完勝而歸,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斷掉,一下子放鬆下來,各種反應都泛上來了。

    遠遠看著鐘樓的輪廓,大家知道已經從城南走出來了,進入城北最起碼路要好走不少。

    「..回去又要擦刀磨刀了..」陳昇在隊伍前念叨了一句,他剛剛殺過人,聲音卻平靜的很,萬事果然只是開頭難,他這就已經適應不少。

    沒走兩步,陳昇卻轉過了頭,笑著說道:「趙進,我記得你比我年紀要大,他們都叫你趙兄、趙大哥的,我整天叫你名字太無禮了。」

    「小聲些,別驚動了別人!」趙進低聲說了句。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14 PM

第九十三章  知或不知


    不過前面的陳昇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以後我也叫你趙兄了。」

    說完之後就加快腳步,趙進愣了愣,心想自己好像還比陳昇小幾個月,怎麼就成了趙兄,不過他沒有去爭辯,這個時候趕路要緊。

    走進城北沒多久,趙進就喊停了隊伍,對劉勇說道:「把衣服脫了給我,你現在回去睡覺,明天早起,先讓石頭、大香他們幾個去咱們那個院子,然後讓陳二狗也來,所有人都越早越好,明白嗎?」

    「請大哥放心!」深夜對答,大家已經不講什麼客氣,帶著命令和領命的意味,可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

    說完後,把那件迸濺鮮血碎肉的外衣遞給趙進,劉勇扭頭就走,三個人沒走多遠,趙進低聲說道:「咱們先去練武那個院子。」

    王兆靖和陳昇儘管不知道為什麼,可還是跟了過去,等到了趙振興留給趙進的那個院子,趙進從門邊的石頭下面摸出鑰匙,輕手輕腳的打開門,示意兩個人進去。

    「趙兄,小弟還是要早點回去的。」「我也是。」王兆靖和陳昇先後說道。

    趙進回頭「噓」了一聲,兩人立刻不出聲了,趙進卻抬高聲音說道:「咱們以後還是不要出來這麼早了,你們兩個光在那裡打哈欠,還練什麼武。」

    陳昇一愣,王兆靖卻立刻明白過來,笑著高聲回答道:「趙兄,古人聞雞起舞,咱們可不能不如古人啊!」

    趙進又放低了聲音對陳昇說道:「和我一塊把血衣換下來。」

    陳昇這才明白過來趙進和王兆靖剛才那番對答的用意,低聲念叨了句:「你們鬼主意真不少。」

    趙進二叔趙振興去世後,他的舊衣服被何翠花洗乾淨收拾整齊,都按照原樣擺在屋裡,這時正好換上衣服。

    戰鬥時候趙進奮勇在前,而陳昇殺了程銅頭,兩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有血跡迸濺,趙進換上趙振興的舊衣還算合身,而陳昇身形胖大,穿著卻顯小了。

    兩個人整理完,又用水桶裡的水洗洗臉,把三件沾血的衣服泡起來,這才出了屋子。

    趙進沒有繼續在這個院子停留,只是大力關上門,鎖門的時候也弄出很大的聲響。

    等走在街道上,陳昇低聲說道:「周圍鄰居就算聽到動靜,也只能聽到我們離開那院子的聲音,這豈不是露出破綻疑點。」

    「如果他們聽到我們離開的聲音,就會以為我們來的時候,他們因為沉睡沒有聽見,而不會懷疑。」做完這一切的趙進也感覺很放鬆,笑著回答說道。

    陳昇一愣,隨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沒走幾步,王兆靖低聲問道:「趙兄,為何要讓小勇拿著斧子劈屍體?」

    「我們三個的武器都是特殊,用法武技也是和尋常不同,如果有經驗的人很容易能看出來,而刀斧一類的家什是江湖人鬥毆常見,不會追查到我們身上。」趙進低聲解決說道。

    「趙兄思維真是縝密。」王兆靖沉思著點點頭。

    走在邊上的陳昇卻笑了聲說道:「咱們徐州的捕快怎麼會費那麼大工夫,他一個下九流的人物,死了也就死了,誰去理會他。」

    此時大家都有些放鬆,有話沒話的聊著,各個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哈欠,一路走來,興奮漸漸消退,睡意卻上來了。

    剛出了這條街道,就已經五更天了,天邊已經發白,沒走多久,陳昇拐上了回家的路,臨走前趙進說道:「今日一定要早去那個院子,不要耽擱,事情還沒有完。」

    趙進和王兆靖家距離不遠,就在趙進家門口分手,趙進叮囑說道:「如果你家人問起,就說去找我練武跑步,一切推到我身上,我來解釋。」

    王兆靖笑著點點頭,抱拳告辭,趙進站在門前目送王兆靖走出這條街道,心想如果不是王兆靖的父親王友山念舊想要住在這片區域,自己和王兆靖根本是天上地下的兩路人,不會有什麼交集。

    心裡感慨了感慨,趙進轉身就要推門,還沒碰到門板卻有點發愣,自己離開的時候門是虛掩的,現在門卻半開,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風吹的,可這一夜無風。

    趙進疑惑的推門走進去,一進自家院子,就聽到院子裡有動靜,這聲音他很熟悉,是自己父親練刀的聲音。

    轉過照壁一看,果然是趙振堂在練刀,現在天微微發白,視線已經不那麼模糊,能看到趙振堂穿著整齊,在那裡一下下揮刀,那隻猴子無精打采的坐在一邊木架上打著哈欠。

    趙進清楚記得,只有第二天出紅差,也就是行刑殺頭的時候,自己父親才會練刀,但昨天晚上不記得提到,往常父親趙振堂肯定會說。

    「爹,你起這麼早練刀啊!」趙進笑著打了聲招呼。

    趙振堂虛劈一刀,然後收勢站立,淡然說道:「你都能這麼早出去跑步練武,我怎麼就不能早起練刀。」

    聽到這話,趙進心裡一跳,不知道自己父親這話的意思,可聽著卻不對勁,難道父親知道昨晚的事情。

    還沒等趙進說話,趙振堂又開口說道:「練武要下苦功,我看你這些日子懈怠了不少,你紮下馬步,照著東牆那木靶子刺一千次,一定要刺準,現在就練吧!」

    趙進剛要說話,趙振堂的眼睛瞪起來訓斥道:「練武還想討價還價,快去!」

    這個早晨的趙振堂顯得莫測高深,趙進心裡覺得不對,可也不敢去質疑頂嘴,只得乖乖地拿著長矛走到東牆木靶那邊,一下下開始刺殺。

    安排完他之後,趙振堂自己卻進了屋子,趙進一邊動作一邊回想,想不出有什麼破綻,一路上都是在很隱秘的進行,不太可能被人知道。

    沒多久,趙振堂出了屋子,手裡拿著茶壺和茶碗,招呼趙進說道:「這麼早出去練武,也不知道喝水,你這是強身還是傷身,快過來喝水。」

    趙進不敢爭辯,也有些摸不到頭腦,乖乖過去喝水,水還是溫的,一喝還真覺得渴了,連喝幾碗,喝水的時候,趙振堂一邊倒水,卻抽動了幾下鼻子,然後動作停下。

    這動作讓趙進更不明所以,趙振堂沉默了會才歎了口氣,摸摸趙進的腦門說道:「練武歸練武,不要傷到自己,好好練武吧!」

    說完之後,趙振堂又拿起了刀,父子兩個就這麼沉默的練起來,既然自己父親什麼都沒說,趙進自然不會挑明去詢問或者解釋。

    在一下下單調重複的動作中,趙進的睡意漸漸泛起,但也只能強忍著,再過一會,睡意總算過去。

    等到了往日裡跑步的時候,何翠花和趙三家兩口子也起來了,看到父子兩個正在練武,何翠花沒覺得什麼不對,只是嘟囔了句「今天怎麼起來這麼早」,就去準備早飯。

    練完吃飯,趙振堂自己去衙門上差,從頭到尾都沒有再說什麼,趙進總算放鬆下來。

    木淑蘭眼睛依舊通紅,也不知道昨夜哭了還是沒有休息好,她幫著收拾碗筷後想要照常跟著趙進去院子練武,沒想到趙進讓她呆在家裡,冰雪聰明的女孩很快反應過來,壓低聲音詢問道:「昨天那些事?」

    昨日趙進在院子裡和陳二狗以及劉勇商議,木淑蘭就在屋子裡聽著,大概能猜到要發生什麼。

    趙進點點頭,木淑蘭拽住趙進的手低聲說道:「小進哥哥,你要小心。」

    邊上的何翠花剛拿著東西進來,看到他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打趣說道:「不就是去幾條街外,你們小兩口弄得要分別好久一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21 PM

第九十四章 我給你撐腰


      這麼一說,木淑蘭頓時紅暈滿臉,甩開手跑進了自己房間,趙振堂和何翠花早就把女孩當成了自家兒媳婦,現在已經住在一起,讓他們更確定這個事實也不忌諱說的直白點,而且看木淑蘭的反應,女孩自己並不反感這種打趣。趙進則有些哭笑不得,無奈的說道:「娘,我們還小你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早什麼,捕房的老周的大兒子和你同歲,現在都快要抱孫子了。」何翠花滿臉神往。對這個話題,趙進真是沒有準備,敷衍幾句,拿著長矛就出了門,一出院子要把長矛抗在肩上,拿起的時候卻覺得不對,仔細看,矛尖上還有依稀的血跡,只不過因為早晨刺了很久木樁靶子,所以磨掉不少。

    趙進心裡顫了下,連忙用衣角擦拭乾淨,這個細節讓他愈發搞不懂自己父親早晨的態度,不過趙進也不怎麼緊張,自家父子,就算全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今日出門實際上比往日要早,可到那條街道的時候,卻發現王兆靖和陳異和一干朋友都在門前等著,陳二狗站在另一邊。

    「趙兄……」「大哥……」大家都熱情的打招呼。

    而陳二狗則是快走幾步,到跟前恭敬作揖,客氣無比的說道:「見過進少爺,不知道叫小的來有什麼事。」

    這態度比昨日還要謙卑許多,如果是昨天,趙進還要客氣兩句,可現在卻隨意點點頭,淡然說道:「不要在外面說話,進院子吧!」

    陳二狗身子又低了幾分,說來奇怪,趙進昨日和他客氣,他心驚膽戰,今天這麼擺架子,卻讓陳二狗的心思安定不少。

    大家都進了院子,昨天下午商量的事情大家記得清楚,現在看到趙進等四人滿眼全是血絲,一副沒睡好的樣子,都禁不住心裡發顫,倒是吉香頗為羨慕的看著劉勇,滿臉為什麼他去我不能去的樣子。

    「陳二哥,你來這裡前去財神廟那邊了嗎?」關上院門後,趙進直接發問。

    陳二狗一愣,連忙說道:「進少爺,這二哥的稱呼實在是折殺小的了,真的當不起,以後進少爺叫我小二或者二狗都成,兄弟們都這麼喊。」

    客氣兩句,看到趙進臉上沒什麼表情,慌忙改了話題回答說道:「好叫進少爺知道,小勇今早喊得急,小的沒去財神廟那邊,先來這邊候著了。」

    趙進點點頭,盯著陳二狗說道:「既然你還沒去那邊,你肯定不知道程銅頭已經死了。」

    陳二狗下意識的點頭,隨即反應過來,身子大顫了下,隨即這顫抖就停不下來,整個人抖的好像風中枝葉一般,臉色也漸漸變得慘白一片,張嘴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他可不覺得趙進是隨口亂說,昨天下午那番對談讓他有所猜測,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不僅僅是陳二狗震駭無比,院子裡的人們,除了昨夜參與過的陳昇、王兆靖和劉勇之外,其他幾個也都呆住了,剛才看到同伴們的滿眼血絲,也的確有過猜測,可猜測是一回事,聽到親口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每個人都被由內而外的震撼了。

    震撼之後就是敬畏和興龘奮,昨天下午那番說辭,大家都只是聽聽而已,甚至有人心裡覺得不會實施,卻沒想到一夜過去,趙進居然真的把那程銅頭殺了,這是何等的果決狠辣,由不得人不心生敬畏,隨即大家就想到,既然程銅頭被殺,那麼昨日下午所說的計劃就要開始,想到自己真的能做一番事業,而且有了開端,每個人都有抑制不住的興龘奮。

    趙進很平靜的繼續說道:「既然程銅頭死了,他那一攤總要有個人管著,我覺得你做事謹慎妥當,很適合替他的位置,你覺得怎麼樣?」

    說話的雲淡風輕,可聽得人卻好像五雷轟頂,陳二狗後退了步,居然直接坐在了地上,依舊抖的好似篩糠。

    趙進搖了搖頭,還沒等他繼續說話,坐在地上的陳二狗卻反應了過來,已經變得慘白的臉色迅速的漲紅,他雙手在地上一撐,卻因為還沒有恢復,又是摔了下去,陳二狗掙扎著要站起來。

    這手忙腳亂的模樣讓院子裡的人們都忍不住笑,劉勇上前一步把陳二狗攙扶了起來,陳二狗感激了敢看他一眼,然後朝著趙進就跪了下來,磕了個頭說道:「既然進少爺賞小人機會,小人一定好好去做,進少爺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小人絕沒有二話。」

    陳二狗激動異常,當年他去欺負貨場上的孩子,被還是少年的趙進收拾的生不如死,到最後絕處逢生,居然在程銅頭那裡有了個差事做,到現在還算個頭目,回想起來,陳二狗一直覺得那是趙進給自己的運氣和機緣,剛才他被趙進的話嚇到,等反應過來之後就意識到,這是更大的機緣。

    程銅頭和大部分成人以為趙進是個早熟的半大孩子,但陳二狗卻覺得趙進所做所說的事情都不會有錯,只要照做,肯定有好處,但要不做,那恐怕就是大禍,有這樣的認識,陳二狗當然知道怎麼表態。

    趙進笑著點點頭,陳二狗看他沒有出聲,卻會錯了意,連忙說道:「小勇比小的更適合管程銅頭的產業,小的願意全力幫忙。」

    「小勇年紀小比不了陳二哥你穩重,就讓他給你當個副手吧!」趙進笑著說道。

    趙進衝著劉勇點點頭,劉勇上前把陳二狗攙扶了起來,從頭到尾趙進沒有謙讓和做什麼姿態,完全把自己放在了主人的態度上,院子裡的每個人都覺得理所當然,陳二狗也覺得天經地義。那邊陳二狗站起來之後,呼吸還很不平穩,身體依舊顫抖不停,趙進笑著打趣說道:「咱們在這裡閉門造車,一切都是空談,陳二哥,你這就去財神廟把說話管用的都叫齊了,宣佈以後由你當家做主。」

    聽到這話的陳二狗忍不住一愣,臉色又是由紅轉白,顫聲問道:「進少爺,小的自己去,誰聽小的說話。」

    「誰說讓你一個人,咱們一起去。」趙進笑著說道。

    趙進拿起自己的長矛,笑著招呼說道:「兄弟們,去幫幫陳二哥。」

    院子裡這些夥伴聽著趙進和陳二狗的談話,心裡都跟著激動起來,現在聽到招呼都是舉起武器吆喝了一聲,氣勢如虹,嚇得陳二狗身子一顫,隨即神情變得無比興龘奮,看到這八個勇武俊彥的氣勢,他更有把握了。

    臨出門前,趙進卻檢查了陳異和劉勇的兵器,發現長刀和短斧上都沒有血跡才讓大家出發。

    陳二狗和劉勇走在前面,趙進和其他人走在後面,董冰峰又把自己的皮甲穿上,除了手中長矛之外,腰間還別著匕首,謹慎異常,孫大雷手中換了把雙刃斧,做工很是精良,石滿強和趙進說過,孫大雷花了五兩銀子專門請鐵匠鋪打造出來的。

    王兆靖和陳昇不必說,石滿強和吉香都是拿著棍棒,腰間別著短刀,儘管大家在一起玩的高興,可現在沒有獨自賺錢的能力,也談不上彼此幫忙,這也是趙進吃下程銅頭那一方勢力的原因,不然的話,大家遲早要為了生計四散奔波,那這些年的勤奮和情誼就煙消雲散,沒有絲毫的意義。

    光天化日下,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拿著兵器行走,實在太過扎眼,趙進特意讓大家走偏僻小路前進。

    即便這樣,小路上那些出門的人看到他們這一隊,也都嚇得慌忙躲避,唯恐招惹什麼麻煩。

    儘管要去江湖頭目的地盤,可趙進這一干人卻沒什麼緊張,路上一直在說說笑笑,那次突入救人,和雲山寺的六名和尚短兵相接,血腥廝殺,已經讓他們有了承受能力,也讓他們對自己的武力有了信心,這次去為陳二狗幫腔助威,就不怎麼當回事了。

    城北這邊的路上要小心些,走到城南區域的時候,大家更加放鬆,這裡雖然也在徐州城中,卻是個沒王法的世界。

    走不多遠,王兆靖走到趙進身邊,低聲笑著問道:「趙兄一直在偷著讀書嗎?」

    趙進一愣,不知道為什麼會問這個詫異的轉頭看過去,王兆靖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後又打趣的笑著說道:「趙兄果真心懷大志,但真要藏拙,出口成章的事還是要少做,不然太容易被人看出不對。」

    出口成章?趙進琢磨了半天才想到自己剛才說了「閉門造車」的成語,當真是哭笑不得,看到他的表情,王兆靖笑笑沒有繼續。

    等走到黑虎財神廟那邊的時候,廟門前的空地上已經亂成了一團,居然有近百人的樣子,不少都是潑皮混混的樣子,也有十幾個面相兇惡的大漢,還有五個婆娘,你一堆我一堆的聚在一起,神色各異,有的小聲議論,有的大聲喧嘩,不過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流里流氣,一看就不是良民百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28 PM

第九十五章 威風赫赫

    陳二狗和趙進他們一前一後的走入場中,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陳二狗一出現,立刻有七八個年輕人衝過來打招呼,恭敬客氣的叫「二哥」為首一個老成些的還快走幾步,到跟前想要低聲說話,看到陳二狗身邊的劉勇和身後一干人就閉口不言。

    「都是自家兄弟,有話你就說。」

    「二哥,銅頭大哥昨晚死在他相好那裡,孫五哥和老張都死了,那相好的躲在屋子裡倒是沒事,聽說死相很慘,身子都給斧頭剁爛了。」這人說的很小聲,臉色也不對。

    陳二狗身子又是一顫,不過早就有了準備,很快就鎮定下來,壓著聲音問道:「一撮毛和大頭黃來了嗎?」

    「來了,就在銅頭大哥裡面那屋子裡,已經商議了小半個時辰。」

    聽到這個陳二狗回頭看了眼,發現趙進一幫人在談笑風生,他心思頓時安定不少,當下沉聲說道:「我也進去。」

    報信這位一愣,不能置信的看了眼陳二狗,左右看了看,咬咬牙低聲說道:「二哥你要真想去爭,兄弟們就跟著二哥拼了這次,不過,我願意跟著,後面那幾個不好說啊!」

    陳二狗臉上露出了笑容,拍拍這人的肩膀說道:「柱子,哥哥記你這個人情,過了今天,咱們兄弟的好日子沒準就來了,你等著瞧吧!」那被叫做「柱子」的人一愣,就看著自家陳二哥和身後那幾個身材高大,臉上卻又稚氣的人一起向著院子裡走去。

    黑虎廟院門前的人群向著兩邊閃開,各個臉色不善的看著陳二狗這隊人,趙進他們雖然拿著制式的兵器,但長相顯得稚嫩,嘴唇長著淡淡鬍鬚,更顯得年紀不大,開始還有些戒備,後來則露出了輕視的表情。

    「二狗,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帶著一幫大孩子玩?」

    「別這麼說,二狗能有今天也是靠著欺負孩子來的……」有人打趣,有人惡形惡狀的大笑,陳二狗臉色青白不定,尷尬異常,聚在這裡的人基本上的不認識趙進幾個根本不怎麼在乎。

    倒是先前喊二哥的那幾個年輕人,卻擠過人群跟在了陳二狗的後面,和周圍的人怒目而視,但因為人單力薄,不敢出聲爭吵。」

    「陳二哥,你身邊兄弟不多,不過都很靠得住啊!」趙進在後面笑著說道。

    陳二狗笑著回頭,這時他臉上的畏縮和激動都消失不少,陳二狗頗有些自豪的說道:「小的吃了那個教訓之後,做人辦事都十分小心,選的人也盡量選那種不惹事不怕事能辦事的,都是好兄弟。」趙進點點頭笑著說道:「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陳二哥你能管好這一片了。」

    他們恍若無人的談笑風生,這態度讓周圍那些人更加憤怒,冷嘲熱諷的聲音更大。

    先前這些人以為陳二狗領著半大孩子們走進人堆裡,卻沒想到竟然朝著院子裡走過去,這麼一來,兩側的冷嘲熱諷變成了罵聲

    「毛爺和黃爺正在裡面商議大事,二狗你進去幹什麼?」

    「銅頭大哥死了,你不去管好你手底下那些,反倒帶著孩子來胡鬧,這是腦子有洞嗎?」

    怒罵聲聲,陳二狗到這個時候反而鎮定了,回頭和趙進笑著說道:「好叫進少爺知道,這一撮毛左臉有幾根三寸長的黑毛,他說那是福氣,一直不剪去,他替銅頭看著這賭場,這大頭黃長著大腦袋,手裡十幾個廝殺漢,賭場外的生意他管著幾個。」

    「你做什麼?」趙進好奇的問道。

    其實二十幾步的距離,馬上就要到院門了,九個看著凶悍的大漢已經攔在門前,陳二狗有些害怕,腳步慢了慢,可看到趙進談笑風生,他的膽子也跟著壯了不少。

    「小的就是去周圍收個地皮錢,這裡窮的很,也收不上什麼錢。」陳二狗說完這句就停下腳步,再走兩步,就要到院門了。

    黑虎財神廟院門前有九名大漢站在那裡,手上拿著鐵尺短刀,惡狠狠的盯著趙進他們幾個。

    「陳二狗,你眼睛瞎了還是腦袋壞了,現在裡面的事情是你能攙和的嗎?」一名大漢冷聲說道。

    還沒等這邊回話,另一個人罵道:「不想死就跪在門前,等裡面二位爺出來後好好請罪。」

    「憑什麼我們不能進!」陳二狗那名手下柱子怒喝。

    聽到他的喊聲,門前幾名大漢都露出冷笑,一個人更是吐了。吐沫在地上,指著這個柱子說道:「就憑你那個半掩門的娘,你就不能進!」

    門前大漢,周圍看熱鬧的一干人都是哄堂大笑,那柱子頓時漲紅了臉,剛要衝上,卻被孫大雷一把拽住。

    比起身形力量,孫大雷遠遠超過這人,看到有人出手制止,院門前一干人更覺得陳二狗他們膽怯,有人大笑著嘲弄說道:「瞧你們那慫包樣子,滾回去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趙進讓孫大雷拽住人之後,笑著對身邊的陳昇說道:「大昇,攔在門口正中那個人,你能不能砍掉他髮髻又不傷他頭皮?」

    「能!」陳異笑著點頭,話音未落,他一步跨出,長刀出鞘,寒光閃現!

    陳昇收刀的時候,場中大笑聲還未停歇,然後戛然而止,因為大家都看到攔在門當中的那個漢子頭上已經禿了一小塊,其餘的頭髮披散下來,這一刀怎麼這麼准?

    那漢子只覺得頭頂發涼,伸手一摸,嚇得尖——聲,他身邊的那個當即揚起手臂,動作做到半截,趙進手中的長矛已經刺出,卻沒有刺向這人的身體,只是刺進了這人兩腿之間。

    這是幹什麼,那人動作一僵,還沒等他反應,趙進雙臂一壓一抬,長矛重重的抽在他胯下要害處,這人從嗓子眼裡憋出一聲尖叫,丟掉家什,捂著下面蜷縮成了個蝦米。

    另一側有人痛——聲,看到一名大漢正捂著手腕,兵器已經掉在地上,他捂著的地方正滲出血來,而王兆靖風度翩翩的拔劍插回劍鞘。

    「都滾開,下次就要命了!」趙進冷冷說道。

    滿場鴉雀無聲,誰也沒想到這些半大孩子居然這麼強,院門前那幾個大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人拿著短刀衝了過來,被一幫半大孩子欺負,他們不甘心。

    一個胖大的身形已經攔住了他,正是孫大雷,孫大雷不管不顧揮雙刃斧就砸了過去,衝過來那人只能抵擋,不然的話,恐怕腦袋都要被砸碎了。

    可孫大雷的力量不是他能比的,更何況孫大雷拿著重斧,而且在場的人都沒想到,孫大雷的速度也不慢。

    只聽到「卡嚓」一聲,衝過來那人短刀落地,胳膊呈一個詭異的角度,隨即大聲慘叫起來,孫大雷倒是沒有手軟,一腳把這人踹了出去,開口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

    孫大雷知道自己被夥伴們認為膽小怕事,正抓緊機會表現,剛才那人就成了倒霉鬼,這還是他心善,用斧面拍了過去,如果直接劈砍,恐怕半邊身子就砍下去了。

    這下子不用再說,院門前的那些人散了個乾乾淨淨,周圍的那些人除了偶爾小聲議論,也不敢出聲,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陳二狗一行人走了進去。

    財神廟門前也有兩個人,不過兩個人已經看到院門前的戰鬥,只在那裡目瞪口呆,沒有半點攔阻的心思。

    「柱子,你領兄弟們在院子裡,我和進少爺他們進去就行。」陳二狗到這個時候反倒冷靜下來,對那個柱子吩咐了句,然後上前掀開簾子,彎腰弓身說道:「進少爺請!」

    趙進也不客氣,大步走了進去,回頭笑著說道:「陳二哥將來要主事的,就第二個進來吧!」他這話其實是說給陳昇和王兆靖幾個聽,陳二狗這樣的小頭目比起他們兩個人,甚至比起董冰峰和孫大雷來,身份都差得很遠,所以趙進要單獨說這麼一句。

    這財神廟的內部,趙進只來過一次,只記得是個喧鬧擁擠,烏煙瘴氣的地方,這次來發現裡面應該整修過,地方變得寬敞,賭桌也變成了五張,應該是將正堂和一間偏房打通,看起來生意應該不錯。

    而上次來,程銅頭就在一邊的小屋裡帶著,那個小屋倒還在,賭場裡沒有一個人,只能聽到那小屋裡傳來爭吵。

    「一撮毛,你少在這裡血口噴人,你和殺豬李那幫人暗地勾結不是一天,憑什麼說我動手……」

    「放屁,你小子整天想要拿分鹽的買賣,不是幾天前才和嚴黑臉拜的把子嗎?」

    兩個人污言穢語,吵的正歡,根本沒有人管程銅頭的身後事,也聽不見外面已經進來人了,這二位談事攤牌,彼此都不怎麼相信,所以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進來,而外面看守護衛的那幫被趙進這一隊的威風震懾,連示警都不敢。

    趙進看向陳二狗笑著說道:「程銅頭的確做得爛,下面幾個頭面人物都都有二心,他居然還有膽子勾結雲山寺,和我們過不去,真是腦子壞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32 PM

第九十六章 公差靠山

陳二狗連忙賠笑,上前解釋說道:「這殺豬李,是住在北門那邊的屠戶,手裡養著七八個殺豬的夥計,打架的時候都能拿刀出來火拚,那邊的刮地皮和私娼半掩門什麼的就是他經手,這嚴黑臉是楊柳巷的大戶,城裡的花子乞丐都要給他交錢,聽說城南分鹽,最大就是他了。」

    趙進點點頭,這些見聞陳二狗不說他還真不知道,忍不住又問道:「嚴黑臉和殺豬李比銅頭怎麼樣,咱們徐州城還有什麼這樣的江湖人物?」

    「殺豬李和銅頭差不多,嚴黑臉比他們大,徐州城南最有名號就是這三個,城東城西……」陳二狗越說越覺得自己緊張,趙進他們好整以暇,可他卻說不下去,其實小屋裡的爭吵還在繼續,根本沒人發覺外面的情況。

    看著陳二狗緊張,趙進笑著說道:「等做完事再聽你講。」

    說完向前走了幾步,趙進伸出長矛挑起了簾子,簾子一挑開,屋子裡的爭吵立刻停止,兩名中年漢子愕然轉頭看出來。

    一撮毛是個胖子,那撮黑毛十分顯眼,而大頭黃很是壯碩,額頭極為顯眼,整個人看著頗為凶悍。

    他們第一眼就看到了陳二狗,那大頭黃眉頭一皺就說到:「你他娘的來幹什麼,滾出去!」

    陳二狗下意識的向後一縮,卻被趙進擋住,趙進一邊挑著門簾,一邊笑著對陳升說道:「大升,我還是不信你的刀法,你能把那張桌子劈成兩半嗎?」

    趙進說得就是大頭黃和一撮毛中間的那張木桌,陳升臉上也有笑容,點頭說道:「能!」

    陳升這次沒有衝鋒,只是大步朝著那小屋走過去,他的步伐和動作帶著種節奏,手臂擺動,抽刀出鞘,丟出刀鞘,雙手握刀,進入小屋之後,長刀舉起,疾劈而下。

    一撮毛和大頭黃看著陳升大步走來,都沒有反應過來,等看到陳升抽刀出鞘,這才慌不迭的朝著兩邊閃去,看著他手起刀落,那張厚木方桌的桌面被一砍兩段。

    「怎麼樣?」劈完之後,陳升沒有理會邊上的兩個人,笑著回頭問道。

    趙進拿著長矛走入房中,點頭說道:「你的力量和招式結合的越來越好,這桌子劈開雖然不難,難得的是像你這麼乾脆利索。」

    縮在兩旁的一撮毛和大頭黃下意識的去看那桌子,雖然不是什麼好材料做的,可也是兩指厚的木板,就這麼被乾脆劈開,這要是砍在人身上,怕是骨頭都擋不住……

    兩個半大孩子就這麼闖進來談笑風生,屋外還有陳二狗和幾個,財神廟院外明明有不少人守著,這些半大孩子和陳二狗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來,局面詭異的很,可一撮毛和大頭黃就是不敢發作。

    「刺啦」一聲響,門簾已經被筆直的切開,天氣還沒有太暖,門框上掛著厚厚的棉布簾子,這冇樣的棉布簾子用刀切尚且都未必能切的利索,現在卻被人一切兩斷。

    王兆靖手中劍抖了個劍花,瀟灑的走了進來,笑著說道:「趙兄,小弟的劍技也錘煉這麼多年,同樣也可以試試的。」

    「就是,我這一斧子砸下去,更有威風。」孫大雷現在抓緊時間表現。

    趙進笑笑沒有接話,王兆靖劍技的確不錯,但他能做到剛才那個,和劍的鋒利有很大關係,精巧和殺意表現的很足,威懾卻差點,而孫大雷的雙刃斧砸下,估計木屑飛濺,出死傷就沒必要了。

    屋子不大,王兆靖進來後已經顯得有些擁擠,他笑著掃視一圈,回頭讓陳二狗進入,轉身走了出去。

    趙進轉頭問道:「陳二哥,銅頭一死,剩下這兩個就是說話最管用的嗎?」

    陳二狗看了看一撮毛和大頭黃,連忙點頭說道:「他們兩個各管一攤,銅頭大哥下面就是他們了。」

    趙進點點頭,轉過來笑著說道:「二位,以後你們歸陳二哥管了,怎麼樣?」

    陳升的長刀還未入鞘,正虎視眈眈的看著那邊兩個人,一撮毛和大頭黃也算街面上混出來的角色,現在已經鎮定不少,冷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行或不行,請二位給個回答?」趙進催促了句,那大頭黃盯了趙進一眼,卻轉頭對陳二狗咬牙說道:「二狗你個雜碎,居然勾結外……」

    話說了一半,趙進手中的長矛如毒蛇吐信,猛地刺出,直接貫穿大頭黃的小腿,然後又是抽回,趙進臉色森冷的繼續說道:「給臉不要臉,行或不行,我等你們回答!」

    那大頭黃根本沒反應過來,長矛抽出,他才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蹲下來摀住了腿,邊上的一撮毛嚇得一顫,手下意識的朝著懷裡伸去,才剛要動作,陳升的刀尖已經頂在了眼前,頓時不敢動了。

    小腿上開了個窟窿,血止不住的流淌,大頭黃嘶聲慘叫不停,手上卻急忙撕開上衣的下擺,直接把那傷口紮住止血

    「不要叫了,你外面那些廢物,我們兄弟不怕。」趙進長矛向前一探,嚇得那兩人又是一縮。

    大頭黃的慘叫的確有喊人進來的意思,沒想到趙進根本不在乎,聽到趙進這句話,大頭黃停住喊聲,咬牙說道:「既然這位爺讓二狗來管,我大頭黃不敢有什麼話。」

    趙進點點頭,又看向邊上的一撮毛,陳升的刀都已經快要架在他脖子上了,一撮毛也乾笑著說道:「我也一樣,讓二狗來管就是。」

    「既然這麼說,以後這稱呼也要改了,直接叫陳二爺吧!」趙進又是說道。

    被逼住的那兩人都陰著臉點點頭,心想先過了眼前這一關,過後什麼都不一定。

    趙進掃視他們一眼,臉上又有笑容浮現,開口說道:「你們二位出去,跟外面各路人都說說,以後這裡是誰做主。」

    這些半大孩子還真不好糊弄,一撮毛和大頭黃對視了眼,只能沉默著點頭。

    從進來到現在,陳二狗一直沒什麼說話的機會,他實際上已經目瞪口呆,看著趙進在那裡說話。

    不光他目瞪口呆,連屋外的王兆靖也頗為驚訝,低聲和身邊的同伴說道:「趙兄這做派還真有草莽氣,平時根本看不出啊!」

    說話間,一撮毛和瘸著腿的大頭黃走了出來,趙進他們跟在後面招呼說道:「大伙護送這二位去院門口,和那邊的人說說,今後到底是誰做主!」

    大家立刻會意,把一撮毛和大頭黃圍了起來,一起推門走出去。

    剛才大頭黃的慘叫還是把人驚動了,他院子外的手下想要衝進來,可院子裡陳二狗的手下卻攔住他們不讓進,雙方正在相持,衝突一觸即發。

    正要動手的時候,所有人都出來了,院子外的人看到自家頭目還活著,也都沒了爭競的心思,這伙江湖人物,混混潑皮,讓他們去鬥毆廝打還行,可真要把性命丟進去卻沒幾個願意的,而剛才趙進他們八個展示的,正是殺人的本領。

    儘管大家也看到大頭黃的小腿新傷滲血,也看到兩位頭目的臉色都很難看,可大家都沒動作,心裡甚至有鬆口氣的感覺,想著既然沒死,大家也沒必要真拼了。

    走到院子外,在門前讓出好大一片地方,趙進掃視一圈,又回頭對一撮毛和大頭黃說道:「二位,你們和大家說說,今後一切都由陳二哥做主。」

    趙進神色淡然,可他所對的兩個人雙眼都要噴出火來,表情扭曲,根本就不想說,在他們邊上的陳升冷哼了聲,把已經入鞘的刀又抽出半截。

    這聲音讓一撮毛和大頭黃兩人頓時洩氣,想想剛才那一刀兩斷的木桌,都沒了強頂的勇氣,兩人彼此看看,都是要放棄了。

    正在這時,卻聽到外面有人不耐煩的喊道:「這麼多人聚著幹什麼,都他娘的閃開。」

    話說的很不客氣,可這些潑皮卻閃開一條道來,有三名帶方帽穿青衣的漢子大步走了進來,這三名漢子身材倒說不上健碩,兩人拿著鐵尺,一人腰間掛著鎖鏈,居然是衙門公人的打扮。

    「錢爺,張爺,劉爺,你們三位可來了。」本來垂頭喪氣的一撮毛頓時興奮無比,開口大喊。

    趙進眉頭一皺,那一撮毛繼續喊道:「三位爺,這些不知道那裡冒出的小子來這裡亂折騰,說讓一個沒輩分的小子管事,小人覺得不合規矩爭辯幾句,他們還出手傷人,三位爺要給小人做主啊!」

    話還沒說完,掛著鎖鏈的那個青衣漢子頓時變了臉色,怒喝說道:「銅頭一死,按規矩就是你來管事,誰還敢亂摻和,想找死嗎?」

    「一撮毛你個雜碎,居然預備了這手,找做公的幫忙!」說這話的不是趙進這邊,反而是大頭黃在那裡怒罵出聲。

    一撮毛向前走了兩步,神情已經得意非常,笑著說道:「大頭黃,你識相點好,不然進了大牢裡可可是生不如死。

    說完這個,一撮毛指著趙進他們喊道:「三位爺,這幾個小子手持利器,很可能和銅頭大哥的死有關,要詳查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38 PM

第九十七章 官面

      話剛說完,趙進手中長矛一提,直接抽了下去,一撮毛正在前面說的高興,被這矛桿重重的抽到肩膀上,猝不及防,直接趴在地上,剛要抬頭,矛尖已經插在他脖子邊的地上,立刻不敢動。

    「在官差面前,手持利器,當街行兇,你們是要謀反嗎?」一名手持鐵尺的青衣公人大喝說道。

    「識相的就放下武器,去衙門說個明白,不然等到大隊人馬過來,那可就是格殺勿論了!」另一人跟著大喊。

    這套說辭說得很溜,如果用來糊弄不懂行的還真能嚇住幾個,他們這一做聲勢,除了趙進和陳升之外,其他人包括王兆靖的神色都變了。

    趙進手上長矛依舊逼住地上的一撮毛,卻笑著看看身邊的陳升,陳升臉上全是笑意,兩人對視,都是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他兩個如此旁若無人,那三名青衣公人都是大怒,心想兩個半大孩子還這樣猖狂,可對面這八個半大孩子且不說身材都高壯,手中兵器也都是沙場家什,看著凶悍的很,他們也不敢硬上。

    那名掛著鎖鏈的大漢看了看邊上,大聲說道:「還不敲鑼示警,這幾個一定是江洋大盜……」

    「捕房二十八個捕快,你們是跟誰的?」趙進打斷了他們的話。

    一聽「捕房二十八個捕快」,那三個大漢都愣住了,尋常人可沒這個見識,只要能進出官府的,大家都以為是差役捕快,甚至很多人連「捕房」這個詞都不知道。

    城內上千做公的白役,都說是衙門裡的捕快差人,誰知道誰拿朝廷的餉銀,誰是狐假虎威,更不要說捕房在編捕快的準確數目了。

    能說出這話,和衙門恐怕關係不淺,三個人還沒說話,趙進又笑著說道:「連我都不認識,你們在這裡威風什麼,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嗎?」

    在編捕快比起白役做公的地位不知道高出多少,趙進有自己父親的關係,那裡還會在乎面前這幾個。

    「你……」這下別說威風了,那三個青衣漢子反倒摸不清這邊深淺。

    這邊剛說了一個字,那邊陳升卻不耐煩了,直接出聲喝道:「滾!不然扒了你們這身皮。」

    剛才威風凜凜的來,現在卻被訓的抬不起頭,面子上實在過不去,腰間掛著鎖鏈的那個已經知道不好,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報個名號……」

    「我爹陳武!」陳升乾脆說道。

    一報出衙門總捕頭的名號,這三個漢子立刻呆了,張嘴閉上,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片刻之後一句話不說,三個人轉頭就走,走得越來越快,到了路口那裡直接拔腿飛奔。

    趴在地上的一撮毛滿臉死灰,大頭黃則是木然,院外這些角色一個個的都是呆若木雞,這幾個做公的差人在他們面前從來都是威風八面,看著像是天上的人物,沒想到今天卻好像老鼠見貓,處處吃癟。

    這些江湖潑皮混混很多是沒聽過陳武的名號,徐州的總捕頭對他們來說那真是常識之外的人物了。

    他們沒聽過,一撮毛和大頭黃卻聽過,而且這兩個人還能看出,陳升處處聽從趙進,趙進到底是什麼背景,讓他們心裡畏懼非常。

    「石頭、大香,按住這個一撮毛!」趙進開口說道。

    石滿強和吉香立刻動手,把一撮毛牢牢按在地上,這人下意識的想要掙扎,可石滿強和吉香的力氣極大,他動彈不了分毫。

    「小勇,砸爛他左手!」趙進又冷冷說道。

    劉勇一愣,隨即抽出腰間的短斧,走到跟前用斧背狠狠砸下,一撮毛想要掙扎卻躲不開,砸中後手掌血肉模糊,在那裡大聲慘叫。

    場中眾人都是色變,趙進聲音變得更冷,開口說道:「我剛才和你們二位說什麼來著,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銅……銅頭大哥既然死了,咱們需要個人管事,陳二狗,不,陳二哥威望高,做事妥當,我願意聽陳二哥的!」一撮毛聲音都已經疼的變調,可還是大喊著說道。

    「我聽陳二哥的,陳二哥應該接銅頭大哥的位置。」大頭黃也慌忙說道。

    「還有誰不服嗎?」趙進揚聲發問,目光掃過周圍,沒人敢接話,甚至沒人敢和趙進目光對視。

    看著無人出聲反對,趙進才轉身笑著說道:「陳二哥,大家都心服口服,就讓他們磕頭參見新大哥吧!」

    陳二狗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從未想到趙進有這樣的雷霆手段,短短時間已經鎮服全場,可想到幾年前趙進對他恩威並施的那些舉動,又覺得眼前這些理所應當。

    被趙進又提醒一句,陳二狗打了個激靈,連忙走上前,努力做出一副莊嚴模樣,而陳二狗手下的那七個人則個個興奮異常,平時他們在銅頭手下屬於被欺負被瞧不起的那一幫,銅頭暴斃的消息傳來,他們也指望境遇會有什麼改變,卻沒想到這麼快揚眉吐氣。

    在趙進一干人的注視下,由一撮毛和大頭黃領著磕頭,正式拜陳二狗為大哥。

    這儀式結束的很快,做完之後,陳二狗顯得很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下意識的看向趙進,趙進也不含糊,向前一步大聲說道:「我是趙進,就是前幾天殺了六個和尚的趙進。」

    一報出這個名字,下面有了驚呼聲,街頭鬥毆也就是打人傷人,出現人命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趙進他們一下子就是殺了六個,這赫赫戰績早就傳遍了整個徐州城,只不過大家對不上號而已,一想到就是面前這幾個稚氣未消的半大少年,各個震驚。

    「這不就是那晚來過這裡的?」

    「那不是石家鐵匠鋪的那個小子,另一個老燒雞的兒子。」

    「我還聽說這趙進號稱同年徐州無敵的!」

    議論聲響起,趙進的事跡在市井江湖中也有不少,大家開始低聲議論。

    趙進頓了頓矛桿,下面立刻安靜了.趙進繼續說道:「以前銅頭管的,陳二狗都管,銅頭拿的,陳二狗都拿,誰不聽話,就想想那六個和尚的下場。」

    雲山寺的僧兵素來以武勇著稱,吃得飽,裝備好,還有武師專門操練,他們的戰力比城裡的江湖混混要強出不少,更不要說雲山寺的僧兵裡有不少亡命之徒,勇悍上也遠遠勝過這些潑皮,但這樣的角色還是死在趙進他們手裡,這威脅的確很有力。

    突然間下面有人臉色白了,低聲說了幾句,聽到的人臉色也是發白,幾個距離近的婆子聽到,身子甚至都在發抖,一陣騷動,趙進冷冷看過去,頓時安靜,莫名的比剛才多了不少敬畏。

    大家距離不遠,到最後趙進其實能隱約聽清他們的議論,「……大哥昨夜死了,今天他們就過來,這真是巧……」,這個猜測稍微聰明的人就能聯想到,只不過這改變不了什麼,會讓他們更加驚懼敬畏。

    到這個時候,陳二狗總算恢復了不少鎮定,開口說道:「規矩定了,就按照規矩去做,大家散了吧,都回去忙自己的,財神廟下午繼續開業,你們抓緊把消息散出去。」

    相關的人聽了連忙答應,還有的人想要上前討好套近乎,可看到趙進他們圍在那邊,也不敢上前搭話,也都慢慢散了,冇那一撮毛和大頭黃也被各自的人扶著,垂頭喪氣的離開

    等人走的差不多,陳二狗卻急忙對他的手下說道:「柱子,你領著兄弟們去銅頭家裡搜一搜,什麼都不要放過,公賬上的銀子都在他那裡放著,私財也都拿過來,快去!」

    那個柱子正興奮,聽到這個吩咐,答應了聲連忙帶人跑了過去。

    看著趙進注視過來,陳二狗連忙解釋說道:「公賬私財都是銅頭一個人把著,大家都說他剋扣不少,他媳婦早些年帶著孩子跑了,家裡就他一個人,大家私下傳那些東西都藏在他家宅院那裡,小的也不想便宜了別人。」

    趙進對這個無所謂,今天用雷霆手段把陳二狗扶上位,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這裡他也不想久留,聽了解釋後點點頭說道:「有什麼難處就去找我,明早記得去我那個院子等著,有事要交待給你。」

    說完轉身要走,眾人跟上,看到這個陳二狗卻急了,顧不得敬畏,伸手抓住趙進說道:「進少爺,你可不能走,小的還有好多事要請您拿主意,先去裡面坐坐,聽小的講講。」

    趙進沉吟了下,點點頭答應,笑著招呼說道:「兄弟們也辛苦了,進去歇歇!」

    大家轟然答應,今天跟著趙進過來,從頭到尾都是威風之極,完全壓住了這些江湖人,正是興奮,還想在這裡多呆一會,多感受下別人的敬畏目光,都願意留下。

    「小的先進去燒水泡茶!」陳二狗慌不迭的說了句,先向裡面跑去。

    這下子院子外只剩下了趙進他們八個人,一直繃著的戒備總算放鬆下來,劉勇在那裡用力一揮斧頭,開口說道:「痛快!跟著大哥做事就是痛快!」

    「那陳二哥成了老大,小勇你可就是老二!」孫大雷打趣說道,眾人跟著哄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41 PM

第九十八章  金銀耀目

    劉勇感激的看了眼趙進,臉色激動的通紅,他就是吃這口飯的,今天他等於從最基層一下子到了高層,算是一步登天,昨天他根本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改變。

    「你混好了,可要多照顧我們,我爹那攤子不要交地皮錢了。」吉香也笑著說話,劉勇用力點頭。

    就在這時候,王兆靖笑著提醒道:「小勇,做這個陳二狗的副手要仔細,多替大哥這邊盯著,別讓他蒙騙了咱們。

    聽到這個,劉勇身子一震,趙進笑著點點頭,心裡卻想這王兆靖果然聰慧,而且人情精熟,他本來就是這個用意,只不過這些話由他說卻比自己說合適。

    「請大哥放心!」劉勇鄭重的回答,趙進招呼大家向裡走,卻落在後面和劉勇叮囑說道:「你留心就是,還是要把陳二狗當管事大哥對待,有什麼拿不準的就來問我。」

    劉勇又是鄭重答應,現在財神廟裡也沒有什麼人,陳二狗這位新任「頭領大哥」熟門熟路的燒水沏茶,忙個不停。

    大家每日練武比武,其實日子過得很枯燥,對這個「賭場」好奇的很,幾個人進去觀看,王兆靖卻和趙進站在院子裡閒聊。

    等大家都走的遠些,王兆靖臉上帶著迷惑問道:「趙兄,趙兄這些年比武時大家在一起,比武之外的時間似乎都在振興叔父那邊學武,可看今天趙兄的舉止做派,分明是老江湖人才有的氣質,這個怎麼學來的?」

    「你一路讀書學武,你又知道什麼江湖人?」趙進笑著反問說道。

    他之所以懂得這麼多江湖做派,那一世在學校裡的拉幫結伙好勇鬥狠,各種媒體的耳濡目染,有過經驗,看得多了,自然做出來氣勢十足。趙進當然不會把這些都講出來,只是反問一句。

    聽到這話,王兆靖不服氣的說道:「趙兄不要瞧不起人,小弟這次回來,看到運河上的漕丁講話做事,都是有一定章法,聽家父說,那就是所謂的江湖人物,雖然趙兄所做不同,但氣勢做派上卻很相同。」

    「你別忘了我爹是做什麼的,耳濡目染,學也學會了。」趙進笑著含糊了句。

    王兆靖恍然大悟,隨即小聲說道:「趙兄,你志向遠大,不應該在這樣的醃膦小事上多花精神,如果髒污了名聲,那就因小失大了。」

    剛說到這裡,就聽到裡面陳二狗開口吆喝說道:「進少爺,各位,水燒開了,請進來喝茶。」

    趙進對王兆靖笑了笑,一起邁步走進屋子。

    賭場內側的小屋簡單收拾了下,陳二狗居然弄出十個很像樣的瓷杯來,正在那裡倒茶,看茶壺瓷杯樣式根本不配,估計是贓物或者賭場抵押之類來路不正的東西。

    那裡屋火炕就佔了一半,能供站立的地方不多,九個人塞在裡面就有點擁擠,陳二狗連聲招呼冇大家坐下,眾人彼此看了看,卻推著趙進在炕邊坐了,其他人都是站著,有椅子也不理會。

    陳二狗一杯杯分了茶,又去了這屋子角落,身後扣起兩塊地磚,下面卻有個小木箱,陳二狗捧著小木箱到趙進跟前說道:「進少爺,這賭場裡日常放著六十兩銀子,備著供奉和賠付,這些請進少爺收下!」

    說完打開箱子,裡面放著各種成色的碎銀,還有幾串銅錢。

    看到這些錢財,大家的呼吸都粗重了些,也只有孫大雷神色淡定,他們這一幫人,家境富裕甚至豪富的人都不少,不過除了孫大雷之外,其餘幾家的家教都非常嚴,日常零花錢都給的不多,一看到這六十兩,難免激動。

    趙進接過木箱,直接倒在了炕上,伸手大概一劃,對半分開,開口說道:「這賭場還要營業,這一攤你還有好多事要做,給你留一半。」

    「這..這怎麼使得?」陳二狗緊張的說道,他可不信趙進這麼精明的人物會白幫他的忙。

    「有什麼使不得,我想要你把這局面長久維持下去,又不是做這一天就不做了!」趙進坦然說道。

    陳二狗連連點頭,趙進沉吟了下又說道:「你也不用這麼小心,你才是這裡的大哥,事事問我,你自己也做不下去,應付不過去了再來找我幫忙。」

    站著的一干人都覺得自己插不進話去,聽著趙進侃侃而談的安排,他們個個覺得自己和趙進差了很多,但一想到這番局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就忍不住的興奮和激動。

    對於王兆靖、陳升、孫大雷、董冰峰幾個人來說,這小小一份,對他們來說實在微不足道,但這些並不是家裡給的,而是自己賺的,這個意義非同尋常,所以格外激動。

    陳二狗那邊臉色輕鬆了點,也帶著些許興奮,雖然他知道自己這些是趙進給的,自己今後要事事聽從,可也想多點自主,趙進的話正合心意。

    「請進少爺放心,小的一定不敢忘了根本,今後小的還要多都仰仗少爺您的幫忙。」陳二狗心裡明白,目前他能依靠的實力只有眼前這八個年輕人,沒他們出頭,那一撮毛和大頭黃,甚至這兩個人下面的頭目都能隨時吞了他。

    趙進手裡拿著一塊碎銀,輕輕叩打炕沿,沉吟著又說道:「你這幾天要做的事情是弄明白賬目,這銅頭有什麼進項,每月收入多少銀子,要供奉出去多少,你都要搞清楚,這個是最要緊的,給你兩天時間,我就要答覆,到時候再跟你細談,明白嗎?」

    這完全是下達命令的語氣,但屋裡所有人都覺得理所應當,陳二狗連忙躬身答應。

    「下午賭場就開張,你手裡那幾個人都不要讓他們向外跑,這幾天也要多找些人在這裡,防備著有人不死心。」

    趙進說完之後看了夥伴們一眼,笑著說道:「大家還有什麼要囑咐的?」

    「趙兄,我有幾句想說。」王兆靖笑著說道,趙進點點頭,王兆靖對那陳二狗說道:「遇事趙兄會領著大家給你幫忙,不過你在這裡,盡量少提趙兄和我們。」

    看到趙進點頭,陳二狗才連忙答應,王兆靖想得很穩妥,他們八人除了劉勇之外,最差的也是良家子弟,有身份的更多,如果總是被江湖人提起,官府和長輩聽到了會不方便,特別是王兆靖,他已經有了秀才功名,被人說有辱斯文可是大麻煩。

    陳二狗聽得很仔細,到這時以為這些小爺們說完,還沒開口客氣,趙進突然微笑著說道:「陳二哥,銅頭死在他相好家裡,他相好肯定嚇壞了,免不得胡言亂語,早點送她回鄉下老家吧!」

    聽到這話,陳二狗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連忙點頭。

    說完這些,趙進把銀子包起來,起身笑著說道:「時候不早,大家跟我回去吧!」

    陳二狗出門相送,出遠門的時候,趙進回頭拍了拍劉勇的肩膀,笑著說道:「等下記得去那個院子。」

    趙進離開,財神廟院門口那裡已經有人在那裡等著,就是剛才那幾十個人裡的,應該是各路的頭目過來拜見新的大哥。

    他們當然知道誰讓陳二狗坐上了這個位置,看到趙進他們出來,各個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等看到趙進拍劉勇肩膀,親熱的說了幾句,大家都若有所思。

    出來的雖然早,但折騰這麼久,等從城南回到那院子,大家也到要散伙回去吃飯的時候,沒走出多遠,石滿強和吉香就和趙進告辭,想要順路回家。

    「你們兩個先回去打聲招呼,就說中午我有急事。」趙進卻不放他們走,聽到他這麼說,石滿強和吉香連忙答應。

    等到了院子,趙進讓石滿強和吉香進去等著,然後又說道:「各位回家打個招呼,一刻後來這裡商議,一定要來。

    說完後,大家四散回家。

    回到家之後,發現父親趙振堂還沒到家,趙進直接和何翠花打了招呼,說中午就不在家裡吃了。

    趙進自然被母親何翠花好一頓訓斥,不過何翠花也知道趙進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訓一頓出出氣也就罷了,木淑蘭本來想跟著出來又被趙進拒絕,女孩可是鬱悶的很。

    順手拿了剛出鍋的餅,夾著兩塊鹹菜,趙進直接跑到那個院子。

    他剛到那邊,發現孫大雷已經到了,他自己在家,生活自由的很,直接就沒有回家,反倒去附近的酒館讓人送來了飯菜,兩個食盒,豐盛的很。

    本來趙進想讓石滿強和吉香吃這裡存的點心,這下不用了,孫大雷更是熱情的招呼一起過來吃。

    四個人吃到一半,王兆靖、董冰峰和陳升都回來了,他們有的在家吃了午飯,有的帶了飯過來,湊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飯,議論上午的威風勝利,大家都高興的很。

    吃飯之後,食盒放在院門口,等下飯館的夥計會來收,剛放下食盒,劉勇卻拎著個包袱來了,這包袱可是不輕,劉勇額頭已經有了汗水。

    趙進連忙上前把包袱接過來,入手一沉,居然二三十斤的份量,劉勇從城南一路拿過來,難怪這麼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46 PM

第九十九章   招人去

    關上院門,劉勇把包袱放在地上攤開,大家都是驚呼了聲,這包袱裡都是金銀,銀子的成色比上午好了不少,居然還有少量的金錠,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錢財。

    「大哥,陳二狗派人抄了銅頭的家,銅頭藏的金銀和值錢的東西都拿了過來,他在財神廟那邊把這些分成兩半,金銀、綢緞和器物之類的折了價錢,分出一半來,讓我給大哥你拿來,這裡有三百九十兩左右。」陳二狗解釋說道。

    聽著陳二狗說出這個數目,大家臉上都露出了笑容,算上上午那一份,足足四百多兩銀子,這可是一注大財,這次好處當真不少。

    趙進神色反倒很平靜,劉勇繼續說道:「陳二哥說,剩下的東西等他賣出價錢之後再給大哥你這邊送來。」

    那豈不是一共上千兩?大家都朝著趙進這邊看過來,趙進笑著說道:「你回去和他說,他花錢的地方也不少,剩下的不用給我送了,自己留著用就行。」

    大家一愣,不過也沒什麼意見,倒是劉勇遲疑了下說道:「大哥,那些東西我都親眼看著分的,細算咱們拿了五成五,陳二哥那邊還要虧點。」

    趙進笑著點點頭,看了看身邊的夥伴們開口說道:「這筆錢咱們大家平分。」

    說完,把上午得來的那個小包袱打開,把裡面的錢財倒入下午帶來的大包袱裡,準備分成八份。

    「事你是領著大家做的,衝鋒你衝在前頭,斷後你留在後面,連出面打交道裝威風都是你來做,憑什麼平分,這些都該是你的!」這話語氣很沖,卻實實在在為趙進考慮,卻是陳升開口。

    王兆靖點頭說道:「大升說的有道理。」

    其他幾個人也都是贊同,趙進特意看了看石滿強、吉香和劉勇三人,因為他們三個家境不好,不像其他幾個不缺錢財,他們三人也很真誠的贊同。

    自己交下了真朋友,真兄弟,趙進心中感慨,抬頭笑著說道:「既然這樣,我拿一半,剩下的大家均分,不要再客氣,再客氣就不是兄弟了。」

    既然這樣說,大家都沒什麼意見,當下各自拿了各自的一份,虧得刀劍齊全,直接剪裁了幾塊包袱皮,各自包上。

    把這些做完,趙進開口說道:「喊大家來,是有幾件事和大家講。」

    看著大家放下手中的小包袱,趙進肅聲說道:「咱們今天上午算是走出第一步,讓陳二狗做了財神廟那邊的大哥,但這並不是萬事大吉,銅頭下面幾個大頭目,徐州城其他的江湖豪傑,肯定都不會善罷甘休,還要生事,還要開打。」

    「打就打,一群雜碎,誰還怕他們不成!」陳升滿不在乎的說道,其他幾個人紛紛贊同,有了這幾次戰鬥的例子,所謂的江湖人真不放在他們眼裡。

    趙進笑著搖搖頭,開冇口說道:「咱們畢竟人少,他們再差也能湊出幾十上百號人,以寡敵眾,難免有個閃失,所以咱們也要招人擴充,石頭、大香,去找和咱們年紀差不多大,沒什麼壞毛病的人過來,冰峰,城內衛所出身的人不少,你要能找也找些來。」

    聽他這麼說,石滿強和吉香還有董冰峰都興奮起來,石滿強粗聲說道:「請大哥放心,他們早就想跟著大哥一起學武練武了,大哥你有這個打算,他們肯定打破頭也要擠進來

    「跟他們說,來這裡簽了文書,守我這裡的規矩,我管吃管住,每個人每月還有一百文錢拿!」趙進繼續說道,說到這裡趙進停頓了下,又補充說道:「你們可以和他們說明白,來這裡就是要吃苦訓練,然後出去打架的,但對他們家裡可以說是去店舖做工。」

    管吃管住,一百文,院子裡面的幾個人都被這個數目驚到了,孫大雷在那裡低頭盤算了下,抬頭說道:「大哥,要是吃飽,十個人每月差不多就要四兩銀子,要是一百人就要四十兩,這還只是一個月啊!」

    「哪有一百人,能找到五十人就不錯了。」趙進笑著回答。

    肯定不是什麼人都要,要有一定的身體條件,而且還願意吃苦訓練,還要願意去打架流血,這些事十四五歲的少年們未必願意去做,他們的家長也未必願意。

    「那也要花費不少銀子!」孫大雷花錢大方,但對銀錢也算計的厲害,趙進搖頭說道:「我剛才不是拿了不少嗎?就在那裡面出了。」

    趙進剛才分走一半,足足二百兩出頭,可這些錢如果真用來養人的話,幾個月也就花個乾淨,而且招募人手這其實是大家都有份的,卻讓趙進一個人花錢,大家都有點發愣,心想趙大哥就一點也不心疼銀子嗎?才到手的就全部花出去?

    安靜了下,王兆靖笑著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這一份也由趙兄分配。」

    說完後,把剛分到的一份放在趙進面前,陳升眼睛卻在發光,興沖沖的說道:「趙進,不,趙兄要找人訓練,就按照你從前說的那些法子嗎?我這份也算上。」

    從前趙進閒談時曾說過些記憶中的套路,讓大家大感興趣。

    石滿強和吉香還有劉勇都沒有二話沒說,直接把小包袱放了下去,董冰峰也跟著照做,孫大雷摸索著手上銀錢,遲疑了下,才滿是不捨的放下,他這動作讓眾人看在眼裡,陳升直接冷哼一聲。

    不過這段日子,孫大雷也吃了陳升不少臉色,他的臉皮已經厚實許多,根本不在乎,笑兩聲直接過去。

    看著眾人都不要自己那份,趙進神色鄭重了些,開口說道:「既然大家都出了銀子,那我也不和大家客氣,這幾天那店舖建立,這些都折成股份,絕不虧待了大家。」

    「這些銀錢也多花不了幾個月,趙兄如果不夠,小弟可以回家想想辦法。」王兆靖沉聲說道。

    按照趙進的計劃,現在這筆錢未必夠一年花用,王兆靖算得很清楚。

    趙進又露出笑容說道:「這個不必擔心,咱們不是坐吃山空,陳二狗那一攤收上的銀子,我要五成,將來場面越大,銀子就越多,這點花銷非但算不得什麼,咱們大家還有分紅。」

    說到這裡,趙進轉向劉勇,現在劉勇的臉色卻不太好看,趙進肅然說道:「第二件事就要著落在小勇身上了,我剛才說沒什麼壞毛病的,又不讓你去找人,小勇是不是以為我瞧不起你的出身?」

    劉勇被說破心事,連連搖頭,趙進繼續說道:「你也要找人,而且要找你放心的人,讓他們跟著你在財神廟那邊做事,你不能當個光桿的二哥,要有自己的局面才行。」

    原來劉勇只不過是下面一個跑腿辦事的打手,那裡有什麼人,現在突然成了陳二狗的副手,當然也有自己的力量。

    「雷子就行,他現在做苦工,早就不願意幹了,他還能拽好多人。」劉勇興奮的說道。

    看到趙進疑惑的眼神,劉勇笑著解釋說道:「記得當時被大哥踹倒的那個矮個子,他姓雷,因為個子一直矮,我們都叫他滾地雷。」

    那個矮個子很久沒在貨場出現,這麼一說趙進才有印象,他笑著點點頭,繼續說道:「我不信陳二狗,我只信小勇你,銅頭到底每月能賺多少錢,都有些什麼生意,你都要打聽清楚告訴我,這是咱們現在的財源,一定不能含糊過去,陳二狗現在怕咱們,可接了銅頭的位置,心思誰也不敢說怎麼變化,你要給我盯緊了。」

    院子裡很安靜,大家都沒想到趙進有這樣周全的考慮,劉勇更是滿臉肅然,他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的責任。

    「如果賬目不清楚,咱們找人幫他做,大雷,你家不缺賬房,咱們也給工錢,你來幫忙找一下,但說一千道一萬,小勇你性命要緊,遇事不要逞強,先跑回來報信,咱們聚齊了過去,什麼事都能應付了。」趙進侃侃而談。

    「請大哥放心。」劉勇和孫大雷異口同聲的回答說道。

    「石頭和吉香,你們現在都給家裡幫忙,現在這麼過來,家里長輩肯定有怨氣,從今天起,你們每月在我這裡拿一兩銀子,三頓飯全包,我要你們每天都呆在這裡,你們回去說我僱傭你們兩個做事,叔叔們聽了條件,看到銀子,肯定會願意的。」趙進考慮的確周到,石滿強和吉香都鬆了口氣,連忙答應。

    窮人家孩子長大後就要幫家裡忙,石家的鐵匠鋪,吉家的熟食攤子都要人手,而每天跟在趙進這邊等於白吃飯不賺錢,家裡當然不願意,趙進需要這兩個忠心可靠的人幫忙,趁著手裡有錢,索性替他們解決後顧之憂。

    說完這些,每個人眼睛都明亮不少,因為他們看到一條路,趙進詳盡周到的安排和計劃讓他們感覺到信心,而且這條路能夠發展壯大。

    趙進看到大家的神情變化,笑著說了句:「咱們把銀子收起來,一起去貨場。」

    「今天還要比武嗎?」

    「招人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1 10:51 PM

第一百章 起步

趙進大聲說道,大家跟著喊了聲,一起大笑。

    天氣轉暖,貨場那邊玩的孩子越來越多,但沒幾個趙進他們的同齡人,自從趙進他們很少去貨場後,貨場比武就成了真正的孩子玩鬧,沒獎品,沒組織,很快大家散掉了。

    看到趙進一行人都過來,貨場上玩的孩童們都興龘奮起來,自動自覺的散開個圈子,還以為今天又有比武。

    沒想到趙進走到土台上面,大聲喊道:「今天我是想來僱傭人手,你們聽好了,把這些消息傳出去,如果你們喊來的人被我雇了,就給你們一百文錢買好吃的。」

    一百文錢,對這貨場上玩樂的孩童們來說可是巨款了,孩子們先是安靜,隨即朝著土台這邊聚集起來。

    「我要雇十五歲以上的壯小伙子,要能吃苦,要敢打架,不能有什麼壞毛病,來了我這裡要簽文書契約,來了之後,我管早晚兩頓飯,每個月給一百文工錢,受傷生病,由我這邊掏錢管著。」

    下面的孩童們雖說天真,可知道的事情也不少,聽到這三頓飯,每月給一百文工錢的說法,各個驚呆了,臉上都有不能置信的神情。

    「還有一點,來的人必須父母長輩同意,也要在文書上畫押,要是沒有,我這裡可不要,明天中午貨場東邊那的店舖,門前會有人招收,你們放心,我說話算話,你們介紹到一個人,我就給一百文錢,快去吧,去晚了,你們認識的人就被別人拽來了。」趙進大聲說道。

    下面的孩童們彼此看了看,突然向外散開,大家都興高采烈的跑了出去,儘管趙進所說的內容很驚人,可在這裡玩的孩子們大家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趙大哥從不騙人,說話算數。

    看著孩童們四散跑開,趙進轉頭對劉勇說道:「你先回財神廟那邊,盯緊了陳二狗,記得找兩個伶俐的放心人,有什麼消息都來這邊告訴我。」

    劉勇點頭答應,走不幾步又被叫住,趙進鄭重叮囑說道:「保命要緊,遇到事來我找,別去硬撐。」

    這邊劉勇感動的抱拳,這才快步離開。

    在貨場趙進讓大家各自回去,約好了明日中午不回家吃午飯,大家都答應了,石滿強和吉香那邊去和家裡人打好招呼,王兆靖和陳異昨夜基本上沒睡,先回去補覺。

    只有董冰峰和孫大雷陪著趙進回院子裡練武,實際上趙進現在也是睡意上湧,眼皮打架,他卻睡不著,昨夜和今天有許多事都有紕漏,不過最終還是順利的達成目的,但趙進心裡也清楚,麻煩還在後面,這一小塊微不足道的場面能不能牢牢掌握,現在還不做准。

    趙進木然的一下下刺出,木靶「脖頸」位置的孔洞木屑飛濺,越來越深,苦練出神功,趙進的堅持不懈讓武技越來越精準。

    太陽偏西,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左右,院子裡卻來了不速之客,正是趙進的父親趙振堂。

    「先讓你朋友們回去吧,家裡有些事。」趙振堂臉色淡然的交待說道。

    董冰峰和孫大雷都禮貌的打了個招呼,然後出門回家,趙進也去收拾了下,等那倆離開,趙振堂卻關上院門,回頭盯著趙進,半天沒有出聲。

    趙進下意識的做好後退準備,上次那耳光打的實在太疼了,他疑惑問道:「爹,不是說家裡有事嗎?」

    「沒事,跟我進屋說話!」趙振堂冷冷一句,背著手走進屋子,趙進連忙跟了進去。

    前後進了屋子,趙振堂卻在臥房那邊站著沒有動,趙進剛才把金銀什麼的都堆在炕上,頓時覺得不好,心想這下子要被刨根問底了。

    沒曾想趙振堂卻四下看屋子的擺設,趙振興死後,何翠花來這裡收拾了一遍,趙進自己保持的也好,所以這裡還是原樣。

    「你二叔從小主意就正,到死也不聽我話,你千萬別學他。」趙振堂沉聲說道,顯然被這住處勾動了情緒。

    趙進點點頭,知道收拾炕上的金銀已經來不及了,趙振堂直接坐在炕沿上,伸手在炕上劃拉一下,轉身看著趙進問道:「程銅頭是你殺的?」

    果然隱瞞不住,趙進先愣了下,然後點頭承認,趙振堂緩緩搖頭,澀聲說道:「早晨那猴頭叫了聲,我就覺得不對勁,可睡得太沉,半個時辰後又醒來才發現你已經不見,還以為你去練武,等看到你槍上的血就知道不是了。」

    原來自己父親並沒有跟著過去,趙進心裡說道,趙振堂伸手又在炕上劃了下,把這些金銀銅錢弄得更亂,又盯著趙進說道:「你到底圖什麼,居然這麼膽大包天,就為了這些銀錢,老子可以告訴你,咱家雖然不富,但這些也是有的,我和你娘就你這麼一根獨苗,你要真出個好歹,讓我們兩個怎麼辦,當初我答應你二叔多聽你的,多由你自己做主,你這樣,我怎麼能放心。」

    趙振堂的話有些顛三倒四,可擔心自己兒子的感情卻溢於言表,趙進也只能低頭站在那裡聽訓,趙振堂又四下看看周圍,歎了口氣說道:「你二叔眼界比我大,看事比我准,你說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爹,我想做事,想要做事,要有人,要有銀子,要有消息,可憑著我們幾個小的,這些都要幾年後才行,可幾年之後,大家早就各奔東西,再也不能抱團齊心,所以我要做一件事業,把大家籠絡起來,那天我去找銅頭打聽小蘭被拐走的消息……」

    說到這裡,趙振堂神色從無奈憤怒變得認真了些,趙進知道實話實說有了效果,繼續說道:「程銅頭不但不說,事後還想著勾結雲山寺那伙賊禿,拿我們去做人情,爹你幫了這個銅頭不少,他卻這樣狼心狗肺,這樣的人留不得,他的場面正好是孩兒需要的,既然如此,索性殺了他奪過來,做個起步的基礎。」

    趙振堂眉頭皺起,盯著趙進說道:「你小子五年前看殺頭都差點被嚇死現在說殺人這麼輕描淡寫,這才幾天,你手上差不多十條人命了,你就不怕王法嗎?這可是要殺頭的?」

    「怕,所以孩兒才做的小心,沒有人有證據證明孩兒動的手,就算有人聽到什麼也會以為是別人幹的,至於今天財神廟那邊的鬥毆,根本不會鬧上官府。」趙進朗聲回答。

    趙振堂愣了一會,臉上露出笑容,搖搖頭問道:「你以為他銅頭憑空就能在徐州城裡有一片局面嗎?我幫他幾次,可你老子我不是他的靠山,你以為殺人後就沒人追究,你就真能佔住那片地盤嗎?」

    「爹,他那靠山無非也是求財,勞煩您過去和那靠山說說,銅頭給他多少,孩兒這邊給他加一成。」趙振堂又是一愣,搖頭笑著說道:「你倒是捨得。」隨即不屑的說道:「刑房李書辦,指使著十幾個白役,這就是銅頭的後台了,算不得什麼。」

    說完這個趙振堂一拍炕沿,站起來說道:「也不知道你二叔都教給你些什麼,這裡面的門道你居然這麼清楚,也好,你想做就去做,做不下去了就回來接我這個殺頭的差事,有什麼要我出面的就快點開口,你老子我面子不大,遇事用晚了可就來不及。」

    聽到自己父親居然如此支持,趙進笑著作揖,抬頭時候說道:「還真有幾件事要麻煩爹這邊……」

    晚上回去吃飯,木淑蘭卻生氣了,故意不和趙進挨著,而是坐在趙進的對面,生氣的原因趙進也能猜到,想來是這兩天沒帶她去那個院子。

    趙振堂比正常回來的晚些,坐下來對趙進說了句:「你說的都安排好了,明天會過去幫忙。」

    「你們爺倆神神叨叨的。」何翠花聽不懂他們父子說什麼,忍不住埋怨了句。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趙進出去跑步,路過王家門前的時候,王兆靖已經在那裡等候,兩個人並肩前進。

    「趙兄做這些事情果然都是有道理的,自從開始跑步,邁步出劍,動作都穩了許多。」王兆靖笑著打開話頭。

    趙進跑出兩步後,開口問道:「以你家的關係和消息,已經知道你做這些事了吧?我當你是朋友,知道你想幫忙,不過功名要緊,耽誤了這個可就耽誤了你一輩子。」

    不管自己對科舉的意見如何,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講,讀書做官就是最好的出路,而王兆靖又是那種勤奮聰穎,背景雄厚的幸運兒,連最難考的舉人都很有把握,這樣的天之驕子,如果跟著自己在街面江湖上混,去廝殺毆打,被人說個有辱斯文是輕的,如果傷到那才是耽誤一輩子。

    趙進需要王兆靖幫忙,但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讓對方沒了大好前程,所以要事先點明。

    聽到這話,王兆靖笑了幾聲,跑步的步伐都有點紊亂,輕鬆說道:「昨日下午回來,家父叫我過去問了些事情,問我自己願意不願意,我說願意,家父無話可說,只是說會定期考我文章,如果學業上有退步,就立刻禁足,不是小弟自大,小弟功名文章的悟性可比武技高出太多,怎麼可能有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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